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浮的流云 我上网的帐号是公司的,至少有五人孜孜不倦地用着它,所以登录一次不容易。 CALL机响第一声的时候,我刚好在网上站稳,因而不敢断线,怕痛失到口的肥肉。 再加上那是个带着陌生区号的电话号码,国网的CALL真不好,平均一周收到三个来 自天边的呼叫,对策是不予理会。 CALL是在十分钟后响第二次的,还是那个号码。 又过半小时,CALL第三次响起,OICQ里那个大胡子头像的家伙正仗着比我大几 岁占着我便宜叫我女儿。我恶狠狠地警告再如此无礼就炸死他。他嘻皮笑脸地说自 己炸弹多多,防火墙厚厚。我马上一改怒颜为笑靥向他请教如何炸人如何防炸。 CALL响第四次的时候,我正在那个影视制作中心的主页上遛达,在一张人头如 蚁的合影里辩认大胡子。顺手关了烦人的CALL机。 那是一张演职员合影,演员居多,全穿着三十年代服装,而根据导演永远穿马 夹这一不辩真理,再利用性别排除法,剩下的就只有三个,所以我轻而易举就认出 哪只蚁头是他,不过仍然恶做剧地指着那个帐房先生似的干瘪戏装老头斩钉截铁地 说左边第三个。他问为什么。我说因为那人看上去最具个性!他骂我笨蛋,制片人 是不穿戏服的。我转而指向一位戏装胖大嫂说这下不会错了!他等不急了,告诉我 他就站在导演左边。 OICQ里阿蒙传过一条信息:“哇!哇!哇!一小时前就说再见,怎么还在呀?” 我说:“网是你家的呀?多站站算私闯民宅?”他委屈地说:“人家关心你嘛,熬 夜会变成丑老太婆的:(。”计算机右下角显示着01:30,我说:“蒙蒙乖,这就走。” 而后和大胡子执手相看泪眼。 看来又要失眠了。和小丁分手后,我不得不独自面对黑暗。那是一个漫长的适 应过程,我天生胆小,只能趁街灯映进窗内人声交织时强迫自己入睡,当夜完全沉 静下来不再喧嚣的时候,我总不敢合眼,我怕窗外那些飘浮的影子和隐隐的天籁。 在终于习惯了独处,习惯了打雷的夜独自关窗的现在,也习惯了晚睡失眠----只要 超过十二点就一夜难眠。 为了防止眼袋,我往眼圈抹了厚厚一层眼霜。 这一夜是怎样渡过的我说不清,但我记得翻了几次身,记得身下的凉席在每一 时刻的温度。最后我还是做梦了,梦见妈妈一定要给我买那条绿底红花长裙,我说 不好看,妈说女孩子就应该穿红着绿。 闹铃按时响起,我只好按时起床。虽然用了眼霜,眼睑还是肿了,为了让自己 看上去精神一点,我用了那支平常不爱用的128S258号唇膏,玫红的唇更显出脸色苍 白,象刚上好妆的戏子,我想擦去重新来过,没时间了。 一进公司大门就碰见了经理,他看了看我:“你今天怎么这么苍白?”我摸摸 脸:“哦?是吗。” 刚坐稳,张姐也来了,随即大声问:“你同学找到你没有?” “谁?”我有几分奇怪,我不是本地人,这儿没有同学。 “昨晚有个姓刘的打电话到值班室说是你同学问你家电话,小王只知道你CALL 机,好象他找你挺急,小王打电话让我联系你。我想肯定他到这儿了,人生地不熟 的又是晚上,所以我一个劲打你电话,老占线,呼你也不复。” “你?昨晚呼我?”我拿出呼机,果然看见最末一个是张姐的电话“究竟怎么 回事?”我也急了。 张姐说:“不知道呀。你问问小王去。” 我忙拿起电话找到小王,小王的说法和张姐一样,不过多了个电话号码,说是 对方留下的。我用笔记下后,发现区号和昨晚CALL上的一样。我查了查,那是一个 北方城市,我再怎么努力回忆也想不起那个陌生的地方有熟人,更不用说同学了。 我想了我所有刘姓同学仍不得要领,索性不去管他。 快下班的时候,电话响了,张姐接听后把话筒递给我。我习惯性地问:“您好, 哪位?” “我。”一个低沉的男中音,遥远咫尺陌生熟悉......我听出是谁了,但除了 继续问是谁外,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我。”他继续答。 “是你......”“你现在到底怎么了?”这种关切的声音只能来自少年时的微 风,遥远的记忆。 “没什么呀。你好吗?”我笑着。 “我昨天收到你的信了,马上打电话过来查你的号码,结果114给的是你们公司 值班室电话,我拨了整个白天都没人接,晚上终于打通,却找不着你。”三年了, 他的声音一点没变。 “昨天?信?”我有点不敢相信。 “是呀,你前年的信我昨天才收到......”“怎么可能?你骗我。” “你走的第二年我也离开了,一直在公司这边的办事处,昨天经理过来才把信 带来,说是当时一直忘了转给我,前阵搬新办公楼时收拾东西才找出来。” 我有些哭笑不得,我感觉这样的结局是不是有点不真实,象书上的一则故事。 我当然还记得那封只有一页笺的信上只写了一句话:“你还愿意娶我吗?” 两年了,我已经习惯了在这个陌生城市流云般独自飘浮,习惯了给父母电话时 笑得四壁发颤,放下电话后独自垂泪。在这里,除了小丁我一无所有,当小丁搬回 他父母家的时候,我连自己也没有剩下。 我打算离开,然而去向何方??双臂还残留着站台上与父母拥别的余温,难道 又提着行囊去开那扇熟悉的门,告诉两老,他们最最心爱的独生女儿流浪归来??! 我唯一的曙光是他----少年时发誓永远爱我的刘。刘曾在我的多次拒绝后说除 非我嫁人,否则不会放弃。整整五年,他一直默默守候,当小丁拉着我的手离开的 时候,他才黯然离去。我不敢肯定他会收留我,但只有他的方向才可能是我的去向, 于是写了那封只有一行字的信。在等待中,我学会了面对孤独和苦楚,学会了把所 有希望交托给自己。 “你现在到底怎么了?闹矛盾了?”刘急切地问。 “哦,没什么大不了的,已经过去了。你呢?成家了吗?”我淡淡地问。 “嗯,今年春节刚举行了婚礼,是个本地女孩。” “呵,你都没通知我一声。”我感觉淡淡的。 “你现在真的好吗?” “还好。” -- 我要从南走到北 还要从白走到黑 我要让人们都看见我 却不 知道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