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连队灯光彻夜通明 作者:卫南 一 乌石,粤北小镇,依纤细的小北江而建。 70年代初步兵一团经过一天的急行军到达乌石镇,奉命在乌石进行武装泅渡 训练,并进行一次加强营的武装泅渡演习。 乌石山青水秀,小北江流经这里清澈见底,阳光下小鱼儿在水面跳跃,岸边 的凤尾竹倒影水中,和江水一起摇曳。 说起乌石有那么点意思,一个偏僻小镇,可这里的山水硬是养得这里的女孩 一个个白嫩白嫩的,小女孩就像城里人说的小巧玲珑,不经意流露出来的风韵, 随着小风轻摇,木拖板在石板路上留下「嘎嘎」的清脆,把你带进古朴的客家村 庄。 C 连住的这个村叫官渡村。 官渡村世代居住的是客家人,历史上经战乱迁徙的客家人的一支居住于此。 村庄小巧灵气依山而建,房前屋后种着番石榴树和李树,村后是翠绿的竹林。这 种李当地叫三华李,个大、肉红、味甜,是当地的一大特产。村旁有几座山峰也 很秀气,粤北的山都长的很美。 苏军他们班安排在村头的小翠家,小翠家是典型的客家大屋,堂屋的天井可 以看见一天的星星。一班住下后,小翠家里也热闹了不少,一班唱起歌来震的房 子响,那时候爱唱《我是一个兵》,唱起来「嗷嗷」直叫。小翠的房里也有歌声, 不时传出来,听到小翠房里的歌声大家都会静下来,那歌唱的一班的兵心里痒痒。 苏军告诉大家,那叫客家山歌,客家山歌这玩意啊得男女对唱,听起来十分柔软, 还有点清丽,听客家山歌就好像洗了一次清泉一样。小当兵的听苏军这么一说都 迷了。 不过苏军听小翠唱山歌时也不知是怎么的,老是想起部队唱的那首《老房东 查铺》,仿佛就会觉得好像见到小翠坐在窗边,低着头,一条大辫子挂在胸前, 活脱脱一个清纯地客家女孩。 早晨起来,苏军发现他们的驻地的门边放了许多木桶,这么多桶摆在这里干 啥,苏军一头雾水,一问村里人才知道客家人想着让连队做点好事,支援农业, 这是——搞积肥呢,省得你当兵的到处找地方,就地小便多浪费,不用说这其中 也有小翠家的一份,弄明白后苏军吩咐大家,小便在内大的方便出外。 刚开始苏军也没有很特别在意小翠,只是觉得这女孩有点单薄,但几天后苏 军发现小翠的眼睛很亮,很透明,好像也喜欢和苏军说话。 这时苏军开始有点注意小翠了。 小翠身材纤细,由于生活营养不足略显的单薄,那双大眼睛又黑又亮经常是 一副有点随意的神态,怨怨地看着人,略带苍白秀气的脸上常常会有一丝疲惫流 露。 小翠住的房间和一班住的大房隔着一个天井,每当晚上冲凉时,小翠穿着短 小的上衣和一条客家人的大宽裤子,嘎哒着个木拖板在小屋里出出进进时,总是 吸引着一班的兵哥们许多目光。 实际上苏军也在偷偷注意那个小房间,苏军发现小翠其实还是蛮漂亮的,她 属于那种初看不觉得,但越看越好看的类型。 这几天苏军感到小翠有时候看他的眼光有点不对头,总好像有话在里边。 晚饭后,二班长达宾溜过来找苏军聊天,望着小翠的身影,眼瞪的老大,「 我说一班长,你们的军民团结搞的不错吗。」 「干什么啊,犯毛病了。」 「没有,没有,真怪这山野小村还有这么漂亮的山妹子,一班长,怎么好地 方都让你们挑到了。」 「哎,别胡说啊。」 集合号响后,苏军他们班今天在野外进行战术训练。 一班训练时,哨兵带着个女的跑了过来,苏军一看那跑的气喘喘的原来是小 翠。 小翠一头是汗,脸上就两个字「焦急」。苏军一见忙问出什么事了,小翠着 急地说, 「我父亲犯急病了,我……不……知……怎么办啊。」苏军一听忙说,「别 急,快,小山东喊卫生员。」 小翠的父亲患的是肠炎,山里的卫生有时不是那么好,卫生员来了后吃了药, 打了一针好多了。 