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古寺斩妖魂 天空阴晦,风雨欲来。 大海上波涛汹涌,水雾迷蒙。 远处,一叶小舟稳而快速地驶来。深黑色的海水被劈开一条白线,黑水白浪, 触目惊心。 小舟上,站着一位青年人,面目俊俏,神情坚毅。他身着一袭白衫,腰悬长剑, 迎风而立。呼啸而来的海风,吹不起他一片轻柔绵软的衣抉;激舞破空的浪花,没 有一滴能够溅入他身前一尺的范围。看他年纪轻轻的样子,难道一身功力已臻御气 护体的境界? “公子,瞧这天气,怕是一场暴雨就要来了。”船尾处,一个青衣老翁说道。 看他的装束,似乎是一个老仆人。 青年人闻言微笑,望着天际层层叠叠的乌云,笑道:“楚伯,我们好象很久没 有享受一下这天地之威了吧。” 楚伯看起来有点担忧:“老奴就怕不能及时赶到飘渺寺啊。”说着,他手里加 力摇着船桨。船桨甚为奇特,有门栓粗细,一丈来长,比普通船桨几乎大了三倍。 而桨身色泽青黑,微微映射金属的光芒。这根巨桨,竟是生铁铸就。 青年人手搭长剑,大笑道:“楚伯,怕赶不上妙隐大师亲手做的晚膳吗?” 楚伯忙分辨道:“老奴可不是为这个,谁不知妙隐大师只为三个人下厨,其中 一个就是你楚轻侯公子啊,你若不到,他是不会下厨的。我就是担心这风雨一来, 别去得太晚才好。” 这个青年人正是天下第一剑公子楚轻侯。虽然年纪不大,但一身剑术已达炉火 纯青的地步。今次受好友妙隐大师的邀请,驾船出海,前往妙隐主持的飘渺寺作客。 “哈哈,既如此,那我便助你一臂之力吧!”青年公子一声长啸,双掌朝后, 击向海面。掌力到处,波涛壁立,水声震天。小船得此借力,整个船身腾空而起, 飞速向前射去。 风愈来愈急,黑云愈来愈密。狂风卷起一个个大浪,在海面上交相迸击。一道 道汹涌的浪头喷吐着白沫,带着震耳欲聋的咆哮从四面八方涌向小舟。然而小舟却 如一支劲矢,劈波斩浪,在海上穿梭自如。 忽然,前面方圆百丈来阔的海面上卷起了大漩涡,其势如洪。没多久,周遭的 海水在回旋连带之下,越卷越急,连势如破竹的小舟也不能一闯而过!漩涡中心处, 水声隆隆,似乎隐隐有异物嘶鸣之声。 站在船头的楚轻候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杀气。他看不见嗅不出摸不到,但他感觉 得到。他对杀气的感觉就像一头豹子嗅到血腥时那么灵敏正确。 他沉声道:“楚伯,小心了!” 话音未落,眼前浪破处,一团怪影腾越而起。 昏黑中,只见两颗斗大灯笼亮起,色呈碧绿,莹动妖异; “哗拉”天际一道闪电撕开乌云,黑暗的海面刹那如同白昼。 巨蟒!竟是一条巨大海蟒! 蟒头已没入水中,惟见其连绵不绝的背脊在跃动着。蟒背上层层叠叠着无数大 如磨盘,色泽暗红的鳞片,连露出水面扭曲不已的尾尖也如水桶般粗细。 “轰”巨尾猛然一拍,砸在海面上,激浪四溅,天地为之颤栗!但轰响过后, 惟见海水卷涌,震荡不已,整条巨蟒竟已不知所踪! “公子,这,这......”船尾的楚伯慌得连话也说不清楚。 楚轻候依旧手搭长剑,目视前方海面,没有说话。 但一身白衫仿佛鼓满了劲风,猎猎激荡。 霹雳炸响! 万道惊雷噬电,暴雨倾盆而下! 豆大的雨点狂乱,猛烈,密集地砸在海上,海水顿时沸腾起来! 乌云里,银蛇飞舞,金雷撞击; 天地间,风助雨势,风催狂澜。 风雨如战鼓! 然而,巨蟒没有再出现过, 惟有那一声声悠长嘹亮的嘶鸣,回荡充斥在整个海天之间。 它没有走远,它就在附近,就在脚下! 飘摇跌宕的小舟上,楚轻候整个人犹如利剑插石,巍然不动。 风愈狂,雨愈烈,却不能侵入他身周三丈的范围;他已将护身功力提升到了极 至!他在等待! 无边的海,无边的雨,无边的黑暗。 闪电乍亮,眼前海水忽然两分,巨浪壁立!其间浮出一道水痕,呈蛇游状快速 向小舟袭来,来势猛恶汹涌! 楚轻侯拔剑! 剑在手,长而窄细,明晃晃如一泓碧水,却是名器“太阿”! “楚伯,稳住小船,我去也!”楚伯尚未及回答,楚轻侯早已跃起,人剑合一, 化作一道白芒,刺向怒海。 浪裂处,巨蟒似有灵性,上身破水而起数十丈!