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小木匠重新归来 卿仙乍闻姜华雨被逐的消息,顿时昏了过去。王氏和马媒婆一见顿时慌了神, 忙把她抬上楼又是掐人中又是灌热水,忙乎了好半天卿仙终于悠悠回过神来,她 睁开眼看了一下王氏,又闭上眼向床里翻过身去。 马媒婆见这情形,轻轻一扯王氏的袖子,王氏会意,两人便退出房门,悄悄 地下楼来。那陆氏妇人先告辞了。两人就在堂中坐定,王氏局促了一会儿,才道: “马奶奶,你看这事真是的……”马媒婆笑笑道:“不要紧。这倒说明你家姑娘 是个性情中人,这样的姑娘任谁都喜欢。”王氏见她不提起亲事的话题,只好自 己先说了:“马奶奶,你看她这样,这亲事还能成吗?”马媒婆皱起了老脸,端 过茶慢慢地啜了起来。 王氏有些焦急道:“马奶奶,要不这样。趁这孩子现在睡了,我先把她的簪 子给拿出来,再配上八字交给你,你先到金家去落个订?” 王氏恨不得立刻攀牢这门亲事,这样自己下半辈子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马媒婆说亲说过上百家,见过各色的年轻男女很多,可谓熟知男女行情。她 当下略一思索便道:“不成。你家姑娘性子太硬。如果被她知道你这样做,她很 可能会闹出什么事来。姑娘家为这感情上的事一时想不开得可多得很哪。要真到 那时你可是人财两空,后悔都来不及。” 王氏一听也是,不由望着马媒婆道:“奶奶,您走过的桥比我走过的路还多, 您说说这事该怎么办?”马媒婆摸了摸鬓边的野花,想了一会儿道:“办法是有。 就得看你的耐心了。” 王氏不解道:“怎么说?” 马媒婆不慌不忙地道:“这男女之间的事啊,就怕个等字。分开的时间越长, 这感情也就越淡。如今那姓姜的跑了,你女儿刚知道这消息,自然受不了。你再 立马催她嫁人她自然心里更烦。所以啊,我劝你现在别动,等过个十天半月她这 情急头上过了,你再慢慢的,不露声色地拿好言好语开导她。尽量别提那姓姜的 一字半句。多提提金家的好处,还有你为娘的难处。要常常吹吹这风,等过个三 五个月半年后,她不见那姓姜的,对他的心自然就冷了。然后我们再半硬半软地 撮合这门亲事,到时候她见那边没了希望,自然只有跑到这边来了。 女孩家嘛,耽不起,年纪一到总要出嫁的。“ 王氏想了想道:“马奶奶说得倒是,但这时间实在太……” 马媒婆道:“哟,心急吃不得热粥,我这说媒的还不急,你这亲娘急什么呀?” 王氏被她说得不好意思,只好借喝茶掩饰一下。待喝茶毕,又想道:“马奶 奶,那金家怎么办?他要是不肯等……” 马媒婆道:“这你放心,待我老婆子去随便扯个胡话拖延半年不成问题。再 说他家儿子到现在还没回来呢。不急。只不过这边要你老姐姐多费神劝你女儿了。” 王氏听她这样说,放了一大半心。马媒婆把茶喝完又叮嘱了几句便起身告辞 了。王氏一路直送到村口,待马媒婆走出很远这才急匆匆的回家。一回家就直上 二楼,进了卿仙的房间,见她还睡着,刚想劝劝她,忽然想起马媒婆的话,只得 轻轻地退了出去。 到了晚间掌灯时分,她见卿仙还未下来,又烧了些饭菜送上去。 见她还是面朝里躺着,便有些担心地问道:“女儿,你还好吧。”只听卿仙 模糊地答应了几句。王氏见她出了声便放心了,于是放下饭菜道:“女儿,你要 是饿了,饭菜在桌上,别多胡思乱想,保重身体要紧。”说完后才退了出去。 夜深了,远处一轮明月静静地悬挂在天上,显得冷清而寂寥。整个小村子都 沉浸在黑甜的梦乡里,唯有王氏在自家的堂屋里走来走去睡不着。