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将莫邪 一、人神感应 春秋战国,周天子的权威一落千丈,一些较大的诸侯国,先后起来争当霸主, 那时候诸侯国很多,为了扩大自己的势力,一些大的诸侯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 城以战,杀人盈城,四处征杀,建立起血腥统治。 话说南方楚国的国王极是勇武好斗,性子粗暴野蛮,不喜文治,酷好武功。他 在位期间,东征西讨,穷兵黩武,不断向江南、以北扩张,进攻中原各地,几年之 间,楚国势力已发展到黄河流域,成为南方一大强国。 四方小国都对他纳贡称臣,这楚王可说是志得意满,春风得意了。但他并不知 足,雄心勃勃的要并吞其它诸侯,能实现千古霸业,有一天能君临天下,受那万民 朝拜的天子。 这一日,楚王带了三百多名卫兵在野郊射猎。蹄声如雷,三百余骑疾风般向一 遍大的深山老林驰来,林中一大群鹿子正埋头啃吃,鹿群陡然受惊,四散奔逃,众 卫兵齐呦喝,分从四周散开,远远合围了开去。群鹿慌不择路,有的跳岩,有的跳 进山沟,有的挂在树藤上,有的身体被荆棘刺穿;群鹿有的摔死,有的摔伤。 楚王见了,哈哈大笑,见有几只大鹿向南逃走,当下拉开铁胎弓,搭上羽箭, 连珠箭发,嗤嗤嗤嗤几声过去,箭无虚发,顿时射倒了四只鹿子,其于的却逃得远 了。 楚王正欲纵马追去,身边一个面色红润的壮年汉子忙说道:“大王,且住。” 楚王眼望十几只鹿子逃走,及不情愿的勒住马头,问道:“钟大夫,你有什么说话?” 被叫着庄大夫的那人正是楚国名将钟鼎天,他小时候就力大过人,能举起铜鼎, 家乡子弟都很佩服他,他读书、练剑、学兵法用功很勤,立志将来要干出一番事业, 但世事多艰,又岂能尽如人意,游目世处,但见兵荒马乱,沿途所见,尽是流离失 所的灾民,无一宁处,因受不了残暴的剥削和压迫,他投奔了楚王,跟随他南征北 战,立下赫赫有名的战绩,打下了一片江山,楚王对他也很是信服。 钟鼎天答道:“前面已是吴国领土,派有重兵把守,大王如果冒然前去,嗯… …怕失了两国和气。”他本想说我们几百人就这样打马奔将过去,吴人会以为我们 是先锋探子,出了什么乱子,似是不妥。楚王见他的眼神,如何看不出他另有深意。 这时,一个尖嘴猴腮的术士模样的人说道:“钟大夫此言差也!天下之势,唯 有力者居之,大王心怀大志,并吞天下已指日可待,怕区区吴国何来,他们若敢冒 犯大王,我们便可借机举兵灭之。” 钟鼎天瞧瞧楚王,见他面有得色,心下大急,寻思:“楚国兵将连年争战,早 已人困马乏,如果战事一起,却是如何克当。” 楚王微一沉吟,说道:“过去瞧瞧。”三人并骑南驰,片刻间已驰出十余里外, 翻身下马,走上一座高峰,立于峰顶,顾盼自豪。钟鼎天和术士跟了上去,随着楚 王目光向南北望去,但见锦绣河山,峰峦起伏,大地无有尽处。 术士指点江山,说道:“北方连国多,势力也很强大,不好打;南方地盘小, 兵也少,容易打。且江南财物丰足,如果打下吴、越,我们就能得到很多财力和物 力,同时也免去了后顾之患。 再在那里召募兵马,筹办粮秣,然后再进军北上,大王以为如何?“ 楚王点头称“是”,说道:“吴、越两国交兵数年,互有心病,两国又生内乱, 我们正可乘机一个个把他们消灭掉,然后挥军北伐,势必取得天下。”楚王说到得 意之时,自己严然就是群臣俯首,万民朝拜的天子一样。他见钟鼎天不语,问道: “钟大夫,你道是说说看?” 春秋前期的吴国国力较弱,生产、文化均很落后,至春秋中叶以后,晋国为了 在争霸中战胜楚国,决定扶植吴国,以夹击楚国。这时,吴国吸收中原的先进文化, 国力渐强。吴王阖庐是一位很有作为的君主,他与民“辛苦同之”,诚心求贤,广 泛搜罗人材,以富国强兵。一次,他“登台向南风而啸,有顷而叹,群臣莫有晓王 意者”。唯大臣伍子胥明晓吴王志气和心意,他把好友孙武推荐给吴王。