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秋天有异性 作者:恍然回眸 仅以此文献给所有平凡,并为自己的平凡而快乐的人们。 ——题记 (一)第三类接触 你知道吗?与熟悉的人交流,称为第一类接触;今与陌生的人擦肩而过,这是 第二类接触。 还有一类接触,是从陌生到熟悉,不妨称其为第三类接触,你会为之怦然心动 的。 我叫蓝叶,正在乘坐地铁。你问我去哪儿?我去上学。 当你在地铁里看见一个穿着一件浅蓝色绒线衣,水蓝色裤子的女孩,她有一头 很长的,顺滑的长发,长发上还别着一只深蓝镶钻的发卡。相信我,那就是我。你 会觉得她很乖,有座的时候就坐着,人稍稍挤一些,她一定站着,而且就站在车门 旁。象一只小兔子一样,到了站点,她会攸地一声,很快地从门口消失。 “喂,小叶,系书记有请。” “什么事?” “不知道,应该和迎新生有关吧。” 是喔,又一届新生要报到了。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觉得自己又光荣地老了一 岁。 “什么?要我代班?还是计算机班?” 即使三个问号和我一脸的惊叹号也改变不了长了一张白豆腐脸的系书记的决定, 他笑着说:“是啊,锻炼一下吗。” 白豆腐过油,他的脸笑开了花。 在油上烹的,还有我的心。 纵观数学系的历史,自有了计算机班就有了许许多多的开天辟地,学院第一例 爆光的人工流产,第一桩对薄公堂的寝室财产纠纷,第一位成名的校霸,第一起轰 动全城的院所间群殴————还有,我第一次失败的初恋,都出现在大名鼎鼎的数 学系计算机班。 难道系里会想让我一弱女子改变此劣势,用我之温吞腼腆化解那又一波的“山 雨欲来风满楼”? 我要反抗,一定要拒绝,我可以说我准备考研——-可是我听到我细若蚊蝇的 声音在说:“书记,没别的事我回去了。” 我,小叶,二十年的漫长岁月里一直没有学会拒绝。 回寝,我坐在床上生气,虽然我说不出拒绝的话,但我还是勇敢地旷了节书记 的课以示不满。 从413 寝的窗户向下望,可以看到提着行理,挂着背包,一脸生嫩的新生象一 条条早到的小金鱼游入女寝。 我代班的工作是不是该开始了? 跟着校车接了三个女生,两个男生回来,一路上也让他们因为我长像友好,态 度热情而对大学的新生活充满了向往。 安顿好三个女生,再到男寝将两个已经一脸不耐烦的男生安置好,其间我在男 寝几个楼层上下奔跑,让侧目的男生都以为是欧巴桑进宅,看得眼镜跌掉。最后, 得到的还是这两个小子对学校管理发表的微辞。才第一天啊,初来乍到就意见多多, 看来这一波鱼讯又多深海巨鲨。 安置好最后一批新生,已是华灯初上的时分。我已经接了十七个学生,本市好 象还有三个,那么只有两人迟到了,但愿他们能赶上明天的开学式。 回寝的路上,天空中突然“劈啪”下起雨来,护着头,我连忙到处找最近的掩 体。 车棚,我躲。 车棚下被钢筋铁骨的车子正主占去了大多数的地方,空下的地方又挤了两倍的 人,所以肩背接踵,真算得上是亲密接触,一到这种时候,我一定是甘愿放弃大片 陆地的人。于是,明明在中心,不晓得是怎么会事,人就到了外围,然后,一半身 子就接到了雨。檐外雨已成帘,我欲进还休,欲退不能。 在我身旁是一个穿着浅色外套的男生,高高的个子,浓黑的眉,面皮白净,斯 斯文文的样子。他见我淋了雨,就一直向外让着,但严酷的现实是老天注定我们中 有一个人要淋雨,所以最后他让出了他的位置,奔向雨中。 如织的雨细细勾画他渐去的背影,多帅气,而且帅得朴实无华。如果我们熟识, 甚至只是有过交流,我会说他碍于面子,可车棚还有十多个与他相同的和我只有一 面之缘的男生,他们的脸严肃得象白板,坚守着自己的陆地。 可气的是,他离开后,我又被迫让出了他让给我的陆地。当我回到寝室后,整 个人都湿了。 之后,我光荣地感冒了。 一边发烧咳嗽打喷嚏一边当带班师姐,不想被打了好多亲情分,师妹和师弟们 将水果几乎添满了我的寝室。其中一个叫李果的新生送来的东西我打定主意不会吃, 因为他自己把外号透露给我,他叫“果子狸”。 开完开学式,我带孩子们到系里分的教室,一推开门,只见讲台上站了个男子, 也许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吧,我反射般地说:“老师好。” 于是身后的二十个小鬼也喊“老师好”,声音此起彼伏,令人感动。 男子先是一怔,随即大笑。 我心中有种预感,我出糗了。果然,他笑着说:“对不起,我也是这个班的学 生,名字叫何广仁。” 喜欢在高人五寸的讲台上站着,看来他很有领导欲。ok,网回这条漏鱼。 同学们都找座位坐好,并开始在自己的地盘上联络感情。我的眼顺次望下去, 对前座女生一脸诌笑的是果子李,高挑美丽的是做过模特的小娇,把话题推到对伊 战争的是何广仁,已经开始对男生抛媚眼的是露露。 这时,我觉得身侧有一股风吹过,一只臂膀轻轻擦过我的臂膀。一个男生从我 身侧经过,走到教室中,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 是第二十二个吧。我的人齐了。 他,竟是那个昨天把避雨位置让给我的男生。 友好地对他笑笑:“你是苏平?” “对,我是苏平。” (二)警戒线 知道校园暴力吗?你笑笑,男寝常有。可不,记得我上学的时候,听男生说, 他们床头总会放把木棒之类的武器,是为了自卫,因为不知道哪一刻年青的冲动会 撞出火花来。 早就预感会出事,因为我代的这个班在太招风,男生傲气,女生漂亮。果然, 军训刚过的一个下午,小娇和露露气喘吁吁地敲响了我班级的门。 “姐,不好了。” 露露脸色惨白,小娇手脚发抖。 “出了什么事?” “今天中午我和小娇到校园餐厅吃饭,也不知道是哪个系的男生,过来跟我们 出贱,让我给骂了。谁知道,谁知道,一下子过来四五个,果子李他们也在,哪会 示弱啊,后来食堂的负责人来了,才没打起来,可是那些人扬言要抄了我们班。” “不会,他们不敢的,虚张声势吧。” “我本来也是这么想,可是小娇的老乡认识那人,说他是体育系的,好象挺有 影响的,让我们小心,姐,我怕啊。” 她吓得哭了起来,看来事态蛮严重的,我当机立断,这事得去找保卫科。可才 下了两层楼,小娇尖叫,因为她从窗子里看到了十多个人,气势汹汹地向这边过来, 带头的正是中午受辱的那位仁兄。 唉!为什么保卫科不设在这里呢?没听过山高皇帝远,野村多刁民吗,主楼是 繁华盛世,天子脚下,谁敢闹事。 怎么办?怎么办?我急得头皮发麻。系里今天没人,有人也没用,他们这一来 就没打算草草了事,一定会闹个天翻地覆。我只是纤纤一女子,我能作什么? 怎么办?怎么办?只好——-去求他了。 回身对两个女孩说:“你们先回去,听好,压着事,千万别让他们打起来。” 说完我返身向楼上跑。她们两个没准会以为我被吓跑了,可是时间紧迫,解释不了 那么多了。 一气冲到六楼,计本99-1 在哪里?怎么每个门都一样。 终于看到计本99-1 的门牌,“唿”,我一下子推开了门。之后,所有埋头书 本的学生一齐抬起了头,他们在自习啊。 “请问,江晨在吗?” 从来没有象现在,我会乞盼高大的他会从那一群目瞪口呆的人们中间探出头来。 可是,我得到的回答是他去图书馆了。 象一盆冰水从头直贯下来,我的心凉透了。 这代表我只好毫无外援地面对那群洪水猛兽了。咬咬牙,风雨我一肩挑了。 离开计本99-1 ,背后的窃窃私语已转变为群起骚动,蓝叶会找江晨,够新闻 价值。让他们去说吧。 我硬着头皮,分开五大三粗的体育系学生冲进计本02-1 的教室。拜托,一定 要有一个我认识的同学,朋友的男友,在体育场上因我喝采而顾盼的男生,哪怕只 有一面之缘就好。 可是,很遗憾,来的学生,挑事的也好,帮着示威的也好,我没一个是认识的。 我脚跟还未站稳,只听“砰”的一声,一张桌子已被砸翻,挑衅正式开始。不 要啊,我知道自己是个弱小女子,可是我还是无法容忍这种事发生在我代的班上。 推着冲在最前,义愤填膺的果子李,我喊叫着:“不要打,不要打。”硬按下 他抄板凳的手。 那位体育系仁兄见我这样一个女子会冲过来,不仅疑心有诈,暂收劣气:“你 是谁?” “有话好好说啊,动用武力也解决不了问题啊,我们坐下来谈谈好不好。”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我——-”翻遍记忆,也拿不出叫得响的头衔。 他见我吞吞吐吐,火又上来了,挥舞着家伙,大声说:“我不管你是谁,你马 上给我躲开,我今天非把这小子灭在这里。” “可是是你错在先啊,”我不知哪来的勇气,也对着他叫,“见人家女孩子漂 亮就想搭讪,人家不同意就恼羞成怒,你这是什么行为?” 几句话把他装出来的火也变成了真火:“你管我什么行为?”一巴掌打过来, 我不及躲避,重重地挨了一下,身子也随惯性向一边倒去。 完了,我要摔跤了,好晕。可是,取代地面接住我的,是一双有力的手臂,轻 轻地帮我掌握好平衡。然后,手臂的主人挡在了我的前面。 “打女人,你还是男人吗?”平静如水的声音,是苏平。 苏平给人的感觉永远象他的名字,平和稳定。他站在我的前面,好象一块隔断 火焰的寒冰,让我有种清凉安稳的感觉。 “你管我?”呵,那仁兄气坏了,本是来示威的,可是却象来听政治课。一家 伙挥过来,哦,看来用手掌对付我还真是顾及了我的姓别。 苏平身子轻闪,左手前探,已到了那位仁兄的下颌,舒展地一抬。那仁兄竟顺 势高高地跌了出去,一屁股坐在了讲台上。 帅!是空手道。 “哗”,班级一片雷鸣般的掌声。 我啊,咧着我被打破的嘴角笑了,“唔”,好痛。 受辱的仁兄又冲了上来,结果,又飞回了讲台上。他身后的同学见哥们如此悲 惨,再也看不下去了,纷纷要往上冲。 这时,一个声音响起:“这么多人,好热闹啊。” 是江晨。他还是来了,他在走进,那张我永远都不想再见的脸在靠近,我下意 识地把自己躲在了苏平的身后。 其实,在校园中,也有所谓政客。江晨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三年来他积蓄的力 量可以和校方理论抗衡。体育系的学生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家伙坐了下来。他们中有 好几个与江晨是相识,气氛竟其乐融融。后来,受尽委曲的那位仁兄终于消了火气, 与计本02-1 握手言和。 当然,这是我事后听小娇和露露她们说的,当局势被江晨稳定后,我就偷偷地 溜了。 到食堂点了饭,找了个靠窗的偏僻位置坐下。今天的饭真硬,让我每咬一口说 牵动嘴角撕裂般地痛。食堂的人越来越多,然后,我看到了江晨和他的同学走近。 他看不到我,他看不到我,我心里默念星爷的咒语,可是他还是看见了我,并且跋 山涉水地走了过来。 感觉他坐下,我立刻端起饭盒欲走。真是的,早知道会遇到他就回家了。因为 肿着的脸我本打算这几天住校的。 他看看我,慢吞吞地说:“是你先找的我。” 是啊,我是求你了,倒看看你会怎样。我又坐了回去,不看他,继续吃我的饭。 “还吃米饭?嘴不痛吗?” 我摇摇头,慢慢嚼着饭。 “以后这种激烈的场合,你不要向上冲,你控制不了局面。” 我仍然不语。 