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故事也许精彩 作者:江鸟 今天是大维的生日。 阿丹很早以前就开始暗暗地设计这个他们相爱之后的第一个盛典。她从朋友 那里租下了一间公寓,用自己积攒了一年的钱支付了半年的房租、置办了简单的 家具。她要给大维一个惊喜,因为她记得大维曾经无意中向她透露过想和她一起 租房的念头。可当大维的生日日益临近,阿丹却忽然沮丧起来—这个日子大维顺 理成章要和自己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在一起,毕竟他们是周围人公认的未婚夫妻。 而阿丹……尽管在和大维相处的日子里,阿丹从大维的脸上看到了由衷的笑意, 大维也不止一次对她说他是真的喜欢她,但喜欢和爱是两回事。 她终于没有向大维发出邀请,在电话机旁心神不定地守到下班也没有等到大 维的音讯,她还是按照事先想好的那样,在一张简陋的餐桌上铺好了她喜欢的格 子布,在两只高脚酒杯中倒上了紫红色的酒,点好两只红彤彤的水蜡,然后就那 么一直静静地听着小闹钟滴滴答答的声音和自己的心跳。那只小闹钟是大维送给 她的第一件礼物,是大维所在公司为职员和客户特制的礼品,上面印着作为“运 强公司”标志的大帆船。平时阿丹一直把它放在宿舍里自己的枕头旁边,租房后, 这只闹钟便作为第一批家什被她带进了这间即将属于她和大维两个人的天地。 天渐渐黑了,急剧跳动的火苗不停地拉扯着阿丹映在墙上的影子,显得有点 儿神经质。阿丹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那两个小小的亮点,她注意到蜡捻的旁边 有一汪液体,就像是—情人的眼泪。阿丹伸手从包中摸出手机,拨了那个熟悉的 呼台号。不知过了多久,寂寞的房间中响起了手机的铃声。阿丹像受惊了似的拿 起了电话—是大维。他感谢阿丹记得他的生日,不过很抱歉他现在很忙,不能过 来和她相聚。意料之中的回答还是使阿丹的心猛地颤了一下。她提出了一个连自 己都感到吃惊的问题:“你是和她在一起吗?”大维用碰到敏感问题时一贯的沉 默证实了阿丹的担忧。大维一向不爱说假话,他永远都学不会用善意的谎言换取 阿丹虚无的欢欣。这也正是阿丹一直不肯放弃大维的原因。“我会一直等到你们 的约会结束。”放下手机的时候阿丹感觉自己的眼窝中也有了一汪液体。 十二点钟的时候水蜡燃尽了,随着“噗”的一声,房子里面一片黑暗。阿丹 的心彻底凉了,刚才她偷偷地赌了一把:如果大维在蜡烛熄灭之前来电话,她就 和他继续走下去。 电话终于再次响起:“我怕你真的还在等我。” 阿丹听见自己用平静的声音说出了这样的话:“我们分手吧。”又是那讨厌 的沉默,此刻阿丹恨透了这死一样的沉默,她盼望大维说句挽留她的话,哪怕只 有一句,她都会心甘情愿地留下来,永远留下来。 然而大维却说:“好吧,既然这是你的决定,我尊重你的选择。不过……” 阿丹没有听到大维后面的话,她一下子瘫倒在餐桌上,小闹钟被撞到了地上,发 出了一种玻璃碎裂时特有的尖利的声音,像一根长长的针扎进了阿丹的头。 因为那个声音,阿丹患上了失眠症;因为想大维,阿丹学会了抽烟。更多的 时候,她会跑到离单位很近的一座不大的公园里,坐在湖边的一块假山石上,一 边抽烟一边发呆,在大大小小的烟圈中追寻某种好像已经不再属于她的轻松。 就是在那个公园里,阿丹重逢了一年多没有联系的大学师妹—比她小三岁的 小婷。小婷是最近刚刚应聘到公园西边的一家公司上班的。知道阿丹在公园南边 的那幢大楼里工作后,就开始约着阿丹一起在下班后逛商店、剪头发、坐酒吧。 阿丹不忍坏了小婷的兴致,每次总是随着小婷的心意,反正自己下了班除了回宿 舍也是没其他地方可去。 