大如山丘的蛇头居高扑下,血 口暴张处,一条粗若大树的血红长舌伸缩不定,卷起中人欲呕的猛烈腥风,噬向空 中的楚轻侯。 电闪雷鸣! 暴雨的海上,一条青黑色巨蟒,几乎连接天地。 好个楚轻侯,面对巨蟒深渊般的大口,丈余长的利齿,大喝一声: “长!”刹那间,笼罩全身的白色剑芒暴长! 白芒强烈耀眼,在浓黑汹涌的海上,仿如亮起一道激电。强光闪处,撕裂乌云, 破开暴雨,直击蟒口。 怪蟒不敢攫其锋锐,发出一声刺破天地的厉啸,上身朝后隐向海中。“哪里走!” 楚轻侯身形忽然加速,一道白光似离弦之箭,猛然没入巨蟒口中! 千个太阳! 千个太阳在口中! 巨蟒吞进的仿佛不是楚轻侯, 而是一千个白炽热烈,即将爆炸的太阳! “轰!”太阳裂,白光射! 小山般的蟒头被剑气摧得稀烂,血雨,碎肉漫天四射。庞大无匹的蟒身翻卷着 落回海中,海面瞬间被染成赤红。 人在半空,楚轻侯剑已入鞘,浑身散发着一团淡淡的白芒。宛如一点暮夜黑海 中的星,明亮而宁静。 一个转折,他如一片秋叶,缓缓飘回了小舟。 “公子的人剑合一真是了不得啊,”老仆楚伯拍着胸口,还不能从刚才那一场 短暂而激烈的人蟒相博中缓过气来。 楚轻侯俊俏的脸上泛起笑意道:“想必这条巨兽在海中为害已久,今日除去, 也是一场功德。” 未几,风歇雨住,只是乌云浓黑依旧。 喧闹过后的海,开始平静下来了。 船撸声中,飘渺寺终于近了。 远远望去,几乎已经看得见山顶上一角直欲冲天而去的飞檐。 船靠岸,楚轻侯主仆登上了这座海岛。说是海岛,其实只不是块突出海面的大 礁石。它四面向海,一般很少有人到这里来。因此,在这里建寺,未尝不是一方清 修参禅的宝地。 两人来到山脚下,展现在眼前的是一条从山石里辟出来的长阶。抬头往上看去, 足有数百级之多。石阶尽处似已没入云端。 时值深秋,石阶两旁枫林如火,凄迷而妖艳。海风吹过,片片残红旋舞而下, 飘落于苍白冷硬的石阶上,仿佛叹息逝去的芳华。 “这枫林美是美,就是红得太艳了点。”楚伯道。 楚轻侯微微一笑道:“枫红如血,未免凄凉了些啊。楚伯,你发现没有,这附 近好象一只鸟儿都没有。” 楚伯看了看周围,不解道:“是啊,往日来时,总也有些鸟啊雀啊叽叽喳喳的, 没象今天这么安静的让人怪寒掺的。” 红叶潇潇,如雨而下。 主仆二人未曾拂去肩上,衣上的深红秋意,只是任其自然。二人边走边谈,很 快来到古寺门前。 楚轻侯眼尖,一眼看到寺门上竟然挂着两条出丧用的白幡! 长长的白绢随风舞动,宛如一个没有身躯的丽人,正用尽了自己的精魄,轻挥 着一双绵长飘忽的水袖,在这漫天的红叶中,凄凉地独舞。 “难道飘渺寺里有谁过世了?”楚伯才反应过来。 楚轻侯剑眉一皱道:“圆寂后,能挂这样的白幡,怕只有方丈了!” 楚伯更惊讶了,大声道:“啊,难道是妙.......?” 楚轻侯思友心切,顾不得佛门清净,抓起门上的铜环大力敲了起来。在他无匹 的内力下,铜环发出清越已极的声音,飘过大门,几乎传遍了整个小岛。 没多久,便有人来开门。一个小沙弥将大门开了一线,露出一张疑惑,甚至还 有些惊恐的脸。见到两人,哆哆嗦嗦地问道:“敢问两位施主是?” “咄,连楚公子都不知道!我们是特地来拜访妙隐大师的,还不引路!”楚伯 见了小沙弥惊疑的神情,气就不打一处来。 “楚伯!”楚轻侯一手拦住上前的楚伯,和颜悦色地对看起来吓得脸都发绿的 小沙弥道:“我就是楚轻侯,烦请小师傅进去通报主持一声,就说好友前来拜访。” 小沙弥应了一声,转身关上门,竟把楚轻侯二人隔于门外。 楚伯人老,火气却旺,见此情形刚要发作,被楚轻侯轻轻摇手示意道:“楚伯, 休得无礼。你看那小沙弥一身重孝,神情紧张惶恐,恐怕是寺里发生了什么大变故。” 说话间,山门重开,三五位僧人林立于门前。 “楚公子远临,老衲未曾相迎,罪过罪过。”当先僧人高瘦清寥,正是寺里僧 值妙法大师。 楚轻侯拱手回礼, 心中疑惑却不得不问:“ 妙法大师一身素缟,还有这门上 的白幡,难道......?” 妙法闻言,痛苦地垂下眼帘道:“妙隐大师三日前就已圆寂了。” 楚轻侯疑道“妙隐大师十日前还致信于我,邀我来一叙,怎么会...?” 妙法轻叹道:“师兄忽然圆寂,天意实不可测也。” 楚轻侯的心头涌上一阵悲伤,妙隐大师是他仗剑江湖以来,最真挚的几位朋友 之一。