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缠不清 作者:君瀚 (上) 我是一向不喜欢参加这类酒会的,一帮素不相识的人聚集一起,说着一些 “久闻大名”、“如雷贯耳”的客套话,虚伪、无聊。 可不来又是无趣的紧。 一个女子,只身一人,在家又没事可做,只好赴约。日复一日的晚宴,打扮 得当,准时出席点缀他人的派对,犹是一只毫无灵魂的花瓶,陪笑陪吃。 当然不来也是可以的,没有人会勉强的。 说的无良点,有些女子对这种约会还是趋之若骛的,最主要的是因为她们想 通过这种宴会结识一些富贵中人,图个金龟婿,捞个下半辈子的安逸。但这一切 也并不是唾手可得的——没有一定的机心,没有一定的美貌,没有一定的忍耐, 也都是枉然的! 当然我自是有这条件说此种的风凉话。 因为我嫁人了,而且是嫁的很好!外子手上拥有几家五星级的酒店,我每日 的任务是和几个阔太太一起撑起这个市面的繁荣——购物、打扮、喝荼……永无 止境。 幼时一直希望自己有个取之不尽的百宝箱。而今我有了,一个比百宝箱更为 实际的物件,是钱!我应该是快乐的。 不,我并不快乐,我的丈夫不理我! 家中永远是我一人,如果我记得没有错的话,他有一年多没碰过我了,我依 旧是一朵盛开的玫瑰,只是他不再看我。 外间传闻他和他的秘书好上了,那是个惹火的尤物——风骚的眼神、丰满的 胸脯、微翘的臀部、修长的美腿……我要是个男人的话,整天对着这种尤物,我 可能也是会心猿意马的。 不过我不怕,家俊是不会和我离婚的。 不是说他还爱我,也不是说他要面子,说穿了,只是他不敢,为何?道理很 简单,他要和我离婚,可以,分一半的家产给我,我一定会拍拍屁股,立马走人。 有了钱,我还怕谁?男人会有的,爱情自然也是会有的。只是他不敢,他会肉刺 的,越是拥有优厚条件的人,必会步步为营,他们怕只怕自个辛辛苦苦挣下的江 山,平白分予他人。 所以只要我在人前不失礼于人,对他肯忍让,肯低声下气,不去捅破那层纱 纸,他总是不至于在物质上会亏待我的。因此无论如何,我总是笑的,因为无论 在何时何地,我总是冠以他的姓氏,我总是叫“王林如眉”。 有时想想,那时他怎会娶我的?原因是什么?我一直是不明白的,论机心、 论样貌,当时比我胜者,大有人在,只是结局是我赢了,她们输了。可能是我和 他确有这段宿缘吧! 想想,曾经我是爱过家俊的,他的温柔,他的细语,叫我记忆如新。可这一 切都过去了,他不再看我,我只是他在社交场上带得出手的一件物品。他已经爱 上了外面的夜,厌倦了我的体温,他曾爱过我吗?他又为何要娶我?难道我真只 是个生儿育女的工具吗?我曾不住的问过自己,不住地在那夜深人静的夜晚,用 我的身躯缠绕着被褥。夜啊,这漫漫的长夜,这一个个空渡的良宵啊! 不过如今,他对我不再重要了,我发觉了钱的乐趣,它是吗啡,它让我着迷, 我已懂得如何驾驭它,只有它不会背叛我,它是我的良人,我的知音,我只爱它。 在家中,我总是面对着空旷的大厅和那些装作是忙碌的下人,指示着他们做 这做那,在他们的眼中看来,我一定是很可笑的,“这女人怕是十辈子没使唤过 人,一嫁入豪门,就生怕他人不知她是少奶奶似的,一股穷酸相!”我是随他们 怎么想的,不乐意就别做,反正你不做,总有别人会抢着做。 这世上是不会有空出的椅子,只会有空站在一旁久等的人。 我是最最喜欢在烈日当空的正午,叫花王到花园不停摆换花盆的位置。我总 是偷偷躲在一旁看着他,看着他那被汗水浸透的汗衫下——一身若隐若现的肌肉, 他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是紧绷着,如同一张拉满了的弩,随时准备射出雷霆万钧 的一箭。每每我总是好想上前轻抚他,抱着他,用齿间轻咬着他的每一寸肌肤。 但是我总是要克制住自己,因为这是不行的,我是不能不小心的,我是不能有任 何把柄让家俊抓住的。因为我是不能被打回原形的,我已经不能习惯那种没有身 分、地位的生活了,我要的是身上无时无刻被充满着让人艳羡的光环! 但这并不代表我不会偷吃的,我不是那种能耐的住春宵的女子,只不过我是 一只很狡猾的狐狸。 对于我来说,我是从不去夜店的,因为那儿是太危险、太容易被熟人认出的。 寂寞的时候,我只会在一些高等学府的周围出现。不要问我这是为什么!你也千 万不要认为学校就是个圣洁之地,只要是有人在的地方,就会有这种龌龊的事情 发生,只要你是懂得门路的,这太阳底下就无新事了!那些后生又干净,又少事, 最主要的是他们不多嘴的,完事好,又不认的你,一度春风,事后给点钱,买几 次衣服,我还是很乐意的。 今夜我是无聊的,恰巧张太太生日,办了这个舞会。原本这种时候家俊总要 和我一起出席的,以显恩爱,但他又正好出差在外,为了不失礼数,为了排解这 撩人的寂寞,我去了,就当是看看那些俊男靓女也是好的。 张太太的府上早已衣香鬓影,好几十对的客人已经抵步,泳池边上排满了香 槟鱼子酱,乐队曼妙地奏出曲子。我闭目倾听,想象着:月光、沙滩、海浪,还 有一个善解人意的良人相依相偎…… “小姐,可否请你跳支舞吗?” 我从梦中惊醒,耳朵开始稣麻、烫热,是谁看见了我的失仪?我眯着眼,看 着来人,真不愧是个英俊的男人,五官线条刚硬、端正,他是健硕的,浑身上下 修饰的无懈可击,意大利的西装、薄底的平跟鞋。以我对男人的认识——他是匹 带劲的种马!我一想到这,脸上不由的更为烧热。 他一直在对我笑,作了个“请”的手势。 我也报以微笑,伸出我的手,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你很美!今晚你能陪我跳过每一只舞曲吗?”他在对我耳语,轻轻拥近我 和他的距离。 我不去理他,只是继续低着头。 他用握着我的手掌的一支手指,轻轻地搔着我的掌心。 他依是低语,“我刚从国外回来的时候,就从一本书上看过这样的一句话‘ 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说就是这样子的吗?” 他有些孟浪。 我不能让他再误会下去了,这是危险的。 我嫣然一笑,“我是王家俊的夫人,朋友们都叫我的名字——如眉,你也可 这样叫我。先生,我该如何称呼你呢?” 我话音刚落地,就看见了一件奇事,他忽地在三秒钟内胀红了脸,难堪得巴 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我突然发觉,我喜欢看他尴尬的样子,这时势会脸红的女子都已少有,更何 况是这样一个堂堂七尺男儿?但不知为何,我还是觉得他有种略为不大正派的感 觉。 他慢慢放松原本紧握着我的手,“张之杰!很高兴能见到你,家俊呢?怎不 见他?” 哦!原是他,听过这名字。我知道他是张太太的小叔,才从国外回来一年多, 只不知为何很少在社交场所中见到他? “家俊,他去外地公干了,我是一人来的。” 舞曲渐入尾声,他轻轻送我回座,又不失礼数的和我寒喧几句,才借故走开。 我看着他的背影,那平实的西装仍掩盖不住他那厚实的肩膀,回想着刚才他拥我 入怀时那刹那的温柔,不禁轻嗅着自己的手指,想像指尖仍留有他的那份气息。 夜是如此沉静、是如此美妙,可能是我多喝了几怀酒吧!我总是感觉到一股 灼热的眼神在不远的地方紧随着我,每当我在找寻时,那股灼热就消失的无影无 踪,这感觉是微妙的! 晚宴结束的时候,张太太拉着我的手,“如眉,平常多出来走动走动,瞧你 又比先前瘦了许多,让我看的怪心疼的。家俊也真是的,常常顾着生意。哎!冷 落了娇妻。我叫之杰送你回去吧,刚才你俩也是认识过了,他和家俊是从小即相 识的朋友,只不过是先几年他出了国,大家联系少了。你若不介意的话,我这就 叫他去。” 我只是点了点头,她便寻他去了。 对我来说,张太太是热心的。我看的出她是真心待我好的,我没有违她的意, 说心底话,我还有丝求之不得。张太太是不清楚我的,这儿又有谁清楚我呢?他 们又有谁知道我是个夜的女郎?这只是我掩示的太好了,在外——我一直是个贤 淑的女子。我太明白,我所扮演的角色,克尽妇道、有教养、识大体,是个贤内 助!我要让世人都明白我是弱者,错的皆不是我,只是家俊!我要让世人都同情 我,这样家俊就不敢动弹我,他也是个有名望的人,他也是要顾忌许多事的。 我在偷笑!我在为自己得意! 