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艳红袖 作者:耿纳兰佩紫 ——试问谁人解风情? 这是小女子续温瑞安《说英雄》系列的戏作,一祭苏梦枕楼主 雷纯是个聪明的女子,而且是个即清纯又带着一丝艳丽的女子。但是她的城 府很深,工于心计也狠辣得让人吃惊——然而她也只是个女子罢了,像现在,她 就有些手足无措,甚至像被吓倒的小姑娘一般——虽然这个世上能把她吓到的东 西还真得不多。 恐怕她的父亲身死都没有现在这样吃惊! 也难怪,因为狄飞惊在向她报告这件事的时候,语调一改往常的平静,微微 低着的脸上渗出了冷汗。 他带回来的情报是 ——苏梦枕未死! 那个可以病死,可以旧伤发作致死,也差一点就被白愁飞害死的苏总楼主, 那个差一点就做了自己丈夫的绝世男子,确实是被自己逼死的! 只要苏梦枕未死,金风细雨楼就还是姓苏的!狄飞惊也确是这样说:王小石 只不过是出面的人,暗地里操纵着金风细雨楼的人仍然是苏梦枕!因为六分半堂 自从苏梦枕不欲做人家的傀儡而自行了断后,还是派了一些卧底在风雨楼里。据 说每半个月王小石就在红楼顶层去见一个人,而且是一个人去。以他的作风,开 会也不会这样神秘。而据六分半堂弟子的日夜打探,终于在窗外看到了那个神秘 的人!虽然只剩下一条腿,衰弱得连刀都不知道拿不拿得起,但是浑身仍旧散发 着冰冷的霸气和危险的魅力,让人一见到他就有一种想跪拜的冲动! 那是怎样的魄力和锐气! ——一身是病,一身是伤,连一条腿都废了的苏梦枕,只要没死,还是能让 心计深沉如雷纯者,深不可测如狄飞惊者一齐变色! 雷纯相信狄飞惊,他的情报从来没有出过错,而且对自己也绝对忠心,所以 她听到这个消息后,整个人都呆住了。 ——苏梦枕既然没死,那么我之前的种种所为岂不全是笑话? ——苏梦枕既然没死,而且潜伏在了暗中,凭我和狄飞惊,又能否领导六分 半堂成为京师黑白道上的龙头? 她的野心向来不比白愁飞小,只不过相爷认为女子比较好控制一点,才使她 代替了白愁飞,她虽然没有如愿收编金风细雨楼,但是认为苏梦枕既死,王小石 不是做大事的料,京城能和自己的六分半堂抗衡的几乎等于没有。可是现在,苏 梦枕没有死,他就仍是京城的老大!雷纯没有底气在苏梦枕面前叫板——只要苏 还活着,没有人敢。 所以雷纯按不住气了:“可是他中了一支毒锈啊!你我亲眼看到杨无邪击在 了他的天灵盖上,他当堂毙命的,是不是?” 狄飞惊只望着颈上的水玉,淡淡的道:“是。”只是类纯听出他的语调里有 了一丝浮躁。显然这个温文秀气的人心中也乱了方寸。 雷纯没有说话。她知道狄飞惊的话还没有完。果然,狄飞惊叹口气,幽幽的 道:“可惜我听说咱们走后不久,诸葛先生和无情就去了风雨楼,并且逗留了一 天一宿!当时以为不过是去给他的师侄道贺去了,所以我未加留意,也就没有向 你禀报……” “诸葛先生和无情?”雷纯细眉一挑,已渐渐恢复了镇定,脸上忧色更深: “如此,可就糟了。” 狄飞惊反倒不说话了。他知道雷纯已有了对策。果然雷纯接着道:“此事交 给别人我不放心,劳烦你去亲自打探了。” 狄飞惊温文一笑,应道:“是。”然后雷纯就离开了。她是背对着他离开的, 唇边泛起一丝美艳的笑意——冷笑。 ——如果狄飞惊没有骗我,他就是打探消息的最佳人选。反之,如果他是为 了让我进退失据,那么这个乱子就让他自己收拾吧。 狄飞惊也知道,雷纯按兵不动,是在试探自己。他无由地又想起了白愁飞受 伤的眼神,想起了伤心的小箭。但是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微凉的秋风和血红的枫叶让人不由起了怀旧之感。景 色虽然很美,但是也很凄凉。凉风像是他手中的名刀划过的风声,红叶如同他的 名刀剑溅落的血滴。