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 在杭州城里开绸缎铺的曾老板因为年纪大了,遂将铺子交给儿子打理,自己 则在乡下山明水秀的一处渔村造屋住下。曾老板一生精打细算,吃穿俱省,唯一 的爱好便是收藏一些古雅的家具聊以自娱。 上个月,他听老朋友孟大户介绍,向附近村的姜记巧木行订购了几款红木家 具。其造型之新颖出色令他叹为观止。这一日午后,曾老板正在家中后院里欣赏 着这些家具,家人来报,说是桃花村金家的二当家来了。 曾老板一听,便吩咐请进。桃花村金家和他挺熟,原先他收藏的家具都是由 金家提供的。曾老板暗想大概是几个月没向金家订过家具,他们来兜生意了。 “也好,正好让他们看看我收的新款。”曾老板啜着龙井,心中很是得意。 过了一会儿,金家二当家金仲年进来了。两人寒暄几句后落座。金仲年瞧了瞧屋 中的几款家具,刚要开口。曾老板却抢先道:“金二当家,你来得正好。你看看 我新收的这几款家具,手工且不谈,先论其创意和款式,不输于你们金家啊。” 金仲年略为尴尬的一笑,上前假意仔细地欣赏着,半晌之后便问道:“这几 样家具确实做得不错。曾老板,您是从哪儿购来的呢?” 曾老板道:“就是邻村新开的姜记巧木行啊。那姓姜的小木匠手艺确实不错。 最近我的几个朋友都开始用起了姜记出的家具。金二当家,不是我不提醒你,长 江后浪推前浪,姜记小老板后生可畏,你们金家老字号可要多用点心思啦。” 金仲年连忙点头道:“是的是的,曾老板教训的是。”他边说边凑近细看家 具的表面纹理,又用手指轻轻地敲了敲,皱眉问道:“曾老板,这几款红木家具, 您花了多少银子?” 曾老板得意一笑道:“说起来真叫人肉疼。用料是正宗的老红木,三两银子 一方,直用掉我二十多两雪花银呢。” 金仲年听罢不语,又提起其中一款春凳掂了掂分量,忽然大摇其头道:“这 恐怕不是真正的老红木。” 曾老板道:“这怎么可能?我收藏家具也有段日子了,这点鉴别眼光还是有 的。” 金仲年冷笑几声,又看了另几样家具,然后一脸肯定地道:“曾老板,恕小 人直言,您这几样家具,红木是红木,但不是值钱的老红木,而是非常低档的香 红木。” 曾老板听得这么一说,忙放下手中茶盏,来到几款家具之前细细审视。 金仲年指着另一款红木波边独挺桌道:“曾老板,你看它的纹理,层次变化 混浊不清。木头的颜色也浅。虽然外面楷了一层红漆,但终究不能掩盖其色泽上 的天生缺陷。这是香红木,也就是新红木的特征。而正宗的老红木就不同了,它 不但色泽深红,纹理变化清晰而显著,而且其中还夹杂着褐色或者黑色的条纹。 你若不信,我下次带一款老红木家具来一比较就知道了。” 曾老板不由皱起了眉头。不过他还不很相信道:“不会吧,我想那个姜记小 木匠的胆子不会这么大吧?” 金仲年轻嗤一声,当下便拎起这张独挺桌道:“曾老板,你被人骗得苦了。 你再看看,正宗的老红木木质紧密,分量极重,入水能沉。而这张小桌几乎轻得 没什么分量。” 曾老板半信半疑地接过桌子掂了掂,果然觉得很轻。他放下桌子,又把其他 几样家具全都仔细地掂了一把分量,又观察了其色泽纹理,每样家具果然像金仲 年说的那样,都是用不值钱的香红木做的。 这下让曾老板大为光火,他踢倒一把椅子道:“好个小木匠,竟敢以次充好 来骗我!我要统统退货,还要让他赔偿我银子!否则我就送他去见官。” 金仲年道:“曾老板请息怒,我想我们江南的木匠一般都很老实本分,不会 做这些事情,大概是这个小木匠忙乱之中送错了也有可能。