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的爱情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即使回来,我们又可不可以相见。 想要的东西不多。也许只是想见他一面。记得那时他说,你来的时候,我正要 去外地出差。人声鼎沸的背景里我知道他正在出席一个宴会,没有多说就挂了电话。 一个人到外地出差,工作完成以后,在陌生、肮脏的车站里忍受酷热天令人透 不过气的污浊味道,找了很久,是那个城市最大的车站,要找一趟到他所在城市的 汽车。找到的全都是夜晚的,而当时才中午。想想无法忍受这一刻旅途上的等待, 于是神色仓皇地逃上一辆破旧的中巴。 要了解一个人,最好是到他生活的地方去看一看,沿着他成长的足迹,体验他 曾体验过的心情。是谁这样说过。 如果现实里没有爱情,有一些关注也是好的。我曾经在信上这样对他说。 你应该是充满自信的。如果这么年轻就放弃了努力,那么,最终会一事无成。 是他一贯平静的语气。 我决定逗留到他回来的那一天。我决定等,也许我们可以见一面吧?在那个海 滨城市的夜晚,深夜里久久无法入睡,从没有这样陷入过。搂着多年的女友,无声 地哭泣。 最终我们没有见面。 走之前,一个人坐在车上绕着那个城市兜了一圈,在他所在的那个区,我竭力 寻找和幻想他会出没的地方,他工作的大厦,他的住处,常常去的超市和酒吧。整 个城市充满朝气和物质的欲望,常年有充足的雨水洗刷城市的尘烟,有碧绿的山, 蔚蓝的大海,绵长的白色的沙滩。是一个可爱然而容易令人感觉寂寞的地方。有一 句令人气馁的话流传在这里:这个城市不生长爱情。我的爱情,在我来说脆弱而深 切的一份感情,在这样一个地方,可以找得到生长的土壤和空气吗?大街上每一张 脸,都有着自由冷淡的表情,坚强的,不为什么所动的。 回程的高速巴士上,忍不住泪眼模糊。等了这么多年,寂寞了这么多年,固执 地空着一颗心,以为最后一定会等到自己想要的那个人。清丽的风景在窗外飞逝而 过,王菲冷寂的声音在唱:过眼云烟,好象每一朵云都是你的抱歉,别说再见,已 经没有权利义务再去见面……。 冷气开得很足的车厢里我头疼欲裂,倦缩着身体冰冷地进入一种虚空的失去意 识的状态,然后迷惑地入睡。 回来后我选择了另一个全新的工作环境,去一家更大的公司。那个远在他方的 男人,我现在所在的小镇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家乡。但是他一去不复返,再也不会选 择回归? 很长一段时间,天常常下着雨,带来炎热的夏天不该有的一种清凉。象黑夜里 眼角冰冷的泪。每天下班以后,一个人在外面吃饭,然后大街小巷地乱走。一条条 大街小巷地走过。 这个小镇,哪一条小巷曾印有那个高瘦少年的寂寞足迹?小巷边哪一道门环, 曾被他叩响过?他的目光,曾停留在哪一颗长成的树上,曾投向过哪一方遥远的天 空? 如果我可以在夜晚安静地入睡,在工作以外的时间,不会一个人到处乱跑,我 想,那就证明我已经可以离开他。可一切并未如想象。怀念与伤痛同时并存着。 我感觉失落。 只要你愿意,我现在过来看你好吗? 是,知道我要走,所以天哭了。 记忆里他说过的一些零星的语句,破碎得象我此刻的心。 他的心所在的地方,会有我的影子吗? 渴望对他付出真情,如果生活给予他更多的是挫折,那么我希望,付出的同时 我会忘记自己的伤痕。 遥远的旧日岁月,记忆中连绵不绝的墨绿色山峦,没有来得及开放就凋谢的生 命,寂寞的童年。 成年以后所有的伤痛,是因为这种苍白的底色,因为那些遥远的疼痛与寂寞吗? 那座土建的小学校园,没有围墙,小路四通八达,位于半山上。多的是高大茂 盛的树木,空阔的操场上可以看到大片的蔚蓝色的天空。夏天午后,常常独自一人, 坐在橄榄树下,遥望没有尽头的墨绿色山峦,看四周小路上渐行渐远的人影。风总 是温柔地吹拂我的脸庞,清新的,毫不暧昧,带着青草的芳香。沉默的大自然环境, 给我的童年带来无言的安慰。那时的自己就是寂寞的,一整天一整天地不说话,不 肯走近那些对家人有偏见的同龄人,只是固执地沉默。 然后是离开。十一岁开始,离开温暖但总让我疑惑的家;十二岁,永远地失去 了生命之初最亲密的女友;十四岁,往更远的地方去,寻找自己未知的梦想;十八 岁开始,在一个离家很远的地方停留下来。以为会当这个地方是自己永久的家。可 是,没有,没有亲人,没有亲密的朋友,也没有稳定的住处,身边的人换过许多张 面孔。漂泊的心一直悬在半空,找不到坚实的土地可以停留。 常年在外的孤独生活,心是脆弱的。渴望有一个人可以令内心感到充实,渴望 深夜失眠的时候身边会有一个人,可以触摸他柔软的黑发;渴望恶梦再来会有一双 温暖的手给我抚慰。 有许多次,我遇见的,以为是想要的那份感情,可事实上那不过是爱情的幻影。 常常只是背转身的那一刹,发现生活不过如此,爱也不过如此。无法找到真正的另 一半。 然后在网络上遇到他。 第一次见面,他会轻扶着我的肩膀过马路;知道我辩别了错的方向,只是轻声 地否认;喝啤酒的时候喜欢加进香味四溢的柠檬片;有干净修长的手指;酒吧昏暗 的灯光中可以看到他清朗的笑容,听他诉说一些往事,有过的女人,失败的婚姻, 惊险的旅程。是有过经历然而保持宽容和平和的男人,内心有伤痛,但是不会过度 地坚持自己的伤口;懂得在现实世界里争取自己想要的物质生活。但是为了摆脱破 碎的婚姻,放弃所有财产;生活的压力很大,可是会继续努力往前走。 这个男人,区别于我的深夜哭泣,寂寞脆弱的内心,他应该不会记着不快的往 事,自身有足够的温暖和力量抵抗生存的残酷和人性的冷漠;不抽烟,但是可以一 口气喝上许多的酒;在网上对我说温和有耐心的话,期望把我引导到明亮的生活中 去;偶然对我固执的颓废感觉无能为力。渴望能呆在他身边,是因为,对生活与情 感的取舍,对伤口的遗忘或者记忆,都已令我感到疲惫和厌倦,这种可以看得见的 阳光是我喜欢的,并且可以在深夜无眠的时候带来温情的安慰。 这个男人,离婚,带着五岁的儿子。网上用一个童装服饰的品牌名字:Pepco. 我们仅只见过一面,业已忘记他的容貌。我在他的家乡,他在另外一个城市。 我依然每天每天地在这个小镇行走。 渴望离他更近,更近。 即使,最后便是分离和遗忘。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