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手 作者:结巴布道 牛背乡发现了一个天然熔洞,里面钟乳石犬牙差差千姿百态,很有看头,现 在正申请建立旅游景点呢。王局长常呤“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爱作名山游。” 一向最对原生的东西感兴趣。比如到亚马逊河看鳄鱼,到仰光看人妖(这也是原 生呵,百闻不如一见)。而现杀现喝王八血将蛇肉切成纸样的片蘸酱吃,则是对 原生的东西深入消化。现在本县有新“东西”了当然要去看看。 牛背乡可远呢,公路也没修葺过,一路的坎坎坷坷,尽石头疙瘩,似乎鼓着 劲要跟小车作对似的。这不,才走了差不多一大半,小车在小牛乡的段上还抛锚 了。原来水箱没水了。李司机慌忙提桶到沟下汲水。王局长脸色阴着,冷冰冰地 哼哈。“搞什么嘛,这小李,不成熟。”尽管实际年龄老李比他大五岁,看面相 大十岁,但王局一向这么称呼人的,从来没有人不以为忤。 跟着出来的小张秘书眼珠儿骨碌碌直转。怎样变着法子让王局长开心,是他 义不容辞的责任。车窗外的公路旁有个老汉在放牛,大概是没见过这么豪华的车 子吧,正一眼一眼地朝这边望。那牛也忘记了吃草,目不转睛的盯着这铁东西。 眼珠儿一转,小张就有了主意。“局长,我给你照张像吧。” “照什么照。这鬼的地方,尽是烂石头疙瘩,空气里头都有股子牛尿味。” 王局长眼皮也没动一下,微闭着眼睛养神。 “那边有个放牛的老汉,正张望我们呢。我给你们摄张握手的像,拿去挣稿 费。”小张是市报的特约记者,经常发些通讯呀照片呀什么的。 “噢。”王局长翕了翕鼻翼,明白似的连点了几下头,睁开眼睛朝车外老汉 瞅了瞅。“好你个小张哇,拿我的面子挣稿费?” “局长,你老人家要体恤小的哟。”小张拿捏着腔调讨好。尽管局长只比小 张大十来岁,但小张心里明白,这时候一声老人家,局长心里浸进蜜糖里般甜到 十二分了。你看,局长已经笑着吩咐了。“开门吧,下去。” 那边老汉见车里下来了人,整个人都往紧里缩了缩,脑袋也别到一边去了, 似乎从来没朝车看过半眼似的。牛也机警,埋下头装模作样吃草。 小张低声向王局长说。“先酝酿酝酿气氛,摄出来更真实。”热情地朝老汉 招呼。“大爷,我们局长要跟你谈话咧。” 老汉噱得人一下子短了一截。“农业税我交了的啊。” 小张又好气又好笑。这老头,真是乡下人没见过世面呢。王局长也笑微微的, 双下巴吊着老长。“不是那个,我们局长要跟你拉拉家常。” 老汉连连摇头。“我没得家常。我没得家常。村长才有。” 说话间已经靠近老汉了。老汉本来想要走的,连掇了几次牛缰,可牛似乎想 看热闹呢,犟着不动。老汉只好朝着局长,脸上浮着笑,却像是用刀子抵着心口, 硬逼着笑出来的。 “大爷,牛喜欢吃草吗?”王局长打量着牛,关切地问。 “五百斤。亩产五百斤。”老汉整个人似乎又矮了一些,口里吭哧吭哧回答 出来,却差点把小张逗得放下相机抱着肚子去打滚,这老头呵……。王局长无奈 地苦笑,腮上的肉抖抖。他向小张递个眼神,手一下子探出去,老汉的手不及回 避,轻松地被王局长捉住了。老汉像被雷击般全身一震,脚下一软,直往王局长 怀里跌。王局长连忙用另一只手扶住老汉的肩……。“咔嚓咔嚓”,小张连续抢 拍。看看小张作了OK的手势,王局长连忙放开手,老汉像被照相机摄去了魂魄, 木怔怔地仍然有些趔趄。王局长伸出手想拍拍老汉肩膀,伸了一半在空中顿了一 下划出个潇洒的圆圈,哈哈大笑。“牛,要多吃草。多吃草长膘。”说着话回头 就往小车走。身后老汉圆睁着眼睛,空洞地望着王局长的背影,感情没回过神来。 小李司机已经打来了水,正要往水箱里加,小张忙阴止他。“别急,让局长 洗洗手。” 一个星期后握手的照片刊在了市报头版,并且配有小张的通讯。说王局长到 小牛乡送温暖,跟放牛的老汉促膝谈心。听了王局长的话,放牛老汉如沐春风, 在与王局长握手那一刻,感动得流下了眼泪,几乎扑进王局长怀里。王局长最后 哽咽着说,我们是人民的公仆,要更多地深入到群众中,去了解接触他们,多做 实事,共同铺就一条康庄大道。 王局长看着报上的照片,老汉偎在自己怀里,自己一只手还放在他肩上,正 好挡住了半片脸。那情形连自己都觉得是真的了。对小张又一番嘉许。这个镜头 选得好,再配上那文字,比真的还真呢。哈哈。 至于后来小牛乡的领导从报上看到王局长下去送了温暖,因为对这么重大的 活动不知情,惴惴不安送了半微拖长安“土特产”,酒店里殷勤陪小心的事,这 里就按下不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