两人年龄相差虽大,但彼此之间极为投缘。忽闻好友天人两隔的噩耗,洒脱 不羁如楚轻侯,亦洒下了几点英雄泪。 “请大师成全,在下想瞻仰一下妙隐大师的法体,以表心中哀伤。” 妙法一听,神色好象一下子变得很奇怪。 楚轻侯未明就里,提高声音道:“请大师成全。” 妙法隔了很久,才勉强挤出一句话:“楚公子,逝者已矣。就不用见了吧。趁 天色尚早,楚公子还是早些回去吧。”话里非但不让楚轻侯入寺参拜妙隐遗蜕,竟 然还下了逐客令。 楚轻侯是何等样人!从一上岛起,他就隐隐觉得岛上有一种淡淡的,若有若无 的诡异气氛。作为一个绝世高手,他有着比普通人敏锐百倍的感觉。何况他很清楚, 妙隐大师的身体一直很好,没理由突然暴毙。妙法这样不合常理的说法,反而更引 起了他的疑惑。 “大师,在下和妙隐大师乃生死至交,如不能相见最后一面,在下誓不敢回!” 楚轻侯面色一寒,索性斩钉截铁道。 在楚轻侯的锐目之下,妙法垂首道:“非不让施主参拜,实乃事出有因。为了 施主的安全,楚公子还是请回吧。” 楚伯再也憋不出了,怒道:“好你个老和尚,莫不是想动武赶咱们回去!先来 和我过两招吧,看你少林功夫厉害还是我一双铁拳威风。” 楚轻侯喝住老仆,亦大奇道:“在下虽不才,但自信一身艺业自保尚可,因此 不明大师何出此言?” 此时,晚风徐徐,暮色浓重。 海上,一轮圆月高悬。 妙法抬起头,盯着楚轻侯的双眼,良久才道:“本寺几日内迭遭变故,恐有不 详之事将要发生,还望楚公子三思。” 楚轻侯道:“不详之事?如果和妙隐大师有关的话,我更要留下了。” 妙法见他甚为坚决,只得长叹一声,双手合十道:“天意不可违,楚公子若是 一定要留下,那便请跟随老衲来。”说完,转身朝寺里走去。 楚轻侯这时也不能多问,遂和楚伯二人一起进寺。 两扇黑漆大门缓缓关上。 门外,白幡飘动依旧,长阶上已落满了枫红,片片红如血,点点如舞者的泪。 远处昏蒙暗淡的海天交际处,亦隐隐透出一层血红。难道无所不知的苍天也已预感 到,这海中孤岛的飘渺寺里,或许正要发生一件妖异诡秘的奇事吧? 寺不大,亭台楼阁却有不少。在小沙弥的指引下,楚轻侯主仆二人经过重重院 落,来到下榻的雅轩。 轩内干净雅致。支起纸窗,后院是一大片的枫林,红叶丛中隐隐约约显出一条 蜿蜿曲折的鹅卵石小径通向山崖边。夜幕低垂,银色月光下,小径犹如一条沉眠的 白蛇,慵懒地躺在红叶堆里。 楚轻侯略作梳洗后,沉声道:“楚伯,我们先去参拜一下妙隐大师吧。” “好吧。但是公子,我看这事可能有蹊跷,我们得小心些。”楚伯也有些起疑。 楚轻侯点点头道:“我晓得了。” 大雄宝殿, 偏室内。 几支长烛幽幽地燃着,发出极轻微的“噼卜”声。 明灭闪烁的火光映在脸上,使每个人的表情看上去都显得有些异样。吃过少许 点心后,妙法正陪着楚轻侯谈话。 楚轻侯呷了一口茶道:“大师,请容许我现在就去参拜妙隐大师吧。” 妙法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挥退了左右。他低着头,沉吟着,仿佛在考虑怎样开 口比较好。 楚轻侯也不多问。他只是等着。 片刻后,妙法抬头道:“楚公子,在参拜之前,我想告诉你几件事情。” 楚轻侯一摆手道:“大师请说。” 窗外,林叶萧疏,树涛阵阵。 一轮青白色的圆月怪异地贴在黑红的天空,仿佛一只没有瞳仁的眼睛正在窥视 着他们。 一丝凉风袭来,妙法不禁打了个哆嗦,他举起瓷杯,喝了口热茶。定了定神道: “楚公子,自十天前开始,本寺便接连不断地发生不可解释的怪事。妙隐师兄的死, 亦很奇怪!” 楚轻侯闻言一惊:“奇怪?” 烛影摇曳,妙法脸上慢慢地凝聚着恐怖:“怪事先是从这小岛上的鸟兽开始发 生的。仅仅几天之内,岛上所有的飞鸟和小兽全都无故的死亡。它们的尸身完整, 不像是被猛兽所害。但奇怪的是,它们的血都被吸干了。 “吸血?”楚轻侯奇道。 妙法道:“正是如此,我和师兄都不知何故。谁知三天前的早晨,师兄从山顶 练功归来,就把自己锁在一间荒疏多日的禅房里。晚课时,沙弥去唤师兄主持,却 发现师兄....” 楚轻侯紧皱双眉道:“怎么?” 妙法道:“师兄面色青白,惟有双目圆睁,他已经圆寂了!” 