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陌生人的一个夜晚 是这座南方城市最负盛名的夜景。 从山上望下去。一大片辉煌的灯火,蔓延到视线所不能到达的地方。纵横交错 的道路上,有许多疾驰而过的车。 看得如此真切,却无法听闻任何声息。 一切都是寂静的。 这种感觉,仿如面对着最爱的人,心底有多少想表达出来的意思,却发现自己 已经失语。 无法接触,距离是这样的远。 只有疼痛和惆怅,在内心静默地扩散。 秋天的夜空一片墨蓝。月亮这样圆。空气里有清草的气味。身边有一个认识才 两个小时的人。很想对他倾诉一些什么。这段时间的沉默,已经一点点地摧毁了她 仅存的希望。从前是个很容易落泪的人,现在她轻易不会在人前流露失意。独自一 人的时候,她会选择沉默,或者沉睡。仿佛这种静态的方式,才可以不让她崩溃。 身边这个人,有一双清澈的眼睛。不再年轻,但是有年轻人凌厉的冲劲。脸上 有隐约的沧桑。 我一直是个喜欢流浪的人。从十二岁开始。他说。 不会出乎她的意料。在他不羁的深层,隐藏着伤口。他不提。她也不问。但是 能强烈地感受得到。 他在网络上,有时是温情的,有时会说一些她不能接受的话。这时她就沉默, 不发一语。 直到他说完,然后自己道歉。她无法知道的是,为什么自己不会掉头就走?为 什么会这样宽容他。 聊了一个小时,他说,今晚我想带你到白云山,去看最美的夜景。好吗? 她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她和他分别在不同的城市。要到另外一个城市去看夜景。 他干净的双手充满力气。车开得很不平静。反复放着一只许美静的碟子。嘶哑 的音乐,有一部分是歌手的声音,一部分则是碟子划花了。这凄怨的声音,一丝丝 划着你的心,不管有多柔软轻快的情绪,也会马上让你坠落在那种绝望里去。可是, 他的双眼如此清澈。看人的目光毫无顾岂。直接得令人反应不过来。 上个月我独自开着车北上,跑了几千公里。他说。车厢里是杂乱的,有许多地 图,文件,车尾厢里有帐篷和睡袋。看得出它陪一个男人走过漫长的路途。 凌晨时分,到达杭州西湖,我把车泊在湖边,车窗摇下来,在车厢里睡了很美 的一觉。 从来没有过这样好的睡眠。他笑着说。 有时是在很纯粹的北方的野外,一个人,在黄昏里支起账篷。夜晚的时候,坐 在荒地里看天上的星星。我就会感觉自己的心是透明的。而且温暖。他的嘴角翘起 来有非常好看的弧线。 有一次为了与真正的大海相处,在苏州上了一条小货船。断断续续在海上渡过 半个月,最后到了大连。每个清早在海上看日出。 在北京、西安、乌鲁木齐、景德镇等地方分别住过几个月。到达、然后体会。 心总是做好准备的,随时可以出发。 有许多地方,从小就去了,到过许多次。但是每一次,都会有不同的收获。以 后也许会再去。 但是不喜欢国外。 曾有一个女子,十一岁开始追随他。从中学一直到大学。毕业后分别在两个城 市工作。 他开始与别的女孩恋爱。她自杀两次。可是他依然不爱她。心是坚硬的。 最后他的爱人却离开他,去了国外。 夜风里有清越的昔士风音乐。他的声音是平和的。 她寂静的倾诉。伤口一直在。有许多的记忆,也是一直在的。眼泪无声地滚落。 黑暗中,她看到他颓然的眼神。这样静地望着她。 感觉心疼,还有意外。 许久不曾出现过了。 她知道,这个人的出现会给她带来更多的记忆。 回程上,因为听她说话,他有三次走错了路。 她一直想找一颗能宽容和理解的心。现在似乎就在面前。 却无法再往前走一步。 因为从认识开始,就注定要分离。 凌晨,薄薄的夜雾升起,寒冷的风是湿的。她的脸冻得苍白。 在她所在城市的街口,他们拥抱告别。他的胡子扎得她脸生疼。可是却给她无 由的快乐。 将彼此的倾诉,留在那个繁华城市的山顶上。 然后告别。没有未来。 她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夜晚在山上看到的万家灯火。他的眼神。他的爱情。他的 漂泊。还有她的眼泪。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