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天使 刚认识他是在她应聘那个音乐节目主持人的考试上。他很可爱,至少她这么认 为的,尤其是那双嵌在白白净净脸上黑色的眸子,尽管上面有副眼镜挡着,可还是 那么有神采。她喜欢他的眼睛,它不象她以前接触过的一些男人的眼睛虽然漂亮但 邪邪的,让她感觉不安。这双眼睛,那么明亮清澈,这应该是双天真无邪的孩子的 眼睛,怎么在他这么一个已经小有名气的节目主持人脸上? 刚看到她时,他也被她迷住了。她长得那么甜美可爱,还有那声音象天堂里出 来的。她的皮肤怎么那么白,两狭还泛着粉红。在她那又大又亮的眼睛下还缀着个 小翘鼻。每当她流利地回答出他问的那些个较难的音乐知识时,她就会微微侧过脸, 焉然一笑,那眼角似乎有流光飞舞。 在他的竭力推荐下,她顺利得到了这个工作。多么不容易呀,她想着她疯了的 父亲,出走的母亲,因劳累过度而去世的奶奶,还有她苦难的童年。 她的父亲是个音乐疯子,这是儿时她老听母亲这么骂父亲的。听奶奶说母亲原 本是很爱她父亲的,嫁给父亲的时候总巴望着他有一天能出人头地。可是日复一日, 年复一年的等待和越来越贫苦的生活使她失望了。父亲爱的是音乐,他决不会改变 自己的风格去迎合所谓的潮流,阳春白雪,和者寡之。 直到她十岁的时候,母亲终于无法再忍受终日痴狂于音乐的父亲,跟一个做贸 易的男人跑的。在母亲失踪的那天,父亲疯了。她看到父亲用菜刀一刀一刀狠很地 砍着他往日最心爱的钢琴,每一刀都喊着“你毁了我!”。 从此,她就同奶奶一起生活,奶奶,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靠每天去拾点垃圾来 养活她,她实在不想看着奶奶日见衰弱的身体再拼命的撑着。所以,高中毕业她放 弃了考大学的机会,她开始找工作。 为了谋生,她做过很多事,除了触犯法律和出卖自己的,她毕竟是他父亲的女 儿呀。她帮人送过外买,做过吧女,情人节还卖过玫瑰。她凭着父亲以前教她的那 点手艺,当过钢琴,吉它等乐器的家教。她努力的工作着,希望她同奶奶以后的日 子会好过些。可是,一年前,奶奶终于因为集劳成疾撒手走了。 奶奶走了,把她最后的牵挂带走了。从此她在这个世界上就变成了一个孤魂野 鬼了,反正她是这么看自己的,她不必再计较什么原则,她成了一个绝对自由的人, 就象儿时那些邻居笑她的那样,她是一个疯子的女儿。 她开始放纵自己,演绎人生。她交过很多的男朋友,她骗他们的感情,花他们 的钱,出卖自己的身体,可她丛来没爱过谁,爱这个字似乎离得她太远了。在她的 生命里只有游戏。她坏吗?不,比起命运对她的残忍,她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错。 然后,她的一个男朋友在报纸上发现了一则招聘消息,因为是音乐节目主持人, 想到了她在音乐方面的造诣,鼓励她去试试。她就这么成了他的同事。 第一次拍摄,没想到她会那么上镜,她一点也不羞涩,她开朗,大方,活泼, 可人,简直象个开心果。还有她对音乐似乎有着天赋的灵性,她向象是团火,总让 他不由自主感到要被燃烧的渴望。他想自己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也结识过不少好 女孩,可却无法对她们有任何非份之想,难怪老同学总是笑他柳下蕙了。可是,她 不同,当他第一次看到她眼角飞舞的流光时,他就想这个女孩是他要寻找并与之相 随一生的人。 这个音乐节目的名字叫“相随”,是有两男一女三个人主持的,他,她和另一 个叫谐志的男孩。没几次节目,他们很快成了好朋友。