楚轻侯道:“莫非练功时出了岔子?” 妙法低声道:“本来老衲也这么以为,但是师兄他. ....。”说到这里,妙法 忽然混身打颤,茶杯托在手里叮当作响。 楚轻侯见此,忙伸出右手,一股柔和而雄浑的内力隔空向他送去。妙法顿感到 周身温热无比,慌乱的心神定了很多。 楚轻侯见他平静下来了,便道:“大师但说无妨。” 妙法努力地发出艰涩的声音道:“师兄,师兄他的血已被抽干。” “哐啷”一声,楚伯惊得连茶杯也掉在地上了。 风,遽然大了,吹过枫林时带起的呼啸声,如一只魔兽在喘息着。 饶是楚轻侯沉稳坚毅,也不禁惊呼道:“血怎么会没有?” 妙法遄遄不安道:“老衲去看时,只见师兄浑身上下苍白无比,惟有咽喉间出 现一个洞。” 楚轻侯道:“一个洞?” 妙法道:“正是,洞口处齿痕宛然,好象被什么东西咬出来的。更可怕的是自 师兄圆寂后,本寺僧人接连遭难,这些僧人的咽喉全被咬断了,而且血也被吸干。 和师兄形状一模一样。至今日,全寺连老衲在内,也只有五人了。” 楚轻侯皱眉无语,楚伯抖抖颤颤地靠着他。 幽幽的火光下,妙法的脸闪烁不定:“吸血的,只怕是.....” 楚轻侯沉思了一会儿道:“那你们为什么不离开这里?” 妙法垂首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若有妖魔作祟,本寺僧人只能以身饲 魔,得以解救众生。” 楚轻侯长身而起,道:“请大师带我前去查看妙隐大师法体。” 夜风吹过阴森的走廊,一盏红灯笼飘摇着。穿过花木草丛,越过数间院落,循 着一条青石小径,来到了一间古旧禅房前。 妙法放下灯笼,解下腰间的钥匙道:“楚公子,所有的遗骸都摆放在这里了, 让我把门去打开。” 小径两边野草萋萋,楚伯有些惊慌地低声道:“公子,我看这风有点古怪,怎 么这样的冰冷,直透心肺啊?” 楚轻侯知他害怕,便道:“海风而已,别吓着自己。” “吱..嘎嘎”一阵刺耳艰涩的声音,门已经被打开了。 撩开尘封的蛛网,吹去桌上的积灰,一支蜡烛点亮。 昏黄的烛光唤醒了沉睡的黑暗。 几只老鼠迅速爬过神台,躲到帐幔后,却不小心打翻了一只烛台。 十八口黑色的棺材,并列地排放在一起。 楚轻侯道:“烦请大师打开。” 沉重的棺盖被挪开,楚轻侯探首望去。 “啊!”妙法陡然发出一声凄厉惨呼! 楚轻侯左手迅速一伸,扶住几欲吓倒的楚伯,右手已单掌护胸。 妙法双目凸裂,剧烈抖动的手指着棺内。楚轻侯循指看去,除了妙隐大师的尸 体安静地躺卧着,什么也没有。 “师兄,你为什么瞪我,别,别坐起来!”妙法狂嘶一声,丢下灯笼,转身便 向门外逃去。楚轻侯劝止不及,看了一下棺中的尸体,并无异样,便移上棺盖,去 检起地上灯笼。 “咔嚓”一种骨头折裂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楚轻侯心知不妙,忙提灯笼和楚伯 一起闪出门外。 荒草小径间,妙法躺在地上。 喉间赫然有一个洞,正汩汩的冒着鲜血。 楚轻侯忙掠过去扶起他。单掌贴其背后,输入元气。同时从袋里掏出“九转续 命丹”喂其服下。妙法缓缓睁开眼,眼神涣散,只低声道了一句:“师兄......” 便浑身一软,昏迷在楚轻侯怀中。 “楚伯,快提好灯笼。”楚轻侯吩咐道。 然而,身后的楚伯并没有回答。 楚轻侯一皱眉,回身望去,却见楚伯呆呆地站着,张着口,眼光浑浊,整个人 呈一种奇怪的姿势僵立着。好象一个人走路走到一半时忽然被冻僵了。楚轻侯暗感 不妙,正想起身唤他。却感到背后有一种阴森的寒意悄悄地从土里冒起来,渐渐地 爬上他的脊背。仿佛有什么人在背后瞪着他,但人的眼睛不会这么冰冷,这么阴寒 入骨。 风冷,夜凉,寒意渐浓。 空气变得冰冷,邪恶,甚至还有些腻滑。 楚轻侯放下妙法,缓缓站起身来。他的动作很慢,很轻,甚至一丝衣袖也未曾 带起。但他不敢回头,他直觉如果自己一回头,那阴影里的东西就会一瞬间噬上他 的咽喉。 以楚轻侯的敏锐,竟然也感觉不出它的方位。它仿佛并不是实质的东西,而是 一种隐藏在空气里飘忽不定的阴冷。现在,空气里已布满了这种异样的寒冷,它似 乎已无处不在。 楚轻侯只能暗暗凝聚功力,准备迎接那可能来自任何方向的突然一击。 