一张纸条推到我的眼前:“给,上面有我现在的手机号码,再遇到这种事情, 你打给我。” 我盯着字条,但没有接。 他叹了口气,站起来:“你不知道,他们说你找我,我当时多高兴,算了—— -” 他离开了,我放下手中的汤匙,结束了本来就相当难吃的这顿饭。 江晨,计本99-1 ,我初恋的男友,分手已有半年多了。 (三)与龙共舞 上大学最美妙的事是什么?在我印象中,周末在自己班组织的舞会应该算是一 项了。我们会在灯管上裹上彩条,排好桌椅打好场子,还会有一个鞠躬尽瘁的老班 长端着水盆时刻等待着降温。 与异性的亲密接触,这是最高尚的一种了。 为了庆祝在前几天突发事件中的全面胜利,计本02-1在本班组织了一场舞会, 邀请了很多的人,其中当然少不了我这个尽心尽力的师姐小叶。 可是我没打算去,因为我猜想他们一定会请在这次事件中小施援手的江晨,那 个我最不想见的人。所以周五那天,上完课我拿起书包就走。 迎头遇到果子李,他一咧嘴,傻笑:" 姐,今天晚上不许迟到。" " 好啊,好 啊。" 我随口应着他,顺着眼。还记得鲁迅写祥林嫂见人总是顺着眼,那是旧社会 妇女受压迫的事实。可我,蓝叶,顺着眼是代表心虚。下了两层楼,又遇到了小娇 和露露:" 姐,晚上你一定要早点来啊。我们听说,你以前是共青艺术团的,跳舞 跳得可好看了。" " 好啊,好啊" 我还是顺着眼。 出了楼门,何广仁在背后一声断喝:" 蓝姐," 我立即有种逃犯被逮着的感觉, 吓得只差立正站好。他奔过来,从书包里翻出一堆舞曲磁带,要我一选。我知道他 是要向我表明他是舞会的组织者。 " 都好,都好。" 其实我顺着眼,磁带盒都没有看。 立在浓荫掩蔽的站点等校车,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真奇怪,为什么怕见谁偏 偏会见到谁呢?夫子有云:这就是命运。 等车的人越来越多,我习惯性的理让着。校车驶过来,大家鱼贯上车。 咦?远处那个抱着篮球走过来的不是苏平吗?这次我有大把的时间躲避这位计 本02-1的学生。可是,我的脚竟然不听从大脑的吩咐,一动不动,任校车开走,留 下一个绿荫下蓝衫的蓝叶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 蓝姐," 他一看见我就笑了,笑得很好看,眉毛象可以飞起来。 " 刚打完球?" " 是啊。" 他已走到我的面前,让我可以看到他鼻尖,鬃角的 汗,连他的头发,都是湿的。一滴汗水从发间滑下,在我眼前掉落,象一颗耀眼的 珍珠。 也没多想,我拿出手帕,递给他。 " 谢谢," 他接过去,迟疑了一下," 你连手帕都是蓝色的。" " 习惯吧,一 买东西眼睛先盯蓝色的。" 他拿着手帕在鬃间小心地擦拭一下,聊胜于无。 " 用吧,没关系的。" 我鼓励他。 这回他放心地擦了,于是手帕变得又湿又脏。他的脸立刻红了,将手帕放到口 袋里," 我回去洗完再还给你。" 现在的苏平让人感觉很亲切,我见过雨中沉静腼 腆他,也见过打架时孤傲内敛的他,但是,现在的他最好。 " 你等车?" " 啊,是啊。" 又一班校车晃悠悠地开过来了。他排开拥挤的人, 将我送上车。早一步上车真好,我找了靠窗的位置坐。 " 蓝姐。" 他立在车门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 有事就说啊。" " 我不会跳舞,今天晚上希望你能教我。" 校车启动了,将 他抛到了车后,让我来不及回答他。我呆呆坐在位子上,看窗外。校车驶出了校门, 在隔了一条街的站点停下。我第一个下了车。然后步行回校。 我决定参加舞会。 舞会很热闹,俊男云集,靓女如织。 计本02-1 的女孩们将江晨团团围住,争相请他跳舞。看来,我的忧虑是多余 的。那么,我可以放心的教我的学生了。 苏平的乐感很好,没需要我如何提示,他已经舞步翩翩了。在舞池中,我们没 有和任何人接触,碰撞,所有的滑步都流畅轻盈,那感觉就象舞池中只有我们两个, 这妙曼的舞曲只是为我们两个奏响的。 “对不起,调一下舞伴好吗?”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起,是江晨。 不,不要。可是苏平已经礼貌地放开了我的手。立刻,我被江晨扯到了怀里。 我吃惊地挣扎,可他的手象两道钢箍,掌握着我。我低喊:“放开我。”他板着脸, 冷冷地回答:“不。”他在生气吗?谁又惹这位“将臣”了。 “你连和我跳只舞都不肯吗?”他又低低地说。 这语气好怪啊。有些些伤感,有些些无奈,总之,不是那个骄傲自负到有些自 大的江晨。唉,就和他跳完这半只吧。我总不能让这舞会变成他余怒的炮灰吧。 闭上眼睛,熟悉的感觉由心底萌生,和他跳舞,我不需要用一丝的力量,他会 旋着我轻盈地飘飞,曾经,我会希望这种感觉会伴随着我,一直到永远。 舞曲终了,他终于放开了我的手。 何广仁这时拿出了准备了好久的祝兴节目,吉它弹唱<热情的沙漠>,大家的 注意都被他吸引了。我称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教室。 在走廊里没走几步,江晨追了上来。我被动地停下,看我的脚尖。然后我听到 他焦躁又无奈的声音响起:“你到底要躲我躲到什么时候?一年多了,你对我的惩 罚还不够吗?” “你说过不逼我的。”我还是盯着我的脚尖,用尽量平静的语调跟他讲话,但 我依然感觉到话音里的颤抖。这就是我尽量不看他,不和他讲话的原因。从发生了 那件事后,我一面对他就禁不住发抖。 