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音乐 作者:木末之风 每每聆听俞丽拿的《梁祝》,就会为她指尖下的四根丝弦竟能如此轻巧而飘 逸地流淌出清风流水般的音符与旋律,心跳、血热,继而坐卧不宁,可每当看到 自己这双笨拙、不识丝竹滋味、难理丝竹纹理的手,便顿觉羞赧难当;每当月明 之夜,听房前老闫用那把跟了他三十多年的二胡,或缓或速,或扬或挫地挥洒那 缕马鬃时,《二泉印月》的旋律,就似一股酸甜苦辣俱全的泉水,从他的窗口逃 逸出来,在如水如霜的月色中幻化成另一种可感可知但却捉摸不到的幽灵,酥酥 地钻进我的耳中,沁入我的心中……每当这时,我总是仿佛走在一百年前的无锡 街头,看着戴着墨镜,胸前背上挂着笙、笛、琵琶等乐器,手里拉着胡琴的瞎子 阿炳在缓缓地行走……可每当我扶起那只有两根丝弦的二胡时,便手足无措,能 弄出的也只是呕呀嘲哳的杂音…… 然而,也许正是由于我不会演奏,也许正是我不懂得那些音乐家们的规则与 束缚,让我的耳朵对一切的音响都是那么的热爱,关注与倾情一声蝉鸣,几点蛙 鼓,数缕草虫拉扯的丝竹,都无一例外地能让我的思绪插上高飞的翅膀,我的心 灵比任何的音乐家还要自由《二泉映月》的倾诉中,我听得出吃尽人间苦头的老 艺人对生活火一样的炽热,我听得到那失明的双目看到的是一片罩满日光月华的 朗朗乾坤……《十面埋伏》里那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金属撞击声中,我听得出 无数怨妇在月明之夜独上高楼的无赖与叹息,品味得出古稀老人踯躅村口,望道 边那棵垂柳依依的牵挂与思念…… 音乐是个万花筒,不同的人能看到不同的色彩和组合,不同的人都有自己独 特的臆测和想象;音乐是杯陈年酒,醇、香、绵、甜、热、辣自己知,别人无法 确切地言明品者的感受;音乐是块干海绵,她从欣赏者的身上吸取、中和的,可 能是苦,可能是甜,可能是酸,也可能是涩,这要看品味者身上到底有什么…… 然而,有的人竟然将音乐也分成了三六九等,在她们身上人为地贴上了带有 强奸色彩的标签,其实这都是听者在作怪。因为听者本身就处于不同的等级之中, 于是乎在他们的眼中,任何的东西也都有了高低贵贱、雅俗文野之分。但这并不 能将人们欣赏音乐时的感受也划作三六九等,高贵者哼出的未必都是什么阳春白 雪,引车买浆之流吆喝的也未必都是什么下里巴人,他们情之所至歌之咏之的共 性却是天然的一致。要不,何以有偏远的乡村的村姑也乐意唱《长长的站台》, 而都市中的文化人也要跋涉千里去寻找原汁原味的“民风”呢?音乐欣赏到了极 致,绝不该有什么高低雅俗之分,有的只是心灵的震颤与人性的回归,在如痴如 醉时,人们的肾上腺都会分泌出同样的物质,人们的眼角处流下的泪水,成分上 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鸟儿的翅膀在身上,是骨肉羽毛的组合,有了它,鸟儿,就能够在蓝天自由 自在地飞翔……人类的翅膀在心里,是音符旋律的交融,有了她,人类,就没有 不能到达的地方…… 音乐,将人们带到了远方,于是,所有的寂寞、孤独、抑郁和痛苦,都在飞 翔中化作飘飞的云朵;音乐,将人们带回了童年,于是,所有的纠葛、矛盾、冲 突和斗争,都在回归里变成无畏的单纯;音乐,将人们轻轻抚慰,于是,在清醒 的梦里,人们沉醉不醒…… 昨夜,房后山坡草丛树枝间的缕缕虫鸣,又让我的耳,我的心,为之一亮, 久违的音乐,又重萦我的梦境…… 于是,清晨的霞光里,我踏着陡峭山石上的青草,趟过点点打湿了裤脚的露 珠,从橘树、柿树及一些挂满红彤彤果子的不知名的树丛,在蝉鸣虫叫的音乐的 海洋里,走进了一片清凉而又被绿色浸透的山坡。捡一个静穆的石砌的墓穴边坐 下,拿出纸笔,写下了这些文字。 带了清凉的风吹来,携了音乐的鸟虫的鸣叫飘来,让我心身俱醉地溶入到了 这片山林之中。透过树丛,眼前是那在群山环抱之中、靓丽异常的玉环小城。喧 嚣与宁静,世俗与天国,似乎就以眼前的一片绿色为界:往前走几步,便是另一 个世界没有了虫叫,没有了蝉鸣,没有了这般仙乐,充满了世俗欢乐的人间,而 身后的绿色与音乐,幽淡与清净,便属于这些虫儿及安眠的老人了…… 这是我久已未见的清净之地,这是我久已未闻的人间仙乐。但只有在这里, 人与自然,人与未来,人与未知世界,才能有机缘进行心与心的交流和沟通,只 有在这里,你才能感知到人间还有着另一个更美更好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