时间一点一滴流失,冰冷一点一滴凝聚, 冷汗,已从他额头渐渐流下。 背后的东西仿佛有着无比的耐心,它没有贸然发动攻击。它好象知道,只要就 这样持续下去,就能把楚轻侯冻僵。 它,比海中巨蟒更要难缠百倍,阴毒百倍! 它并非生物! 楚轻侯没有带剑,他的“太阿”还在雅轩之中。 他已不能再等。楚伯的生命,妙法的生命,全在他手上。 于是,他半回首,露出喉间破绽! 一瞬间,月异星邪。 草丛中,一股无形的狂风平地旋起,路两边的野草纷纷拔起,挟在风中,如箭 般电射而至。乱草丛里,有一股阴冷的锐劲直噬而来。 刹那间,楚轻侯意念一动,力由心生。浑身已被雪白剑气笼罩! 剑气急旋,震开纷飞乱草,直向锐劲迎面射去。 一茎长草在空中悠悠忽忽地打着旋,无依而无奈地落下。 月光下,楚轻侯站在草丛中,负手而立。 他的肩上,袖上已有血痕。一丝殷红的血正从手边流下,一滴一滴地落入青青 黄黄的草间。 刚才那闪电一击,他已使出“人即剑,剑即人”的最高境界,但唯一的功效, 只是吓退了它。 而他自己,已经受伤。伤口在肩上,似乎被鹰啄去一块肉,热辣辣地疼。 “楚伯!”他回首道。 楚伯才从混沌中醒来,忙道:“公子,怎么啦?呀,你怎么受伤了?”看来它 一去,所有的禁制亦解除了。 “抱上妙法大师,我们先回住处!”楚轻侯道。 月至中天, 夜已深。 雅轩内,一灯如豆。 楚轻侯包扎好伤口,把妙法安置好,便把刚才的事情对楚伯说了。 楚伯脸都白了:“难道真有.....鬼?” 楚轻侯取下长剑,看着剑鞘上隐隐龙纹道:“不管是妖还是魔,我都要斗一斗! 为妙隐大师和寺里众僧报仇!” 风起, 好冷的风! 纸窗瑟瑟,烛影乱摇。 风里似有声, 一种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声音,夹在风里,如泣似诉。 楚轻侯剑眉一扬道:“楚伯,看好妙法大师,我去瞧瞧。” 楚伯道:“公子,您小心些,这里我会守着。” 云清月明,但见一点流星,掠过白石小径,来到一片静悄悄的枫林。 来人正是楚轻侯。 他轻巧无声地踏着落叶,寻觅着那丝若有若无的声音。 声音近了,好象是一个女子的哭泣声。 咦,此地怎会有女子?莫不就是那....?楚轻侯一念之此,浑身功力遽然提升。 他感到腰畔剑鞘里的“太阿”正在轻微地跳动着,那是遇上强敌的征兆。 拐了个弯,绕过枫树三两株,他真的看见一个女子。 她侧对着他,轻轻地依凭着一株红枫,淡黄的月光正好照在她身上。 远处是风暴过后的海,满空星光灿烂。海上风平浪静,点点星火,尽都映入了 碧海。 她就这样痴痴地站着,似乎正在数着海里的星影。 柔柔的风,吹得她发丝乱如相思。 楚轻侯甚至还可以瞧见,在那柔波淡淡的眼眸里,泛着些儿的泪光。 她慢慢地回过头时,楚轻侯心中不由惊呼道:“云儿!” 女子一身纯黑的长裙,一头如瀑的黑发,在夜色中飘飘欲仙,她正是楚轻侯的 情人紫云儿。 楚轻侯五内俱腾:“云儿,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已经. ....”他几乎要一 步跨出去,抱住那纤弱的身子,重温那令他黯然魂伤的淡淡幽香。 但是,他没有跨出去。不,他已经跨出半步,但整个人刹那顿住! 他看到这一生永远也难以忘怀的事情。 星光惨淡,月色苍白。 他的情人紫云儿,开始站在月光下慢慢地梳头。 一个女子,在清冷的月光下梳着长长的黑发, 这情形有些凄美,有些薄愁,但却决不可怕。 但紫云儿梳头的法子却很奇特,她把自己的头拿下来,托在手上,一下一下呆 滞地,僵硬地梳着。月光照着她苍白的脸,漆黑的发。人没有头,头在手上。 楚轻侯全身冰冷,从发梢冷到脚趾。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会亲眼看这如此诡秘, 如此可怕的事情。他一时不能动弹! 紫云儿的头生硬地转了过来---无头的身体, 用手拽住长发,把头拎过来,一 双含水眸子瞧着树后的楚轻侯。 人头粉面哀怨地泣道:“轻侯,还记得我这薄命女子吗?” 楚轻侯从来没觉得说一句话有这么困难。他尽量按着胸中的翻腾激荡道:“云 儿,三年前你不是已经死......” 