他应该听出了我的紧张,就放松了语气:“我没有逼你,只是看到你和别人跳 舞,我心里很不舒服。我保证再也不闹了,回去吧,好不好?你是代班师姐,啊, 这么早就离开好象不太好。” 我踌躇了一下,闷闷地说:“你走,我就留下。” 应该有十秒钟的光景,伴随着一声叹惜,我眼前的那双男鞋转头离开了。我慢 慢地抬起头,看着他的背影向走廊的纵深缓缓地移动着,教室发散出来的灯光或明 或暗地照射他,说不出的孤独落寞。 可是,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只是静静地看他离开。 转回身,蓦然,我看见苏平斜倚着窗沿望着我。 “你还好吧?”他问。 “反正都已经过去了。” 他笑了:“你说的,都是过去的事了,那就不要再想了。别回舞会了,我带你 去一个地方。” 他引领我到了偏侧的楼门前。一缕蓝色的光芒透射出来,映得周遭一片朦胧。 “这里?”我被这寂静的颜色惊呆了。 “我发现的,美吧。晚上,每当我想你的时候,就会到这里来。” “什么,你,想我?” “小叶,我不会再喊你姐了。”幽幽的光和清明的月色倾泄在他的身上,也照 射了他的脸,浓黑的眉,白净的脸,他的眼象天空的星星一样明亮。 “我还是先走了。” 我落荒而逃。 (四)两个人的车站 魂不守舍地钻入地铁车站,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我准备搭最后的一班地铁回 家。 苏平的脸不停在我的眼前浮现,天哪,我真的中招了吗?可是,他比我小两届 呢,怎么可能?可是,我明明欣赏这种男孩子,我不是一直在渴望与他见面,接触 吗?可是————我的心乱了。 连江晨就坐在我的身边都没发觉,直到他闷闷不乐的声音响起:“你在想02- 1 的那个苏平,对吧。” 转过头望见他那张极富塑感的侧脸,我吃惊地倒抽了一口冷气,整个人都蹦了 起来:“你……你怎么在这里?” 他冷冰冰地一笑:“我也奇怪了,你就有本事走到我身边,坐下来,还居然没 有认出我来。” “喔。”对啊,江晨这么大的人物,超帅的校草,大名鼎鼎的数学系计算机班 领军人员,还是我初恋的对象,我居然没认出来,想想真是蛮可笑的。 他一直盯着我,此时更是怒不可遏:“你还笑?” 不要惹“将臣”,这是这三年来学校加的一条校训,我是乖学生,当然要守规 矩:“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住校吗?” 他凝望我,突然把头扭到一边,“你现在可在很流畅地和我交流,告诉我,我 离开这短短的一个小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对于不想回答和无从回答的问题,我不语。我现在很乱,自己还没理清头绪, 只是如他所说,这一个小时我的心确实受到了震动。 从舞会上离开后,我一个人在校园里乱转,我有预感如果再等下去,你就会永 远地离开我。所以,我从学校一直跑到这里,想和你见面。我不知道这一个小时你 在干什么,可是我一直在奔跑。“ 从学校一直到这里?这条路坐巴士都嫌长,用跑的,岂不是长征?我心底不仅 生出一丝感动,可是一看到他的脸,那写满曾经对我的伤害的脸,我还是心动不起 来。 地铁进站了。人们聚拢了准备搭乘。 我对他说:“我要坐车了,有事以后再谈。” 我走向地铁,可下一秒我的手就被他扣住了,身子也被他硬扳了过来。 “你说,你到底要气我到什么时候?还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你放开我,我们早就完了。” “那只是一个告别之吻!她第二天就要飞去异国他乡了,难到一个离别之吻你 都不能宽容?” 他大声喊叫,引得四周的人都对我们顾盼。 我脱力了,泪从眼角滑下。我喃喃地说:“告别有很多种方式的,你一定…… 必须……吻她吗?” 地铁开走了。 这是最后一班。 月台上只剩下我们两个,一边一个地坐在长椅上。我打电话向家里报平安,声 音又颤抖了。 他的身影到了我身前。 他说:“我知道自己的错,也吃到了苦头,宽大的你,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 会?” 我站起来,伸臂搂住了他的肩。 “我相信你的离别之吻,请你也相信,这是我的离别拥抱。” (五)那时花开 江晨送我返校。 夜已深,清凉如水。他与我隔了三步远的距离,这个距离叫天涯。 夹道有街灯。他的身影半明半灭,忽长忽短。 忽然,他停住,立在一棵浓荫下,望着我:“还记得这棵树吗?” 记得,这棵树下,他欠我一个拥抱。 三年前,我象一条有些些无知,些些白痴的小金鱼,第一次游进女寝。之后的 一两周时间,被人注意,被交友的信击中。有些些约会。 一切简单而平凡。 这些信的主人叫江晨。 江晨是计本99-1 的新生,他报到的那一天,老生中就有人预言,计算机班从 此多事,因为江晨全身长满了不安份的细胞。 果然,他全票当选班长,之后扬言,以后所有以班级为个体参加的活动,计本 99-1 都要做当之无愧的赢家。事实验证了他的话。于是,计本99-1 成为了一座 坚不可摧的堡垒。 他追求同坐一辆校车进入校门的同届同系同学蓝叶,也不含糊。短短的一个多 月,我就心甘情愿地成为了他的饭伴,洗衣工和绝对坚强的后盾。 初恋,也许我们不懂爱情,但真的感觉非常美好。 第二学期,计本99-1 的一位女同学在校外被邻校的男生欺负,从而引发了轰 动全城的院所间群殴。 还记得那天晚上,就在这条街上,大批的男生挥动着家伙,燃烧着青春的冲动。 那晚,他被打破了头。