一路上他都平稳地开着车,他并不多话,他是静默地,只是不时用他的眼稍 偷偷看着我。 我知道他是对我很有好感的,或许还不仅于此! 我感到丝丝燥热,虽然车上是开着冷气的,但这种热是从丹田涌上的,这是 一种致命的危险。我开始扭动我的身躯,似乎是想坐得更为舒适点。也可能我是 喝了太多酒了,我如同是坐在云里雾里,我用手指缓缓拉开我披在身上的丝巾, 这丝巾下是我那高耸的胸脯,它们正随着我的呼吸在轻微的起伏。 他又在偷偷看我! “嗯……”我轻轻哼了一声,“好热!”我媚眼如丝,看着他,“你热吗?” 他不答,紧紧抿着他的唇。 我气恼!这不解风情的蠢物!我打开车窗,车里顿时吹进徐徐冷风,我得清 醒自己,不得行差半步,因为我是不行的!我毕竟是王家俊的夫人,他也毕竟不 是那些不知世事的后生仔。 窗外——月凉如水,正是个寻欢作乐的好时光! 咦!我是怎得了?今夜的我似乎甚为饥渴,心中总是念着那事!他的车似有 着淡淡花香,我是没有闻过这种香味的! 但这香味甚是好闻!我依稀看见他那厚实的衣物下——有着浑圆的肩膀,强 壮的手臂和那宽厚的胸膛,还有那淡淡的胸毛…… 我又嗅到了,就在这奇异的花香下藏着那似有似无的男性气味,对!这就是 异性的气味! 他又在看我了,这回他不是偷偷地看,这回他是凝视。 这样激烈的目光,是能燃起熊熊大火的目光,我浑身沸腾! 我不安地来回抚摸着自己的耳坠。突然一只手伸了过来,这只手抚过我的面 颊,抚过我的脖间,抚过我的腰身……最后停在我的腿上。 我一阵稣麻! 不知是什么时候,这车已停在了路边,旁边是座公园。 此时,我们都没有用任何言语表态。我下了车,他也下了车,我行在前方, 他跟在后方,他始终是亦步亦趋。我终而累了,我停足,他也留步,我看着他笑 了,他也跟着笑,我脱下舞鞋,趋向他,拉起他的手放在我的腰上,我把脚尖踏 在他的鞋上,我的手勾住他的脖,他拥着我,开始翩翩起舞。 这里是寂静的,我仿佛回到幼时,有了第一次和男生跳舞的感觉,那是扣人 心弦的。他的目光无时不刻的笼罩着我,让我有了种被呵护、被怜爱的感觉,这 是让我有了一份久违的衿贵! 炙热的目光,找到它的燃烧体,释放它的热量,我正尽情自怜。 我闭上双眸,倾听这自然的乐声,这里只有舒心。 他的吻终是来了,我在享受这突如其来的热浪,我渐渐飞上云端,很是奇怪, 他只不过是吻了我,一个吻罢了,我已上了云端!我已觉得自己的某些地方已经 湿了,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啊——对了,是一种高潮!他的技巧让我痴迷!这是一 种比吗啡更致命的毒药! 我在颤抖,只是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我已输了。我迷恋上了他!他赢了!这 场心理上的战争中,我已成为他的俘虏!我的泪缓缓流下我的眼眸。 他慢慢放开我,用嘴轻吻我的泪珠。我紧紧偎在他的怀中,感受这份真切。 在心底深处,我却有了一股恐惧,它在渐渐蔓延。 这说不出的理由…… 回程的路上,我们还是一言不发。 但愿这时空是停顿的,但愿他能开口留我,我扭弄着我的晚装,期望他的开 口。 我瞅着他,要不是在舞会上听过他开口,我可真要以为他是个哑子了。他在 专心致致地开车,好似刚才的一切只不过是场梦!这诱人的花香经过这漫长的时 光,依旧暗香流动。我的燥热依然没有摆脱! 家近在眼前,车划过一道银线,停住。 我只好下车,回首看他,仍是不言。 我气极,转身想走!我被拉住了,他回心转意了,我狂喜! 再回首,是难堪! 他没有拉我,拉我的只不过是那车门,我的晚装被车门卡住了! 他笑!替我松开车门。我叹了口气,整整我的衣衫,他不留我,我也只好走 了,这时他又伸出他的手,他牵住了我,然后放手,我的手中已多了一件物件, 是他的名片!我还没回神,他与他的车又如一道银线划翔而过。 我久久不能回神!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啊! 进了家门,很是意外,家俊正悠然的坐在大厅,喝着威士忌,“才回来?” “嗯。”我很累,想回房。 “过来。”他拍拍身旁的位置,示意我坐下,“玩的开心吗?” “不错,来了好些人。” “有谁呢?”他微微靠近我。 我觉得他很是奇怪,他是从不过问这些的。他在拔弄我的发梢,这举动是有 多久的事了?我是记不清的,但,这应是前世的事了。 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神色极为暧昧。 他捏着我的手,我想挣开,他不放,他再用劲,我的手被他捏痛。我不再挣 扎,我知道我再挣扎,他只会捏得更起劲,我放弃了。 “看见之杰了吗?他还好吧?”他在笑。 我一阵寒意,难道他看见了什么?“见着了,他不错,刚才便是他送我回来 的。”我索性先说。 片刻的静默后,他又说,“你说是他好,还是我好?”他问的更怪异了。 我惊心,“自然是你好。”我低下头。 他托起我的额,他盯着我,“看着我,对我说,谁好?” 他的口中迸出一口酒气,是恶酸。 我不敢别过头,我只好看着他,“你是我的丈夫,又有谁会比你更好?” 我不想与他再说这个话题,我问他,“你不是要公干一个月的吗?怎才去了 一个礼拜就回来了?” “想你啊!”他笑得不怀好意。 我只觉得毛骨悚然,我不信,他定是醉了。 “眉眉啊,你说我们多久没有好过了?”他倚身在我的身上。 我不敢也不能推开他,他至今仍是我的衣食父母,我是不能开罪他的呀! 他的手开始摸弄我的乳房,我想躲开,我在心理上是觉得很厌恶的,可身上 刚刚经历的那股热浪却还没有平熄,我渐渐有了反映。 我的脸开始潮红,呼吸开始急促。看着他逐渐狰狞的面宠,我竟然开始期待! 期待什么呢? 是这男性的粗暴,是这诡异的笑容,还是这久违的体温? 我的身已似蟒蛇般的缠绕,我的唇已在吐芯,我的壳已在滑落。 我在渴望,我这个饥渴的女人啊!看着他的脸伏在我的身下,这熟悉又陌生 的舌啊……我努力伸张我的腿,让他更能伸入再伸入…… 在这醉生梦死的时分,我开始想像——他和他的秘书之间是否也是这般的缠 绵?他们又是有过怎样的动作?又是能有过怎样的高潮? 突然他停住了,他在这昏暗的灯下在狠狠地盯着我,这目光似那死鱼般!我 顿如从云宵堕入冰窖,不觉间冷汗加身。 他猛地站起身,“啪”地一声巨响,我的脸清楚的印上他的掌痕,嘴角流下 汩汩血迹,泪水刹时饱满我的眼眶。 他楸起我的长发,他的脸靠近我的脸,他用舌尖舐食我的血迹。我不敢动弹, 生怕会受到更大的伤害。他用牙齿轻咬着我的耳坠,缓缓地吐出一句话,“贱货, 你怎生的如此淫荡?”接着他用劲推我在地,他披上他的外套,走了,他就这般 走了。 我屈辱的从地上爬起,门外响起车子的引擎声——他又离开了我的体温,他 又只留下了我的伤痕! 在这,我还剩下什么?只有我那依然燥热的身躯和这无尽的时空。 哎! 我在长长的太息。 日子还是一样会过去的,在这干枯的生命中,我要学会的不过是如何掌握杀 死时间那门精湛的本领。 每日照旧天还是会亮的,每日的我还是要照旧面对那无情的阳光。因为既便 是有那厚密的窗帘,也总是会有罅隙,光线它总是无缝不入的。它让每个窗子都 镶嵌着四方的金边,特别得怪异,也特别得刺目。每当我透过光线,看到水晶镜 中映射出我那张卸妆的脸,原本在夜中看来晶莹通透的面宠,却无情的照出青青 血丝。我是惊恐的,我已不再适合这朗朗晴空,我早已被归为夜色,我是基督山 伯爵的后裔。 接下来的日子与平素没有两样,家俊还是很少回家,在家中若是能见着他, 他不是喝的烂醉如泥,便是呼朋唤友在家中吵闹。有时他也是会故作亲密地拉着 我,介绍朋友予我认识,他会当着朋友的面说,“如眉是我的好妻子,这点是不 容置疑的。”而我也会款款而笑,“家俊是爱我的。”有时更会在朋友的面前替 他整理领结,那种浓浓深情是会让人艳羡的。 可这背后,又有谁知呢? 这千疮百孔的爱啊! 这些时日,我是一直在期待着一个人的电话,心中莫不是把这——“张之杰” 这姓名念上个千百万遍,每逢午夜梦回,想着他的笑,念着他的吻,抚摸着他曾 揉捏过的每一寸肌肤。那份稣麻,我为之疯狂! 我开始借故去张府,我常参加张太太举办的各种宴会,但总与他不得相见, 那份相思已刻入我的骨髓。 