在伍子胥 郑重其事地七次推荐之后,吴王决定亲自召见孙武。 孙武杀吴王宠姬树立军纪,让吴王看到他确实很有军事才干,不久就拜孙武为 将,让他统领吴国军队。这以后,孙武操练军队,排阵演兵,使吴国迅速地崛起于 长江下游。当时吴国军事之盛,已是任何诸侯国之劲敌,钟鼎天自然深明此节,似 已见他两人越说越是心惊,甚是担忧,心想:“吴国士卒气势如虹,大王说得这般 容易,只怕未必!”当下说道:“就算打得血流成河,尸骨如山——但兵凶战危, 世间岂有必胜之事?” 楚王听到“血流成河、尸骨如山”这句,不由得全身一震,四下看了看,惊问 道:“你……你说什么?”只见他神色慌张,脸无血色,面色惨淡,转眼间像是变 了一个人是的。 钟鼎天见状,吃了一惊,说道:“大王,呈国气势正盛,而我军又长期来往跋 涉,疲于奔命,应先接兵不动,镇守边境,养精蓄锐,才可待机而动。臣句句肺腑, 望大王三思!” 术士道:“钟大夫,你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大王决胜千里,又何曾 败过……”说到这里,不敢再行说下去,但见楚王面色越来越不善,冷汗从额头冒 了出来,心下大奇,忙扶住楚王,心想:“大王在战场上是何等威风,怎么一听到 钟鼎天的话后,就怕得这个样子,难道有什么玄机?” 楚王抬头仰望,晴空万里,太阳斜照下来,照在地上,定了定神,一言不发, 走下峰去,一跃上马,疾驰而去。术士朝庄生嘿嘿两声冷笑,也跟了去。 钟鼎天望着楚王远去的背影,一片茫然,实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实不知自己说 错了什么?心下一片空白,长长叹了一口气,牵了马匹,慢慢而行。 楚王怒气冲冲回到宫中,推开在旁服侍的宫女,想着庄生的那句话,心想: “难道是真的,为什么那么巧法,不会的!我要取得天下,创那千秋丰功伟业,而 名垂青史。”他在马上狂奔数日,回到都城郢,已是疲累之极,伏在案上,便即睡 去。 ——冲啊!杀啊!一名威武的大将军立于马上,高举战刀,成千上万楚兵向前 冲去,羽箭蔽空,喊杀震天,无数敌人和楚兵互相斫杀,楚兵纷纷堕于马下……偌 大一个场地,只剩下他孤家寡人一个,一眼望去,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四周静极了,黑沉沉地,没有一点亮光,他只听到自己的心咚咚地跳着,他感 到从来都不曾有的惧怕。蓦地,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升到他的眼前,向他阴恻恻一笑, 转到了他的身后,他心中害怕之极,突觉左边耳朵动了一动,一条断腿从他身后飘 了过来。 他觉到头顶有什么东西在抚摸,睁大眼睛,竟吓得呆了,叫不出声来,一只沾 满血污的手摸到他的眼睛、鼻子、嘴巴,摸到他的咽喉、胸口、小腹一直往下摸索, 然后又慢慢地从下面摸到上面,摸到了胸口,摸到了咽喉,便停住不动,霎时间, 恐怖占据了他的整个身心。山魂野鬼,张牙舞抓,数不清的冤鬼从四面八方涌来, 有染血的耳朵,有流涕的鼻子,有出血的断手,有滴血的残脚,有幽深的眼珠,有 白色的骸骨在他身周缭绕,他想杀出一条出路,可是双脚不听使唤,说什么也动弹 不得。 一个无头鬼手持一柄长剑向他砍来,他本能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拔出了腰间 佩剑,举剑还击,只一下子就被无头鬼削断了佩剑,他拿着半截断剑一看,这才发 现,他的剑是木制的,跟本不堪一击,接着,寒光一闪,一柄飞剑向他脑袋砍到, 说时迟,那时快,一颗人头被削去了,就在他头颅滚落油锅的瞬间,他听到那些恶 鬼的欢呼声“干将莫邪!干将莫邪!” 楚王一惊而醒,吓得一身冷汗,他大叫一声:“可恶的…… ……“什么?是恶鬼吗?还是干将莫邪?