她一直在担心 卿仙并不像马媒婆说得那样好应付。她知道她这女儿性子既倔强又认真,认准了 一个死理不回头。 “唉,要是她听不进劝怎么办?”王氏发了半天愁,终于憋不住上楼来。她 准备了一些好话歹话想再劝劝卿仙。来到门口,见闺门掩着,里面没什么动静, 她便轻轻推开门。房中有月光,很明亮。她忽然面上一喜,原来她看见桌上的饭 菜已经动过了,而且还吃得不少。再看看卿仙,正面向外睡得很甜呢。 “咦?能吃饭了?这关系就不大了。恩,怕是这丫头听我日间说得那些话, 自己再一琢磨,终于想开了。行,孩子,你终究还是跟娘想到一块去了。对了, 此刻要是唤醒她,怕她一时下不来台,磨不开脸子。到明天再说。”王氏心里喜 欢,也不再吵醒卿仙,只把碗筷收拾收拾便下楼了。 等她一带上门,熟睡的卿仙眼睛忽然睁开了。她迅速起身小步来到门口听得 王氏在楼下做了会杂事,然后便传来上床睡觉的声音。她点了点头,然后回身走 进房中,在床底下找出一双便鞋来。 原来卿仙自上午苏醒后就一直没有睡过。她始终在思索着,她根本就不相信 姜华雨那样老实胆小的人会去偷别人银子。一定是被人家诬陷了。而且像他这样 性子软弱的人受了诬陷一定不敢反抗,再加上骨子里又清高,说不定真会做出什 么傻事。 卿仙对她这位姜大哥可是了解得很。但她和他则完全是两种性格。 她从小就很有主见,胆子也大。此刻她一想到姜华雨可能身处的困境,首先 想到的是去找他。至于到哪里去找,她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但总比呆在家里担心 好。于是她便决定等到半夜从家里逃出去,做完决定,她的心神便镇定下来,又 吃了些饭。她知道晚上要出走饿着肚子可不行。穿好鞋子,她抬头看了看墙上挂 着的两张古代仕女图,一张是卓文君月下独行,另一张是红拂女夜奔。她平时就 很欣赏这两位古代奇女子的大胆率真,此刻看着画更为自己的行动增加了信心。 穿好鞋子她在房中走了几步,暗暗庆幸自己并没有裹足,不然此刻可就走不 了了。想到这儿她不由念起了自己的父亲,一个怀才不遇,但却潇洒开明的秀才。 正因为他的坚持,才使卿仙母亲不得不放弃为她裹足的想法。“我朝太祖武皇帝 的正宫皇后马娘娘不也是天足?三寸金莲自古无,观音大士赤双趺;不知缠足何 时起,起自人间贱丈夫!” 这是她父亲常挂在嘴边的话。 “爹,但愿您在天之灵能保佑我找到姜大哥!”卿仙心中默默念叨,又拿出 一套她父亲的旧衣服套上,多余的部分全都用线扎紧,再拿了一块青布包起了满 头秀发,整理之后来到镜前一看,完全是个潇洒书生的模样。她又拿了些碎银预 备路上用,待一切妥当之后,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推开房门悄悄地下楼。王氏就 睡在底楼堂屋边上的一间小厢房里。卿仙偷眼朝那边望去,还好厢房的门掩着。 她屏住呼吸,蹑手蹑脚来到大门处,伸出双手去托那门闩。 门闩很重,她好不容易才把它托出了凹槽,谁知手力一个不济,“啪嗒”门 闩一下子掉在了地上。静夜里这响声听来如此巨大,震耳。 卿仙吓得全身都僵住了。 “谁啊?!”小厢房里传来王氏嘟嘟囔囔的声音,接着是点烛、披衣声。卿 仙这时简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她想退回楼上去,但恐怕这个逃走的机会从此不 会再来,硬冲出去,肯定要被王氏发现。她急得额头一阵阵汗出。可就在这时, “喵呜”一声,一只大猫不知从哪里蹿过她家的窗口,发出了几下声响。 