我不止一次的警告自己,不可相见,不可犯此齐天大险,我是输不起的啊! 我如若输了,便会被打入原形。我再不能以“王夫人”的身份参加各种上流聚会, 再不能进入各种高级会所,它们将与我无缘。我心中精刮的算盘不用敲打,也是 知道这场赌局是输定了。可虽知如此,我还是忍不住,忍不住想找他,忍不住想 见他,每次找他时总是对自己说,“最后一次,就只是这一次。”可若是让我能 找到他了,能见到他,我也可能无怨了。可笑的是命运之神偏偏无法让我如愿, 每次满腔热火的而来,却往往落意而归。 嗳! 他还要我等,等得越是久,我就越加得渴望。 今日,我依是那样的百般无聊,我倚在贵妃榻上,逗弄这怀中的波斯猫。猫 儿静静地蜷缩着身子,这美丽的猫脸上有着冷陌而骄傲的神气,它不时得用那犹 是鬼火的碧眼眯眯地看着我。我看着它,它看着我,我突然觉得它是温暖的,最 起码它无忧它的衣食,最起码它此刻是在我的怀中,而我呢?我要用多少个良宵 才能换得到这眼前的锦衣玉食,这夜夜的良宵我又在谁的怀中呢?我一时只觉一 口浊气从胸口冲上口腔,我死劲地掐了下这猫,狠狠地摔它在地。猫儿突然被我 这举动吓了一跳,它从地上跃起,猛得坚起身上的毛,用那鬼眼阴幽的盯着我, 我不显弱,我也盯着它。可能它是突然想起我是它的衣食父母,渐渐地它又温顺 地踱到我的足边,蜷缩着不动了。我一时感慨,这动物还真是有灵性的。我又时 不时地抚摸着它,猛地间我突然查觉到我和它之间也不晓得是有那些地方如此相 似!我不敢想了,真得不敢想了! “太太你的电话。”女佣把电话拉进我的房来。 我的心是咚地一跳,是他吗? “喂,如眉,我是安妮。” 是张太太,我的心又跌回谷底。 “我正想你呢?正巧你就打来了。”我在客套。 “那是我打的巧了,今晚有空吗?” “有空,是你约的,我自是有空的。” 她笑。 这世上又有谁不愿听好话呢? “那就好,今晚我在我小叔的别墅开了个派对,你来吧。我晚上派车来接你。” 我的心又卟地提起,“怎是在你小叔的别墅?” “你不知道的,他刚买了个靠海的别墅,那风景好的没话说,我一看就喜欢 的不得了,便向他借来一用咯!” “好,我来!” 夜,已是悄然降临。 幽黯的灯下,冰冷的水晶镜前,我那蔻丹鲜艳的手指在苍白无光的素脸上, 轻轻用彩色的神笔勾出我的轮廓,我淡淡地扫上魔魅的脂红,瞬间青青的血丝已 无踪迹,这冻腊般的面像逐渐复生,这是我向夜之神借来的魔力,它渗入了神秘 的夜色,我的脸益加的晶莹透亮了。 在床上有我最爱的低胸晚服,黑色的网状束腰袜和那十公分的细跟鞋……这 一切又一切的道具,皆是我为他而备的。 这……只是为得在他的眼前幻化成那千娇百媚的样貌。 怀着忐忑的心,我如约而至。 他的别墅是采用法国宫廷式的设计——四层高,前后花园,依崖而建,崖下 是层波叠浪。月光透过层层云纱,撒下万道银辉,就在这院落中便可清晰倾听崖 下惊天的巨浪亲吻岩石时发出的浓浓爱语。 我假与女友轻声漫语,目光不时留意周围的一切人等。在这款款的笑语中, 我不时的暗自打探他的讯息。 终是让我见着了,他在泳池边被一群女子花团锦簇的围着,他神情是悠然自 得的。 我妒火中烧,不愿看下去了,也不能够再看下去了,我不知道下一秒我会生 出何种的举止。 照理说,我应当及时抽身,或是出外旅行一趟,兜个圈子,行遍全球,回来 后不又是个一干二净? 照理说,这是可以做到的。 况且,我与他并末有过什么!有的也不过是那种迷离的情绪。 可说是容易,做是难。 我已不能自控,我的脚步渐渐在趋向他。然后,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留足,我 故意把手伸进池中,向他的方向拔弄水波,企希引起他的留意。 唉! 空费了我的心思,他的目光依旧留恋在她人纤细的腰枝…… 我是无奈的,我是不能太放形的,可我又是不甘心的!我只好向侍者要了杯 酒,我在泳池边的篷伞下坐下,静默倾听他与旁人的絮絮细说。 他这个工于心机的人儿啊! 他给了我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在我眷恋时,在我盼望时,他就背对着我。 在心理上,他已是主,我已是客,他占主动,我处被动。这世间的男欢女爱啊! 虽不过只是过眼的云烟,但依是如此真实,始如一场硬战,不是我俘获你,便是 你战胜了我,依是那么残酷的。我撇撇嘴角,即已中计,就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 的精神来个步步为营!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我的目光开始呆滞,我的思绪开始流离,我的神色开始 怠倦。 这时,一个人正悄然走到我的身边,他缓缓拉开椅子,坐在我的对面。 是他!正是他! 他就是这样深深的看着我,那眼神如泣如诉,我很是骇异的——通常这样的 眼神理因是映在我这样输家的脸上,才是为再恰当不过的神情,可是他又怎能出 现这样萎靡的神色? 他似乎用这脉脉如诉的眼神在告诉我——他想我!他要我! 看着他,就已是对我这满腔的哀痛有了一种最大的寄慰!我觉得为他的疯狂, 为他的沸腾,一切皆是值得! 他仍是不言,他默默地看着我,似要把我溶化于他的眼中。他静静喝完手中 那怀血腥玛丽,抖了抖衣袖,不曾留下一丝话语,转身而过。短短的时间内,我 已不知什么是步步为营!已不知什么是万不得错差一着!我是都不得理会了。一 切的委屈若是能换回他的一眼、一言,也是无悔的。此刻他若是开口要我为他而 死,我想我也是情愿的。 一切皆因得不到的即是最好的。 哎! 我的目光随他直至他的身形不见…… 我渴求我能够真正的活过,我需要大量的爱,我需要在我的生命中重新燃起 两朵火花,用光和热烧进我的心里,烧尽我的身躯,即使是用的现在所有的一切 以及我的生命,我也是不惜的。 回程的路,依旧是他送我。他依旧是静默的,他如同一尊毫无生趣的大理石 雕像,一切皆是冷若冰霜的。而今他只是为了完成送我回家的工作罢了。 车中还是弥漫着那股熟悉又陌生的花香,只是益发的比前次浓郁了,随着车 外袭来的冷风,花香冲散在车中的每个角落,这香味是否只是在传说中的巴格爹 花园才有? 花香把我整个人笼罩其中,我闭上双目,降服在阵阵花香,就如我降服他的 脚下。 我在脑海中不停地幻想——或许在经过那座公园的时候,他又会再次拥我入 怀;更或许他会在某个酒店门口停住,添补我的饥渴;又或许…… 哦!不能再想了,我身上已开始慢慢燃起——欲的火苗!我的大腿已不停的 搓动,生怕其中会有怎样的汩汩细流随势而下。 在这夜阑人静的时分,似乎是应该发生些什么?车外的天是疏星冷月,凄清 欲滴。我在渴望着!他将车开得飞快,如离弦的箭,在飞驰;又如水银般的迅速, 无影无息,划过海边,划过公园,划入市区,划过每个酒店…… (中) 家已近在咫尺! 我高扬、澎湃的心逐渐低落。家门正在张开它的阴森大口,准备蚀食我的激 情、我的渴求、我的灵魂。 我不愿回去!那儿只有冰冷的四壁,空荡荡的回音,无尽的寂清,或许还有 酒醉醺醺的丈夫,还有他予以我的羞辱,予以我的每个孤枕难眠的夜! 我已经累了,我已不知家俊上次是在何时曾将我细细端详,也不知他又在何 时为我款款情深?他已不再关心我的喜怒哀乐,已不再流恋我的温存,我对他只 不过是一个挂名为“妻子”的摆设。他把我当作是一件旧衣,任由我发霉、腐烂、 变形!他由着我被这黯淡的岁月吞噬! 我一时悲从心至,浑身逐渐簌簌发抖,顿觉有着股撕心裂肺之势,我终是忍 不住了,我伏车开始嚎啕大哭! 车缓缓停住,他凝视着我,用手轻抚我的柔发,我忍不住靠向他,只是企图 在他身上寻找热的薄弱。我们身上是隔着层厚厚的衣料,可这就已使我觉得他的 体温正汩汩传来。他用他的另一手掏出纸巾,替我擦拭泪痕。因于我的悲切,我 已将鼻涕流至他的衣上,他毫不介意,又取出一张纸巾捂在我的鼻上,为我擦拭, 那动作是这么的轻柔!他使我想起——母亲在我幼时,对我的殷殷照料。如今再 也没人这般待我了!我紧实的抓住他,这一秒下定决心即使是飞蛾扑火,即使是 火中取炭,即使是失去一切让我万劫不复,我都是要定他了!他是我的主,他是 我的神! 没有只言片语。 他倒转车头,我没有问他,只是顺从的闭上眼帘,我已由他驱谴,这下一秒 那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随他了! 