我拼命把他扯到了这棵树下,他晕了过去,我用力摇他。他 似醒非醒地望着我,我问他感觉怎样,他回答我四肢已失去了活动的能力。 我说:“你一定要镇作起来,没有力气,你怎么拥抱我:” 他咬着牙回答:“你放心,我没事。这个拥抱是我欠你的。” 这一切恍然在眸前。但是我对树荫下的他说:“这棵树有什么不一样。快点走, 我好累。” 在他养伤的那些日子里,眉儿出现了。 眉儿大我们一届,是外语系的系花。她是那种走在月下,月光会因她的存在而 失色,步行林中,鸟儿会因她的亮丽而失声的女孩。曾经有一位她同届的学长,讲 过只要看一眼眉儿的背影,克林顿会放弃石油,本拉登会放弃五角大楼,萨达姆会 放弃伊拉克。为她的美丽摇旗呐喊。 受了伤的脆弱的江晨无数次地看见她那如水的容颜,而我还坚信着曾经沧海, 只在饭点才会出现。 所以,会有那所谓的告别之吻。 所以,会有我三年来的无数心灵颤抖。 所以,现在我会任他在我身边的三步远,顺着我的眼。 终于回到了学校的门外,已不知是什么时刻。 他轻俏地翻过铁门,我尾随在后。 他接住从铁门上跳下的我。感觉依稀仿佛。 我的发勾住了他的运动服拉链,那是为这个秋天而罩在他身上的衣服。 我解我的发,但顷刻,他收他的臂。 他说:“我记得,我欠你一个拥抱。” 那晚的最后一个记忆,是他陷入了夜的零落的背影,被秋夜的风剪碎,然后— —湮没。 (六)灌篮高手 如果你问我男孩子什么时候最帅,我一定会告诉你,在篮球场上奔跑纵跳的时 候最帅。 读古希腊的神话让我了解了,那种美叫运动之美。 深秋时节,又一度的系际篮球联赛开始了。 站在高高的四楼,从走廊的窗口向外望,秋天的风带着叶的干枯的味道袭入我 的衣袖。不远处,篮球场地上一场总决赛正在进行。让眼光飘过去,心也飘了过去。 赛场上,有苏平和江晨,这就是每当篮球赛场风烟盛起的时候,我只是站在高 高的四楼的原因。第n 次承认自己是个驼鸟,是个永远用逃避代替选择的人。 啦啦队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好象整个校园都成了nba 的竞技场。挑战人高马大 的历史系,这场战不好打。不过有江晨,相信我们不会败,他就是这么个有奇特能 力的人。 手机铃声“嘟嘟”响了,我接听,话筒里传来了一个爆炸一般的声音:“蓝叶, 你要还是数学系的,就马上下来。” 是小高,江晨的死党。什么吗,跟我吼,我生气地不回答。几秒钟后,他的声 音放低下来了:“小姐,我求你了,打球的时候江晨没你不行。他就象没魂一样。” 我还是不回答。去年输给历史系,他们也是用这个理由征讨我。 “姐,求你了,江晨都拼命了,可是球就是不进,你再不来,又跟去年一样了。” 我真是佩服自己,依然不语。那边的声又高了:“我告诉你蓝叶,江晨的一条 腿已经成血葫芦了。来不来随便你。”那头很不爽地摔上了电话。我的耳边只剩下 了“嘟嘟”的断音。 把手机放到脑门,我用力闭上了眼睛,心中一个声音高呼:我得去。 双腿象驾云一样飞下了楼,直奔篮球场。人好多啊,我挤。帮帮我,让我进去。 小高望见了我,一脸的狂喜,两只长臂左右一挥就把我拉到了数学系的主场, 随后对场上高叫:“老四,小叶来给你加油了。” 场上正在罚球,江晨立在罚球场地,右腿从膝盖到踝部的皮肤全破了皮。他听 到了小高的呼叫,向这边望过来,也让我看到了他如同从水中捞出来的头脸。他的 眼是因激烈运动而充血和痛苦的。 他向裁判示意了一下,跛着脚跑到我的眼前,短发上的水花溅了我一脸。 “小叶,借一下你的手帕。” 我取出了我的手帕,无言地蹲下,为他缚在腿上。蓝色的手帕浸了血,形成了 凄美的紫。 他深深地望了我一眼,然后一甩头,决然地离去。 我望着他的背影,顺着那个方向,我又看到了一双充血和痛苦的眼睛,是苏平。 对视我的眼,苏平笑了,用他一贯的平静。 加油!我在心底呐喊。 两个球顺利地投进。全场为之沸腾。 我们还输历史系两分。 时间不多了。 大个李断了历史系一个球,啦啦队的女生们兴奋地大叫:“大个,我们爱你。” 飞吻更是洒遍赛场。 决赛的胜负就决定在我们这最后一次进攻了。苏平运球,对方三个人拼了命抢 断,都被他化解了,太帅了。苏平传球,江晨冲入进区,投了。 可是球却飞向进区外,全场哗然。 江晨这个准失大了。 可是——-球恰好到了苏平手中,没有任何人防守的站在三分线的苏平的手中。 球在苏平手中从容出手,伴随着终场的哨声轻松入篮。 一分之差,我们赢了。 数学系的主场沸腾了。 我看着江晨和苏平为这个完美的佩合而兴奋地拥抱,泪再也止不住了,这是最 幸福的感动的泪。 几分钟后,学生会主席为两只球队颁奖。为每个队员颁发一座小小的奖牌。苏 平望着胸前的奖牌,想了想,然后做个规矩的人可称之为疯狂的事。他大踏步地走 下高台,一直走到我的身边,将奖牌拿下,一下子套在我的头上。 全场的人都怔住了。 随后,我听到了一个人的清脆的掌声。是江晨,他目光坚定,用力地鼓掌。这 掌声带动了全场的掌声。 我无法不被这个动作而感动。望着苏平的眼,那双温暧,平静的眼。 我决定,我投降。 (七)乱世佳人 我永远不会忘记413 寝的那个晚上,那个郁闷和燥热的晚上。 十二月的一个晚上,那是一个奇怪的燥热的晚上。我已经开始为现任男友苏平 织一条白色的围巾,那一晚我睡得很晚。 回忆起来,我还记得当天的中午,在食堂,我见过409 寝的晨露,她是外语系 的美女,高高的个子,短发,很阳光的样子。她问起我们老四的眉尖那颗黑痣是不 是自己点的,笑起来爽爽朗朗的。 那天下午,女寝的楼里飘出来一股非常诱人的酸辣味,味道是从409 寝传出来 的。