在这段日子里,她的音乐天 赋得以充分发挥,她凭着自己涉世的经验游刃有余的处理着娱乐圈复杂的人际关系。 她很快就红了,主任编辑也开始对她另眼相看了,可她始终不满足,她感到命运曾 拿走她的东西太多,她要加倍的拿回来。 他喜欢同她一起主持,她总是在笑,而且笑得那么甜。仿佛是无忧无虑,又仿 佛在笑看人世。她象一个自由的精灵,永远不会被束缚;她象一个在游戏的孩童, 而她生活里的每个人都象是她游戏的对象。然而,她却有办法使每个人都宠着她。 是呀,她的名字应该叫美好。 生活对她来说是一个舞台,每天一清晨她就想着今天要说的台词。她象在写剧 本似的,塑造着另一个自己,一个同自己相反的人物。她痛恨一切,所以那个人热 爱一切;她的内心终日阴雨绵绵,所以那个人整天阳光灿烂;她自卑,那个人骄傲; 她愤怒,那个人欢笑;她嫉妒,那个人宽容。如果说她自己代表丑恶,那么那个人 象征美好。 他总觉得她象个迷,纯真却让人难以看透。如今,他们是好朋友了,每次做完 节目,他们三人就会去小酒巴,喝两杯,聊聊天。他们什么都聊,天南海北的,他 知道她的父亲是个未能出名的音乐家,她的母亲也出自书香门地,虽然他们现在都 不在她身边了,但她是受着极好的教育长大的。是的,她的思想是丰富的,她的灵 魂是纯洁的,她是个天使。哦!可是为什么有一次,他偶然说她是个天使的时候。 微醉的她脸上显出一种笑颜,那不是她这个年龄该有的,那是一种带着点嘲讽,带 着点悲哀的笑容。还有她说的那句话,虽然她说的很小声,似乎是在对自己说,但 他还是听清楚 了。她说:“我是天使,那么命运把我变成魔鬼了。” 魔鬼,呵呵!怎么可能,她真象个爱演戏的孩子。 其实,她那天,真的有点醉了,当他说她是天使的时候,她应该露出花骨朵般 的笑脸,睁着她忽闪忽闪地大眼睛,用她那甜美的嗓子带点顽皮的回问他:“我是 天使吗?”而后再笑得咯咯响。她才是她编好的剧本,可是她当时居然想哭。她是 那么的失控,那个真实的她居然不听使唤的要冲到前台来要做女主角。 同他在一起的时间越多,她就发现那个虚幻的自我在她的体内日趋膨胀,她仿 佛带上了一个面具后,就被那个面具主宰了。 直到有一天,他们做完节目后,因为谐志有事,于是只有他两同去那个小酒巴。 那天他们谈的很投机,他觉得他于她能在精神方面得到某种共鸣,她与他一样都喜 爱音乐,喜爱一种自由的旋律而不是只有节奏的流行歌曲。那天,她觉得特别轻松, 特别自在,她说了很多话,都不是她原来准备好的。她都分不清那天是哪个她在登 台表演,她好象又多喝了点,头晕沉沉的。她突然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他的肩宽 宽的,很结实,她还嗅到了他身上那味道,是男人的味道?不,好象是家的味道, 是安定和幸福的味道。 那天,当她斜倒在他身旁,她的头靠在他的肩上。他的鼻子闻到了一片清香, 那是纯自然的味道,是天堂的味道。他的手轻拂着她的发,他的唇压住了她的唇。 是的,那天他吻了她。她早已不是初恋的少女了,为什么还会为他的吻感到迷 乱呢?她的身体被一种叫幸福的东西充满着,她的思绪被一个叫美好的女孩带领着。 上帝呀,如果真有上帝的存在,就让我当次一夜的天使吧,明天我愿意接受地狱烈 火的惩罚。 这怎么可能,那个记者同学给他带来了一条他无法相信的消息。原来他心目中 的天使并不是出自什么音乐世家,也没享受过什么高等教育。最使他不可接受的是 原来她并不纯洁,她同各种各样男人睡过,她根本是个婊子,只是她自己还身兼皮 条客的职位。还有,她有一个在精神病院做重病号的父亲,和一个同别人私奔的母 亲。她从头到尾都在骗他?不,不可能,那样一张天使的容颜,怎么会有一个魔鬼 的灵魂? 