唉! 只要是他! 只要是他陪着我! 我,无惧无怨! 车子又驶回他的别墅,客人皆已散去,只留下待从在忙碌地收拾场地。 我立在园中,仰望空中的皎皎明月,只觉银盘映海,浮光跃金,细听微波拍 岸,犹似喁喁低语,诗情画意,也应莫过于此了。 他拉我至园中一角,他指着一盘刚予盛放的花予以我看。 这花——是昙花! 这是一种只在夜间开放的花,它只开一宿。 平素,它在日间的花蕾是大而丑的,是貌不惊人的。但只在繁华喧退,万籁 俱寂之时,它便会如魔般的绽放、爆裂,这如雪的花瓣卷曲展开,那花色便似在 白丝绢上映衬的血丝透出如丝的殷红。妖异、美艳! 我蹲在花旁,捧起每一朵花儿,在鼻尖深嗅。 这花,香气袭人,浸入夜色。我要在这等它,等它开到荼靡,等它沉沦,等 它烟消云散。如此的芳菲烂漫,转眼也不过是化作泥土。好花是要开的及时,才 有人欣赏。似它,能耐到它绰约多姿的人儿又是几人? 花儿终是谢了,花儿终是化泥了,我暗自神伤。 这时,他为我斟来一杯桃红色的堪柏利苏打,我的耳边又开始曼妙起乐师吹 奏的金色式士风。他这个调情高手,也不知他在这个时分是如何请来这帮乐手? 在他的手中似有着神秘的力量,枯木遇见他也是会逢春的! 他拥我入怀,目光深深烙于我的肌肤,我又如上次那般轻巧地脱下我的舞鞋, 我用白皙的足踝再次踏上他的鞋面,小鸟依人般的娇羞,深埋脸颊于他的胸前。 这一切皆在我的梦中出现过千百万回,再次重现,依犹是在梦中。 乐声渐渐改吹起华而兹,他慢慢蹲下身,他改变他的身姿,他曲起一只腿跪 下,他神色庄重,他认真得为我穿上舞鞋,待我尊贵如女王。我悉心感受这份尊 荣,只因这刻时光我是衿贵的! 他开始拥我入舞,我放纵地随他旋转,转至几乎没了平衡。我们从花园转至 泳池边,池中的水早已放尽,他拉我下池。眨眼间,池中的壁灯瞬时放出异彩, 明亮的灯光集中照射在我们身上,形成一个个焦点,我们就似舞台剧上的男女主 角,集万众光芒于一身。我愿这曲舞能一直跳到我老,跳到我的两鬓苍白,我不 愿谢幕! 池里渐渐地溢出水来,水缓缓从我们的脚面爬上腰身,爬上胸前。这水与他 的体温相较之下,一冷一热,这冷热间为我带来的是阵阵麻痹。水没有停止的趋 势,它漫过我的颈,我的呼吸开始急促,我并没有放开他,只是抓得更紧了。我 猛得沉下水中,顺带翻个筋斗,将他拖下。他也没有挣扎,随我浸入水底。 这一刻,我蜷伏在他的胸膛,我在想,就是这般死了也好! 他在水中找寻我的唇。我热切的做出反映,我的唇正如花蕾般地决裂绽破, 自从其中吐露着甜美的玉浆,迎接着他的到来。 我激烈地在水中扭摆,我如蛇般纠缠着他,我开始我的行动,我要把一切梦 想付诸实际!在水中,我们身上的衣物都被这水浸泡了重过二十来公斤,这是我 们身上的枷锁,我要退除它们,我需要释放! 我们浮至水面。 我打横在他的身上,猛地间我又拉他上岸。 我开始实施我的计划,我如八爪鱼般,缠绕着他,替他除去外套。由于水的 浸透,他那身洁白的衬衫紧贴着身形,他这完美的身段逐次浮现。我为之疯狂! 我要拔开这层雾纱!这层雾纱下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头凶猛的野兽,有着厚实的 胸膛,隆起处隐现胸沟,平坦的肚子上,隐现出块块的腹肌;肚脐延伸而下的阴 毛,多而浓密…… 我的手游走于他强壮的胸脯,游走于他古铜色的背脊。他的身躯坚硬而无一 分的赘肉。我在吮吸他的耳坠,舐食他的指尖……我要亲吻他的每一寸肌体。我 在恣意激荡,现时的我需要的是彼此吞噬与冲击。 我同自己说——这一切的等待皆是值得,他是值得使我付出任何代价的。从 今往后,无论是怎样的苦难,我皆是愿意承受的!我只是个孤苦寂寞的女子,追 求属于我的片刻欢愉,偷得那半丝的欢颜,还不至于要遭受雷殛吧!我仰首苍天, 这天上若是有神,就请你宽恕我,原谅我,庇佑我吧!这也实属人之常情啊! 但,此时的他,却默默地起了身。 我不明白了,我拉住他,他甩开我的手;我唤住他,他不理我;我求着他看 我一眼,他也不再看我。他是怎得?难道他要离开我!? 我仰望着他。 这半明半亮的霓虹灯,在他半裸的身子上圈出淡淡金光。 似神! 不会吧? 我不寒而栗! 这么快就要受到雷殛?这么快就要如此结束? 我扑向他,我伏在地上拖住他的脚,潸然泪下,“为什么?为什么?请你告 诉我,我究竟是错在那?我,我,我可是爱你的!” 他依然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地丢下一句话,“我不能那么卑贱,你是有夫之 妇,我本不该指染你,算是我对不住你!” 就只是这般吗?就只是这般吗? 我茫然得看着他的背影,这是我要付的代价吗?不是说过为他一切皆是值得 得吗?不是说过为他而死我也认了吗?不是说过无论怎样的苦难我皆愿承受吗? 我回肠九转,只为了一口气,我狠狠地咬下自己的嘴唇,我痛下决心,我抬起头, 对着他,撕心裂肝般的痛彻心扉地叫道,“如果……如果我离婚呢?” 他缓缓转回身,他的双眸又在注视着我,依是那样的如泣如诉,这眸中似藏 着妖魔!他身上的金光更甚了,这不是妖,这也不是魔,他即是我的神! 我认了! 他扶起我,语调是那久违的温柔,“如是……哎!这又是何苦?你又怎舍得? 一切还是再说吧!”话音落地,他便转身而过,“不送了。” 我久久不能至信,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啊!? 我的情绪彻底陷入竭斯底里中,我再次如泥般瘫软在地,只觉得不知是悲哀, 还是该有丝希冀?我再次撕声痛哭! 不知是过了多久的时光,我的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是他吗? 我急忙擦拭我的泪痕,我理了下发鬓,我实不能让他看见我这憔悴的面容。 我努力试图在脸上绽开一个微笑,我转头,恨哪!那不是他! 那个人——立在于我不远的地方,低着头,恭敬地说,“王太太,我们少爷 吩咐我送你回去!” 他还是没有忘了我,他还是不舍得让我只身回程,他的心应是惦着我的! 我的心重新燃起了火光。 是的! 我要做我该做的事! 我踉跄地爬起,随着那人那车使向我的家。这还会是我的家吗?或许很快就 不是了。那他那,会是我的归宿吗?不知道,我是真得不知道!这盘赌局,我实 是下的太大了。在心中细想想,我是明白的,他并没有给我任何的承诺,或许到 头来,我不过是落实了个一厢情愿,太不值得的了!但我还没有得到他?是的, 我还没有得到他!我要他,我要把啃入我的骨髓中,我要让他溶在我的血里,我 是从来没有这么迫切过的需要过某人、某物!每个人这一辈子中,总是该有那么 一次的发光发热,总是该有一次的需要燃烧的,即使是葬身火海,我也算是真真 正正的狂热过了。 家是到了,我踯躅行至门口,我看着门,细细端详它——嗯!这门很快就不 能再囚地住我了,很快就不能再吞噬我的灵魂了! 我哈哈大笑,我笑如夜枭! 家俊并不在家中,也好!姑且让我好好想想该怎么向他开口? 我没有开灯,灯开与不开,家也是黝暗的。 我环顾这个家,忽地又是笑了,不过这回不是哈哈大笑,这回是阴阴的,不 怀好意的笑。也真不知又是为何? 想想家俊,嗯!他是个傻子,他一直不理我,不碰我,待我若厨房的揩台布。 他以为我这辈子就这般完了吗?嗯!早着哩!走着瞧,好戏正在开锣,正角儿还 没登场哩。这戏服上的金丝银线就是要慢慢地绣上,才方显得颜色! 想着想着,我不由地偏着头,行着流水步朝至大厅的琉璃灯,微微飞了个眼 风,做了个手势,扯了扯京腔,“奴啊……”声如划破玻璃的刀片,刺耳、惊心! 我回到房中,开始收拾我的细软。我细细盘算着我和家俊结婚五年来,我所 攒下的一切。望着堆积面前的珠宝首饰和散落在床上的张张存折,我空洞得笑, 笑得鬼魅极了。不差嘛,不知不觉中我也有了六位数的身家。接下来的是,我该 怎样向家俊开口呢? 我倒在床上,抱拢这一切我将后终身的依靠! 我倦极而眠。 一整个夜,我是辗转的。夜中的梦是支离的,是破碎的。 梦中总是有个背着光的人,阴幽地问着我,“你真要离开他吗,你确信他会 要你吗?” 我竭尽全力与他争执,“这一切与你何干?你毋需扰我!” 