只不知这个粗心的小 木匠具体叫什么名字?” 曾老板道:“怎么会送错?这全是按订单上的式样做的嘛!银子也是照实价 付的。太气人了!那小子好象叫什么姜华雨吧。” 金仲年一听面色大变道:“曾老板,你讲的是姜华雨?” 曾老板道:“对啊?” 金仲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曾老板,你千不该万不该找这个姜华雨啊! 他原本就是我们金家赶出门墙的逆徒。” 曾老板不解:“金二当家,此话怎讲?” 金仲年当下便把姜华雨如何拜入他家,如何受大当家宠爱,又如何偷取银子 被抓而赶出师门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故作惋惜地道:“没想到我们大当家当时 的一念之仁,没把他送官府究治,如今却又造成了曾老板的损失。” 曾老板道:“好哇,这小子原来是这种黑心贼肚肠的人!对了,我得赶快通 知我的几位好友,让他们统统收回发给他的订单。免得像我这样上当受骗。我还 要他加倍赔我银子,否则绝不与他甘休!” 金仲年心里暗笑,嘴上道:“这是应该的。现在世道人心不古,这些新开的 小作坊确实容易发生这种欺骗顾客的事情。” 曾老板点点头道:“恩,看来还是你们金家的老字号信得过。这样,我以后 还是向你们订购家具。”金仲年微笑着拱拱手道:“谢谢曾老板看得起。我替我 们大当家向你保证,今后一有新奇款式,马上送到府上。” ……………………………… 姜华雨的木行最近陷入了极大的困境。好几家大户取消了原来的订单。 使得他买进的部分高档木料成了积压品。这些黄花梨,紫檀,酸枝,铁力, 乌木几乎花掉了他赚来的大半银子。本来按照合同,他可以扣下这些大户的定金, 但因为他木行连续出了几件以次木料充好木料的事情,使得他无法理直气壮地按 合同坳断定金。在中国古代,这种商业欺诈行为一旦暴露,那对商家几乎就是一 场灭顶之灾。 姜华雨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纷纷取走定金,还得不断向他们赔不是。 又吃进几次退货,赔出不少银子,再加上木料积压,已经使得刚开张不久的 姜记巧木行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金家又在暗中散布他偷盗银子的流言蜚语,使原来一些想向他订购家具的富 户也收回了订单。一时之间,刚刚蓬勃发展起来的兴旺局面急转直下,木行里的 不少木匠一看苗头不对,纷纷辞职,没几日热热闹闹的作坊就变得冷冷清清的了。 面对着满屋子堆积的木料,一大把作废的订单,和仅剩下的几张愁眉苦脸,十八 岁还没到的姜华雨再一次面临着人生道路上的惊涛骇浪。 “只要咬牙挺过眼前困难,以后就会好转起来的。”姜华雨经常用白发老人 的话来鼓励自己。令他欣慰的是,自己幸亏在前段兴旺时期没有向钱庄高息贷款 发展,否则这时候钱庄再一逼债,那自己就真的彻底完了。目下情况虽然险恶, 但仔细算来,只不过是赚亏持平。赚来的银子换成了积压的木料而已。自己毕竟 还没有负债,只要咬咬牙,应该能挺得过去。 不过最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自己木行怎么会出以次充好的事情? 每次选购木料,都是他和阎良两个人到山上去向樵夫收购。阎良和樵夫关系 比较熟悉,而且对木料真伪好坏相当内行,有他在姜华雨总是比较放心。 