自从听说苏梦枕未死后,狄飞惊的眼里,心中无时无刻不回 忆着他的音容身姿,一草一木都能使人想起他。 即使是狄飞惊,想着即将面对又病又伤,还不知剩下几口气的苏梦枕,手心 也一片冰凉。他趁着夜色摸上了红楼,温文的眸里闪过一道孤光。 ——谁也没见过这秀气文雅的男子的武功,但是只他摸上红楼的身法,就已 是高手中的高手。他的情报一到,他立刻作了决定:今夜潜入风雨楼!因为王小 石和他手下的一干要将都不在楼中,其他驻守的人也绝对拦不住他。事实也的确 如此,他已顺利地登上了红楼,却还没被人发现。面对那扇冷气逼人的房门,他 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推门进去了。 他一进去,灯就亮了。幽幽的红烛被他开门的风带动,轻轻摇弋,整个房间 都被一股冰冷的杀气充斥着,使他的心都有些发凉。 屋子里没有人,只有一架轿子,轿子很华丽宽敞,难道苏梦枕睡觉都在轿子 里吗? “是你?”果然,轿子里有人说话,声音有气无力的,但听到狄飞惊耳里又 是一震。 ——是他! “苏楼主。”狄飞惊的头埋的更深了,他进去后就没有动过,站在那里静静 的道。 “狄副堂主深夜来此,不是来找我叙旧的吧?”苏梦枕冷然道。 狄飞惊以眼角余光斜窥着轿子,心中已想到十七种引苏梦枕出轿的法子,可 惜他一种也没有把握。“苏楼主的病可全好了?” “没有。”苏梦枕居然道:“连刀都不一定提得动了……不过你可以试试对 我出手。” 狄飞惊不怀疑苏梦枕的话。无论敌友,苏梦枕都是一个信得过的人物。问题 是:他竟然,居然敢将自己的底细就这么平淡的说出来了,那么他的实力究竟有 多高?狄飞惊绝对忘不了那时苏梦枕连出手都勉强了却差点让白愁飞自裁,那又 是什么武功? 若在平日,没有把握的事狄飞惊是死也不会做的,但是现在,他没法后退— —如果他要走,那个断腿的人还未必真拦得住他。可是他怕回去没法向雷纯交代。 “如果狄副堂主不是来找我叙旧的,那么请吧。”苏梦枕道。 请吧的意思就是请走吧,或者请出手吧!无奈狄飞惊现在既不能走,也不敢, 不想出手。只得道:“本来我就不是找苏楼主叙旧的。” “那你是来杀我的喽?” “凭我?”狄飞惊自嘲的道:“即使你再断一条腿,我也没有这样的把握。” 苏梦枕的语气忽然温暖了起来,“但是如果你要走,下面的人就算发现了你, 也绝拦不住你。” “那倒也对。” “可是你没有走。”苏梦枕幽幽的道:“看来,你还是来要我性命的。” “或许吧!”狄飞惊长叹一声,甩了甩袖子,便向轿子掠去。烛光下,只见 他颈上白色水玉一亮,人已欺近,他的手中突然多了一柄短剑——寒玉所制,如 同他的人一般秀气的短剑,但却发出了凌厉的剑气。 剑气穿空。 但并不是向轿子里发去的。如果是向轿子里所发,现在他只怕没有第二次机 会出手了。因为轿子里的虚实他并不清楚,所以他发出剑气,就是为了摧毁这顶 轿子。 轿子里伸出了一只手。手指苍白,紧紧扣着一柄刀。刀面泛着殷红,像饮了 谁的鲜血一样,但是袖子却是胜雪的白。白色的袖口也被血红的刀光映得一片炽 色——红袖神刀,苏梦枕居然坐在轿子里同自己动手?! 刀光亮。在暗夜里发出惊人的寒芒。然后苏梦枕的手指一弹,红袖刀就被他 掷了出来。他的刀一掷出,狄飞惊便没有办法再对付轿子了。因为那柄刀虽然是 被掷出来的,但无疑也具有夺命的杀气。刀是名刀,这么一刀出手,激起了万种 风情。凄美绝艳,竟不下于苏梦枕亲自挥刀! 之前的苏梦枕很寒,很傲,但绝没有这样的杀气!难道他的武功又达到另一 个境界了?还是他真的没有能力与人动手,才苦练了这么一个保命的绝招? 狄飞惊不知道。他没有时间再想了。因为红袖刀瞬间已到眼前,若不是他及 时收剑翻身,只怕现在早已身首异处。 红袖刀一击不中,二度截击!这刀直取狄飞惊的咽喉,刀上的血色在烛影轻 摇下显得更加浓艳照人,而且带着一种寂寞的苍凉!