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传奇 第一次看到强时,我正试完一条白色的长裙,从试衣间出来。当小姐将购物袋 交给我,说已经有人付了钱时,一回头,强就在身后。40出头的年纪,得体的穿着, 良好的气质,胖胖的身材。“白色的长裙很适合你。”强对我笑,“作为感谢,你 可以请我喝咖啡。”语气中带着某种无法拒绝的坚定。 “你为什么要送我裙子?”我点了乌龙茶。 “很适合你。” “这和你没有关系。” “我喜欢看长发、大眼的女孩穿有着花边的白色长裙。” “怎么觉得你多少有些变态。” “不会介意我抽烟吧?”没等我回答,强就点燃了烟。 “你好象从来不喜欢听别人的意见。” “我叫强,你呢?”强对着我笑。 “梅。” 强的身上自始至终都有着一种我无法拒绝的力量,对于他的任何要求,我从来 都没有逃脱的幸运。后来我很多次的问过强,为什么会送我那条白色的长裙,强总 是笑,对我说,过去的事情不用再提,人要活在现在,你这个长发、大眼的小女孩 和我很有缘。当我开始认识到,这样的询问不会有任何的答案时,我已习惯了有强 在身边的日子。 强常常会带我去茶坊,我喝乌龙茶,他喝咖啡,然后我们就下五子棋。强下棋 的时候老走神,盯着棋子发呆。我问他怎么了,他就笑笑,然后就和我聊天。强的 话很少,很多的时候都是我在说,他在听。有时候,我会问强他的故事,强就告诉 我他的童年,他的父母。对于现在的状况,从来不提。 对于我,强是个奇怪的存在。我们一周见二次面,每一次见面,都在一个星期 前定好。强从来不会迟到,如果我晚了,那一天我肯定就会见不到强。除了去茶坊, 强还会带我游车河,他把车开得飞快,我象个疯子一样大喊大叫。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半年。 我生日的那一天,强特别关照我穿上那条白色的裙子。他带我去吃烛光晚餐, 餐厅的气氛很好,透过落地玻璃窗,黄浦江的夜景一览无遗。和着葡萄酒,美式的 牛排相当美味。我抬头看那个坐在我对面的男人,成熟而略带沧桑,这样的场景在 我的想象中已经出现过很多次。我突然有一种冲动,“强,希望你能够一直这样陪 我过生日。”我举起了酒杯。“以后的事谁也不知道,我的小女孩。”酒杯相碰的 声音,在我心底激起无数碎片。在那一刻,我突然开始明白,在我的生命中,强已 经是一个永远无法磨去的烙印了。 坐在车中,强送我回家。借着酒意,我靠在强的肩头,眼泪无声的滑落。“强, 你喜欢我吗?”强不说话。“强,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讨厌眼泪!”强一 把推开了我,他的脸在黑夜中沉寂而可怕。我爬到车的后座,绻成一团,眼泪打湿 了有花边的白色长裙,我的浪漫与爱情在真空的状态中四处游窜。 车停了,我已虚弱得没有下车的力气,强不说话,从后坐将我抱起,放到我租 的房子的门口,转身就走。我发疯一样的跑过去,拉住强的衣角,打开门,硬是将 他拉了进去。“你干什么!”强对着我叫。我靠着门,开始撕扯身上的白色长裙。 “我不要你的裙子,还给你!”当我将那白色的裙子仍向强时,我突然意识到在裙 子之下, 我只穿了内衣。 强一动也没有动,只是盯着我的脸看,“你喝醉了。” “我没有,”不争气的眼泪又开始流淌,我靠着门蹲下,再一次蜷缩起来,“既然 你不喜欢我,为什么从一开始就要进入我的生活;既然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一而 再,再而三的和我见面。我是个浪漫的、正在寻找生命中另一半的女孩,你既然不 想对我的一生负责,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强拉起我的手,将我放在床上,盖 好了被子,他的手第一次在我的脸上温柔的划过。“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是个 有妻子的男人。 ” 我的耳边无数的霹雳在响,我从床上坐起,对着强又打又咬,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现在要告诉我,在我已经开始爱你的时候!你到底 有没有喜欢过我!?到底有没有!?”“梅,你是个好女孩。”“好女孩就是给你 骗的!”在那一瞬间,我想杀了强,再去自杀,我对着他的肩头,恨恨的咬下去。 强抱住我,任我咬,不说话。 当我醒来时,四周一片漆黑,强已经不在了,我的脑袋和心都撕裂般的疼痛, 眼睛和喉咙干燥得象濒死的鱼。我看着天花板发呆,回想着关于强的一切。我还是 无法相信,我爱的人居然是个有妇之夫。 电话响了,是强,“你好些了吗?” “和你没有关系。” “无论如何,你始终是我心目中那个长头发、大眼睛的小女孩。” “你为什么给我打电话,不去陪你太太?” “唉……”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想听我的故事吗?到今天为止,我都深 爱着我的太太,但我再也无法和她生活在一起了。我太太是个非常美丽与能干的女 人,她有着长长的头发、大大的眼睛,你和她有些象。