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药水 时常看见花园里的姐姐(还有哥哥,当然)聊小时候的美好回忆,也想起了自 己的童年。 香港小孩过的是物质生活,那是人所共知的事实。但我小时候没玩过甚么有趣 的玩意,只经常渴望在北京的姥姥会寄新的小人书给我。现在还念念不忘一套插图 异常精美的世界童话集,只可惜不知道扔哪去了。 也许父母当年还不大懂广东话,所以腦海中没有关于电视节目的记忆。户外活 动基本上是零,那是因为我的健康问题。大约在两岁半的时候,母亲发现我的大便 血迹斑斑,大惊,连忙送到医院检查。X 光、磁力共震(大概是这名字吧)等都做 过了,并不能找到内出血的原因。医生决定开刀,对我的家人说,你们祈祷吧。那 是铜锣湾圣保禄医院。 虽然手术真的很危险,但这医生也太吓人了吧。尤其当我长大后看我母亲一本 《实用内科学》时(她曾在湖南当看护),发现关于我病情的那一页明显曾被撕破, 皱巴巴的,就更讨厌那个救我一命的医生(主要针对他这句话,不是他的医术。要 是不说明我看来会被骂冷血)。向來坚强冷静的母亲,手也曾那样震抖过。 结果我动了两次手术,失去了半个胃和四份之一的大肠,留下在腹部上长长的 一条疤痕。病因是白血球太活跃,抗完病菌就没事干,自己抗自己,形成溃疡。十 多年来我一直有食物过敏,不能吃新鲜葡萄、香料、咸牛肉等等等等,不小心便上 吐下泻。吃药比吃饭肯定要多,因为我在七八岁前根本很少吃饭,只能渴汤和粥水, 每天还要分开好几顿。家人为了我也不上餐馆,连汽水零咀都不会买,怕我闹着要 尝。如今的饮食习惯也没多大改动。 最难忘一种绿色的药水,用来治肚子痛的。又苦又沾咀巴,为了逃避喝它我曾 强忍着多少次痛楚,冒着冷汗也不告诉母亲自己不舒服。而且家人已经是惊弓之鸟 了,我从来不愿意主动告诉他们我的不适。心里总是胀胀的,比肚子痛还难过。 跟男友说起这些,他的感想是:一,我真可怜,甚么好东西都没吃过;二,怪 不得我这么维护家人,半句批评也听不得;三,这就是我长得矮和腿是弯弯的原因。 不能怪他没法了解我的感受。有太多的夜晚,是要爸妈握着我的手才可以睡着的。 这种温暖不需要任何解释。就算是要「挨」着过的童年,我也觉得很好很好。 -------- 文学视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