她再也没回过那间公寓,不过也没有退租,心底深处,她还在无望地渴盼着 有一天大维会给她打电话,会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告诉她他和他的女朋友已经结 束了。 和阿丹比起来,小婷要热烈外向得多,一有了感情上的风吹草动就会马上对 阿丹一吐为快,可阿丹却总是“左耳朵听,右耳朵冒”,让小婷好生失望。其实 这也不能怪阿丹,实在是因为此时阿丹的心已经被大维涨满了,别的什么也装不 下了。见阿丹老是那么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小婷找她的情绪也就低落下来。阿 丹对小婷的冷漠也没有什么察觉,只是觉得小婷最近好像很忙,没有时间再找她 了。直到有一天,小婷突然向她打听认识不认识谁想出租房屋,她才像被蜂蜇了 一下,心猛地收紧了—她租下的那间房已经空了将近半年,那笔她每月节衣缩食 省下的租金就这样用完了。她不情愿就这样把那间她没有再去看过的房子交还给 房主,毕竟那里面关着她一个朦胧的希望。但是要让它继续属于自己,阿丹又实 在没有经济能力。她只好决定把那间房转租给小婷,这样她至少还有机会在未来 的某一天做一次心碎的重游。 阿丹把钥匙交给小婷的时候,小婷突然一把抱住了她“呜呜”地哭了起来, 阿丹终于恍惚地记起来小婷好像告诉过她认识了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孩子,尽管小 婷对他一见倾心,但那个男孩子却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对小婷若即若离。 “现在怎么样了?”阿丹的心好像被小婷的眼泪唤醒了。 “我怀孕了,他同意下个月就结婚。” 阿丹决定把自己当时留在那间房子里的所有东西全部送给小婷,还答应帮助 小婷收拾新房。 小婷告诉阿丹,她的大个子原来是有未婚妻的,后来因为遇到了另外一个女 孩子,被她特有的气质吸引,陷入到进退维谷的境地。 “后来呢?”阿丹忽然问了一句。小婷注意地望了阿丹一眼,发现她脸上满 是关切之情,心中受到了莫大的鼓舞,于是在叙述后来的故事时也就详细起来。 几个月之后,大个子经受不住心理的折磨就向未婚妻坦白了这件事,未婚妻 知道后痛不欲生,大个子左右为难,终于痛下决心了结了和那个女孩子的关系, 但还是没有得到未婚妻的原谅,一对未婚夫妇在他们约定婚期的一个月前解除了 婚约。小婷就是在那个时候在这个公园里和大个子认识的,据说当时的大个子狼 狈得就像一个流浪汉。如果不是小婷的热情,大个子恐怕很难从深深的失落和追 悔中解脱出来。于是,小婷自然而然地走进了大个子的感情世界。不过这段感情 对于初恋的小婷却是苦涩的。大个子经常因为过去的事情失魂落魄,这种时候, 小婷就要充当起知心姐姐的角色。但渐渐地,小婷忽然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再坦然 面对大个子在和她相处的时候突然无语的局面了,她想告诉大个子她嫉妒那两个 到现在还占据着他的心的女子,她想捧住大个子憔悴的脸,让他清楚地知道:为 了能使他像她那样心里只装着她一个人,她愿意付出一切。终于,在一个大雨瓢 泼的深夜,小婷走进了大个子几个月前租下的一套一居室……事后,大个子有些 忧郁地告诉小婷,那房子原本是大个子在自己生日那天为那个女孩子租的,但他 们一直没去住过,因为那以后不久,两个人就分手了。 阿丹感到心在剧烈地翻腾着,呼吸越来越急促。她勉强地张了张嘴,却连呻 吟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不久,小婷就发现自己怀孕了。她半是惊恐半是期待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大 个子,大个子听了之后先是愣了片刻,然后轻轻地把瘦弱的小婷揽进了怀中。