窗外有鸟 张平平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还没有大亮,宿舍里温热的气息密密罩着她的床。 她坐起身,掀开窗帘的一角向外看。 “平平,又被鸟叫吵醒啦?”上铺的郑丽突然把头伸下来,吓了平平一跳。 “是啊。昨儿晚上就一直叫,今儿一早又吵,它难道不困吗?”对面下铺的叶 菲翻了个身,问:“平平,你见过这鸟长什么样儿吗?” “没有。” 叶菲笑得花枝乱颤,她的床发出吱吱的声音。她在众人的好奇中笑了好一会儿 才止住,说:“我猜,这鸟一定长得像李克。长长的嘴巴像李克长长的鼻子,颜色 比较浅——就是李克那种白,眼睛嘛,比较大比较圆,个头也不会小。” 于是整个宿舍都笑起来了,把鸟和人拿来做外形上的比较,恐怕只有文科的女生才 能有这种想象力。 下午一二节课是电脑打字,李克就坐在平平旁边,专心致志地玩儿游戏。平平 的余光一看到李克就会想起一只大鸟,不知怎么,觉得李克很亲切,就好象每日在 窗外夜唱的是他一样。于是她就想和这个同班同学说句话,于是她侧过头去问他这 个游戏是怎么调出来的。李克咕哝了几个字母就没了声息。平平尴尬地继续打字, 最好一次打到每浮肿209。 第二天中午叶菲逼着平平一起去看篮球赛,嚷着要关心集体为系队什么的。郑 丽拉着平平说:“别信她的,还不是为了看‘大鸟。”“是又怎么样嘛,”叶菲很 委屈的样子,“优秀的人谁不喜欢呢?李克只是傲一点罢了,可人家长得又帅,英 语又棒,专业课也拿得起来,这样的人傲一点,也是可以谅解的嘛!大家都应该坦 诚一点——你难道不想认识他吗?” 郑丽钻进被子里说好吧坦诚一点我们都不是美女。叶菲已经拉着平平跑出去了。 李克投了若干个三分,叶菲叫得最欢,李克回头朝她笑了一次。平平突然想到 毕业后若有同学聚会,除了同寝室的人恐怕都不会有话说——甚至彼此连姓名也会 忘了。一想到这里平平就毛骨悚然,同班半年多了,很多男生与她行同陌路,这当 然与她平凡的容貌和不张扬的性格有关,但她总觉得有一种坚固的屏障隔在每个人 之间,只是有的地方略薄一些,有的地方稍厚一点。 球场上高大的身影晃来晃去,身边的两个人一边看球一边讨论东南亚经济危机 对中国的影响。平平其实挺想向他们学学篮球,挺想向他们请教一点学术问题。但 这实在不太可能,而四年已经过了快1/4了。 眼看快到期末了,这学年最后一次上机平平竟迟到了。而当她匆匆冲进机房大门的 时候,她看见唯一的一台空机上放着一束大红的玫瑰。平平显得特别紧张,她快步 走到机桌前,一把抓起花上的卡片。机房里嘀嘀哒哒的声音频率突然降下来,所有 的眼睛都盯着荧屏所有的余光都落在一处。 “你过生日?”李克一边玩儿游戏一边问。平平把卡片递到他的键盘上,上面 写着:没有原因,只为了爱。 “一定是素素花屋买的,”李克说,“只有他们有这种黑底银花的包装纸,也 只有他们才会把花送到机房来。那家花屋挺好的。” 平平把打字练习调出来,开始调荧屏的亮度。 “昨天我在那儿买了一束花送以前的女朋友。”李克颀长的身躯窝在椅子里, 像一只虾。 “以前的?” “今天已经不是了。” 机房的老师背着手走来走去,走到门口时,他说:“以后别把花带到机房里来。” “不是她带的,是追求者送的。”李克大声说。大家都笑了,老师踱了出去。 李克大声地叹着气,说高三到大一很多东西都变了,然后他熟练地把游戏退出 来,站起身准备走,突然他弯下腰问:“你叫什么平平,对吧?”平平说:“我姓 张。”脸被玫瑰映得有点红。 再开学的时候,已经是秋日了,李克把平平的行李放进寝室,说中午再来找她, 就在一片讶异的目光中走了出去。 “太夸张了吧,才一个假期!”郑丽的眼睛瞪得很圆。 “这有什么?”叶菲说,“我要是和他住在一个城市,大一就交上了。你信吧, 平平?” 平平笑笑,没说话。窗外的鸟仍在一声一声地叫着,平平用目光透过厚厚的玻 璃在厚厚的枝叶间搜索,却什么也找不到。 平平整天和李克在一起,大家嘴上不说什么,心里都觉得平平拣了个便宜,女 孩子的眼里就多少流露些妒意。叶菲就常对男友说:“你看人家李克……她从心里 替平平感到幸福。 就这样日日月月的过着,看电影、吃饭、学习、吵嘴、和好。冬天一到,窗外 的鸟就不怎么叫了,平平却已习惯了早醒,躺在床上听着英语直到亮灯。 在一个没有雪的干冷干冷的上午,李克和平平一起从机房走出来,去取给平平订的 生日蛋糕。李克的大衣是蓝色的,有点像宿舍窗帘的颜色,他不时地揉着自己的大 鼻子,白白的脸冻的发红。平平与他靠得很近但她感觉不到他的体温。 “李克,”平平突然停了脚步,低垂着头,“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问这干吗?温柔、善良、挺老实的。” “没啦?” 李克把臂环过平平的腰,把她紧紧搂过来,轻声说:“何必问原因呢?喜欢不 就够了?” 平平挣脱出来正正地看着他,问:“那么,什么时候,你,开始注意我?” 李克不愿意讨论这些事情,但他还是认真地想了想,说:“上个期末吧。” 平平低着头站了一会儿,然后她打开手里的计算机书。“什么?”李克问。批 评不说话,用抖抖的手把书托到他面前——里面是一张发黄了的定单。 李克再抬起头看平平时,她的泪水已流了一脸。一只大鸟突然叫了一声,拍着 翅从他们头顶飞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