他仍是不肯放过我,“离开这,你断然失去这一切,你是万万回不得头了! 你难道还真信那——‘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这般愚话吗?”他 步步紧逼我。 我拼命地摇头,我推开他,“你因何管我?你滚!” 一觉醒来,衣裳被汗水浸透贴湿在我的身上,梦中的人我记忆犹新,我抱紧 散布在我身上的物件,冲口而出,“不怕,我不怕,即便我是两头不靠岸,我也 有它们!” 我蜷曲而坐,用脸颊轻触我的宝贝,这是我将后的所依,这是我将后的命啦! 我喃喃自语,“别怕!别怕!我的所有的应不至于此!” 我要到家俊的办公室找他,我要予他说个清楚。 下午,我到的时候还不曾见到家俊的秘书。也不知她跑到何处偷懒去了?我 牵了牵嘴角,直径走进家俊的办公室,家俊也不在办公室中。我看见里间的门是 虚掩着,我知道这是间休息室,有时家俊是会在那里小休。 突然间我的脑海闪过一幅画面——家俊、他的秘书……他们会不会在里面… … 我有了股猎艳的感觉,我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前,我没有立即推开门,慢慢地, 我将脸贴在门上,我想听听看——是不是有?是不是……。 没有,什么都没有。我听了许久,我开始觉得我的腰很是酸痛,我开始觉得 我很傻,我是来干什么啊?我发现我有些不正常了。就在这时,里间的门突然开 启,家俊就站在我的面前,他历声问我,“如眉,你在干什么?” 我如呆子般立在那,不想会在这种情形下让他见着! 他的里间,我一目了然,并没有什么!我似有些失望。 “如眉!如眉!”他在摇着我,他在瞪着我。我看着他,益是发呆。对他来 说,我不过是个名字罢了。 好半晌,我才讪讪地说,“我来找你,我有话同你讲。” 我走近他,抑起头,我认真得看着他,我扪心自问,我也曾多久没这般细看 过他了。他还是如我刚认识他时的那般英伟,只是两鬓稍微变白,他的眼神依是 那么坚决,嘴角依是那么硬朗,他还是有着那百分之一百男人的英俊。而我呢? 在盛妆下也是依有往昔的盛况的。但我还认识他吗?他也还认识我吗?这五年共 处一室的人儿啊! 哎!其实我们都没有什么变,要变得皆不过是人心! 什么是爱情?你有空,我有空,大家便在一起,你搂我,我依着你,你浓我 浓。一旦随着岁月流逝,茶是凉了,云是淡了,渐渐物换星移,你也忙了,我也 忙了,什么是一生一世?什么是相守至老?一切不也又是一杯白开水,我们不又 是那么纯洁,干净! 我在长长的叹息后,我开口了,“我要和你离婚!” 家俊的脸神是震惊的,他不可思议,这提线的木偶,今是怎么了? 说出这话,我本以为是千难、万难的。 其实,并不然。我也终是说出了。 内心从阵阵揪动,渐进转为麻木。 不过是一句话罢了。 许久、许久,他缓缓问出,“真得,这是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只不过是我厌倦了这囚鸟般的生活!” “只是这样吗?你可曾想好了?这是你要和我离婚的,我不会分给你半分的 赡养费,你考虑清楚了吗?” 他吃定了我离不开他,我算到了,他是会这般问我。如果是早些时候,我定 是舍不得,因为那时的我并不知道我该要什么,该争取什么?现在不同了,我找 到我的燃烧体了,我要尽情地燃放。 我笑,“我不稀罕了!” 钱,我又不是没有。说穿了,钱到了一定的时候,就不再是钱了。它只不过 是一个数字,我要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我能看得着,摸得着的人。其实, 一个人要那么多的钱又有何用?死后不过就是一个小盒子,连个身子也不能留下, 只剩那一捧子的灰,风一吹也便是没了。 他一直在默默地看着我,他的眼神似想把我吃下,我敢打赌,这五年来,他 定没有一次像今朝般把我看的如许真切!他真得以为我完了!我露出微笑,蒙娜 莉莎式的微笑,还早着哩! “无论你是否愿意,我都要和你离婚,我上午已在刘律师那签了离婚协议, 你有空就上去签了吧!”我说完抓起手提包要走,我有着破釜沉舟的决裂。 “很好!签也不是不可的,那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另有男人了?” 我看的出他是不甘的,可我不怕,我已做好了任何准备,他玩不出什么花样 的。 我微微趋向他,靠着他的耳,眯着眼,朝着他的耳里吹了口气,“那你能先 回答我一个问题吗?你的那个女人是你的秘书吗?” 我对他有了股猫抓老鼠的喜悦,此刻我处的是上风,他落的是下风,他在在 意,那即是我赢! 他浑身战颤,他气极,甩了我一耳光,“你这贱人!” 我看着他,我还是在微笑,我换了另一边脸,再贴向他,“打的够吗?你不 是一直喜欢打我吗?那我换这边脸再给你打如何?” 我骇笑! 他惊呆! 我赢了,只是赢得太累! 突然,我闻到一股香味,是一股又陌生又熟悉的香气,但我可以肯定,这香 不在他的身上! 我顺着香气的来源找着,在他的里间,我找到一个香囊。我拿出它,用鼻尖 深嗅着,我应是认得这气味。 我忆起了许多,这即是那车上的阵阵花香,即是我认为是传说中巴哥爹花园 的馨香! 难道,这其中藏有什么玄机,我不由战栗。 我直视家俊,“这是你的吗?” “奇怪了,你上不找我不是说离婚吗?怎又关心起这等琐事?”他的嘴角隐 露着一丝诡秘。 “你先说,这是你的吗?这又是什么花香?”我有些急了。 “哦,看来你还很关心这嘛,这个问题似乎比我俩的离婚还更是有趣!”那 诡秘更甚了。 “你快点回答我的问题!”我开始吼了起来。 游戏规则似乎在改变,他是猫,我是鼠! “你很急嘛。好,听我慢慢道来,这玩意其实是很多男人都有的,特别是我 这种男人,”他笑得不怀好意,“这是一种印度的秘品,它是专门为你们这些女 人而备的,它是用一种叫做曼陀罗的花粉特制而成的,曼陀罗——你听过吗?经 过千锤百炼的它,更是可爱!它可是会让女人心离神迷,为之销魂的。” 我的脸色逐渐从刹青转为惊愕随之又化为松懈,呵!一瞬间,万念俱生。但, 理理思绪,原也不过如此——原来他早对我是有了预谋。我笑,他真傻!我原就 是个耐不住寂寞的女子,他只要对我稍加神授,我也是会随他的,何必花这心思? 我只是个淫娃荡妇啊!可见他对我定也存了想头。 我忽然籁籁落泪,这游戏,我是不懂了。你有心,我有心,这男欢女爱便是 一拍即合的事。怎会生得此番周折?他在玩什么把戏?我真是不懂了。我还可回 头吗?不了,不了,我已身陷其中,抽不得身了。 家俊逼近我,“在想什么呢?我的乖乖,可是那个男人把这用在你身上了? 快告诉我,他可有我强?”他猛地间伸出舌头在我的脸颊上蠕动。 我一阵恶心后,把脸朝着他,我笑如春风,慢慢探手伸入他的裤里,我咬着 他的耳,说,“怎得,你想知道?”我逐渐加快手的攻势,“不难,谁强?试试 不就知了?你说,谁会先让我有高潮呢?”我猛地间狠狠抓实我的手,又凶狠地 将手往下狠狠一扯,他凄历的怪叫一声,我轻笑开门而出。 我站在门外静静倾听到他的喘息,不轻呢!足够他休息半个月的。我的心好 生畅快! 我微微打开一个门缝,我露进头,对他说,“记得,要上律师楼签字哦。还 有别忘了找个好医生看看。” 只见,他揪起一个拉利克水晶瓶朝我飞来,我赶紧关上门。 他在屋里咆哮,“贱人,我看你笑到什么时候?” 不用看也知道,他现在的脸色是狰狞的,他一定从没有这样被人捉弄过,我 终是吁出憋在我心中一口长达五年的郁气! 我当然是会笑的,而且我还是会笑到最后! 我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子,就如很多女子一样,可以从这个男人的手中,转眼 又递到另一个男人的手里。一生也便是这样的过了。 或许这个男人可以是任何一个,只要他肯对我稍加以颜色,即便是场游戏, 我也是会复苏、燃烧的。 我只不过是只藤,我只不过想攀住一件物体,让我有所依靠,让我有所喘息。 天,已是黄昏。 我招了辆街车,驶向那片海。 走到海边,我深吸了口气,空气中带有咸涩的味道。红日正在西沉,它把海 染成了一片令人眩目的脂红,它在企图留住最后一丝的灿烂。这天是越见得冷了, 我避风在崖下,想着他,此时他又在崖上做着什么?依是那腰燕环肥的聚于 一堂吗?