还有,我记得傍晚的时候,409 寝的女生与舍监发生了争执,因为舍监发现了 她们用煤气罐烧菜,命令她们立刻将煤气罐拿走。 这些零碎的片断支撑了我对那一晚的回忆。如果这些可以称为事件的预警的话, 遗憾的是我们大家都没有在意。那一天,我一直在烦恼着,因为早饭我吃得很不愉 快,江晨的死党们一直认定我叛党,一见我就横眉怒目,让我有一种得到了石油, 却得罪了天下人的感觉。 后来,我和苏平散步,我找茬向他发火,他一如既往的散漫和默然,容忍着我, 让我感到有种无处发泄的郁闷。那晚,我在闷闷不乐中睡去。 后半夜两点多钟,先是一阵爆炸声,后来,火烧起来了。 我胡乱地穿上衣服,看着室友们慌乱地逃出寝室,又退了回来,大姐说:“不 行,全是火。到处都是烟。”然后,“哇”地一声,老四哭了。 楼里一片喧哗和骚动,烟袭入了413 寝。我那时真的想到,我会死。然后,一 种强烈的愿望升起,让我见江晨一眼吧。傻傻地立在呛人的烟雾中,眼前晃动地全 是江晨的影子。他说,他欠我一个拥抱;地铁车站,他无计可施的爆怒;他的拉链 勾住了我的头发,那之后是一种零距离的接触;球场上,我送出了我的手帕,上面 沾了他的血,那一片的浪漫的紫。还有——-他的大气的告别的掌声。 我要见他一面啊,在恐惧的这个时刻,这是我唯一的愿望。 有人用力地推了我一把。大姐在叫:“你还在发什么呆?快。” 不知是哪位姐妹想的办法,我们用被单做成长绳,一个个从窗口爬了出去。 平安地落地后,是一身通透彻骨的冷。四处都是衣冠不整的女寝姐妹,我们三 人成堆,五人成伙,望着夜下的女寝大楼,还有四楼409 寝那个还在燃烧的窗口, 有一种身经大难的疲惫和不堪。 三个女孩在大楼门口大声的哭泣,我隐约听到她们叫着晨露的名字。发生了什 么事? 可是我当时真的无力再理睬别的事了,我缩在五姐的怀里,我哭着说:“我想 回家。”五姐说:“回家,我们回家。” 后来,一个焦燥的声音响起:“小叶,小叶。”我抬头,望见江晨,望见他燃 烧着怛心的眉头,就放任自己冲到他的怀里了。原来,人最不了解的是自己的心。 几天后,事态平和了。我们也知道,在那一晚,晨露死了。她把放在洗手间的 煤气罐拉回409 寝,点燃了它,炸死了自己。看到她的人都说,她的一头秀发都烧 光了。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没人知道。 那几个夜晚,我梦中看到的都是食堂和我们聊天的她,美丽而阳光。 后来,我听说,她腹中已有了一个婴孩。据说,孩子的父亲是她的导师。可是 这只是传言。真象只有死去的晨露才会知道吧。 有一个美丽的故事,她班上一个一直恋着她的男孩子为她献上了一株玫瑰,卡 片上写:送给你,我深爱的女孩。愿你做一个美丽的梦。梦中看到的是美好的天堂。 我是个喜欢用逃避来做决定的人,那晚之后,我发现自己再没有勇气面对他们 两个,所以不再住校,象驼鸟一样躲回家。 每天傍晚,独自一个人乘坐地铁的时候,我总会想起那天晚上,当我从江晨的 臂弯中抬起头时,看见的直奔过来,又踉跄停住的苏平,和他那双深沉的复杂的眼 睛。 那一刻,我伤害了这个优秀的男孩。 还有,江晨在苏平面前迅速推开我的动作也让我清醒,我是那个在全校的师生 面前接受苏平示爱的女生啊,蓝叶,你倒底在干什么? 快些毕业吧,让我可以离开这里,这个让我如坐针毡,时时刻刻怕与他们两个 碰面的地方。 幸好,他们也好象在刻意的避开我。食堂里再也看不到苏平高高的身影和他为 我冲杀得来的地三鲜,四楼的楼梯拐角也再也看不见江晨有意无意的注视,曾经, 那里是我的禁区,我总会不小心地伤到脚踝。 如果不是那天晚上,那个下雪的晚上,我想我真的会这样象驼鸟一样渡过大学 的残留岁月。 下雪的晚上,我在图书馆。 坐在一楼的阅览室里自习,四处寂静无声,只有偶尔的翻书声会沙沙地划进如 水的空气里。我钻在实函里用思想拼杀,被那坚深的理论杀得思维七零八落。 有人撞我的臂,应该是右手边的五姐。拜托,我现在也是自身难保,实在无暇 帮你。她没有停,坚持不懈地撞我,我只好抬起书本前三寸的头。 什么,是什么表情啊。她的嘴角快努到耳边了,让我看窗外吗?好努力的表情 啊。给你个面子,我看。 窗子就在我的左手边。 窗外——- 苏平的面庞象一具模糊 的塑像印在窗边,在飘雪的夜晚透过清冷的玻璃寂寞而惆怅地出现在我的眼前。我 的心一下被他的表情击中了,我想,窗外的他应该看到的是我惊异和心疼的目光。 他微微地笑了,这个微笑让我想起很多的往事——-那个秋天的雨中的车棚,那双 撑住我的有力的双臂,那个舞会,让江晨愤怒的舞会,还有——我为之拭去汗水的 下午,他一句话就改变了我的决定。 我想没有人会让我如此的心动。 我向他示意我出去见他。他还是那个微笑,伸出两指在玻璃前晃了晃,那手指 近得好似可以触到我的鼻尖,然后他转身离去。 雪很快地阻住了我的视线,然后,我觉得我哭了。 现在的我实在很过份,伤害了别人,还不许别人喊痛。 我知道,我不可以再逃避。 (八) 开往春天的地铁 织完最后一针,将围巾锁好口,我知道这一针叫作结束。 从窗外望去,雪还在下。 提着装了围巾的袋子,我踏上地铁。清冷的空气被前行的地铁穿破,那是一种 可以感觉的破碎。地铁上人很少,我没有坐,立在淡蓝色的窗前,心会舒服些。 百无聊赖,把白围巾拿出来,我细细地从上到下看着,还好,没有一针是败笔, 那么,这也可以算一种完美吧。当这温暧的围巾环在苏平的脖子上,他是什么感觉 呢,我——又是什么感觉呢? 苏平伸手接过我递过去的白围巾。 然后,用手攥住。 第一次,我看到一丝痛苦飞上他的眉头。 这里是教学楼的偏侧,有我爱的蓝色洒在轻轻扬扬的白雪上,让那冰冷的朦胧 也变得罗曼蒂克。