人头闻言,发出一阵凄厉的笑声。 笑声忽断, 就像来得时候那么突然。 她的两只眼睛慢慢地流出鲜血,血丝流出眶外。 “年轻的大侠,英俊的外貌,富可敌国的家世!呵..呵...呵...呵呵呵~~~~。 楚轻侯,难怪你会抛弃我!” 她明皓的贝齿本来犹如白兔般清纯可爱,但现在却被她残酷的口型改写了,变 得有如狼齿般森然可惧。 楚轻侯冷汗满面,颓然低首道:“云儿,是我对不起你。” 月影下,一具无头的身体捧着一颗孤零零的首,一步步走近楚轻侯。被往事折 磨的楚轻候,并没有看见,人头已经开始变化! 紫云儿已经不再是紫云儿,她的脸已化为....... “叮”一声,清越无比。楚轻侯腰畔神剑“太阿”竟自动离鞘而出,荧荧的剑 光照得四周纤毫毕现。 楚轻侯猛然震醒,一举手抄剑。 抬头处,那寸余长,闪着森然白光的利牙已经扑至咽喉间! 楚轻侯大喝一声:“好妖孽,敢以幻象摄人!” 喝声中,剑光旋舞。 道道白色的剑气摧得四周红叶纷飞,剑尖处直追异物。 异物似乎甚为忌惮这凌厉的剑气,一个轻巧的折旋,飘上一株枫树。 树底下, 楚轻侯一击不中,也不追杀, 只是将太阿神剑斜指天际,整个人蓄势待发。 树顶上, 异物重又聚拢起来,化为紫云儿。 那纯黑色的长裙临风欲飞,裸露在外的肌肤,如月光般皎洁清辉, 风吹过,天空满是她乌黑流动的发丝。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楚轻侯刚才瞥见那异物的形状,暗暗心惊。 “轻侯,我是你的紫云儿呀,桀桀桀。”她的声音,赫然竟是妙隐大师。 楚轻侯一惊:“妙隐大师的声音?你究竟是什么?这么多人是不是你杀的?” “桀桀桀,他们的血真好喝啊。” “你,你怎么会变成紫云儿?” “你们心里最想的是什么,我一下就能看出来了,哈哈哈。”语音变得如猛汉 般苍凉豪壮,从一个如此纤弱美丽女子的檀口里发出来,说不出的诡异,古怪。 “你是鬼还是人?”楚轻侯手中的太阿抖动不已,若不是他紧紧握住,恐怕早 已飞射出去。 “我是什么?桀桀桀,我已经问了自己几千年了。” 豪迈的语调转而低弱,悲凉婉转,几欲使人泣下。这异物,竟能随意变化出各 种声音。 它忽然声音一沉:“今日苏醒,当吸尽你们的血,哈哈哈哈!” 话音才落,它向后一跃。 圆月里,犹如一只大蝙蝠,轻轻地扇动长袖而去。 “休走!”楚轻侯仗剑冲天而起,但女子已无踪影。 乌云凝聚,遮没明月。 远处的海上,似已起了狂风。 风中有雨意。 “不好!”楚轻侯想起楚伯和妙法尚在雅轩之内,忙一个转身,施展身法,向 雅轩方向飞去。 瞬息间, 风变得猛烈起来,漫天枫叶竟如凌厉的暗器,片片激射而来。 暴风雨正在迅速酝酿! 半空中, 楚轻侯将轻功施展到了极至,人犹如一溜白光,穿梭在密集红雨中! 回到小轩,幸好,楚伯还在守着妙法。 “楚伯,快跟我走!”楚轻侯背起床上的妙法道。 楚伯摸了摸脑袋道:“公子,到哪里去啊?” 楚轻侯扎起长衣道:“召集寺众,我们驾船离开这里!” 然而,一声惊雷震响,暴雨席卷而至! 风狂雨暴,似乎整个天在一瞬间就要倒下来了。 楚伯惊恐着道:“这天气,恐怕不能出海啊。” 楚轻侯看了看天色,坚决道:“我们先把人找齐再说!” 两人带着昏迷的妙法,直奔山脚处而去。 楚伯一身功力亦是不弱,一点青影直追一道白光,两人须臾便来到山脚下。 雨势越来越大,目力所及至多十步之内。 楚轻侯站在嶙峋的乱石上望去,昏天黑地,巨浪滔天,奔腾而来的潮水卷带起 大量白色水沫冲向岸边。那原先系着的小船,竟已不知被风浪冲到哪里去了。 “啊,船被刮跑了。”楚伯惊叫。 楚轻侯把妙法交给楚伯道:“事情紧急,我先把人找齐。” 楚伯接过妙法,一手遮着狂舞的雨丝道:“公子,寺里那么大,你怎么找啊?” 楚轻侯道:“我自有办法!” 楚伯见他神色冷俊,不敢再问。 海怒啸,风狂嘶。 楚轻侯一袭白衣,立于一块突出的礁石上,背对大海,面向飘渺寺,深吸丹田 之气,发出一声长啸:“飘渺寺众僧,速到山脚下!” 啸音龙旋,带着无比充沛的内力,一弧又一弧的在空中回旋激荡着。连雨点都 被这仿佛有形的声浪给排斥在外。 良久,良久,啸音始退。 终于有僧人来到山脚! 