他 告诉小婷:他不会再对不起第三个女孩子了。那一刻,小婷感到幸福极了。接下 来就是筹办婚事,首先要解决的是房子问题。大个子说他那间房不想再租下去了, 小婷也就没坚持,她开始四处打听租房信息,一有情况就向大个子汇报。大个子 总是在电话的那一头轻轻地笑笑:你决定吧。每逢周末,小婷便兴奋地和大个子 计划去哪个家具城看家具,而大个子也总是那么淡淡的一句:你决定吧。小婷体 会出这种掩饰在随和之后的消极和漠然,在他们登记的前一天,小婷终于向大个 子说出了心底的疑虑。大个子还是先愣了片刻,然后幽幽地告诉小婷:他想知道 那个为了成全他和前任未婚妻婚事忍痛退出的女孩子现在怎么样了。他问小婷: 可不可以给她打个电话问问她现在的情况,当然,如果小婷不愿意,他是不会惹 小婷生气的。小婷什么也没说,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啪嗒啪嗒地落下来。 “阿丹,你说他后来去没去找那个女孩?”沉浸在回忆中的小婷没有注意阿 丹眼中流下的泪水。 “没有,他没找。”阿丹几乎是脱口而出,语气坚决得把自己吓了一跳。她 不敢相信世界上竟有这么巧的事:那个大个子难道真的就是让自己日思夜想的大 维?一想到这个问题,阿丹的心就止不住地狂跳,有几次她差点要问小婷大个子 的姓名,但最终还是三缄其口。她怕。她怕失去自控,怕真正面对那种局面时的 尴尬,也怕坏了小婷的好事。她只问了小婷大个子在哪个单位工作,小婷的回答 是—运强公司! 阿丹不懂命运为什么会这样安排,她之所以一直没有再主动给大维打电话, 一半是因为骄傲,一半也是因为想给自己留下一些想像的空间。没想到上天会这 么残酷,让那后来的故事以这种形式和自己迎面撞在了一起。 阿丹决定,在小婷结婚之前偷偷地见一见这个“大个子”。 阿丹特意选择了一个晴朗的周末来到了那座居民楼前,在楼对面的一家酒吧 坐下,要了一瓶大维生日那天买过的红酒,一边用酒杯贴近没有血色的嘴唇,一 边用眼睛打量101 室窗前那棵既熟悉又陌生的丁香树。此刻,藕荷色的小花已经 像星星一样缀满了绿色的天空。居室的窗子是开着的,透过纱窗,阿丹恍惚看到 里面似乎有人影在晃动。阿丹静下心来,默默地等待着男女主人的出现。像是不 忍心让脆弱的阿丹久等,没过多长时间,就有一对男女从楼门口走出来了,女的 是小婷,那个男的——阿丹的眼睛忽然一花,浑身的血液都向头上涌来……过了 好久,眼前的景物才重新清晰起来。阿丹发现小婷和大个子就站在那棵丁香树前, 小婷手里捧着一只白瓷花瓶,兴致勃勃地对正在采丁香的大个子说着什么。阿丹 觉得那个背朝着她的身影有些陌生,还没等阿丹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大个子已经 向阿丹的方向转过了头。阿丹使劲地揉了揉眼睛,此刻她已经分辨不清自己是受 一种什么样的情绪控制,只是拼命地想把眼前的这个形象和记忆中的那个重合在 一起……她竟然失败了!小婷的未婚夫不是大维! 阿丹长长地嘘了一口气,身体重重地仰在了椅子的靠背里。不知过了多久, 酒吧里播放的一支流行歌曲轻轻地飘进阿丹的耳际:“后来,我终于学会了如何 去爱,可惜你早已消失在人海;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一个人一旦错过就不 再。”阿丹想着,其实从一开始自己就知道应该怎么样珍惜这份爱,可到后来… … 她开始伸手在包中摸索烟盒,等拿到眼前,才发现是那只手机。她注视了一 会屏幕上的信号标志,认真地考虑起一个问题:要不要给大维打个电话,了解一 下后来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