里头王氏一听是猫叫,不由骂道:“死夜猫子!”然后一阵悉簌之声,接着 烛火又灭了,可能她认为是猫捣蛋,重新又躺下睡了。 “好险!”卿仙暗暗嘘了口气,站在屋中央静听了好久,听厢房内传来王氏 的轻鼾声,估计她是睡熟了。这才举步向前轻轻拉开门,木门发出的“吱吱嘎嘎” 声亦令她心跳加剧,还好一切都很平静。出门后,卿仙反手带好门。这才趁着午 夜的月光一个人向村子快速走去。 小渔村很宁静。村落,房舍,树影,小河流,全都沉睡在夜色中。 月光下的空气里飘荡着丝丝清新的凉意,卿仙的心里既有些兴奋和紧张,但 也很担忧。她不知这一去到底找不找得着姜华雨,真的找不到怎么办?她一边快 速地走着,一边暗暗地问自己。 不久后出了村子,来到村口的河滩。她决定先乘小舟到桃花村金家去。河滩 上芦苇丛丛,荻花瑟瑟,但河面上一艘小船也没有。卿仙远远望去,心里暗自着 急。原来这一带是渔村,很多人靠捕鱼卖鱼为生。设在大城市里的鱼市开得很早, 所以渔民们通常得在半夜里装货上船,然后赶到城里发货。因此不管多么晚,村 口的这条小河道总有一些小舟来往。 “这么如此不巧?”见没有船,卿仙急得左顾右盼。可巧,随着一阵“吱吱 噜噜”的桨声,芦苇荡后面转出一条小舟过来。“太好了!” 卿仙心中一喜,待要上前招呼,忽然想到自己是在假扮男人,得逼着喉咙说 话,于是便咳嗽了几声,觉得声音大致上像了,这才走上前去。 这时小舟靠岸了,船头跳下一个人来。那人背着月光,看不清楚面目。卿仙 也不多看他,径自向船头走。然而那人忽然怔在原地,挡在她身前,直愣愣地看 着她。“好没礼的轻薄浪子?”卿仙心里有点慌,不由用手紧了紧自己的衣襟, 刚想从他身边绕过去,忽听那人低声道:“卿仙?”这声音听上去是这么熟悉。 卿仙浑身一震:“姜大哥?”那人忽然开心地叫了一声,卿仙借月色仔细一看, 发现这人竟然正是她日思夜想的姜华雨!一刹那间,狂喜和激动使她冲开礼教大 防,不由自主地紧紧地拥住了他。 河水在月光下静静的流淌,岸边树下,姜华雨把自己这几个月来的种种遭遇 对卿仙说了一遍。卿仙时而欣喜,时而气愤,时而悲伤。 当听到姜华雨一个人在荒山里准备自杀时,她的泪水不禁再一次涌了出来。 可听到姜华雨被白发老人所救,又学到了神乎其神的木工技艺时,她又很高兴。 同时她也把自己的事对姜华雨说了。两个年轻人一边互诉着离情别意,一边暗自 为将来焦虑。尤其是姜华雨听到金家来提亲时,更是愁上眉梢。 “姜大哥,我们一起走吧。远远地离开这儿。你有木工手艺,我也会替人画 画,我们俩到哪里不能安个家呢?”卿仙执起姜华雨的手,目光显得憧憬而坚定。 姜华雨听伊人舍身之言,心里一阵激动,可他毕竟自小熟读圣人之书,对于这种 私奔之事实在下不了决心。而且这样做,不但使自己背上拐带别家女儿的罪名, 也会毁了卿仙的一生清白。他自己怎么样都不要紧,但不能对不起眼前玉人。 因此他手捧着头,紧皱眉头,想拿出一个更适合的办法来。卿仙看他的表情 便知道他不愿意这么做,当下也不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等着他。她爱他,所以 绝不提让他不喜欢的事。 姜华雨想了半晌,忽然抬头道:“卿仙,我想好了,你还是回家去。”卿仙 一愣,却听他又道:“卿仙,如今我有了手艺,也有了本钱,我想在村里开个木 行,好好的做事。光明正大的挣钱,堂堂正正的做人。然后再托媒婆到你家提亲, 我要明媒正娶。这样才对得住你。 至于金家那边的提亲,我会跟你娘去恳求,求她给我一段时间,好让我准备 足够的彩金。