这西落的红日仍挣扎地向我射出它的一箭,我赶紧用手挡住这只夺魂的 脂红,但双目依是被眩晕,只觉得海水渐渐忽绿,忽蓝,忽金,忽红。 我颤惊,这决计不是人间的颜色! 潮水沙沙地打上海滩,又退了回去。 我看见一对男女在沙上嘻戏,那女子把一捧捧的沙子堆在男子的身上,她要 埋住他,她要困住他。我的嘴角吊起一个笑意,傻了不,这软红十丈中的事启有 如斯简单?他们在嘻笑着,渐渐地水乳交融着。对于他们,这现实的世界是空旷 的,没有旁人的。他们只是需要彼此的体温,彼此的热能,抱着的感觉一定是好 的!柔软的四肢,扭曲的腰身。这一切都是可以感激的,活得毕竟是好的! 望着他们,唉!难怪这九天的神仙也曾动了凡心。 我羡慕得眼中发出青绿。 过了好一会儿,那个男子走向我来,人形由小变大,我渐渐看清了,是他! 真是个好兴致啊! 他在我的身边坐下,双手抱腿,用下巴抵着膝盖,眼神飘浮。 他怎总是在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出现?过于的惊诧,只会带来平静。 “你没有太意外。”没想到是他先开口了。 “是的,习惯了。”我淡淡地说。 “我想你今天是会来的。” “是的,我来了,是因为我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我别过头,告诉了他。 在那较远的地方,他的女伴,还在等他。 他的手按在我的手上,他的手似乎有些颤抖,“很好,很好!” 我觉得他深深呼出了一口气。 “你是个很美的女子,我是一直记得你的。”他的声线有点飘渺。 “你的女伴在等你。你会让她失望吗?”我低声问他。 我看见一只海鸥低侧飞过海面。 他没有回答,我一回头,发现他已离去。 他的身形又由大变小,他的女伴在向他招手。 我低下头,咬紧牙关,血慢慢从我的嘴角溢出,渐渐滴到手臂,缓缓地,血 形成珠从手臂滑落沙里,它渗漏进去了——从有形到无形,从无生有,又从有化 无。 我笑出泪珠。 他们呢?似两只海鸥飞出海,这海中,只剩两点的灰。 我怪得了谁? 唱这出戏时,是你情我愿,没有人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如今落得如斯田地, 当然是我的错,自是万般皆我错!他是没有责任的,他什么都没有说过,一切皆 是幻觉,皆是我在意想天开,皆是我在自做多情。 不对,不对,这是不可能的,那花,那香,那舞,那耳语,历历在目。是他 主动的,绝对不是我单方面的痴缠,双方都是有感觉的。 是真,是假,是实,是幻,我分不清了,两耳只闻一片嗡嗡声。 不知是什么时候,我已回到家中。 家中好生热闹。 为我开门的佣人看到我,颇有点好奇,她可能在想,“这锦衣玉食的女人, 过得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日子,还要主动闹离婚,可见,是真得活得不耐烦了!” 门口那盏壁灯,黝暗的在我的头上圈起一个光圈。 那一夜,我们俩在池中共舞时,曾有过多少盏的池灯为我照亮。 那夜,我是钻石般的灿烂。 没有人是会抗拒这感觉得,没有人是会不企冀得到更多得。 我跨门而入,佣人拦住我,“太太,请你等一等,老爷吩咐过你一回来就通 知他。” 我明白了,以他的性格是断不会容得下我,他要赶我走。 我骇笑,幸好我也不笨,我早就做好了这手准备。今早,我就在酒店订好了 房间。哼!他想杀我个措手不及,晚了哩! 我留步,我没有让下人为难。 我听得见,客厅里是人声沸腾的。是的,他在开舞会。我听到有人在向他敬 酒,他在开怀大笑。或者这一天才是他期盼许久的日子。是的,他从不提出离婚, 是因为他会肉刺离婚后要为我付出的大笔赡养费。可巧,今,我是落了他的意, 他不用付一分半子,我就得走人,当是值得庆祝! 我怎生得这般钝、这般蠢!? (下) 我听见脚步声,知道他要出来了。我赶忙对牢走廊的铜镜,铜镜中印出我的 憔悴面容,布满血丝的双目,脸色刹白如僵尸。我真想举步走入这镜中,通向那 片极乐,永不现世。哎!这前方有狼后方有虎的世道啊! 我整清我的仪容,从镜中看到他的身后带着个男佣,那男佣提着两大口的皮 箱,这定是我今晨捡剩的琐物。 “你怎还会有脸回来,你太让我好奇了。这已不是你的家,你还回来干啥? 不过你也还别担心,虽是你负我在先,但我也不至让你流落街头,出去卖笑的。” 他是恶毒的。“这是张二十万的支票,你拿去。不过有个条件,将来沦落时,可 别用我的名字招摇卖肉。”他在羞辱我。 我并不在意,和他,我早就练就了一身刀枪不入的本事。我是早料过家俊会 用这等歹毒的话语来辱骂我的,他并不比那些市井妇孺高明多少,他早已是荷尔 蒙失调。但为了这二十万,我定还是会忍让的。 我伸手想接过支票,他的手一松,支票飘落在他的脚边。 我伏下身,拾起支票,再从男佣那接过包,我对他仰着头,对他微笑,我说 了声,“谢谢!” 我转身要离开这污秽的地方。我是可以想象,家俊是失望的,他一定是希望 我会和他驳火。不!我偏不!我要高扬着头离开这! “不要走得这么急,你先回头看看这,我还有件事要和你说。” 我微笑着回头。 他扬了扬手中的一份文件,“这离婚协议我从刘律师那拿来了,不过我还不 准备这么快就签。你等着吧,那天我若是高兴了,我或许就签了,但,现在还不 到时候。当然,你要是等不及的话,可以向法院单方面提出离婚申请,你可以对 法官说,是你思春了,是你要通奸。” 我别过头,对自己说,魔鬼!我一定要冷静,他就是要看我气极败坏的样子, 千万可别让他得逞!我冷冷地甩下一句话,“随你的高兴!” “哈……哈……哈……”身后,他笑若夜枭。 我忍不住再次转向他,我有丝幸灾乐祸地说,“我还是劝你尽快的签了。你 是知道的,我的开销一向很大,那天这二十万花完了,说不定我就顶着你的大名 在那些灯红酒绿的场所卖笑为生。你说,到时你要不要过来捧我的场子?到时你 是不是会更加开心呢?王家俊的夫人可不是随处都可卖到的咯。”我朝他舞了舞 支票,“不过你这时若不让我支付这笔钱的话,可能今夜我就挂牌营生了!你想 想看,你是瓷器我是瓦罐,谁重谁轻,你是分得清的!” 他目瞪口呆。 我朝他摆摆手,我急步离去。 我们都是魔鬼。 我在转角停住脚步,我倚在街灯下,月芽已经爬上树梢,它孤零零地挂着, 我忽地朝它眨眨眼,再对它苍凉一笑,斗大的泪珠已沾湿我的衣襟。 怕是前无岸,后是崖了。 我近似麻木。 日子还是要过的,或许在明天又是另外一天的时候会有奇迹发生。 哼! 这话,骗骗小孩罢了。 我静静躺在酒店的床上,被褥是干净得,闻起来还有淡淡皂香。我神经质地 从床上爬起,我打开床头灯,我打开壁灯,我打开吊灯……我要打开所有的灯, 我要在灯下细细检察这床被褥是否真得干净?要是有一丝丝的污点,我便要叫服 务员来,我便要叫经理来,我便要叫全世界的人都来,我要仔仔细细地看清他们 每一个人,看清他们是笑,是哭,还是……为什么了?我是怎么了?我不知道啊! 怎么每个人都背对着我啊!我好希望我能象这被褥,要是脏了,把它放进水里, 然后抹些肥皂,再加点力道,我又能新生,我又能洁白如新! 突然,我跳了起来,我觉得我的身上有什么东西在震动,是地震吗?这个世 界要完了吗?我太兴奋了,我跃向窗前,我要用这生命的最后一秒,看清这个龃 龊的世界。在这二十楼的高层看下,街上的人还是如蚁般的撺动,他们不慌张、 不紧张吗?这个世界马上就要完了,我“嘿,嘿,嘿……”乐笑,有这么多人陪 我一起入葬,死又算得什么,这一切又都是值得了。只是在这最后一秒,我好想 看看他,看看他在做些什么?是他把我带到云端又残忍得踢我下去,我是恨的。 爱与恨就往往只是这么一线之差,我恨啊! 咦!我身上的震动没了,这房子也好象没有震过,是我的错觉吗?我知道了, 我颓废了。是的,是错觉,是我的手机刚刚响过。 难道我已这么快就精神分裂了吗? 这天上的神,已把头别转过去了,他不再眷顾我了,他要降灾难于我。 然,我不怕,我并不怕,我现在还会怕谁?我现在只怕的是,我身上唯一尽 剩的,会化为灰烬。我只有钱了,曾有一度它们不再是我的最爱,曾有一度我把 脸转向他方。是的,我知错了!它们还是我的吗啡,我的最爱,我今生的依靠。 你们看看,我是多么的富有,我什么都没有,有的只不过是钱罢了! 我还是快乐的! 我抿着嘴在笑。 