后来生意太忙,他也就让阎良一个人去收购木料了。“难道是他出花样?” 姜华雨有几次这么想,但很快便被自己否定了。因为阎良这个人看上去这么 老实,几个月接触下来也确实如此,而且每次收购木料回来帐目清爽整洁,应该 不会是他。另外,在眼下这段最困难的时期,阎良也没有像其他木匠那样离他而 去,就冲这份忠心,姜华雨也认为他绝不可能背着自己动歪脑筋。 “怪只怪自己一时疏忽!”想到后来,姜华雨总是怪到自己头上。幸好这些 天来附近村子的订单是没了,但苏州城里倒还有几张零星单子开过来,虽然数目 不大,倒能暂时维持目前的窘状。 这天他正在店里清理木料。一想到这些木料如果不能做成家具卖出去,那么 大把的银子就活活搁死在这上头时,姜华雨又一次皱紧了眉头。就在这时,阎良 从外面回来,满面的风尘。一进门便道:“姜兄弟,好消息! 村外来了一批宁波商人,专门回收木料的。我看我们这些堆积的木料可以转 给他们了。“ 姜华雨正为此发愁,所以托阎良去打听,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有了回音。 于是便道:“阎师傅,辛苦你了。你先坐一会儿。对了,他们开的什么价?” 阎良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一迭声道:“高档红木五分银子一方,低档的两分 银子。高档硬木三分银子,其他杂木五百钱一方。真是难得有人肯出这个价钱。” 姜华雨听罢,顿时倒吸一口冷气!阎良的这个报价,意味着他手里的这批木 料将以进价的三分之一抛售。不用细算也能估计出大概要亏损近二十两银子。这 种亏损,他这小小的木行绝对承受不了。 阎良见他面有难色,便劝道:“姜兄弟,我也晓得这个价钱确实是低了些。 但这批木料压不起啊。眼下黄梅马上就要到了。木料最容易生虫子。 如果真的生了虫,再好的红木也只能当柴禾卖。所以你要当机立断。别等到 以后连这个价钱都没人要。再说这批宁商走了之后,这里还有谁肯向你收购木料 呢。你也知道,这附近的木行都鬼精得很,晓得你最近困难,他们就会耐心的等 待,一直等到你开出跳楼价后才会来买。“ 姜华雨听得心里愈发烦乱,他回过身来用手指轻轻地触摸着这些上等的木料, 说实话他绝对不肯将它们如此贱卖。但不卖,手里就没银子。没银子,木行就维 持不下去。毕竟手下的几个帮工都等着拿月例钱,他姜华雨不吃饭不要紧,手下 人可要靠工钱来养家糊口的。 “姜老板,不能卖!”忽然,背后一人坚决地说道。他回头一看,见是林管 家的远房侄子,替他负责帐房的。只听他道:“姜老板,我已经算过了,木行现 在剩余的银子还可以供一个月的开销。这个月里我们只要抓紧做着一二单生意, 难关就可以堪堪渡过。你如果把这些木料全部低价卖掉,那以后万一有需要,你 难道再花高价去买?你这样做是在饮鸩止渴啊!” 阎良在旁直摇头道:“年轻人,想问题要长远。万一这个月没生意呢? 下个月怎么办?木料生虫了又怎么办?“那年轻的帐房先生又道:”我正是 为长远着想,姜老板现在全部的本钱就是这些木料了,你把他的本钱一下子抛光, 他还拿什么来东山再起?你这样做是拆他的台!“ 两人顿时辩论起来。姜华雨一时也没了主意,只好道:“你们别争了,要不 这样。木料先放十天,如果十天内还接不到生意,就把它们卖了。好吗?” 阎良冷笑道:“既然姜兄弟这样说了。我自然没意见。只不过十天之后宁商 走了,我看还有谁肯出这个价钱收。”