舞会的那个夜晚,苏平第一次向我表示好感就是在这里。几分钟 前,我在这里找到他。 他不语,也不看我,只是缓缓地把围巾围在脖子上,然后,他说:“我明白了, 你还是选择了他。” 我惊呆,他是这么地了解我,把我难以启齿的话如此明了的和盘托出。苏平, 你永远让我心动。 “你不要觉得对不起我,你是个很好的女孩,真的很好。遗憾的是命运没有让 我早一步认识你。如果我在江晨前能让你喜欢上我,我想你的选择一定是我。因为, 我知道,你是一个念旧的人,你的感情是执拗的,不会回头的。江晨,应该已经用 尽你所有的感情了吧。” 我再也控制不住我的泪。 他用围巾拭我的泪,微微地笑了:“下辈子,记得给我留个位子,我真的不甘 心啊。因为你几乎连机会都没有给过我啊。” 不是的,我有过努力,真的有过。可是,也许如苏平所说,我是个曾经沧海难 为水的人。 轻轻的,静静地,我伸臂环住了他的脖子。 我将我的一个吻放到他的颊边。 情侣也许会分手,但是苏平,你是我永远的朋友。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地铁车站,我觉得自己快要虚脱了。我的决定对吗?为了 火灾那天晚上的本能的思念而放弃苏平,真的对吗?而且,江晨曾带给我那么深刻 的伤害,难道这些我真的可以忘记吗? 坐在冰凉的椅子上,我心乱如麻。 一双穿了运动鞋的脚跌跌撞撞地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抬头,是江晨。 他喝醉了,酒气扑面而来,好醺人。 他为了控制身体,蹲在我身前。 “你怎么喝得这么醉?”我还是忍不住关心他。 他把头放低,嘿嘿地笑了:“你还管我?” 这句话让我很不高兴,我起身欲走。他一把拉住我,将我拉回到椅子上。他的 手象火炭,几乎烧伤我。 “我又说错话了。可是你知道梦破灭是什么感觉吗?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 他的双手攀抓住我的,在我手指的线条上游移,“小叶,你知道吗,一个小时前, 我真想杀了你。可是我下不去手,所以,我去喝酒。是酒救了你,你知道吗?” “干嘛?你放开我。”我挣扎,可是无力挣脱,幸好他停住了,否则我想我一 定会大叫救命。 “你听我说,你愿意听我说吗?” “你——说吧。” “你知道吗,我有一张地铁的月票。我家不在这儿,我为什么有地铁的月票呢? 因为,因为,你有。” “比赛的那一天,我带头鼓掌,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那掌声把你让给了苏平。 你以为我很开心吗?不,我后悔,后悔地要命。可我是男人,我要光明磊落。即使 再想你,想你一头的黑发,想你那可恨的执拗,想你象一张蓝色的书页,想你—— -,我都不会让你知道。为了控制我自己,我买了张月票,你知道吗,每一天,在 这个地铁里,我都陪你上学放学,你是个多迟顿的人,你从来没有发觉我的存在, 即使我就在你的身后,你还是象个空灵的精灵,永远在自己的思绪里。也好,我终 于慢慢的适应你是别人的女友。可是,那晚,女寝出事,那一刻我有一种永远失去 你的感觉,我在狂奔,我的头脑中全是我们的往事——我欠你一个拥抱——我和你 的零距离的接触——我把你拱手让给苏平——我没有对你说我多后悔——。那晚, 你让我又有了希望,你知道吗,你冲进我的怀抱,那一刻,我觉得,我拥有了整个 世界。 “我继续在地铁里陪你,等你。充满渴望。我了解你是一个怀旧的人。你也许 会再给我机会。呵呵——-哈哈——”一个小时前——-我看到你送他围巾——- 这是对我的一种级刑——-我就喝点酒——-我舒服点——-“他神志模糊了,倒 在我的怀中,拥着他,我再一次落泪。江晨,你知道吗?你一直是我的唯一,一直 都是,真的。让我们不要再彼此伤害了。 那晚,江晨因酒精中毒而入院了。 那晚,我一直在陪他,他一直沉睡。 第二天,我回了一次家,整理一下自已。当我回到医院的时候,他们告诉我, 江晨醒了。我兴奋地冲进了他的病房。 他正在打电话。表情也回复了那个大气,自信的“将臣”。 他看见我,示意我坐。我坐下,这一刻,我突然觉得他遥远而陌生。 他几句话回了电话,然后对我说:“昨晚多谢你送我到医院来,喝多的人就是 麻烦,如果我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你就当我在放屁。” “你——-” “小叶,我就要出国了。你还记得眉儿吗?我将去她求学的那所学校,这样也 会有个伴。” 我觉得两耳轰鸣。 然后,我听到自己的声音:“那祝你一路顺风啦。” 不是,这不是我的心里话。 可是,我没有再做努力,我很快地离开了那个房间。 (九)友谊地久天长 记得那年小树下,你爱谈天我爱笑,去时匆匆无闲情,梦里花落知多少。 江晨终于还是离开了。还记得那一天,我立在高高的三楼,看满院的雪花飘飞, 有一个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人在这个时刻离开。而我,躲在高高的三楼上,那布满冰 花的玻璃窗后,只是在看,并着心怀的一千个不舍。 很多人送他,在冬日里,我可以看到他们毫不掩饰地挥泪。有一种落寞,隔了 一百米的空间,向我袭来。我哭了。 也许苏平很早以前就立在我的身后了,可我还是在决定转身离开的时候才发现 他。他望着我,用他惯有的安安静静的眼神。 “为什么不去送他?” “你看到的,已经有很多人在送他了,他并不寂寞。” “小叶,你错了。