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太长 打开电脑,随着一声“滋~~~”的猫叫,我又上网了。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 始,发觉自己白天的话越来越少,而晚上用在网聊的时间却越来越多了。网络似乎 已经成为我生活的主流。 “嗨!来啦!”一进聊天室,就看见T君早已在那儿了,在聊天室认识他已经 有些时日了。其实凡上网的人都知道,网络是个虚拟的世界,这个世界里没有那么 多诺言,和许诺后必须履行的责任,这个世界里的男男女女相见后,只是有意无意 的演绎着自己向往的故事,或浪漫、或深情、或疯狂、或嘻笑。有些话平日里不敢 说的,这儿可以说,因为说了不需负责;有些话平日里不能说的,这儿也可以说, 因为说什么都无需顾虑。 “是啊!”一边回应着T君,我一边又在想着白天才见到的克。当时克只是冷 冷的瞥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在两年前分手时,我曾幻想过很多次我们再想见的 情景,或悲、或喜、或沧桑、或感叹,却怎么也没想到在我们差肩而过的那一刹那, 彼此都微微地低下了头,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只好象两个陌路人。有时我也常想, 这辈子认识克,不知是我的福还是我的祸。 “T,你到底长得什么样?” 说真得,我常会把T君想成克。T君是东北人,说起来他在的城市离克的家乡很 近,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缘故,我总觉得他说话的方式同克的很象,就连在网上我也 感觉得出那种独有的东北人的豪爽和直接。尤其是在接了那个电话后,我便开始每 天逼着自己一杯一杯地喝着那些咖啡,并在这虚幻的网络上泡到天亮,为的也就是 在聊天室想同T多侃一会儿,不!也许是我潜意识里还想找回些什么吧!记得那是个 夜晚,我象平日一般早早地上了床,估计是夜挺深的时候,我迷迷糊糊地接了个电 话。一声混厚的带着浓厚的北方口音的普通话从听筒中传来,那声音似乎已经好久 没有听过了,那声音似乎同我记忆的某些部分相连、相撞。惶惶忽忽中我想起了克, 一个两年多来我一直都告诉自己我已经忘记的人。T君在电话里别别扭扭的叫我的名 字的时,我觉得自己心中很多早已被封存的记忆象是冲出了闸门般汹涌而来,突然 间一切象是都回到了从前,回到有克的日子。克曾经也喜爱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打电 话给我;克也是操着他那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有句没一句的同我侃着;克也是这 般在他那无限阳刚的气度里偶然会流露出几丝深情。那个早以为已经远离我生活的 克,仿佛一下子又冲进来了。 克是我初恋的爱人,其实在那场轰轰烈烈的爱情过后,我觉得的心门似乎从此 关上了。以后的日子我上网、聊天、交友、游戏但我不谈爱,不知是那回的伤口太 深,还是有个影子始终映在心里。克是从东北的一个小城考到上海来的,我记得第 一次见到克是在学校的联欢会上,当时我们坐在一桌上,克很能侃,而且说话一套 一套的。那时他说我的名字特难念,特不顺口,该改。我说“我都叫了二十多年了, 你爱叫不叫。” 他说:“二十多年算什么,以后我要叫一辈子的,多别扭呀!” ‘一辈子’,克很喜欢用这三个字。一辈子,我总觉得那是好长的一个词,可 是我喜欢听他说,我觉得这三个字在他嘴里是比‘我爱你’更动听的情话。………… “青,等我。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的。”这是在克毕业后要回东北的那天,当 把已经哭得稀里花拉的我从火车上赶下来的时候,末了他喊的。那次他把‘一辈子’ 这三个字喊的特别重。这算不算海誓山盟,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了这三个字,在 以后每个痛苦等待的日子里都会有希望。因为他给我的承诺的期限是一辈子。 一年不到的时间,克如约打回上海来了,他说他会一辈子都履行他的诺言。不 过他这次回来不是读书的,所以他在上海没有户口,没有住处,也没有工作,生活 一下子变得很艰难。