姜华雨恳求地道:“阎师傅,你要不请那 些宁商等几天再走?”阎良道:“这我就不能保证了。不过我还是去说说看吧。” 姜华雨连声道谢。 阎良走出门外,不由心里直笑:“看这小子的熊样也不是块做买卖的料。还 是金爷这招厉害,叫我暗中以次充好,拆他的台,外面风声再一传开来,一里一 外,里应外合。要他小命啊!好,你现在不卖木料,过几天金爷还会派人来开更 低的价钱逼你出手。现在整个江南,除了金爷来收购你的木料,其他没人敢来开 口。哼,你死到临头还在梦里呢!”他一路想一路朝村外悠悠地走去。忽然迎面 走来一人,阎良一看心里一惊,连忙头一偏让过。那人好象也没注意,便从他身 边擦过了。 “这个人挺面熟的嘛?”林管家一边走一边回头打量那圆脸汉子的背影。 “好象在金家看到过,他穿着姜记木行的号衣干嘛?”他想了想,便向姜华 雨木行走去。他有段日子没来了。但最近听说姜华雨木行出了种种偷工减料的事, 不由心里奇怪。便想来看看。一方面也是有件事来找他。走到姜记门口的小道上, 远望去,只见门口冷冷清清,全没了刚开张那阵子的红火。“唉,这孩子,命怎 么就这么苦?我看他眉清目秀,皮肤细白,应是小富之相啊。恩,大概坏就坏在 他的身体太瘦弱了。胸窄背薄命多舛呀。” 来到店中,姜华雨连忙迎上。他的远房侄子也上前见礼。然后姜华雨忙着沏 茶让座。待茶过一道后,林管家便问起了木行近况。姜华雨恩人面前,不好隐瞒。 遂把眼下困境说了一遍,并说再不行,只得卖掉木料来应付一时之急。林管家连 连摆手道:“这样不行,木料千万不能贱卖。这就是你的本钱啊!一卖你这木行 就彻底完了。”姜华雨为难地道:“我也不想卖,但不卖不行啊。再说最近生意 清淡,单子很少,木料堆放了时间长也不好。” 林管家道:“你不要急,今天我来就是帮你带一桩大生意过来的。” 姜华雨一听之下,顿时如久旱逢甘霖,大喜道:“林管家,我真不知该说什 么好!你又救了我一次性命。”林管家摆摆手道:“你先别急,听我讲。这桩生 意还不一定能够敲定下来。”姜华雨听他这么一说,心又凉了半截。 林管家道:“事情是这样的,我一位同乡小时候投北京,最近回来了。 听他说他当了一位姓于的大官的管家。这位于大人可不得了,本是书生出身, 后来高中状元当了京官。二十年前北方的鞑靼骚扰京师,他立刻弃文从武,带领 军队一直深入西北沙漠追击鞑靼,后来得胜回朝。天子大为嘉勉,先让他做了右 军提督,接着又升为兵部左侍郎,最后坐到兵部尚书之位。半年之前于大人因见 自己年事已高,便起了莼鲈之思,欲退归林下。 他一直喜欢江南的山水风景。早在柳条村那儿买下了大宅良田。所欠缺的, 只是他书房馆阁中的一些家具。我听到这个消息,马上向我同乡推荐了你的手艺。 “ 姜华雨感动地道:“林管家,你待我太好了。” 林管家道:“不用客气。但我同乡说,这个消息已经传出去了。目下江南金 家,江西张家,以及苏杭城里一些木行都蜂拥而来,想承接下这笔大买卖。每家 都送了不少银子给我同乡。但我的同乡没敢拿。因为于大人最不能容忍这一套。 所以我那同乡没办法,只好采取竞标的方法,每家出两三件样品,让于大人回来 自己定夺。” 姜华雨点了点头,若是如此,他倒是有了七分把握。若要比谁送的贿赂银子 多,那他可就丝毫没了指望。 林管家道:“你这里不正好有高档的木料嘛,花心思做一两件好的出来,接 下这笔生意。我估计单这一笔,就够你吃上个几年了。”姜华雨当下喜不自胜。 林管家又道:“小姜,我再透露一个秘密给你听。