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黄振光君 作者:dkj 黄老师啊! 我是在去年一个秋风萧瑟的日子,偶然得知你去世的噩耗。忽然间我呆在那儿, 呼啸的秋风在哭嚎,片片飘转的枯叶把我的悲哀,我的思念,我的担心带向了远方。 我不相信!我不能接受! 我当时就想给您的夫人,我亲爱的大姐,打个电话,问个明白。但每当拿起电 话,我就犹豫了。很长时间,拿起电话,放下,这样返复了好多次,有几次号都拔 了个半截。 我怕您真的去了,我怕再提起这个话题,揭开大姐那刚刚愈合的伤口。 如果真是这样,我担心她那已被癌魔折磨了几年身体,如何再能承受得住这个 打击。 直到年前,我才拔通了电话,大姐和我都涕不成声。我哽咽着劝她,她说: “为了两个孩子,她也要坚强的活下去。” 老天爷啊!你真的瞎了眼睛么?难道好人真的不能长寿?难道灾祸真的不能单 行? 您对我有知遇之恩。一九八三年我被分配到商南县富水地段医院,那时商南县 卫校因为城里没有地方,也设在富水,您是校长,因之相识,称您为老师也由此而 起。在您当了县卫生局领导后不久,一次到富水来,问我:“愿不愿意搞行政工作?” 我感到很突然。 说实在的,我没有想到。从学校毕业因为没有关系被分到外县,当时有些想不 开,走入社会第一课的感受是学习好不如有关系,但并未心灰意冷,只求分到一个 有电的地方。到商南时老父亲托人给县上的领导写了封信,我找到人家,见其有难 色,也没报什么希望。报完到,说有两个地段医院,刚巧遇我同学,他去赵川,我 到湘河。第二天到车站一看,班车只到湘河且是卡车,我们这些象葱一样拥在车箱 的“乘客”随着转弯和颠簸东倒西歪,大呼小叫。翌日,我站在半山腰看着我同学 的身影消失在蒙蒙细雨中,再回头看看破败的医院心里确实感到凄凉。几天后,一 个电话又把我调到富水,医院的人感到惊诧,说我上边有人。我知道那封信起了作 用,再次感到关系的利害。在商南有“金富水,银赵川。”之说,富水离县城不过 十几里,我满足了。现在您又提到这个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我心想:“难道我的 运气来了!” 我犹豫了几天,最后还是同意来了。事后我知道您为此费了不少心血,也对我 寄以厚望,对我要求很严,不仅教给我许多工作的方法,而且从您身上我也懂到了 许多做人的道理。生活上也非常关照,节假日我是您家的常客,就连被褥也是大姐 给我洗、给我缝。而我又不能为您做什么,心里一直很过意不去。分别后您在信中 说感谢我在工作和生活上对您的支持、关心和照顾,让我汗颜。 现在想来,我有何德何能得您睛睬。快二十年了,我从乡里到县里再到地区, 虽不能想您希望的那样有所作为,但没有您这一切是不可能。 您忽忽地走了,走的不仅仅是一个好丈夫,一个慈祥的父亲,走的更是一个难 得的恩师,一个少有的人才。 您老家在广西中越边境的苗塞里,您是少数民族的优秀代表,自幼离家,被保 送到北京读了十二年书,从北京医学院毕业后来到商南一所基层医院一呆就是十几 年,把人生最美好的年华奉献给了山区人民。我曾同您谈起是否后悔,您很垣然地 说:“耽误的时间太多了,虽然作出了很大牺牲,没有什么成绩,真对不起教育我 多年的老师和支持帮助我的同志们,欠党和人民的永远还不清。蹉跎岁月,有何可 说。现在只能是‘夕阳自奋蹄’了。” 其实我知道您们的内心也是很惋惜很痛苦的,这个感受在您们到桂林后可能更 真切:觉得技术赶不上了,为时太晚了,就象一根上等的木材做了个顶门杠。面对 这么好的条件而利用不上,只能叹息,这对于一个具有强烈事业心的人来说是一件 多么悲伤的事。就是这样,您们也没有放松对自己的要求,依然在奋斗,并说: “那怕是徙劳也心甘情愿。” 令您们欣慰的是这儿精心培育了一对天资聪颖,品学兼优儿女。儿子象您,文 雅端庄,女儿如母,天真活泼,不仅在这儿学的好,到桂林也是名列前茅,双双考 进北京,圆了您们的梦。 您走的很突然,当许多大学生纷纷调离的时候,我问您,您说夫人和孩子都生 在北方,长在北方,您也习惯了北方的生活。夫人是保定人,回去有困难,到南方 您也不认识谁。从感情上说,我更希望您们留在这里,我当时曾暗自高兴。决定走 也是遇到一个偶然的机会,您一直关心着家乡,一直订阅《广西日报》,有一天忽 然发现桂林市长的名字和您在北京上学住院时的一个病友相同,就试着给写了封信, 果然就是。他问起您的情况,您说了自己的一些想法,很快就把您们调去了。 您走时是堂堂的一名副局长,局里只安排您和我们合了个影,连开坐谈会买西 瓜的钱都是您掏的。我们几个送您们到襄樊的吃住您也硬要管,真叫我们惭愧。 您们离开商洛,我内心确实很不是滋味,但还是高兴,由衷地祝福您们。 您们离开商洛,并没有把这儿忘却,而是当作第二故乡,常常问起这儿的老朋 友,关心这儿的发展和变化。对我的关心也一如既往,我结婚时说去旅游,您叫到 您们那儿去。孩子出生后大姐给织了件毛衣,买了双皮鞋寄来,还要介绍我和上边 的一位领导相识,请其关照。 人到中年到一个新地方也是不容易的,特别是从贫穷落后的山区到发达城市更 是不容易。为孩子上学,为房子,看了不知多少人的脸,这对于向来不求人的您来 说,是多么难怅。花费大,工资又低,您曾在信中说在那儿相当降了三级工资,可 想而知那是一段多么艰难的日子。 阔别八年后,我到桂林学习,您骑着自行车把我接到家里。大姐依然是那样开 朗好客,给我们做了顿丰盛的晚餐。儿子已经大学毕业了,分在一家工厂,效益不 好。女儿还在北京上大学,也快要毕业了。您我觉得还是那样,只是老了许多,话 更少了,心里好象有什么事的样子。住的是两居室,房子很小,也很陈旧,家具大 多还是带去的,从这些我只知道您们的日子过得不轻松,岂不知您们的心里也很痛 苦。 我回来后才知道那时大姐已经做了直肠癌手术。谁知几年后您又患了肝癌先她 而去,怎能不叫人肝肠寸断,把泪流干。 您生我不能与为您共居分忧,您病我不能在您身边稍尽抚慰之心,您殁我不能 来看您一眼而尽哀。 呜呼,哀哉!“言有穷而情不可止”,此为祭。 2001.03.19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