狄飞惊一惊之下,猛的抬头, 红袖刀射中他脖子上的水玉,将之击落,水玉落地摔得粉碎,却也是这块玉救了 他的性命。红袖刀击碎了水玉,便停止了追击,又飞向轿子。苏梦枕依然伸出一 只手来稳稳扣住,刀尖指着狄飞惊道:“你果然是高手。这么近的距离,尚能躲 过我一刀,江湖之大,恐怕能做到的也寥寥无几。不过你终于抬头了。” 狄飞惊默认。苏梦枕那一刀,换了个人的确躲不开去。如果自己换一种方式, 也绝对避不过去。 “看到了这一刀,想必你也可以回去向雷纯交差了吧?”苏梦枕冷笑道。 狄飞惊始终望着轿帘,良久,终于一跺脚,退出了房门。 ——再不走,恐怕性命都得赔在这里!苏梦枕应该无法亲自动手,但是他新 练成的绝招却似乎比之前的更加要命!狄飞惊对付这样的苏梦枕,连三成把握都 没有!所以他立刻就走。 雷纯听了狄飞惊的报告,纯纯的笑了:“你真的孤身去了风雨楼?并且与轿 子里的人交了手?难为你了!” 狄飞惊的颈上又换上了一块淡紫色的晶石,如同天边最后一抹晚霞的光芒一 样。他很惋惜那块水玉的破碎,毕竟这种东西碎一块便少一块。之前的一块被白 愁飞击碎,他没有抬头;但昨晚那一块虽然也救了自己的命,但苏梦枕却迫的自 己也抬了头。即使如此,得到了雷纯的信任,一切也都值了:“总堂主言重了。” 雷纯柔柔一笑,附耳对他说了几句话,狄飞惊脸色大变,终于强自忍住,道: “总堂主早就知道他是……” 雷纯点点头,“我这么做你不怪我吧?毕竟我是一个弱女子,在江湖上闯荡, 总是怕不小心一条命就没了……”她的神情楚楚可怜,眼泪好像都要出来了。说 着话的时候,纤细的身子都微微发抖,真的是我见犹怜,狄飞惊又怎忍心怪她? 只是心中无端的多了一丝苦涩。他又想起了那伤心的箭。 “你回来了,大师兄!” 诸葛神候府里,冷血三人一齐起身迎接无情的归来。他们的脸上都挂着强自 忍住的笑意:“怎么样?” 无情轻笑道:“雷纯心计太深,又公然奉蔡相之命对京城黑白道上的朋友动 手,咱们不叫她栽个跟头,也说不过去了!” “昨天雷纯还是派人去了红楼?”追命问道。 “是,而且派的是低首神龙狄飞惊。只不过此人武功太强,我也还不能真个 与他生死相拚,只逼得他抬了抬尊贵的头罢了!”无情道。 “还是大师兄厉害!你早就算准雷纯即使不相信苏楼主未死,仍然要派人潜 入红楼探查究竟,还装神弄鬼躲在轿子里吓人,恐怕就算来的是狄飞惊,也被你 吓得够呛吧?”冷血大声笑道。 “哪里哪里,”无情道:“我可从来没对狄副堂主说自己是苏梦枕,他自己 要找我动手,我奈之若何?” 师兄弟四个一起纵声长笑。无情一挑秀眉,嘴角扯起一缕意味深长的笑容, 道:“何况,苏老大在世时,戒令森严,道上平静很多,雷纯奉相令对付武林中 人,也实在让人生厌,咱们冲着这个,也该让她栽栽跤了。”他望着窗外水上的 小亭,还有飘飞的枫叶——风起了,晚秋的天气,有着侵骨的凉意。花雨,残叶 汇成了微带凄凉的美丽。枫叶更红了,红的像那个人手中萧瑟的名刀。晚风凄迷, 一切景色都衬托得府第幽静而深邃,极目望去,世界似乎都被枫叶装点成血色的, 在亭上隐隐划过一片刀光,惊起三分凄艳苍凉,却带着淡淡的优柔,再看时,红 色的刀光已经一闪而逝,消失在渐渐模糊的影中,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但不由一声惊呼:“原来他真的没有死!” ——不管那个人是不是苏梦枕,但无情嘴里说出来的话,却让雷纯又好一阵 烦心——无情不就是假扮苏梦枕涮我的吗?可是他却说——苏梦枕真的没有死! 雷纯无力的呻吟一声,向狄飞惊的居所走去……她也有点怀疑苏梦枕真的未 死——谁让秋天总是泛着如他手中名刀一样的殷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