听我同乡讲,于大人虽是书生 出身,但性情豪迈,个性洒脱。尤喜喝酒,还喜欢吟一些豪放的诗词。你想这种 性格的老人,他会喜欢那种式子的家具呢?” 姜华雨考虑了一会儿,心里略有了计较。随后林管家与他约好了提样品的日 子后便告辞了。待他走后,姜华雨将木行内杂务交给了帐房,自己则一头钻进了 边上小作坊里构思起几种家具的款式和用料来。 经过反复揣摩,他决定放弃紫檀,酸枝,铁力等色泽偏深,色调偏冷,感觉 豪华富丽的高档木料。因为他想到于大人个性洒脱豪放,可能不喜欢这种太“沉” 的颜色。权衡之下,他选择了黄花梨。黄花梨也是一种高贵的木料,其色泽橙黄 明艳,色感轻盈。尤其木料本身的花纹非常漂亮,带有天生的棕眼纹,鬼脸纹, 很是风雅别致。而且从以往做的单子来看,订购黄花梨家具的多半是苏州城里的 文人。“于大人也是文人出身,应该比较喜欢这个。”姜华雨心中暗道。 木料定好,接下来该做哪种款式的家具呢?姜华雨在作坊里来回走了半个多 时辰,最后否定了做卧房和堂屋家具的打算,他决定做三款书房家具。 做书房里的家具,有两个好处;一来书房是主人日常生活中时间呆得最久的 地方,家具放那儿,比较引人注目。二来书房是一个相当个人化的所在,家具的 款式若能符合主人的品味,那么中选的机会就高得多了。想到这里,姜华雨准备 做一把文椅,一架便榻,和一张画几。 但是这几款家具的具体造型,如何装饰,却又是一个最费心思的环节。 姜华雨徘徊了半天没想到好主意,到后来索性坐下来闭目冥想。他把于大人 的性格,经历,爱好,以及白发老人所授奇书《公输巧作》中“人间技” 里的种种神妙款式统统串联融会起来,一直到日头西斜之时,一套最佳方案 才在脑海中渐渐成型。 这以后的一连十天内,姜华雨始终把自己关在小作坊里埋头干活。要用到的 木料,镶嵌用石料,瓷料,以及一应细巧工具,统统由帮工送进去,然后便把门 关上。旁人根本无法窥看他在做什么。连阎良几次提出要帮他打打下手都被他拒 绝了。其实姜华雨本人并不想秘技自珍,只不过不想被其他事分心而已。 十天以后,林管家带人来取货了。木行众人这才看见姜华雨从小作坊里走出 来。他看上去神色非常劳累,头发乱糟糟的,满身是木屑刨花,连人都好象瘦了 一圈。而那三款家具,已经全部用油纸细细包裹好了。 林管家当下让人把家具放上板车,拉到村口,又搬上了船,随后向姜华雨说 了几句勉励的话,便扬帆往柳条村方向去了。姜华雨站在滩头望着远去的帆影, 心中暗暗祈祷:“但愿我这十天来花尽心思做的三款家具能够获得于大人的青睐, 让他把住宅内一应家具承包给我。使我渡过眼前这道难关!” 看看湖上帆影消失了,姜华雨这才回身向村里走去。没走几步迎面跑来一个 十二三岁的小孩,手里挎着一个糖果篮。姜华雨道:“唐小弟,怎么晚还在卖糖 哪?” 小孩来到跟前,从篮子底下抽出一封信,小声道:“姜大哥,卿仙姐要我给 你送的信。”姜华雨忙接过信,匆匆打开,看了没几行,面色刷的一下变得煞白。 “姜大哥,怎么啦?”唐小弟问。 “哦,没事。”姜华雨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递给他:“去买点东西吃。” 唐小弟一笑接过,道:“姜大哥,你要回信还找我来送。”说着便蹦蹦跳跳 地走开了。姜华雨见他走远,便重新拿出信来细细地读了一遍,愈读面色愈是苍 白,到后来整个人几乎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