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前进了一千年 -----前进与后退之间 作者:西西聪 多几天就是新的一千年了。 天还没亮,醒了过来。 不同以往,今天我迫不及待地希望时钟赶快转到正午时分,那时邮差就会来 了,我是说那个骑着摩托车的,一样冒风冒雨给我家送信的邮差,就姑且叫他作 “传统邮差”吧:) 已经有好长的时间了,每天清晨醒来,总迫不及待地盥洗完毕,只为了用最 快的速度,最短的时间,冲到书房里的那台电脑前,以最清醒的头脑,最饱满的 精神—— 爬上网。 这些日子来,我最喜欢的邮差就是那个唤作 Outlook Express 的。一开始的 时候,是他祖父3.0 帮我送信,后来他爸爸4.0 接棒了,现在我和他5.0 混得很 熟。每天东方吐白,眼睛挣开后第一个见到的人大概就是他了。前几天我还在想, 矗立在街角那边的“传统邮局”,大概和我没任何瓜葛了,有一天这邮局一定会 关门大吉,那骑着摩托车的“传统邮差”,也绝对不会是Yahoo Messenger, ICQ 等等的对手的了…… 今天, 我却突然觉得“传统邮差”好伟大。 她说,她前几天寄了一封限时专送给我,现在正在路途中,算算时间,四千 公里,飞机飞一飞,今天 大概也快到了。好久没收到她的“传统信件”了。 那天和她通电话,她说她寄了 一封信给我,我直觉的反应是问她:“我没收到。你刚才几点寄的?” 她说: “是限时专送的。”我又惊又喜的问她:“你是说,‘传统信件’??” 一年前,我一直怪她怎么公司不能上网,电子邮件比“传统邮件”快多了。 后来,她很兴奋地给我她的电邮地址,从此我们开始了天天见面的浪漫网络交流。 我制作了很多新鲜的电子贺卡给她,有时请她吃欧式早餐,有时请她玩游戏…… 这段日子下来,我突然觉得麻木了,开始有点受不了她的网络疲劳轰炸。每 天打开信箱,总要先下载她寄来的一堆“网络趣闻”,“精妙网文”,她乐此不 疲,我却常常去信告知:我每天被你的垃圾信件淹没了…… 结果,某天深夜归来, 平时可爱的 Outlook Express 送来了四千公里外她给我的信息:我最近心情很不 好 ,无奈放不下手边的工作,希望你尽快过来,不要让我等太久。I need you …… 第二天清早,我就在忙着打电话到旅行社询问机票的详情,还有旅游签证等 等。那时我就开始怀疑, E-Mail 是不是太快了一点…… 前几天突然想念起那部《三国演义》电视剧,就去买了一整套回来,看呀看 的,突然好羡慕起古人来。我羡慕古人能够直接享受原汁原味的古典音乐, 而且 你看那宫女们婀娜曼妙的舞姿,如仙女下凡般的神韵,配上精炼的乐师,这不正 是我们梦寐以求的“无响室”录音吗!我开始在想, 今人真可怜,我们花了一堆 钱,买了百万音响器材回来,结果听的是“假”的音乐。 最近在都市很流行听自然音乐,我也快快乐乐地买了一张“大自然的清泉”。 回到家,关起门来,置身在万丈摩天楼中,开始闭目静静地享受那“清泉”,那 “流水”,那“鸟鸣”;夜阑人静的时候,我还可以听到“青蛙的叫声”和“不 知名的虫鸣”…… 我开始赞叹录音技术的进步,可以让我听到热带雨林的声音, 可以让我悠游于北极深海鲸鱼的世界中,更可以让我即使身在万丈高楼,耳边传 来的竟是菲律宾马丽安那海沟暗流中奇奇怪怪的声音。我很认真的竖起耳朵,想 努力地听出是什么声音在叫…… 可是,上个周末圣诞节,我回乡下,迫不及待地把刚买回来那张“鸟之歌” (副标题:把24 种鸟类甜美的鸣歌声,空前完整地收录于本片),轻轻地播放来 听。 我边听边享受着这大自然的鸟鸣声,望着窗外痴痴地发愣,似乎很满足的样 子。 愣着愣着,突然见到窗外的果树上停了几只鸟,好像在那里唱歌—— 非同小 可,天啊,我刚刚听到的那些比较细的鸟鸣声,该不会是真实的,从窗外的那几 只“真实”的鸟儿那传来的吧?!我赶紧把音响关了,想证实一下, 到底声音从 那里传来…… 在都市里,这根本是不需要怀疑的。 我开始迷惑了,就好像我开始羡慕起古人,能坐在榻榻米上,揽着长须,静 静地听那就在眼前传来的音乐,边看着宫女们仙女般的舞姿…… 我慢慢地开始怀疑,为什么我要住在高楼里?高楼虽高,却见不到天空,碰 不到地面,还不如一个矮矮的平房。为什么现代化就是一定要建一堆的摩天高楼? 人口稠密区就也罢了,为什么那些地广人稀的地方,也要竖立起一支支完全不搭 调的擎天之柱?记得几年前,有位诺贝尔得奖人回到了母校当院长,开始大兴土 木,把研究院的建筑物拉高了几杖,结果惹来非议。原来,那大学是坐落在一个 盆地城市里, 而大学当时的设计哲学就是把校园构筑成一个盆地的模样,中间的 部分低,慢慢地往四周高起。 结果,那院长把最中间的那研究院拉高了,整个盆 地校园变了模样…… 我开始又在怀疑,是不是小时候邻里互助合办的那种路边大排档喜筵(俗称 “办桌”)的酒菜会比希尔顿,香格里拉的中餐还美味?因为2000 年1 月1 号那 天我要参加一个朋友的喜筵。 我又开始怀疑到电话这东西来。我这之前从没怀疑过我和她近在咫尺,因为 一通电话,她的声音就出现在我面前。今天,我开始怀疑了,其实她根本就在四 千公里外…… 想啊想的,突然哔的一声,把我从千千万万的怀疑中拉了回来—— 原来,我 伟大的,骑着摩托车的“传统邮差”先生出现在我面前了。他递给了我一封四千 公里外的,限时专送的“传统信件”。 今天我才注意到,原来“传统邮差”先生也换了,很久以前那个是不戴眼镜 的…… 1999/12/30 19:37 ~ The End ~ ———— 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