我拿起手机,想看个真切,在这个时分,还有谁在掂着我,在想着我,我是 要记住这人,他可真是个好人噢! 是张太太?! 手机里显示出张太太的电话,我有丝诧异,她打电话来所为何事?是了,这 个世界是很小的,下午我和家俊要离婚,可能傍晚这消息就传遍圈子了。我苍凉 极了,这世事通常是跟红顶白的,少有雪中送炭这回事,她是要逼上门来笑话我! 这世界,朋友跟你不熟不关心你,跟你熟了就会羞辱你。 都是些什么人呀! 突然,我的电话又震动了起来,我跳了起来,追上门了! 我死命掐下手机,把它摔在一旁。可无意中我掐错按钮,手机中传来张太太 的声音,“喂,如眉,还好吗?回答我呀,我是安妮。请回答我,我很担心你呀。” 我刹时间很想听听这属于人间的声音,我拾起手机,“我在。” 我听见对方是长长的舒了口气。 “你千万不要犯傻啊。这一开始就是你想错了,你是误会了。”她很焦急的 解释着。 “我没有误会,也没想误会,这只不过这是天意。”我在苦笑,泪纷纷落下。 这世上原来还是会有人关心我的。 “即没有误会,又何苦要离婚,你是那么的爱家俊,何苦又为那十几年前的 事情而耿耿于怀?都是过往的尘事了,每个人也都忘得差不多了,你也没有必要 自寻烦恼了。凡事要学得看得开,懂得因时制宜的糊涂,不要太执着了。大家都 看好你们,你们曾是让我们都艳羡的神仙伴侣啊!”张太太在絮絮劝我。 我恍惚了,她在说什么啊?我都听不懂,难道这事在她们面前还另有一种版 本?难道她不是在说家俊和她秘书间的勾当? 可,这也不过是近年才流传的事啊! 什么是十几年前? 这其中还是有什么原委?! 谁又是这其中的主角? 我决意试探她,“好的,你且说说我怎能不误会,他们是那么亲密,什么是 过往的尘事?根本就没有过去!” “过去了,真得是过去了。这点我可以保证。之杰都要结婚了,他和家俊真 没什么的。所以你千万别为那些陈年旧事而放弃了你和家俊的大好姻缘。” 什么——之杰与家俊!? 我听出端倪来,他们……他们……难道是…… 晴天霹雳! 事情一件件的串起,呵!我这傻子,我这钝胎! 活该我被人耍!聪明反被聪明误,在我以为算计他人的时候,我已被人算计 了。与他们相比,我算什么,我只是小丑!他们才是吃人不吐骨的魔鬼! 我渐渐看见,心一瓣又一瓣地被人用刀挖下,这肉是带血的,我见着心上还 在冒着热气,还在微微颤动,我的心呵!它是被人从手上狠狠的摔到地上,捡起 来,再摔,然后还要踏上一脚,踩着它,用着力,让它在地上磨着肉浆,磨成泥。 我又见着那人牵来一只狗,他要让那狗吞食我的心,只见那狗晃动着尾巴,它低 着头,在我的心上嗅了嗅,它竟然掉头跑了…… 呵!我可怜的心!连畜生都不理的心! “你在听吗?如眉,你可别吓我。” “我在。”我虚弱地应着她,其实我是多么希望我是不在了。 “人啊,不过是短短的几十年,如眉,当年我也和你一样,有棱有角,你看 我现在就磨得圆滑了。” 我要知道事情的真相,我在支撑着,我问道,“当年又是怎么一回事?他们 又怎得分手了?” “当年……,”张太太有丝犹豫,“你知道多少呢?” “我自然是知道很多,但我只是想核实一下,请你告诉我。或许这其中真是 我误会了。” “你会这么想就好了,那又何必知道的太多。” “你不说,我怎知道是否是误会,你还是说了。”我在逼她。 “这……那……”张太太显得唯唯诺诺。 “说吧,不说我反而怪你。或许我和家俊根本用不着离婚呢?你不想是因为 你的不说,而使我俩离婚吧?你也一定不想今后为此内疚吧?” 张太太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她重重叹了口气,对我讲起了那场往事。 “家俊和之杰是从小玩到大的,他们自小就很喜欢腻在一起,因为是世交所 以大家也从没有猜疑过。” “可能是他们太不小心了,有一次他们在亲热的相片被记者拍了下来,幸好 报社的老总与我们老爷子算是相交一场,这事就被我们两家花了些钱摆平了。” “这事发生时,我才嫁入张家,家俊那会不过才十八岁,之杰也才二十岁。” “两家的老爷子对这种事自是大动肝火,立即下令封锁他们的经济来源,逼 他们分手,他们表面是充了,但被地里依是往来频繁。” “纸自是包不住火的,没过多久,自有那些多事的人来向两家人通风报信。” “他们俩知道是瞒不过了,就约定私奔。你想想两个自小便是被娇生惯养的 少爷,能去那里?没多久便都被抓了回来。” “接下来发生的,是我们都没想到的事——他们竟又逃了出去。这会他们是 想共赴黄泉,家人找到时,两人都吃了安眠药还放了煤气,是双料自杀啊!他们 昏迷时,手是紧紧纠缠着,我们也是费了很大的力才分开他们间的手。” “两家大人不知是气成什么样,你家老爷子就说,‘想死在一起,没那么容 易,死了也要把你们一个骨灰撒在海里,一个扔到山中,做鬼也不得相聚。’” “他们被救活后,两家人不知紧张得跟什么似的,就怕他们又会做出什么出 格的事。可说了也不能让人至信,他们是那么要生要死的想在一起,醒后却都跟 没事的人一般,对这事也不提了,两人也不见了。” “两家人起先还不敢信,那么浓的爱啊。你是没见着,我想想还是有些后怕 的。可他们却真得没有再见了。可能是真去了一趟枉死城,怕了。” “过了一年后,两家的老爷子分别都在遗嘱中写了,如他二人又枉想再在一 起,便从此丧失继承权。还附了许多条件,我大致记得一条是——只有他们结婚 后才能拥有遗产的支配权。” “后来之杰主动提出要出国留学,老爷子想让他离开这也好,就允了。以后 国外也总是传来,他和一些小明星鬼混的事。家俊也在几年后就娶了你。就这时, 两家老爷子这才安了心。” “可能当年他们都还小吧,一时得胡闹也是有的。你也看过《红楼梦》,那 贾宝玉不也这般?那你该知有的事是真做不得数的。不过是一时糊涂罢了” “后为你家老爷子过世了,家俊不还是中规中矩的。虽说有时也听过他和一 起闲花野草的风流韵事,回家后你不还是他的如夫人。一个女人看开点,凡事也 就过了。” “这次要不是咱家老爷子过世了,之杰也是不会回来的。他一回来,我便把 我的表妹介绍给他,现今他俩已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近来,之杰和家俊见面不过是为了公事,你真得多心了。你可想想,他俩 如还真有什么得我还会让我表妹嫁他吗?我是断不会害了我的自家人。你还是放 一百个心好了!” 张太太还在絮絮叨叨。但,我已听不得她在说些什么了。我只觉得冷汗淋漓, 一场梦啊。他们有着这般如火如荼的爱,又怎会放手,骗得了世人,如今又怎骗 得了我?这是个局的,一开始我即是这个局中的一粒棋子,我是家俊取得公公信 任,骗得家产的一步好棋。今,之杰回来了,张太太的表妹又是他们的另一步棋。 我这粒棋子是无用了,他们自然是想踢走我。 他们是注定要纠缠在一起的。 纠缠? 生生世世的纠缠。 一般的女子到了这个地步都是会隐羞而退的。 我呢? 我是会继续出丑,还是会让他们如愿? 嗯…… 答案—— 会!我一定是会的!我是都会的! 这么难才走到了这一步,他们是放不得手了! 我也是放不得手了! 我阴霾的脸上吊起一抹子的笑,我轻轻用指尖划过领子,划过胸口,划出一 道血,这细白的粉肉与这丝血是衬得分外的妖绕。 这该是最后的一支玉簪。 我咯咯的笑出了声…… 只有在这夜中才好干这等勾当。 这个被下了咒的夜,似乎在何处都潜藏着一只侵蚀灵魂的怪兽。它在伺机等 候着,它在等你的不小心,等你的心生彷徨。然后,它就悄悄地一口吞噬了你! 等你回觉时,晚了,已晚了! 夜是魑魅魍魉的! 我偷偷欺了回去,客厅的人客早都散了。 我悄声步上三楼。 在主卧室的门缝,我见着了—— 四下是散乱的衣物。 此起彼伏的喘息声,一浪又是一浪。 凄迷的灯下,两个拉长的身影在如蛇般地纠缠,纠缠! 我不忍再看,这想远不如亲眼所见得可怖。 我瘫在墙上,有种作呕的感觉,头晕得抬不起来。我的天! 放弃吗?现在放弃还来得及吗?我确信能斗得赢魔鬼吗?我张大了嘴,深深 呼着气,生怕下一秒我就会窒息而死! 太迟了!说放弃,太迟了! 我欲罢不能! 我靠着墙,我取出数码摄像机,我对着他们快速的按下几个快门。 我为他们掩上门,手心淌着汗,我的手抖地很是历害。 不是你是死,便是我亡。成王败寇的道理我还是懂得! 我侵入家俊的书房。庆喜天不负我,那张离婚协议,我在书柜的暗格中找到 了,我静静地撕毁它,我已赢了一半! 