一共有四个,正好是剩下的全部人数。楚轻侯一见,忙道:“快来这里,我们 集......。” 他并没有把话说完,因为他发现,这几个僧人已经死了! 每个人的咽喉上,宛然一个血洞。 喉边肌肤白色翻卷,显然已死去多时了。 但他们还在走,还在一步步走向楚轻侯。 昏朦里,暴雨中,四个死人,浑身湿透,慢慢围向楚轻侯。 四人已近咫尺,几条青白色的手臂快伸到他的脸上。 楚轻侯轻叹一声,暗一运劲,浑身剑气暴长,青白色剑芒直冲霄汉,方圆几丈 内全被纵横锐利的剑气充溢着。几条死尸瞬间化为无形,血肉不留。楚伯已被吓呆, 看着这惨烈的一幕,说不出话来。白芒一敛,楚轻侯道:“楚伯,看来我们要留下 了。” “呵呵呵呵,轻侯,你当然要留下了,我怎么舍得你走呢?”笑声里,一个女 子站在一块锐利尖突的高岩上。一双柔美白皙的裸足,正轻巧地点在坚硬乌黑的礁 石上。黑发,雪肤,红唇,说不出的美丽,说不出的诱惑。而且,她的身子隐隐被 一层光晕所笼罩。黑暗里远远看去,就像一个散发着圣洁光辉的女神。雨丝,浪花, 如点点飞蛾,在她身边围绕飞舞。 楚伯抬眼一看,诧异道:“公子,这好象是云儿姑娘啊?” 楚轻侯道:“它不是紫云儿,它什么都不是!” 腕一振,剑一扬,震飞千百点雨; 楚轻侯高声道:“我已经站在这里了,动手吧!” 女子在风雨中优雅地撩着长发,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是那么轻柔,那么风情万 种。她好象不是在险恶的暴风雨中与人决斗,而是在黄昏下的后花园里与情人甜蜜 地相会。她微启红唇道:“轻侯,我很喜欢你手上的东西,能不能把它送给我呢?” 楚轻侯长笑道:“既然你喜欢这柄剑,那就来拿吧!”他知道,手上的“太阿” 或许正能克制这异物。 女子轻笑,衣袖掩遮住了小嘴:“轻侯,你不肯吗?那让奴家先跳只舞给你看 吧,你以前最喜欢看人家起舞了。”说着,她仅以一支足尖掂起,身体慢慢前倾, 另一足朝后弯起,如一只快要起飞的燕子。而后,她开始旋转。由慢转快,由快至 急,愈旋愈快,到最后,人已经不见,惟有一团灰色的芒影带着呜呜的尖啸。 “公子,她这......”楚伯惊得口不能言。 楚轻侯道:“楚伯,靠近我身边。”他知道楚伯抱着妙法,根本对付不了这个 异物。 灰色的芒影依旧急旋着,海风吹到芒影里,立即被绞碎,发出如受伤般的更剧 烈的嘶叫声。 楚轻侯想抢攻进去,但找不到一丝的破绽。 “嗖”芒影忽然消失了,就这样凭空的消失了。 天地间一股肃杀之气一下子变得无影无踪了。楚轻侯和楚伯均是一楞。她到哪 里去了? 雨势绵密,但已没刚才那么狂野了。 楚伯看着怀里的妙法,他好象在努力的睁动着眼睛,似乎已快苏醒了。他忙对 楚轻侯道:“公子,妙法大师醒了。” 不错,妙法确实睁开了眼睛,但这双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楚伯,那不是活人的 眼神。楚伯浑身发毛,忽然,他看见自己胸口多了一只手,血手! 楚轻侯转眼瞧去,赫然发现那女子就站在楚伯身后,而她的一只手,已经洞穿 楚伯的身体。那只白生生的手,沾满了鲜血,犹如一朵啼血的杜鹃花。而在那紧紧 拢起的血红色花瓣中,竟是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楚伯目呲欲裂,双手一松,妙法 僵直的掉在地上。 楚轻侯狂喉一声,挥剑刺向女子。女子手一挥,把楚伯的尸身朝他甩来。楚轻 侯忙后退,一手舞剑花,一手揽向楚伯。 楚伯落在他怀里。但奇怪的是,楚伯仿佛很轻,轻得不像是一个人的重量。 “楚伯,楚伯!”楚轻侯摇着已七窍流血的楚伯。 楚伯的眼光微微睁开,嘴唇颤动着,仿佛有什么话想要说。 楚轻侯忙把身子低下,凑近楚伯。 “轻候,你真傻,咯咯咯”怀中的楚伯忽然笑起来了,笑声像调皮的少女。没 等楚轻侯有任何动作,楚伯出手一攫,竟将楚轻侯手中太阿抓走! “轻侯,你对我真好,把剑都送给我了。”楚伯一个优美的回旋,飘回高岩上。 娇笑声里,他的身形在变化,他的头发慢慢变长,变黑,楚伯渐渐模糊了,不清晰 了,整个人淡至一团芒影了。然而,芒影里,渐渐的浮现出紫云儿清晰的身影。