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殇 作者:纪惜惜 殇:书中说,没有成年就死去。 尘缘如梦,几番漂泊总不停 到如今都成眼云 情也成空,宛如挥手袖底风 幽幽一缕香飘在深深旧梦中 繁华落尽,一身憔悴在风里 回头时,无情也无雨 明月小楼,孤独无人诉情衷 人间有我残梦未醒 漫漫长路,起伏不能由我 人海漂泊,尝尽人情淡薄 热情热心换冷淡冷漠 任多少深情独向寂寞 一阵风过,满腹相思都沉默 只有桂花香暗飘过 ——题记 冷夜心是江北某医院的妇产科医生,从8 岁开始,她就生活在父母的争吵中, 到了她13岁的时候,父母的婚姻终于走到了尽头。她由母亲一手带大,在母亲的 眼泪和怨恨中长大。她从母亲残缺的婚姻中学会了自强和厌恶男人,她是个渴望 爱情却惧怕婚姻的女人。 祝清平一个人呆在家里,碟机里放着《人鬼情未了》的歌曲,他吸着烟,却 没有开灯,在黑黑的屋中,看烟头一明一灭的闪亮。他刚从一个朋友的婚礼上回 家,每参加一次这样的婚礼,都让他感到烦躁和孤独,都让他发疯似地想着冷夜 心。愈是寂寞的人,愈要守着它,藏着它,免得引起人家的同情,因为给别人一 同情,愈觉得自己的寂寞难以忍受了。 冷夜心和祝清平是在火车上认识的,车厢内狭小的空间似乎缩短了人与人之 间的距离,而寂寞的旅途使人们很容易地想找个谈话的对手。相遇是种缘分吧, 而车到目的地后,大家各奔东西,又回到茫茫人海中,少了心理上的负担,交谈 就变得轻松而随意,将心打开晒晒太阳未尝不是件好事情,因此在火车上很容易 演绎一段传奇。 冷夜心的脸是一片云,你觉得它的存在,但是你追随不了它:它是轻柔的, 但又似沉重的,它不给任何光亮,但你忍不住要去探索它,它的颜色,它的形状 那是张矛盾得叫人不得不多看几眼的脸,她的眉毛是开朗的,而眼里充满了成熟 之后,经过痛苦之后的忧愁;她的鼻子是坚决的,而热情聚在那两片抿着的唇上; 一个小圆的下巴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任性向前微翘,唇边两条细细的纹路却说明 了她是如何在压抑着自己的任性。那种糅合着少女的明朗和成人的解事的神情, 使她的脸有股出奇的吸引力,使清平对这个对面铺上的女孩,有种特别强烈的了 解欲。 谈话很自然地从到哪里去开始往下延伸,他们交谈得轻松,热烈而投机,对 一些事物的看法惊人的一致,使他们很快消除了陌生感而好似多年以前就彼此认 识的老朋友。清平是个很有气质,谈吐幽默的男孩,金丝边眼镜丝毫遮挡不住镜 片后眼里的神采,斯文的表象后面却少了文弱书生的羸弱。他的话语常常引起夜 心的轻轻浅笑,共同的目的地这座城市的某医科大学,使后上车的旅客以为他们 是结伴同行。 认识夜心得那年,夜心18岁,是医科大学的新生,而清平已经是大三的师兄 了。车到站的时候,清平已经很绅士地帮夜心拎着那只小小的旅行箱,很自然地 充当起大哥哥照顾小妹妹地角色。那年的夏末秋初,天气特别的宜人,清平的心 也象这初秋的天空,清朗,高远而幽蓝幽蓝的。 身在陌生城市的人,很自然地想找个支柱和依靠,而夜心和清平都是这座城 市里地过客,很自然的清平成了夜心的支柱。夜心不管是学业上遇见什么困难还 是心境上有什么不愉快,都喜欢来找清平说说。夜心是个很有主见的女孩子,她 不需要清平给她拿什么主意,生活的感受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别人感觉不到更 代替不了,而清平似乎很能了解夜心的内心,他们之间有种惊人的默契,清平总 是面带微笑地聆听夜心地絮絮叨叨,并在最后问一句:“你好点了吗?”这时的 夜心总会在心里泛起一丝感激的涟漪。 他们的感情就在这种柏拉图式的氛围中延续和发展着,但是柏拉图的界限究 竟该定在哪里?当岁月将感情沉淀得越来越浓厚得时候,就好象涨潮得海水,刚 开始得时候,谁也没在意,等到发觉得时候,海水已经漫过了他们曾经站过的地 方,他们就这么相恋了。 春夏秋冬的每一个晨昏里,校园的小径上都有夜心和清平的身影。清平就象 一棵挺拔的大树让夜心这只快乐的小鸟在树上栖息,而这棵大树也就欣然地听着 枝头小鸟地鸣唱。 