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天津的年味一直都很浓。刚进腊月,古文化街里就摆满了红红的吊钱与爆竹, 市政府没有禁放鞭炮的规定,所以年前年后整个城市都热闹非凡,滨江道步行街在 整修后已经重新开街,大小抄市里全都是促销活动的广告。只有北方的年才是真正 意义上的年。周伟一直这么想。 腊月23那天传说是灶王爷上天向玉皇大帝报告人间情况的日子,一大早起来家 家的头一件事就是放爆竹恭送灶王爷上天,为自家在玉皇大帝面前美言。周伟在阳 台上放完了炮,他舅舅打电话问他去不去超市,周伟没什么事,跟着去玩。可他舅 舅舅妈一直在水产粮油区里转悠,他等的不耐烦,顺手提了个篮子自己去转。超市 里人山人海,快赶得上他回来时火车上的架势,每个银台前都排出好长的队,耳朵 里全是嘈杂的声音。人们都在笑,在闹,可是自己却突然感到异常的孤独。别人的 欢乐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仿佛一粒沙子,在人海里载沉载浮,却始终找不见 自己的位置。周伟很悲哀的发现,原来只有在王治国身边,他才会有归属感,他才 知道自己和这个现实的世界有什么样的联系。 红云,他喜欢抽的烟;德芙,他爱吃的巧克力;吉百利怡口莲,他喜欢的糖; 围巾,他喜欢的颜色;他的胃不好,需要一个保温杯;他的嘴唇冬天总是龟裂,要 一种好唇膏……回家以后周伟才发现自己满满一大包东西,竟然全和王治国有关。 他从来没有料到自己有那么一天会这么热切的盼望开学过。他给过王治国自己 的电话,可王整个寒假都没有打过;周伟也知道王治国的电话,可他的矜持屡次制 止了自己的冲动:为什么是我打给他而不是他打给我? 但他还是在离报到好几天的时候就赶到了学校。那时侯元宵节还没有过,整个 校园空荡荡的,周伟踏在碎石子墁成的小路上,都听的见自己脚步的回声。宿舍楼 的楼梯上积了层灰尘,间或有几个浅浅的脚印。 在火车上的一夜周伟就不停的想开学后自己该怎么样去面对王治国。他还没有 决定再见他时应该热情还是先耍耍脾气,因为他答应送他的可是没来,这件事他记 了一个假期,没有理由放过他的,他要先给他脸色看,然后再把买给他的东西给他, 他没有发觉自己的想法竟然像个怀春的小女人。 楼道里很安静,周伟提着大书包经过217 的门口,下意识的看了看,意外的发 现217 的门竟然是开着的。他们宿舍竟然有人比我还积极,这样想着,他打算放下 书包后再过来打招呼。可是门忽然开了,王治国端着脸盆走了出来。 老天总是喜欢和人们开玩笑。虽说周伟那么热切的盼望和王治国重逢,可是这 样的时间地点依然让周伟要多意外有多意外。一时之间居然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先 前计算好的种种和他见面的方法全都忘记用了,只是傻傻的站在那里。 “周伟?!你今天回来的?我也才进来半个小时,怎么在火车站没有看见你?” 王治国显然也没有想到会遇见周伟,虽然惊喜,也有点手足无措,两个人在门前站 了几秒钟,王治国把脸盆丢回宿舍,抢过周伟的大旅行包:“我帮你拿吧!” 215 锁着门,可能程波到孙立杰家去了。周伟打开门进去,发现宿舍里还算干 净,可能是因为有人住的缘故,没什么积尘,不过地上与桌子上乱乱的堆着些蔬菜 叶子,鸡蛋壳与方便面的袋子。自己的铺盖是打开着的,大概孙立杰懒得爬上铺, 所以在他的床上凑合。 这当口王治国已经恢复了老样子,猴子一样蹿到周伟床上,他把旅行包里的东 西全抖了出来,边问:“给哥带什么好吃的了?” 把周伟带来的食品一扫而光,然后他一骨碌跳下床,伸了个大懒腰,对周伟说: “唉,40多个小时的火车,坐的我累死了。这几天几乎没吃东西,幸好你这不少零 食。哎,你先收拾吧,呆会我找你吃饭。” 周伟暗暗松了口气。看着被王治国弄得十分凌乱的床,自己反而有种幸福的感 觉。王治国对他还是老样子让他多少安心。就好象许多做了亏心事的人一样,他觉 得自己刚才一点也不自然,生怕王治国会看出他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要是他知道 了,他会怎么样?可是才一个多月不见,怎么王治国好象比以前更帅了呢?自己的 眼光简直舍不得从他的身上移开。……叹了口气,周伟开始整理起自己的床铺。 其实王治国对周伟还是老样子,其他人也没有什么变化。晚上临睡时依然说说 笑笑,开各种低级,庸俗,下流的玩笑,可周伟就是觉得不对劲,身边的人老用一 种异样的眼光看自己。以前程波他们开自己的王治国的玩笑。说他们俩像恩爱夫妻, 周伟没什么感觉,也一起哈哈大笑。可是现在听了这话,自己就觉得别扭,为此还 和程波吵了几句。因为他觉得刺耳,心虚,仿佛别人已经知道了他的秘密,被当众 揭穿的那种感觉。 他也不敢和王治国开什么玩笑,打打闹闹的时候也少了。和他每一次的肌肤相 亲都会让自己兴奋。他依然关心王治国的一举一动,可这关心不敢表露,像个见不 得光的贼。偏偏王治国后知后觉,还要整天和周伟粘在一起,又特别喜欢在周伟身 上三五不时的摸两把,占几下便宜,而且乐此不疲。 但周伟私下里还是蛮高兴的。因为说实话他实在喜欢和王治国肌肤相亲的感觉。 他怎么也闻不够王治国身上透出的那种淡淡的,却经久不息的男性气息,他微黑的 皮肤,浓密的腿毛,甚至于他运动后出的汗,都让周伟觉得性感。周伟直到现在才 明白为什么人们总是说性和爱是分不开的。他不记得有多久没有梦到女人了,反正 脑子里常常出现的就是和王治国翻云覆雨的场面。有时候连上课也会走神,心里全 是他裸体的样子,作出各种姿势诱惑他。王治国看他精神不集中,使劲拍他一下才 把他弄醒,问怎么回事,周伟有不好说,只好满脸通红的继续听讲。有时候周伟自 己也骂自己,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现在变的那么淫荡,心里的念头比三级片还有限 制级。 三月里天气时好时坏。周伟早晨到教室去,一路上阳光明媚而灿烂,路边树枝 上新抽出些嫩嫩的淡绿色的新芽,耳朵里不时传来轻快的鸟鸣声,这时周伟觉得浑 身上下都是劲,年轻真好,满是活力与朝气。似乎无论做什么事都能成功,这时候 比起自己对王治国的爱情,他觉得那真是太微不足道的事情,因为爱情从来都不是 生活的全部,想想将来,自己干什么把自己限制在那么狭小的圈子里!可是碰到阴 阴的天气,那种压抑让他根本喘不过气来,一切希望就仿佛五彩斑斓的肥皂泡,刚 刚升到半空就“啪”的一声碎掉,留不下一丝痕迹。想起和王治国的相处,真是前 途渺茫,不可预知。他知道这份感情不会有结果,可越压抑,那种向往他的感觉就 越强烈,无论从心理上还是从生理上,他都那么渴望得到他。于是心情马上低落到 最DOWN的点。周伟自觉现在这种心理状态就好象古人所说的“伤春”,这念头连女 人都不屑伤春了,自己枉为男人,还会有这样的感觉,真他妈的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