我们有过非常美好的婚姻生 活,我们一起创业,一起吃苦,一起闯出了一片天下。当我们有了一定的经济基础 之后,她染上了打麻将的恶习,结交了一些江湖上的朋友。我讨厌麻将,从此回家 就越来越少。我不回家,她就和我吵,没有用,就开始自暴自弃,通宵的打麻将, 再也不管我。我对家庭失去了信心与憧憬,就用工作来麻痹自己。对她也越来越凶。 有一天,她来办公室找我,我们又激烈的争吵起来,她就拉我,让我回家,我随手 一推,她的头撞在了桌子角上,当场就昏了过去。以后的日子,她时而清醒,时而 昏迷。清醒的时候她就对来调查的警察和看她的人说,是她自己摔倒了。昏迷的时 候就叫着我的小名,告诉我她依然深爱着我,以做我的妻子为荣。有一天,她的精 神特别好,我去看她,她就对我回忆以前的事,一脸的甜蜜,说她不后悔自己的选 择,再来一次她还是做我的妻子。第二天起,她就彻底的昏迷了,医生说,她已经 成了植物人。到今天已经快2年了。” 我的灵魂一片空洞,听着我爱的男人在电话那头点烟的声音,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对自己发过誓,我这一生都不会和她离婚,会照顾她一辈子,让她永远都 不后悔做我的妻子。在和我来上海创业以前,她做过护士,喜欢白色的有花边的长 裙。看见你的那天,你穿着着那条白色裙子的样子和她年轻的时候非常的象。这半 年多以来,每次和你在一起,你的笑容和举手投足,总会让我想起她当年的样子。” 强的声音很平静,“梅,我没有想过要骗你,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所拥有的平静与 温馨,是在工作中永远也不能得到的。我为自己和你的关系之间留了一条线,永远 也不会有肉体关系。但在我的心中,已经给你留下了空间,这种感情类似情人与兄 妹之间。”强不再说话。黑暗中除了电话里轻微的沙沙声,什么也没有。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下个星期三,我们定好的日子,我还会去和你见面,你去不去你自己决定, 晚安。” 随后的日子,我另找了工作,搬了房子,换了手机。但我会忍不住,每天给强 打一个电话,什么话也不说,听着他在电话那头喂喂的叫,就发呆,在心底对他说 晚安,然后挂了电话,吃一片安眠药,睡觉。 我的状态一直不好。在我逃走之前,我并不知道我是如此深爱着强。在我逃走 之前,我也不知道忘记一个人是一件这样困难的事。 我在我们常去的茶坊门口乱转,从内心希望能够再一次看见强。我把白色的有 花边的长裙不伦不类的挂在墙上,纪念这不伦不类的感情。 我始终无法也不愿真正摆脱强的影子,希望他会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就象第 一次一样。于是我知道了我的爱情潜伏在心底的某一个角落,从来就没有离开过。 有一天,我在以前常去的茶坊门口看见了强的车。“我们去下五子棋。”一回 头,强就在身后。40出头的年纪,得体的穿着,良好的气质,胖胖的身材,强对着 我笑。 我要了酒,而不是乌龙茶。被强扶到车上时,我已经醉得睡着了。 因为口渴而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房间中,隐约想起强应该在身 边,就摸索着去找,身边没有,就在屋子里找,还是没有,就打开门,发现长长的 走廊,两边都是相似的房门,突然意识到自己被强送到了宾馆。 第二天中午,强来了。“我不喜欢在公众面前醉酒,不顾自己仪态的女孩。” 强一脸的不满。“对不起,我为我的宿命而狂欢。” 强听不懂。 “如果一直遇不到你,可能总有一天,我死心了,就会彻底把对你的憧憬与感 情埋在心底,等她慢慢溃烂,然后用一生的时间来疗伤。而你来了,就象第一次一 样。爱你,不是我的选择,而是我的宿命。”我的眼泪从心底流下。我知道,从这 一刻起,强会成为我一生最甜蜜也是最痛苦的传奇。 “梅,我什么承诺都不可能给你,也不可能会和你结婚,你应该离开我,去过 自己的生活。”强眼中闪烁的某种茫然与痛苦,更坚定了我的决心。 “我可以什么都不要,等有一天,你想走的时候,就给我留个儿子,等儿子大 了,如果足够优秀,我就让他回来找你,继承你的事业。”我想把自己彻底交给强, 从灵魂到肉体。 “梅,你应该知道,我并不爱你,至少在目前。” 我不想让强再说什么,就将我的唇贴上了强的唇。我一直认为一个女人生存的 目的之一,就是让她所爱的男人,因为她的存在而幸福。强是我爱的男人,我要让 他快乐与轻松。 以后的日子,我烧掉了有花边的白色长裙,剪短了头发,辞了工,把我全部的 身心与激情投入到强的生活与工作中,成为了他的女人。 有时我也会为感情的缺憾而黯然感伤,不知道没有名份的将来会怎样。但是和 强在一起的时间越长,越是为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智慧、沉稳与责任感所吸引,越 是坚信强是我所遇到的最完美的男人。 生活可以有很多种方式,我感谢上帝赐给了我一个真正的男人,一段真正的生 活。 2000年3月26日星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