克还是很喜欢说‘一辈子’。一次,他租到了一幢煤卫合用的 老式公房的一间小西屋,看着满屋的尘埃,他对我说:“青,我不会一辈子穷的。” 不久后克找到了一份工作,由于找得仓促,薪水很低,付完了房租、水费、电 费、煤气费便所剩无几了。这使得克不得不再找了份兼职,一天打两份工,我知道 他做得很辛苦。忙得累死累活的,话也比过去少很多了,‘一辈子’这三个字不知 从何时起他便不再说了。是啊!现在都过不去,还说什么将来,说什么一辈子,现 在我才明白那时他肩上沉沉的担子,明白‘一辈子’这三个字的分量。可当时我却 总是傻傻的想听,就象犯了烟瘾的人,对烟有着不可缺少的依赖。女人一旦陷入爱 情,永远会变得呈惶呈恐,害怕失去,仿佛即使已经许诺了一生,如果不是天天能 说,那么一辈子依旧还是太短。 我们的感情没有象克承诺的那样维持一辈子,其实在他工作后没几个月,我们 便分手了。分手的原因看似是由于另一个女孩的出现,其实……。那时我刚考完一 连串的毕业考,想着已经快一个月没同克联系了,我打了个电话给克,接电话的是 个女人的声音,自称是他的女朋友。听她这话我很吃惊,吃惊得几乎无法思考,脑 子里一下子空了,我以为一定是电话线路出了问题,于是当下,我立即驱车赶到了 克的住处。克不在,一个挺年轻的女人在为他打扫房间,她手里有克房门的钥匙, 同我手里捏的那把一模一样。不知道当时我是不是被刺激过头了,我没有象电视或 者小说里写的那样夺门而出,反到傻呆呆地走了进去。我没有搭理那个女人,径自 找了张椅子坐下,潜意识里我似乎想等克回来,我想等克回来后一切问题都会解决 的。 不知多久后,好象时间挺长,我只觉得自己的思潮好象翻滚过了几辈子后才看 见克从门那儿进来。克当时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那双原本如大孩子般清澈的眼睛 也暗淡下去了,满脸的疲倦,满脸的萎靡。他看见我的时候,有点吃惊,但那份惊 讶似乎已经压不过他疲乏的心。他给了那个女人一个眼色,那个女人便很识相地放 下钥匙离开了,走的时候还在克的耳边小声嘶语了几句,声音很轻,说的什么我听 不清。但那时我想我已经再不需要听清什么了,只那个动作,只那个眼神便已经逼 迫着我必须做出决定。 “青,你还想听我解释吗?”那女人走后,克走到我跟前小声问我。我摇摇头, 因为那个声音让我陌生,不知什么时候,克操起来他那僵硬的上海话。想不到大学 四年,他没学过一句,现在才上了这么几个月的班,这半调子的上海话他居然还说 得挺顺溜。我记得在校时,他曾对我说过:“说上海话最不象个男人,我是一辈子 不要说的。”但是他嘴里的一辈子居然就这么短。我没再说什么,真的我不知道自 己该说什么,我只是伸出手去,把那把已经被我手里的汗浸的湿溚溚的钥匙塞在他 手里,然后准备离开。 “青,你决定了?不后悔?”我仍然摇了摇头,接着我听见一个声音没有经过 耳膜,直接进入心底:‘你会后悔的,放弃克,这是个会让你一辈子后悔的决定。’ 我知道那不是克的声音,克已经不再说‘一辈子’这三个字了,那是我的心在对我 的脑说的,那是感情的我在对理智的我说的,那是一个自我在对另一个自我说的。 也许我真的会后悔,但我还是摇着头离开了那儿。 从那天起我就再没见过克,直到今天早上,我们象是很有缘的在人流嘈杂的马 路上相遇了。克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克了,那衣着,那打扮,早退去了一身的学生气, 象个真正的生意人了。而我,想来也可能不再是过去的我了,我们象两个陌生人般, 瞥了彼此一眼,连声招呼也没有。是不愿还是不敢,是真的往事如风了还是因为记 忆里的伤口依旧在痛?曾经的许诺是‘一辈子’,我们说过要用一辈子来相爱,是 不是就要用一辈子来忘却。直到现在我才知道,一辈子的时间真的太长。………… “你怎么又要问我长的什么样?”T君的回答还是老样子。 “没什么,想知道。” “我说了我长的不帅也决不丑。青,相信我,我的模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 爱你,” “哦?爱我?” “对啊!” “爱我,能爱多久?一辈子行不行?” “一辈子?呵呵!一辈子,太长了。你不觉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