不知道快乐的时光是否总是那么地短暂,转眼清平就要毕业离开这座城市。 毕业班的学生好象身上都多了层悲壮,六年的同学之谊以及校园外面世界的陌生, 以后前途的担心,使他们笼罩在一股浓浓的离愁别绪之中,清平悄悄地离开同学, 去找夜心,出宿舍门没多远,清平就见夜心一个人正朝他这边走过来,那夜他们 离开了校园。 愁,离人心上秋。夏末初秋的夜晚,微风熹熹,繁星点点,在热恋的人的眼 中,初秋的夜色是迷人而浪漫的,而在夜心看来,那一穹星光却在低望着这人间 的别离。季节是不变的,变的只是人的心境。 那夜夜心和清平谈了很多的话,走了很长的路,但两个人都默契的小心翼翼 地避开一个“别”字。夜已经很深了,他们走到嘉叶宾馆门口,嘉叶门口有一个 小小的花园,园内几张石桌石凳正好给热恋中的情侣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场所。 “累吗?坐坐好吗?”清平如水的眼神定定地看着夜心,温柔地说。 “恩。”夜心温顺地点点头。 坐定下来,他们忽然觉得一切的言语都是多余的,他们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对 方。星光里闪烁着往日迷离的幻梦,接上无边无涯的夜空,涨满了不知名的离愁 别绪。他们都想紧紧地抓住这一刻,就象溺水的人儿紧紧地抓住漂浮的木板。 “回去吗?太晚了。”清平再次温柔地说,声音里已经有点无奈和一丝期待, 夜心坚决地摇了摇头,披肩的长发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每一道弧线都 象一阵春风,撩拨着清平的心房,清平觉得心中的柔情象小河汛期的水一样,迅 速地涨满并溢了出来,“那么,我们走吧。” 夜心很快地站了起来,柔顺地依偎在清平的怀里,这夜,她只想和清平一个 人呆在一起,不管他带她到什么地方。 清平带着夜心来到宾馆,关上门的一刹那,夜心有股莫名的颤抖,心里象有 只小鹿要冲破樊篱一样地乱撞,清平温柔地抬起夜心小巧的下巴,怜惜地看着夜 心眼里慌乱地眼神,哑着声音说:“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夜心低垂着头,低低 地但很坚决地说:“不!”清平再次抬起夜心的下巴,眼里有簇火苗在燃烧, “真不后悔?!” 夜心娇羞地低下头,很轻地摆动了一下。清平的呼吸一下变得急促起来,整 个人象团燃烧的火,他一把抱住了夜心,狂乱地吻着夜心的唇,夜心也就在这把 火里燃烧,融化,娇小的身躯象风中的浮萍不停地抖动,头脑一阵阵地晕璇,整 个人轻飘飘的,象在云彩里一样没有力气。 夜是诱惑的,床也在诱惑着他们,清平压在了夜心的身上,他们在床上翻滚 着,象《牡丹亭》里的鲤鱼精在爱和欲的幻海里化成人形。清平很笨拙地将夜心 和自己化做了亚当和夏娃,随手抛弃的衣物如片片蝴蝶在房间纷飞,落下。“男 人是女人的性导老师。”夜心在清平的引导下,由疼痛的惊呼到快乐的呻吟,每 一阵电流击过,夜心都死死的咬住清平的肩膀,他们在痛和快乐中不断地攀越爱 的顶峰,将对方融进自己的身心里,清平的身上留下了夜心狂乱时的片片指痕和 牙印。 欲的狂欢之后是一片死般的宁静。夜心看着床上艳若桃花,状如梅花的片片 落红,低低地哭泣起来。虽然早就知道会有那么一天,但是知道是一回事,事实 又是一回事,夜心知道从今夜开始,她将再不是女孩子了,她永远也不会再忘记 这个将她由女孩变成女人的男子。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哭泣,好象心里并不是悲伤。 夜心的哭泣吓着了清平,他有点手足无措的感觉,“你疼吗?”他轻柔地问 着夜心,夜心摇摇头,长发轻轻摆过,如雨中带泪的梨花,使清平不由地在心里 升起爱怜,清平温柔地抚摩着夜心光滑柔软的背部,轻轻地说:“No problam, baby!我会永远地爱你!”夜心就在清平温柔地抚摩和灵与肉的升华中,沉沉睡 去。 当天边升起第一缕曙光的时候,夜心在清平的亲吻中醒来,那吻极轻极温柔, 没有欲望只有爱怜。