不是因为寂寞,他为什么要离开?” 我无言,顺着眼看我的脚尖。然后,我说了一句很蠢的话:“苏平,我们再在 一起好吗?” 他怔住了,一丝不快在他的眼中闪过,他轻轻地说:“你也寂寞是吗?那为什 么不留住他。你做得到,只需要下楼,走到他面前,就足够了,就象那天篮球比赛 你做的那样。小叶,你还要伤害自己到什么时候?说实话,我很讨厌现在的你。” 苏平走了,我站在原地,内心在打鼓,我仿佛回到了篮球比赛那天,一种寞名的力 量推动我开始奔跑,奔跑向可以把握的未来。 一天的雪。 我跑出教学楼,只看到一天的雪。送行的人在陆陆续续地往回走,他们经过我, 但没有一个人看我,好象他们最好朋友的离开全是我这个人一手造成的。是吗?我 真的错了吗?谁来帮帮我? 雪降落在我的头顶,身上。我讨厌冬天,因为冬天,我冷。 我请了一星期的假,在家提前冬眠。这个冬天是个寂寞的城堡,我象一个折翼 的天使,早早的收起了我的翅膀。这个冬天前的秋天,我在拒绝两个异性的接触中 渡过,后来,我发现,我真正拒绝的是我自己。 一天夜晚,413 的寝友急呼我到校园附近的稻草人聊吧。十三道金牌急召之下 我才懒懒地歪出家门,东扭西晃地踏上地铁。 天是暗蓝色的,地铁也是冷冰冰的。好久没有乘地铁了,感觉怪怪地,不禁想 起江晨醉酒那天晚上说的话。于是忍不住左右瞄瞄,希望能看到一个高个子的男生, 成就一场美丽的邂逅,可终于还是没有。是啊,谁会为了思念而一次次往返在这寂 寞的地铁上,停留在对一个冰冷的背影的注视中呢。只有飞去异国他乡的江晨吧。 稻草人聊吧是淡蓝色的,老板想必也是个喜欢蓝色的人。还记得,有一首歌唱 道:“露台下不肯回家的麦田,偷看你我的欢颜。”现在,我就象一个稻草人,傻 呼呼地立在聊吧里,一个认识的人都没看到。经验告诉我,我被耍了。 占了一个位子,我对着空气聊。 一首很旧的老歌在空气中流淌,歌名应该叫做<友谊地久天长>吧。服务生友 好地为所有的客人点燃了台前的红烛,然后关闭了所有的灯。 世界顷刻间变了,有一种洗尽铅华的感觉。我还记得<魂断蓝桥>中有一幕, 在窄小的酒吧里,两个即将分离的人在这首曲子声中共舞,乐手们间次按熄了面前 的灯火,那个世界,也是这般的繁华落尽。 歌声在一遍遍地重复着,我坐在一灯如豆的世界里,头脑中全是一些美好的, 隽永的片断。我想起我坐着迎新生的校车的最后一个座位,江晨从前面硬挤过来, 立在我的面前,用他那双明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我;想起秋天的雨将我和苏平 隔在车棚,他放弃了自己的位子,义无反顾地奔向雨里;想起在地铁车站,江晨一 次次地将他的尊严放在我的脚下,一次次被我伤害;想起那个冬日,图书馆窗外苏 平寂寞的眼神和挥动的无奈的手指;想起篮球场上,苏平的示爱和江晨的掌声;想 起我蓝色的手帕,沾了苏平的汗和江晨的血;想起今年的这个秋天,我失去的两个 很好的朋友~~~~~~这种感觉,是夹杂着一丝忧伤的寂寞,是混合着一缕可以回甘的 苦涩。 一个服务生走过来,微笑地望着我。打佯了吗?我忙拿了我的风衣准备离开。 他却还是不动,只是微笑地望着我,那笑容好熟悉。让我想想,天哪,他是果子李, 只是嘴唇上多了两撇小胡,我竟没有认出他来。 更多的人围拢了过来,有鼻子上架了副平镜的何广仁,洗尽铅华的露露,梳了 两条辫子的小娇。 还有,一个安安静静的苏平。 原来,这一个晚上,他们所有的人都在我的周围,而我,象一个傻瓜一样,只 顾对着空气悲秋伤春。 “姐,我们相识整整一百天了。” 是啊,从我把他们用校车接到我们的学院,真的整整一百天了。难得啊,他们 都记得。我觉得自己的眼被泪浸湿了,模糊而朦胧的眼前,是一张张青春的脸。 有一种无法替代的幸福,叫做感动。 <友谊地久天长>的曲子还在流淌着,不知是谁放大了音箱的音量,让我感到 我的心也可以随着它的节奏飞翔。 小娇将一个玻璃瓶子放到了我的手中,她眼中也含着美丽的泪“姐,送给你, 这是我们二十二个人的二十二颗心,你已用你的热情,正义和善良征服了我们,请 你好好保存。” 我将玻璃瓶举到眼前,那瓶中盛满了五光十色的彩色水晶球,真的就象二十二 颗热情,纯洁的心。 “蓝姐,我们为你准备了一个惊喜。”一直稳稳站着的苏平突然开口了,“你 现在闭上眼睛,想一想,别骗你自己,你最想见的人是谁?” 我合上了眼。 江晨!江晨!只有江晨! 也许有一千道无法逾越的海沟,但你告诉我,它将如何阻止我那已经飘洋过海 的思念?如果它可以,请让它开始。 “是那个地铁车站为你苦苦等待的人吗?” 这个声音,我熟悉,是江晨。 不行,我不能睁开眼,是幻觉吧。江晨在太阳的那一边,月光的尽头,怎会, 在我的身边? “回答我,小叶,是他吗?如果不是,你只要说一句话,他就会离开。”是他 啊。不是幻觉,是他,我听到了他的声音,我感觉到他近在我的面前,他的呼吸吹 拂到我的头顶。 我张开我的眼,两大颗泪顺势滑落。我听到我颤抖的声音:“是他,他叫江晨, 我最想见的人是江晨。”江晨凝望着我,他的面容在我眼前被泪水洗清,真实的就 象我的呼吸。 “没有小叶,江晨哪也去不了。我想这一生,我只能是这个命运了。”他一把 将我搂在怀里。 我控制不住不争气的泪水,只好任它流淌。 掌声响起,是苏平。 一丝淡淡的笑挂在他的嘴角。 这个表情叫做,祝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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