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还是在晚上。 酒店里,勇坐在我对面。 勇说:“吃菜” 我说:“喝酒” 勇一向没什么主见,所以我们最后都喝高了。 勇脸很白,喝酒以后,脸是红的;我脸很黑,喝酒以后,眼是红的;勇说: “还想着她?” “不就一个丫头,值吗?”勇的声音很大。 勇又问我:“你真的还在想她?” 接着他拍过来100 块钱对我说“出去随便找一个,其实,再床上都一样!” 勇对服务生说:“来一盘猪腰子!”,转过头和我说“这个很补!” 我抬起头,看着勇,他在笑,样子很邪。 我对服务生说“来一匝啤酒,加冰的。” 酒上来以后,我朝勇笑了笑,勇也朝我笑了笑,样子仍然很邪。 我把整匝的啤酒泼了过去,然后将杯子摔在地上,地面很结实,所以杯子不但 碎了,而且碎片射得很远。我用极慢的速度转身走出酒店,没有人可以和我对视, 我的眼睛是红的。 我醉了吗? 如果我真的醉了,那杯子就有可能摔在勇的脸上。 我没醉吗? 我从酒店出来的时候,天空开始下雨。我顺着马路一直向前,雨越下越大,我 开始看不清方向,酒精在胃里翻滚,然后燃烧,我想吐,可什么也吐不出来,我围 着电线杆子绕圈,可怎么也碰不到它。雨很大,大的使我分不清那里是路那里不是, 但我可以感觉到风,所以我迎着风,朝风来的方向走。传呼响了,是勇的,说是他 带的钱不够罚款,叫我回去,我开始笑,大笑。 风是从海上来的,所以我到了海边。 礁石长满绿色的海藻,踩上去很滑而且很粘,人是站不住的,我当然也没有站 住,我是坐在礁石上的。 很长时间了,我已经好记不清她的长像。她的照片都还她了,我的她也还回来 了。我们只合过一次影,是在礁石上照像的,可现在半张我这儿;半张她那儿。照 片是从中间分开的,我的一只胳膊在她那儿;她的一只手臂在我这儿,天空、海、 礁石我们平分了。 她喜欢有阳光的下午,头靠在我的臂膀上,她说这就叫幸福;我喜欢她的头靠 在我的臂膀上,我喜欢她的幸福,我们就叫做幸福。 雨是磅礴,浪是磅礴,爱也是磅礴,在礁石上,它们都碎了。 有雨的夜是没有月的。 我从礁石上下来,雨渐渐小了。我感到很冷,于是我把自己抱紧;抱紧得很紧, 可我还是冷。 我拖着很长的影子,游荡。我感到很孤单,于是我把自己抱紧;抱紧得很紧, 可我还是孤单。 夜越来越黑了。 越来越冷了。 越来越孤单了。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