它, 又变回来了。 紫云儿手里捧着太阿。不停地娇笑着,大雨中,犹如一朵梨花,清新出尘。 楚轻侯大惊,他转头看去,只见身边的楚伯还是一动不动的站着,手里抱着昏 迷的妙法,生死不知。 “轻侯,我会不会变戏法呢?好看吗?”女子笑道。 楚轻候明白自己刚才又被幻象所迷,连镇邪的神剑都已失去了。他将如何面对 这化身千万的妖魂呢。 忽然,笼罩在他全身的白芒迅速暗淡下来。本来昂扬的他竟然显得有些委顿不 堪。没有护身剑气的阻挡,瓢泼的大雨瞬间将他浑身淋湿。难道他已经失去了战意? 更令人奇怪的是,他慢慢地坐了下来,闭上眼,盘坐在这泥泞的沙滩上,任凭 灰黄的沙子把他一身雪白的衣杉弄得肮脏不堪。 高岩上的女子玩弄着手里的长剑,发出一串银铃般的声音:“轻侯,你想留下 来陪我了吗?你不再像三年那样一走了之了吗?”她一句一句轻轻地问着,试探着 楚轻侯。显然,她对楚轻侯的武功还是有所忌惮的。 楚轻侯没有说话,他只是暗暗将全身功力迅速集结到了一处。庞大无比的力量 正在丹田内喷薄欲出,等待着他的意念。 女子见他不答腔,于是就道:“轻侯,你还在犹豫吗?那我就来好好劝劝你。” 说着,她执起剑,全身弓起,作势欲直刺楚轻侯。 然而,她感觉很刺眼!眼前一片光亮,刹那间什么都看不清楚!是剑,她手中 的剑,竟然亮如一轮光芒四射,极度炽热的红日!原来是楚轻侯将毕生的“九阳神 功”的功力全部凝聚起来,与这把“太阿”神剑遥相呼应。致使神剑发亮发烫! 一声凄厉的惨呼,女子握剑的手如一支伸进烈火里的蜡烛,迅速融化。整张脸 也迅速起皱,水疱一个个涨起,一张如花美貌瞬间变得丑恶不堪。剧烈的疼痛使她 放开了手,太阿神剑如一道烈芒,飞舞在空中。 楚轻侯一睁眼,趁胜追击,整个人飞身而起,于空中握住神剑,一顺手,在半 空中划出一弧白芒,向惨嘶不已的异物砍去。 剑光挥动处,鲜血横飞,异物已不是美得动人心魄的紫云儿,它已变得非常可 怕,甚至不复人身。它到底像什么,谁也无法形容,因为这种东西,本不该出现在 人的世界里,只有那些古代的妖魔传说里,或许有它的记载。 趁它慌乱间,楚轻侯一剑刺入它的心脏!剑上的白热光芒似乎一下子被冻住, 异物的体内,有着可怕的冰寒。它抬起头,睁着一只碧绿的眼睛,瞧着空中的楚轻 侯。而它的利爪,已经紧紧地捏住了神剑。 楚轻侯大急,猛催功力,剑上的白芒再度明亮起来。异物已经受伤,渐渐的不 能支持了。白芒持续加剧,剑身嗡嗡作响,它的眼神越来越绿,利爪也越捏越紧, 这时,楚轻侯也已经达到灯枯油尽的地步了。 就在此时,不可能的事情发生了!手中的太阿,忽然炸裂!一代名剑,上古神 兵,竟然在异物体内炸成千万道亮点! 楚轻侯身子撞开雨幕,向后飞退,空中洒下点点血珠。 啪,他摔在了沙滩上。口一张,又喷出了一道血箭!刚才的力拼,已经使他重 伤。 然而,异物更惨!它的身体已被炸裂。 它喘息着,不过依旧能发出声音,如尖针刮过铜铁,刺人耳膜:“没想到,我 又得回到阴冷的海底去了。这次,或许不会再醒来了。” 楚轻侯强忍着翻涌的血气,抬手抹去满脸的水,朝着它道:“你究竟是什么?”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问了。 “哈哈哈!”它勉强地大笑着,声音怪异地高亢起来,甚至比天上的惊雷还要 沉闷压抑,震人心魄。 楚轻侯心中一惊,忙鼓起余力,拖过呆立着的楚伯和妙法,翻身躲到一块大礁 石后面。 “轰隆”一声震天阶巨响爆起,整个海岛都在颤抖!冲天火光中,它终于化为 无形。 三天后,晴。 海上,万里无云,只有轻柔的海风吹拂。 一叶小舟,三个人。 “没想到,飘渺寺就这样化成了灰烬。而且最后还是没能知道那东西到底是什 么啊。”一位青衣老者说道。 “阿弥陀佛!”一位老僧念着佛号,声音里无限感慨。 “走吧,还是让我们离开这儿,回到真实的世界中去吧。”一位年轻公子负手 站立船头,面向着远处的天际。 单调的海潮声中,孤独的海岛越来越小,终至不见。然而,碧蓝的大海,如洗 的天空,却在眼前越来越开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