还差一半,不过不用担心了。胜利之神已在向我招手了,即便是现在被他们 发现,我也是不怕的,我要取回我的应得。 奇怪了?我想,我此时的心情因是激动的呀。但,我的心,已渐渐归于平静, 这死水又怎得会起波澜呢?原就是我的,将来也一定是我的。原不是我的,将来 也定是我的。这是上天的注定,只不过是绕了大大的一圈。 是注定的,又有何可喜? 我还是爱之杰的,只是爱的不同了。以前是没有机会,然而我终于要得到机 会了。现在就快他得听我的。 他要听我的。我笑了一笑,现在我不会松手,现在他得听我的了。 这九重的轇轕! 我又咯咯地笑了出声。 阴郁的。 我一夜好睡,我没有梦,我睡得很香,有多久没睡过这般沉实的一觉了? 我伸了伸懒腰。 手机响了,我知道它是一定会响得。 我接起电话,“喂。”我的声音是清脆的。 “你昨夜来过?”是家俊,他是气急败坏的。“你在那?我要见你。” “好的,你来吧。我等。”我很是轻柔。 我说出了地址。他就“秃”得放下了电话。 我细细地对着镜子描绘我的美貌,这如春山似得眉,秋水似得眼,淡淡扫了 粉,涂了脂,这镜中似有若无的浅浅笑靥…… 我依是朵盛开的玫瑰。 他终是来了。 “你都知道了。” 我点了点头。 “你想怎样?”他是沮丧的。 “婚我是不离了,我依是你的好妻子,你依是我的好丈夫。我们仍是外人所 羡慕的神仙眷侣。”我浅笑盈盈。 “就这般?那我和之杰……”他言而又至。 我上前拉起他的手,吻了下他的额,“算了,我不追究了。” 他不能相信,他甩开我的手,“你开个条件吧。我不喜欢打哑迷!” “我没什么条件,你们好不容易走到了一起,我怎会忍心拆散你们。只要你 们答应我一个小小的条件,就好了。”我很是轻柔。 “你说。”他急不可待。 “不,我要和之杰说。你放心,只要你们付出一点点就行了,我是个容易满 足的女人。”我依是不紧不慢。 他急,我不急。 这等了千百年的孽,我已不急了。 “我在这,你总可说了吧。”之杰推门而进。 正主儿蹬场,戏正开锣。 “我要单独和你说。”我瞥了瞥家俊。 “我走。”家俊转身。 我默视着之杰,这个令我神魂颠倒的男子啊。 今,我要向你索回我的泪,我的痛,我所受得一切。 “你说吧!” 我看着他,“你曾对我有过丝毫动心吗?” 他恍恍摇了摇头,依是那句话,“你是个很美的女子,我是一直记得你的。” “我不要记得,是要心。”我有些凄厉,对他我依是沉不住气。 他还是摇了摇头,“我知道,我伤害了你,但我不想骗你。没有。” 我点了点头,没有。虽,这答案,我心中是早知得。但,我还是那么期望, 他会骗骗我。心,泣血椎心地痛。 我猛地摇了摇头。 没事,我在对自己说,不是说好了不在意了吗。 别傻了! “说出你的条件。”他比家俊冷静。 “好,我说,”我故意拖长了声音,“你要他,他也要你。也罢,我随了你 俩的愿,成全你们。但,也望你俩也能成全我,我只要你!要不到你的心,我也 要你的人,也得要你的身!” 他很吃惊,他不敢至信我会提出这个要求。“你疯了。” “哼,我确是疯了,在遇见你们的时候,注定我就是会疯。我本是不贪心的。 原本,我以为我会有个安稳的家,结果,没有。再后来,我以为你会爱我,可也 没有。我得到了什么?难道我没有疯的理由?”我哈哈大笑,笑中有泪,纷至沓 来。 “不行!”声音同是凄厉。 是家俊。 “我们做了这么多,为了是什么?不过是为了我们能双宿双飞,你的要求, 我们肯定做不到。”家俊从外面冲了进来,他煞青得脸指着我,“你这疯妇。” 我轻蔑得看了他一眼,“是你不能做到吧?他,我相信一定能做到。不过我 相信你看了这也会和他一样能做到。” 我打开手提电脑,给他们看我昨夜的杰作。 之杰猛得夺过电脑,砸烂它。他开始乱了分寸。 家俊在一旁疯狂地用椅子摔向它。 “怎还是相片?过去是相片,如今又是相片!恶梦哪!我们相互浪费了将近 十年的光阴,却还是躲不开这场恶梦。”家俊在咆哮。 我悲哀地笑,我又何尝不是,我从不去找这场恶梦,可恶梦却偏偏找上我, 我岂不是更无辜,更无奈?! “你们还是不要再砸了,没用的,我在另外个地方是存了底的。”我觉得他 们才比我更象疯子。“想想吧,如果,这些相片流落在外,你们会有什么样的下 场?之杰,你肯定是没有继承权了。家俊,你现今所拥有的一切也得一分不剩的 吐出。我问过刘律师了,公公确立有这样一条遗嘱,即便是你们分别结了婚,若 你们再在一起,这留下给你的财产也一律捐给孤儿院。想想吧,那时你们还会剩 下些什么?从高高的云端上跌下的感受不是每个人都能受得起的,我想你们也不 例外。”我阴深深地看着他们。 突然,家俊发狂了,他欺上前来,他压着我,扼住我的脖子。我挣扎,怎奈 我的力气不如他大。我看见他的双眼凸出,眼带血丝。他死死掐着我,我踢他, 他还是不放。他的面目直如阴罗厉鬼。我的脸已经通红,我的气已憋不过了。 放弃了,就这般放弃了,死了也罢!我暗念着。 我缓缓闭上双眸,白沫渐渐顺延着我的唇而下。我慢慢觉得,我飘了起来, 我的魂要离我的身而去。 也好,也好,这九重的轇轕也终是要翻过一个章节。 或许——来生,我再向他们讨偿孽债。 乍然,我的魂又回身,我又有了知觉。我的身如死尸般得僵着,汗水湿漉漉 的浸透我的全身,我急促地呼吸着空气。 原以我是将死的人了。 许久后,我才蠕动我的身躯,我用手抚了抚,我的心。我愣愣地看了他们一 眼,原是之杰拉开了家俊。他们相拥着,喘着气,他们也是惊愕了。 “何苦呢?”我喃喃自言。 不行!这恩怨一日不清,我的气一日不平,即是死,我也拼了! 我定要定下心神,细算这笔轇轕! 过了很久,我坚难地扯着嗓子,“考虑下吧,我不会让你们吃亏的。家俊, 你是需要我的,没有我,你是不行的。之杰,你也是需要我的,我会帮你的,帮 你得到你很早就想得到的一切。” 我撑着我所有的力,爬到他们面前,我拉起他们俩人的手,他们累了,没有 挣脱。 我知道他们还是会允了的! 谁又会与时间过不去?他们决是不会再敢等那十年、八年的了。他们现在要 的是与时间赛跑,追回已逝的岁月。 但,最最主要的是——谁又会与钱过不去呢? 决计是没人的! 爱情再真也是有限的,没有金钱的后盾,爱情也不过是晨曦的露水。 现实,并不是个童话世界,他们是明白的。 要不,他们也不会搭上那似水的年华! 只要肯给予他们时间,他们是会清楚得,时势比人强! 他们皆是聪明人! 我紧紧偎在之杰的腿上,静静地说,“瞧,我们三人本就是一体的,如今谁 也再不能把我们分开了。” 家俊在哭,他喃喃地说,“魔鬼,你是个魔鬼。” 我以前从没见过他哭。 我盯着他,在他的眼珠里,我看到了自己的脸。我看到了我狰狞的模样。 我叹了口气,“谁又说我是天使了?我们本就都是魔鬼!” 家俊闭上眼,不再看我。 我对之杰说,“今天,我真高兴!我还是得到了你,虽是绕了一大圈,但, 通过家俊,我还是得到了你。你一定会爱上我的!我们不是有句老话吗——爱屋 及乌,家俊是那间屋子,我就是那只乌鸦。是吗?之杰。” 之杰轻轻抚顺着我的长发,就如上次那样,依是那么温柔。但,我察觉到他 的指尖在抖,他的指尖很冷…… 我知道,我是赢了,我彻底地赢了,赢得差点送上自己的小命。 但,我觉得值得! 我倚着之杰喃喃自语,“小时候,我和母亲一起去做礼拜,常常听唱诗班的 小朋友在齐声高歌‘天父必看顾你,时时看顾处处看顾,他必要看顾你,天父必 看顾你!’我很喜欢听这首歌。因为听多了,也就信了,信了这世上原还是有人 看顾我的。即使是这在阳光的尘灰吊子下,我也觉得有得依靠与寄慰了。不过, 将来,我不怕了,你会看顾我的,就象是看顾家俊一般。” 家俊的脸越是煞白了,我伸过手,擦拭他的泪水,“注定的,我们是注定的。” 渐渐地我们三人紧紧地抱成了一团,我们都哭了,真不知这是冤,还是孽? 又有谁知呢? 这九重的轇轕! 这宿世的纠缠! 我赢了! 确是赢了! 我偷偷地从泪中绽放出一个微笑,不哭了,有什么好哭的?人生出来要哭, 伤心了也要哭,死了也要哭,那有这么多的泪。不哭了,今后,我是要笑的,不 开心是一天,开心也是一天,那为什么不笑呢?以前哭,是为了寂寞,是为了钱。 今后呢?我是没有理由再哭得了,我有了家俊,我有了之杰,随之我也有了钱, 那又有什么好哭得。 哎!做人嘛,不过就是这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