他骂不下去了,用力一揎,杯碎桌翻, 双手抱头,发起狂来,吓得服侍的宫女倦缩一团,做声不得。这时,一个青年公子 走了进来,上前奏道:”启禀父王,王子职疯了,杀了谋士江芊。“说完之后,全 身发抖,退在一旁,低了头,更不在说话。楚王心情异常暴燥,骂道:”还有钟鼎 天那厮死了没有?你怎么不说?“ 这青年乃楚王之子商臣,在一年前,楚王准备册立他为太子,后来不知何故, 楚王又想改立王子职。商臣在得到这消息之后,每次进宫去见他父王,都见到楚大 夫江芊从宫中出来,神情得意。 心想:“江芊虽是朝中大臣,为人却既奸且诈,又极得父王宠信,他常跟王子 职在一起,莫非是他在当中搞鬼。” 此后,江芊、王子职对他更是不俏一顾,商臣知道此事十分严重,想找母后谈 谈,内侍又说王后身子不适,不由得踌躇万分,他把这事告诉了太傅潘崇,要他拿 个主意。 潘崇道:“在这事没查明白之前,不要张扬,你先宴请江芊吃饭,但态度不能 太恭敬,看他如何?”商臣答应照做,结果江芊大发脾气,毫不客气地说道:“你 这奴才,难怪你父王要废掉你,改立王子职。”“哼”了一声,拂袖而去。潘崇闻 言,说道:“传言不假,此人不除,这册立太子就可……”言下之意是说这太子是 做不成了,还可能带来杀身之祸。于是,他们定下了一条毒计,既要王子职残废, 又要杀了江芊。只是太过明显,一旦追查下来,那还了得,似已甚是不安,楚王又 是大发脾气之时,心下更是惧怕。 他那想到楚王连日被那梦魂牵缠,心情已大非昔,还有什么事比这要命的恶梦 更重要的,他恼怒之下,把言语顶撞过他的钟鼎天也恨上了。 商臣一听,当真是如得大赦,大喜过望,说道:“是,是,儿臣自去办理。” 他只管答应,至于是吩咐的什么事却是半点也不知道,还以为是叫自己去处理那王 子职和江芊的事。正要退下,却见一个术士走将进来,长揖倒地拜道:“恭喜!恭 喜!恭喜大王!” 楚王见到术士,喜道:“玄阴大士快起,本王正有要事找你。” 向商臣一挥手,便退了下去。 楚王道:“钟鼎天那厮出言不吉,冥冥之中正与本王梦中所见略同,不过是先 有其梦,后有其言。” 术士与钟鼎天素来不眸,加之钟鼎天因他只是个会耍嘴皮子的江湖术士,很是 瞧他不起,这时,见楚王迁怒于他,正合心意,乘机说道:“钟大夫违反王法,如 不杀之,难以建立军威,大王明鉴!”心想:“大王有心征战,我更顺从他的心意, 大力支持,想那钟鼎天为了社稷安危,必竭尽全力劝阻,哈哈!这样我每次在大王 面前奏他一本,久而久之,这钟鼎天还不是成了钟鼎地了。” 嘿嘿!暗自冷笑了数声。 楚王道:“大士所言极是,只是他乃国中功臣,就这样杀了他怕惹人非意,大 王英明。不知大王所做何梦?让微臣替大王分忧?” 楚王“嗯”了一声,当下说了梦中情景,只略过他的头被砍下没说,也许是他 忘了,或许是他根本就不想提起。一想到梦中的遭遇,尤是心有余悸,四周环视一 眼,见只有术士一人,这才放心。 术士道:“大王,你梦中的士兵都被砍倒,而你所持的又是一柄木剑,这说明 你的士兵不够勇猛,你的兵器还不够锐利,那‘干将莫邪’有可能是能人异士或是 神兵利刃了”楚王道:“本王一旦合上眼睛,那梦更随之而来,挥之不去,赶之不 走,却如何是好?”术士道:“只要找到那‘干将莫邪’,大王的病自然痊可。” 楚王道:“天下之大,怎么个找法?” 术士拿了一个木盘出来,说道:“臣正要禀告,一月之前,随大王一同出猎, 到得东南方时,有座山峰发出灵气,当时臣这阴阳盘转动不止,恰又是大王龙威大 发之时,臣不敢说来。事后我又走了一趟,那里山青水秀,灵气很盛,逗留多时, 也没瞧出什么!只见到一对极善铸剑的夫妇,我想,跟大王的梦一定有关。 大王受惊多日,求大王恕罪!“ 楚王猛然悟到什么?莫非这对夫妇更是“干将莫邪”。一拍而起,亲自扶起术 士道:“大士何罪之有,这次你功劳不小,你快派人找来,本王重重有赏。” 术士大喜,磕头谢恩,领旨而去。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