“ 卿仙听罢,久久不语。她望着姜华雨充满希望的双眼,不知说什么好。她知 道凭姜华雨眼下的情况,再怎么努力挣钱,短时间内也绝不会比得上金家开出的 彩金。她娘更不会轻易地推掉金家再来答应他。 不过她并没有把这话说出来,因为她不想让姜华雨失望,于是她便微笑道: “姜大哥,你能这样想最好了。不过你不用来跟我娘求,我自己会和她说的。” 姜华雨高兴道:“那太好了。谢谢你,仙妹,我明天就找房子开木行。争取 在最短时间内娶你。”卿仙装着幸福地依偎在他怀里。可心里却在为如何与她娘 说这事而忧愁。但她已经决定把这件最困难的事揽在自己一个人身上了。 姜华雨抬头看了看,远方天际已经露出一丝鱼肚白,便道:“仙妹,你回家 吧,再晚了不好。”卿仙点点头,两人又互相低语了几句便在树底分手。 不提卿仙如何回家与王氏分辨,却表姜华雨自当天起便用白发老人给他的银 子在村西原来的旧家开了个“姜记巧木行”。他把原来的几间破屋自己动手翻修 一新,又找了两个帮工,就这样木行便正式开张了。 木行开张第二日,姜华雨正在店前削制着木料,忽然一位中年人走来。他抬 头一看,见原来是林管家。林管家见着他则是一脸古古怪怪的表情。姜华雨忙放 下手中活计把这位恩人请进屋。等落座之后林管家便问道:“小姜,我听说你在 金家被赶了出来,他们说你偷银子,这是怎么回事?”姜华雨道:“林管家,这 事实在是冤枉了我。”说着就把那晚的事说了一遍。林管家听罢点点头道:“恩, 我是相信你不会是那种人。但金家怎么会难道”林管家一皱眉头,沉吟片刻后又 道:“待我以后去问个明白,他们可不能这么冤枉人。”姜华雨道:“林管家, 算了吧。此事不怪别人,怪只怪华雨命途不济,横遭此祸。” 林管家摆手道:“话不能这么说。去不去金家学艺是回事,你的清白是另回 事。再说了,是我推荐你去的,我也得为自己的声誉讨个说法。” 姜华雨一心只想息事宁人,待要再阻止,却见林管家道:“你别说了,你呀, 就是太老实。好了,眼下不提这事,你如今又回来了,就准备这么开个小店干下 去?” 姜华雨见他不提金家事,心中安定,便笑道:“对啊。不瞒您说我这次回来 还遇到一位奇人,他教了我些木工技艺,我想我现在不会比金家的手艺差多少。” 林管家一愣,江南四府十二州,难道还有人胜过金家木工?便问道:“此话 怎讲?”姜华雨遂把白发老人洞中授技一事说了。林管家听罢,眼睛久久地打量 着姜华雨,而后才道:“小姜,真没想到你能因祸得福,却有此奇遇!果然是天 佑善人哪!正好,我这儿有件麻烦事就得让你小试牛刀了。” 姜华雨忙问何事。林管家道:“说来也好笑,我们家孟老爷原是做杀猪生意 起家,却偏偏爱附庸风雅。这不,新建了一座小园,硬是从苏州城里请来几位士 子为这小园品题,写匾。那几个读书人目下暂住在我们大院。可他们嫌客房内家 具陈设太过富丽庸俗,一股子铜臭气。可把我家老爷窘得,便托我去请高手匠人 重新打造几套。可我这上哪儿找啊?这儿附近最有名的就是金家,而我们家里的 家具就是金家造的。” 姜华雨一听,便想起白发老人授他那种种超凡脱俗,鬼斧神工的家具款式, 于是笑道:“林管家,你若放心小人,那就让我做几款给他们瞧瞧?”林管家道: “正要你如此呢。如果做得好,我们老爷可是重重有赏。”姜华雨心中高兴道: “好,林管家,待十天之后你来取样款。” 十天后,孟家大院的一间颇为风雅的后堂里,几位文士正在里品茶聊天。边 上孟老板小心伺候着,仿佛这几个酸文人的到来会给他平白添上一股书香气似的。 只听一个身穿白衫的文士表情高傲地道:“姑苏城里,奢靡之风越来越盛了。 