他不相信,这一切叫他怎么相信?可那个记者朋友调查的似乎很清楚,并且证 据确作,明天就打算上稿了,但是基于同他多年的友谊,知道她是他的女朋友,所 以拿来只是不希望他同其他人同时去惊讶这个事实,因为他需要时间去接受,去准 备面对这篇报道登出后的种种麻烦。是呀,这篇稿子登出以后,她会有更多麻烦。 如果是假的,那么她将会百口莫辩了,而她在娱乐圈也将从此没有什么前途可言了。 不管怎样这篇稿子不能登,他告诉他那位记者朋友,买他个面子,他愿意倾家荡产 买断这篇稿子的版权。记者感动了,同意留住这个秘密,临走是问了他一句“那个 妖女给 你吃了什么药,把你迷成这样?” 她是妖女吗?一个晚上他反反复复的看着那些资料,她有一个不幸的家庭,苦 难的童年,她有过一段较为奋斗的青春时光。她没有很高的学历,但她的确读过不 少书;她游戏人生是因为她对人生的失望。她本来应该是个天使,只是这个天使堕 落了。堕落?不,他还不想用堕落这个词来形容她,毕竟她没有犯过什么伤天害理 的大错。她只是失落了她自我的一部分。 他决定去问她,他希望她能亲口告诉他事实的真象。 他一早来到她家,好高兴哟,睁开眼就能看到他,还有他带来的可口的早餐。 他今天怎么了?一来就怪怪的,有事没事就要她说她的过去,难道他知道了?不会 的,知道他还会来见她?呵呵,她笑自己愈来愈多疑了,大概是害怕那幸福走的太 快吧。哦!那幸福总要走的,她知道,那是她骗来的,上帝会惩罚她的,可是…… 可是能不能在给她几天,不要这么快.再让她快乐几天,她回告诉他一切,她会跪 在他面前要她宽恕的.但是,不是今天,不要现在……好吗? 她依旧在撒谎,居然睁着眼睛说他是她第一个爱人。她依旧还在标榜她父亲的 音乐造诣,还有她知书答理的母亲。为什么,难道他在她心里没有一点分量吗?至 今她都不能对他说句实话吗?他来的时候很矛盾,他想如果她告诉他实情,他是不 是该给她一个机会,现在他更矛盾,矛盾的是以他的骄傲他如何去接受自己一次又 一次的被人愚弄。 “不要再演戏了,我已经知道你的一切,你的不那么光彩的家庭,还有不那么 光彩的过去。”他终于不能再忍受地开口了。 他的声音变得那么冷,那么狠。他说他都知道了,不可能的,知道了为什么还 来?他一定只是听到了一点风言风语,她要向他解释,她一定还可以骗过他的。 天那!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呀!她以为他是白痴吗?居然在这时还装得什么也 不知道,还让他不要听信传言。传言,在娱乐圈呆得也有一段时间的他,难道分不 出什么是传言吗?在她眼里他的智商就这么低吗?他觉得他的思绪开始混乱,他感 到愤怒,一种自尊被践踏,人格被侮辱,感情被欺骗的愤怒。 他从包里抽出那些资料,他冲着微笑的,不断编着谎言的她怒吼着:“够了! 这是你的光荣历史,你自己看看吧。” “我可以用我的全部财产买断你的过去,去无法用我全部的真心换回你半句实 话。”他走了,走的时候留下了这么一句话。她看着那叠资料,有她出身证的复印 件,有她父亲入院的病史复印,还有她所打工过的地方的老板的采访记录,还有就 是关于她的情人们……那份资料很详细,想必很有新闻价值。她慢慢地翻着,一个 疯子的女儿成了当红的节目主持人这一定可以成为娱乐版的头条,她会红得发紫的, 她该笑,该放声大笑。然而她的眼眶为什么被一种湿露露的液体浸满了。她哭了, 不,她在笑,那个美好的她在哭,那个丑恶的她在笑;那个美好的她哭的伤心欲撅, 那个丑恶的她笑的肝肠寸断。 坠落凡间的天使,陷入魔鬼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