较之昨晚的疯狂,夜心更喜欢现在的温馨,她始终相信语言 可以带有欺骗性,而行为是发自内心的。当她还想假寐以留住目前的温馨时,抖 动的长睫毛泄露了她的秘密,她听见清平的轻笑:“小懒猪,醒了呀。”红云立 刻飞上夜心的脸,她娇羞地睁开眼,正好看见清平水样温柔的目光正含笑深情的 凝视着她,她有一刻晕旋,不知道身在何处,当看见清平结实的身体上片片的指 印和牙痕,想起昨夜的疯狂,红云更深了,她吟呤一声,将清平抱住,把头深深 地埋在他怀里,久久的不敢看清平的眼睛。 离别的时候终于来临,夜心送清平去火车站。火车站象一个大的集贸市场, 嘈杂,喧闹,混乱;也象一个小的人生舞台,随时上演着人间的悲喜剧;更象一 个大的集散地,不同的人因为不同的目的从不同的地方涌入这个城市,这个城市 的人又因为不同的目的涌向不同的地方。愿意也罢不愿意也罢,该走的总归要走, 该留的也不能不留。 夜心和清平一起上到火车上,坐在火车的卡座上,面对面,清平握住了夜心 的手。清平的手不同与一般的男子,他的手指纤长白皙,手掌较一般男人的薄, 掌心温暖而干燥,这双手常常给夜心以错觉,她想,这双手应该是在键盘上舞动 的,这双手在拿手术刀的时候一定是在做完美的演出。现在这双手就紧紧地握着 她的。 开车的前奏已经响起,夜心要下车了,站在车窗外,贴着车窗玻璃,她仍然 感觉到清平手心传来的热度,这热度灼伤了她,有股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流出,那 一刻,她是如此的明白她是爱着清平的。火车终于在汽笛的鸣叫中向前方开启, 并越来越快。夜心试图追上去,可是她还是徒劳的停下了脚步,就这么看着列车 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视野里。在回学校的途中,夜心一直紧纂着自己的手,似 乎手心中捏着什么,一但放开就找不回来了。 在以后的日子里,清平忙于实习和适应环境,夜心忙于学业,他们经常地写 信,偶尔奢侈地通通电话,清平在一切有可能的时机里去看夜心。日子就在思念 和忙碌中缓缓流走,他们在每一次的相逢中都在遭遇激情,直到夜心当上了实习 医生。 夜心的第一次实习是在妇产科的手术室,那天是个很小的人流手术。做手术 的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看她的衣装绝对不是那种风尘女子,脸上的稚气还没有 脱尽,小小的身材似乎承受不起这次手术,眼里有淡淡的恐惧和委屈,没有人陪 伴。值班的医生是一个40多岁的老女人,她冷漠的命令那女孩上手术台,脱掉一 只裤子,并让夜心准备做手术的器械。冰冷的器械无情地伸进女孩单薄的体内, 房间响起空压机的兹兹声合着女孩隐忍地低呼声,夜心看到女孩紧紧地抓住手术 台上的扶手,惊奇地感到了女孩的坚强,承受着心理和身体上双重的痛和屈辱。 值班医生一边做着手术一边说到:“不知道又是那个男的造的孽,你别动呀,小 心刮破子宫。现在知道疼了,当初做什么去了?!”语气冰冷,动作粗暴。 有血从女孩的身体流入盆中,粘稠的,猩红的,伴着一些组织的碎块。女孩 将脸紧紧地贴着手术台的床上,想以次来找个依靠,有泪从女孩眼里滑落,汗粘 着女孩的头发。夜心怔怔地看着盆里的那滩带组织的血,悲哀地想,一个生命就 这么的死掉了。人有时候是如此的脆弱。 随着类似的手术越来越多,夜心也由原来的悲哀和同情而变得麻木,她变得 对生命越来越厌倦,生命每天都在她手中毁灭着,她觉得自己是帮凶,是侩子手, 帮人们纵欲然后解决着欲望后面的罪恶。她不禁又想到了母亲,想到了自己小的 时候,她对生命有越来越多的质疑。 当清平提出结婚的要求的时候,夜心犹豫了,她不知道爱情有多长的保质期, 她不知道永远究竟有多远,她不知道生命是为了什么?她已经失去了对生命的热 爱和尊重。她爱清平,但是她却无法把握自己。她知道“花开是有时令的”,但 是她无法逾越自己的心理,她对清平说:“我们就这么,好吗?” 从此,夜心和清平就这么的爱着却累着,不知道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