样样都得斗富。酒则斗酒具,茶则斗茶具,手谈则讲究弈谱,图章必求冻脑,装 潢卷轴则一定要宣和”另一文士道:“是啊,申年兄讲得不错,如今又传出两句 话,叫:炉必求宣款,砚必贵端溪。” 胸无点墨的孟老板对他们说的话一知半解,但看他脸上表情似乎高兴得很。 其中一文士见他这样,便有意讥讽道:“两位老兄,你们说话须得平实一些,别 忘了这里有位吃麦东的山东人。”那两人闻言哈哈大笑。孟老板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哪知道他们在笑他“山东人吃麦东,一懂也不懂。”别人见他也笑,不由笑得 更起劲。 一文士好半天止住笑声道:“孟翁,你请我们来这几日,我们也题了品,也 写了匾,只不过我看这里还是有股阿堵之气,好冲鼻子呀。” 说着夸张地吸了吸鼻子,孟老板也跟着闻了闻,奇道:“什么气?阿堵是什 么花啊?”几个文人又一阵大笑。随后先前那位姓申的文士摆摆手道:“好了。 我们是说,你这房里的家具款式太过富丽恶赖,须得换上清新雅致的琴几春凳云 床竹榻,方配你新造的这个后花园。亦不污了我们的落墨。”孟老板道:“我前 几天已叫管家去寻一流巧匠了。”那文士冷笑一声道:“这里除了专做俗气家具 的金家,也有其他巧匠?” 正说这里,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原来是林管家指挥着几个下人搬着家具进 来。姜华雨本人也跟着来了。孟老板连忙招呼把几样家具搬到堂中。林管家道: “老爷,这便是我介绍的那位年轻巧匠,你看看他的手艺。”孟老板忙唤下人拆 去家具外的封套。几个文人坐在堂上,眼睛斜斜朝下,打量了几眼满头汗的姜华 雨,露出一脸鄙夷的神色。姜华雨也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不知道自己艺成之后 的第一炮会不会打响。 转眼之间,封套拆去,这是一张榉木云床。那几个文士随意一看,神情突然 由鄙夷转为诧异,接着又由诧异转为惊讶,最后则由惊讶转为激赏!只见此床骨 架灵秀,雕工自然。四根仿天然扭藤床柱撑起一方梅花格子镂空床顶。而在床板 前后隔架上,皆雕有疏淡浓密的各色花草。尤其在床头帐后,还设有一条状似虬 枝老干,中间镂空,外面加盖的隐秘木档,不知派什么用场。 姜华雨一看那几位文士神情,便知道自己第一炮打响了!于是便鼓起自信, 微笑地介绍道:“此云床名唤:蝶梦乐。” 姓申的文士站起来,先绕床走了一圈,上上下下看了看,边看边轻声赞叹。 又来到姜华雨面前,非常客气地问道:“这位小哥,何谓蝶梦乐?” 姜华雨吸了一口气,缓缓道:“这床以花为主题。满床雕花务求自然,使人 觉得有置身花丛下的感觉。而后面那条木档,是专门用来摆设瓶花盆卉的,亦可 置龙涎、佛手、木瓜、香楠等。盖上盖子,使香源隐而不见,镂出空格,则使香 气缓缓渗出。人每晚于其下梦酣睡足,将醒未醒之际,忽嗅众花之香,又睹众花 之色,但觉咽喉齿颊胸腑尽染芬芳,身轻欲飘。几疑此身非身,乃眠卧花间一蝶 尔。此床因取意于庄周梦蝶事。故此为:蝶梦乐。若床四周能配上花绣流苏锦帐, 效果更佳。” 几位文士听罢纷纷赞叹,连称大开眼界。尤其是听姜华雨语言流利,句中还 隐有典故,顿时对他刮目相看。另一文士急道:“这位小哥,还有几件快快拿出 来与我看。” 姜华雨又提上一把式子淡雅的画几,道:“此款名为:燕子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