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的永恒 作者:姬然 如果你要问我这辈子最大的骄傲是什么,我想,那一定是我的姐姐。 她走在我前面的不仅是年龄,从小到大,无论是智慧与毅力,都是我永远无 法追赶的脚步。 在我初二那年,她极为风光接到了上海一所重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于是在 小城许多人羡慕的目光下,搭上了那辆充满希望与阳光的列车。她原本成绩并不 理想,是见了许多在车站欣喜若狂奔向自由的大学生后才发誓进取的,她说,我 渴望像他们一样毫无拘束地挥洒自己的梦想。嗯,敢做梦也能实现梦,不愧是我 的好姐姐。 二年级假期回来的时候,她还说要继续深造研究生,可过了一年居然变了, 我们谁也不知道其中的原因,只知道她的脸上时不时多了一圈红晕。到了毕业的 时候,她不顾家人的反对回到小城,还带回了一个人。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是她的同班同学,高高壮壮的,讲一口让人听不惯的北方话。可姐 姐很喜欢,有时还会用从他那学到的北方话与他对谈,兴奋之处两人都笑得前俯 后仰,通常情况下,可是这个男人的到来,却给我们家掀起了不小的风浪,动不 动就吵得翻天覆地,连邻居都凑到门口来看热闹,久而久之,他也只敢呆在单位 的宿舍,不敢轻易踏足一步了。在这个家,内部事务是母亲说的算的,父亲听完 母亲的一番分析,也站到了她那一边。可越是这样,姐姐就越不肯罢休,她生来 就是这副牛脾气,火辣辣的,像川妹子似的。 我一向不喜欢在人背后扳弄是非,可直觉告诉我,这位未来的姐夫不可能给 姐姐幸福,于是我也学着大人的样子在姐姐面前劝了几句。没想到她一下子窜起 火来,说纵使全世界都与我为敌,我的亲妹妹也不能与我为敌呀!我在她的怒火 下变得悄然无声,心里的忧虑却愈发强烈起来。 终于,闹了两年,她还是偷偷和那个男人打了结婚登记,母亲纵然气得哑口 无言,也只得硬着头皮给他们办婚事。新房的一大笔钱是姐这些年做兼职辛苦赚 来的,而那个男人据说家里穷,很多钱要贴补家用。酒宴之上,我忍不住问了她 一句,姐,你为什么一定要嫁给他?她举着酒杯的手突然地就抖了一下,愣了半 晌却什么也没说。难道爱一个人真的不需要理由吗,我觉得这个时候她就像一个 无知的少女,而不是历经了四年寒暑的大学生。 第二天清早,我跑到新房去看她,只见她无力地靠在床边,见了我也不搭理。 问她姐夫上哪了,她只背过脸去,眼睛里像是有什么异物,难道他昨晚出去了没 回来?仔细看了看房间,的确没有男人留下的痕迹,我拼命摇晃着她的双臂,问 她姐夫的去向,她说,昨晚说要去打一会麻将,就再也没有回来。这还仅仅是苦 难的开始,从那以后,姐夫的赌瘾就越来越旺,几日不归都成家常便饭。有一次 姐姐发了高烧,我刚赶到门口,就听见他在催姐姐做饭,我隔着门就对他大声斥 责起来,他居然说,你姐还没死呢。后来高烧不退送到医院吊瓶,并引发了原有 的慢性病,姐夫都没来过一眼,而姐姐念叨着他婚前的好,泪水就从来没停过。 这段错误的婚姻熬了四年多,姐姐的泪水流干了,心里也开窍了,决定和他 离婚。没想到提出要求的时候,姐夫气急败坏地抽出皮带,狠狠地就往她身上抽, 一边抽还一边威胁道:你敢离?你敢离我就不让你出这个门!当时是夏天,皮带 抽在细嫩的手臂上就是一道血痕,皮开内绽的把血都给溅开了,姐姐叫着、躲着, 那个禽兽一般的男人就一直追着,直到邻居闻讯赶来后才制止了这一切,可这个 时候,姐姐已经趴在地上,不知死活了。 我一直以为姐姐为因为这场重创变得萎靡不振,然而令人称奇的是,疤痕还 未褪去,她就恢复了婚前的活力,或许是因为太多的磨难反而变得成熟了吧。打 这以后,我再也没见她哭过,而是很努力地为自己的事业打拼,并兼职做了保险 代理。而且在这股成熟的魅力下,不少异性又围到了她的身边,很真诚地要给她 幸福,姐姐未曾为其中的任何一个动容。我知道,她的心里还藏着一个缺口,有 几次我亲眼目睹她在睡梦中惊叫连连,醒来后一头虚汗,并捂着前夫留下的疤痕 心有余悸的样子。她在用坚强包裹着内心的脆弱,可这并不是标本兼治的良方, 我期盼着一个人能走进她的生活,抹去所有的旧创,她这样一个善良而勤勉的女 人,是该有一个人好好疼爱的。终于,半年以后,从远方来了一个人,是她上海 的一个老同学。 那是一个并不帅气却相当沉稳的男人,三十出头了却依旧没有结婚,面对他 的到来,姐姐矛盾了,我知道,现在的她面对爱情没有理由不矛盾。然而偶然间 和他的闲聊中,他告诉我,他在为自己延误了许多年的勇气而努力着。他从大学 时代就一直暗恋着姐姐,只不过碍于昔日姐夫的情面不敢开口,如今他终于发现, 自己犯了一个多么严重的错误,所以他是下定决心来娶她的,用一个男人的全部 真诚与热情。 我笑了,姐姐还是幸运的。你已经错过一次,不可以再错过第二次了,于是 我说,走吧,姐姐。 后来,姐姐就跟他去了上海,虽然一年才回来一趟,我却重新发现了她脸上 的红晕,不过这一次,是持久而美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