晚上小翠拧了一桶热水来找苏军一定要苏军去她家冲凉,打这以后苏军和小 翠走近了。 这件事后来苏军还问过小翠,你当时怎么就想到我呢。小翠说我也不知道, 反正一急就觉得应该找你,你有办法。 客家人的大屋围成一个圆圈,空中看上去有点像个什么「导弹发射场」,夏 天又凉快又采光。据说七十年代后期,美军卫星还怀疑是不是中国新建的导弹基 地,弄的一阵紧张。话说远了。 这天下午小翠给苏军送来一封信,说是她一个朋友写的,让苏军看看。信上 说,「有急事想请你帮忙,小翠说你会帮忙的,晚上8 :30分在村后竹林里见面, 详情见面谈。」苏军琢磨了半天,还是去了。 晚上八点半后,村后的竹林里一片寂静,星星在树梢上使劲的眨着眼。 村旁的竹林,月光下映着小翠那苗条的身影,小翠低着头,摆弄着她那黑黑 的大辫子,眼睛望在脚底上。苏军问小翠你那朋友呢,苏军眼光在到处找,小翠 一笑,「真傻,那朋友就是我啊。」 看不出来这么老实的小翠,也会玩花招。 落满竹叶的竹林里,小翠和苏军坐在一起,望着满天星斗,膝盖碰着膝盖地 坐着,尽管在月光下苏军望着小翠透过单薄的衣服挺起的前胸直发愣。 苏军告诉小翠,他们部队这次是来搞武装泅渡演习训练的,时间不会很长, 能认识你很高兴。 小翠告诉苏军,「你们班一住进我家,我就发现你和别人不一样。」 苏军问「怎么不一样。」 小翠说,「你好像老在想问题。」 苏军问小翠,「你们山里的客家妹,总好像是闲不住一样。」 小翠回答苏军,「这客家女就是这样,广东女人中客家女是最勤劳的。」 「你们唱的客家山歌,都唱些啥啊。」 「都是些哥啊妹啊,情歌多,客家女累了,就唱客家山歌解解闷。」 苏军说,「客家女真不简单。」 小翠说,「你喜欢吗?」 分手时,他们约好两天后,还是老地方见。 两天后苏军在老地方,又看见了小翠,苏军觉得小翠好像一天比一天漂亮了, 长长地辫子老在苏军的脑海里晃着。 分手时,小翠给苏军哼了一段客家山歌。 妹如山花在山里, 哥哥何时采家去。 哥是郎君如有情, 小妹随你去远行。 当时苏军望着小翠那清秀的脸,真想亲亲小翠,但嘴巴动了动没敢说,看着 小翠的背影直后悔。 这时小翠突然停下,转过身来,看着苏军还站在那里,一下子扑了过来,抱 住了苏军,没有回过神来的苏军这时才明白机会又回来了。 小翠的嘴和苏军的嘴合并在一起了,苏军长这么大才知道少女的嘴唇是那么 的地滑润和津甜。 许多年后苏军听到那些大牌歌星唱歌,使劲地喊,累的脸红脖子粗时,总是 替他们着急,怕他们喘不过气来,这时他总会想起当年小翠唱的山歌,像小溪一 样,缓缓而流,沁入心田。 那时候他们的话也不多,小翠总是默默地看着苏军,大眼睛闪闪的。 苏军有时真怕控制不了自己,那个时候可不像现在,年轻人一见面,三天就 扯衣了。要是有点啥事,麻烦就大了。 晚上小翠又约了苏军,说有事商量,八点半还是老地方。 可偏偏这达宾晚上来了后,他就没打算走,东扯西拉,还拉着苏军不放,急 的苏军是坐卧不宁。好不容易这家伙走了,苏军赶紧去了竹林。 早已等在那里的小翠一见到苏军,一副责怪,「怎么这么晚才来,还以为你 来不了呢。」 苏军接过小翠给他带来的三华李,一边吃一边说,「别说了,都是达宾这小 子,赖在那不走,不知搞啥名堂,哎,这三华李真好吃。」 「我说一班长同志,今晚找你是想和你商量件事,听听你的意见。我想过啦, 打算去镇里读书,你看怎么样。」 「好啊,那当然好,不过你现在读,是不是晚一点啦。」 「现在要不读那不就更晚了,再不读书,我可真跟不上你们了。」 「读书的费用够不够?要不我帮你一点。」 「不用,不就多养两只鸡吗,暂时还不要。」 「看不出来啊,我们小翠不光是人长得漂亮,还是个颇有志气的人。」 「别那么小看人,说起养鸡在这一带我可是不比别人差啊。不过苏军哥哥, 你可是一定要帮我。」 「行,回营房后,我给你找点课本。」 「那小翠谢谢一班长了。」 小翠不经意往前一倒,就倒在苏军怀里了。 苏军一时没有准备,难免有点慌张,急急抱住了小翠。 苏军看见小翠的眼泪在眼窝里转悠,在月光底下闪闪晶亮。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翠和苏军的手拉在一起,小翠躺在了苏军的怀里,听着 苏军的心嘭嘭直跳,把苏军搂得更紧了。苏军觉得该做点什么了,看着小翠鼓励 的眼光,把手伸进了小翠的衣服里……。 一团进驻乌石后,部队发现当兵请假上街的不断增多,这事引起了领导的注 意,教导员给全营在大会上讲话。这全营坐在白天晒了一天晚上还发烫的打谷场 上,一个个屁股直发麻。苏军听了半天也没听清教导员说什么,耳朵里仅仅隐约 听到教导员好像说,要注意,别出什么花花绿绿的事。 这不说不知道,苏军上街时留心了一下发现还真是那么回事,这乌石的女孩 真是长的水灵,不光是小翠长的秀气而且一个个都有一番风韵,真难为弟兄们了。 武装泅渡训练开始后,那训练真叫辛苦,步兵连要完成每天游800 米的训练 任务,还要负重训练,就是带上装备。大热天的太阳把皮晒掉了一层又一层,没 完成指标不能下课。游泳对于现在的年轻人来说那是休闲娱乐,可那时苏军他们 可没有这种情趣。 炊事班的伙食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煮的啥东西,吃了尽闹肚子,因此训练 辛苦可想而知。 连队拉肚子的人多了,村里的厕所就不够用,步兵班的兵哥们就往村后的树 林里解决。为了不让老百姓知道,每次去解决时就报告一声「埋地雷」,拿上个 工兵铲就上后面去了。后来C 连撤走后,村里的小孩告诉大人,C 连是埋地雷的。 苏军这段时间也拉肚子,心痛的小翠直着急。 连里通知晚上听女军医上卫生课。这段时间上面派了个年轻的女军医下来检 查连里的卫生,女军医脸蛋挺白,弄的小当兵的有事没事都找她看病。苏军想, 这连队的大锅饭可没有医院的好吃啊。 女军医扎了个皮带,胸脯挺得高高的,讲课时直颤悠,上课的内容是——「 如何防治南方腹泻病」。苏军望着女军医,脑瓜里老开小差,觉得女军医的那双 眼睛和小翠的大眼睛怎么老是叠来叠去,听了半天也没听清楚个什么,只是记得 女军医的声音挺好听的,好像还说要讲卫生,要剪指甲,饭前饭后要洗手,苏军 心想尽胡说这是野外训练。 女军医检查了炊事班,也检查了生病的病号,查了半天,把连里小当兵弄的 脸红红的,也没弄清楚这个南方腹泻病到底是个啥名堂。 一团决定今天上午九时开始演习。 演习那天,纤细袅娜的小北江水流速度显的比平时急,可能是下过雨的缘故。 由于是野战部队进行的加强营武装泅渡演习,地方部队和民兵来了不少人观 看,观礼台上有标有红蓝双方进攻防御的示意图。 苏军目测了下江面也就在700 米左右,这条江苏军他们游了好几次了,没把 它放在眼里,不过今天岸上要热闹些。说不定小翠也在岸上呢,今天老乡看演习 的来了不少。 九时正,信号弹腾空而起,步兵团的82迫击炮、75无后坐力炮和配属的师120 野炮向对岸蓝方阵地轰击,重机枪「突突」地向对岸喷着火舌,曳光弹划出一道 道弧线。 按照演习计划加强步兵营按编队依次下水,50分钟后占领滩头阵地,并构筑 工事防敌反冲击。编队游到江中间时,发现水流不是一般的急,为保持编队队形, 编队前进速度放慢,这时苏军发现达宾他们班突然脱离编队,用自由式想快速通 过急流,苏军想,完了,这小子又要挨骂了。因为保持编队是演习前再三要求的, 任何情况下都不能脱离编队。由于水流的关系编队登陆偏离了登陆点,又由于达 宾他们的原因拖了编队集中的时间。 团参谋长是这次演习的指挥。整个一个黑塔一样的参谋长,站在登陆点上这 会脸更黑了。 「整个一个乱七八糟,训练了一个月就训练出这个名堂,岸上那么多人看你 们,就看你们放鸭子啊。前段编队保持的还好,到后面全乱了。娘的,这哪像个 野战军呀,哪像个当年的四野主力部队呀。那个脱离编队的班是哪个班,要好好 检查,检查不深刻重新再游。」全营都还穿着湿军装,坐在草地上挨参谋长的训 话。苏军心想,好你个达宾,全营跟着你挨骂。 炊事班的饭都送来了,也不敢开饭。 这顿骂足足训了半个小时。 下午二班长达宾又过来一班,还到处要烟抽,用肩碰了碰苏军,小声说,「 喂,我告诉你啊,部队明天要提前返回营房了。」「为什么。」「不知道,我说 你赶紧和你那关系户告别告别,哎,给根烟抽抽,怎么小气吧吧的。」苏军一推 达宾,「放你的屁,什么——关系户。」达宾挤了挤眼,「不就是军民关系户吗。」 苏军两眼一瞪,「什么意思。」 「不过我估计家里可能出事了,要不部队这么急的返回。」 「不会有什么事吧,全连都出来训练了。」苏军递了根烟给达宾。 苏军在想,连里能出啥事啊。 还是村后的竹林,苏军和小翠搂在一起。 苏军刚说他们明天要返回营房啦,小翠就两眼直瞪着看着苏军,半天没说话。 过了一会,小翠问,「那你们去了后,还来吗?」 「很难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来乌石,部队不是你想走就走的,几个月, 一年半年都说不准。」 「你一定要来,不管多久,我等着你。」 苏军闻到小翠身上冲完凉后散发的淡淡体香,和一种说不出来的女孩气息。 小翠的胸部一直紧紧地贴着他,一起一伏。 苏军说,「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忘记你的,以后给我写信吧,不过别直接写。」 突然小翠躺倒在铺满落叶的地上,眼睛里露出渴求的目光,她拉着苏军的手, 在苏军的耳边,小声说,「我给你。」 苏军明白小翠的意思,他听到自己血管里的血嘭嘭地跳,小翠躺下的身子胸 脯挺的高高的,苏军真有点控制不住了,但他还是没敢进一步做,不是不愿意要, 那时的苏军正当年华,他是不愿给小翠的心上再添沉重,再说一旦出事非同小可, 万一……我苏军不就成了罪人啦。 小翠最后说,「你要记住啊,你可说过以后要回乌石的,我等着你。」 小翠的眼泪一直没有停过,后来他们吻了很久才分手。 不过此时依依不舍的苏军尚不知道,C 连营房里可真是出事了,还出了大事。 几天后,一团沿京广线急行军返回营房。 二 回营房的当天晚上哨兵接到命令,把全连宿舍的灯光都打开,苏军就觉得有 点不对头,熄灯号响了以后这连队灯光彻夜通明这种情况可是从来没有的。 早饭后全连集中饭堂,召开全连大会。 今天的全连大会好象特别严肃,参谋干事坐了一大堆。 会议开完后,大家的心里都挺沉重,因为会上连长宣布就在一团游泳训练期 间,C 连的武器仓库被盗走了两支手枪。这事一出连长、指导员吓的差点没有尿 裤子,逐级通报,此事一直报告到了军里,C 连可出名了。 不用我多说,那个阶级斗争的年代,这事有多大,不用说也知道。 苏军想,好家伙我们在乌石那边搞训练,这里营房就出事,好了,这漏子捅 大了,麻烦大了,你说他妈的谁干的这好事,这步兵营到处是武器,你偷枪干吗。 后来听说仓库门窗也没有被人撬过,留守人员贴的封条也没有撕过。枪就这 么静悄悄地没了。 调查组是挨个谈话。 留守那帮兄弟可惨了,原先他们还以为在家留守不用参加游泳训练给他们捞 着啦,这会全蔫了。 半个月过去后,此事毫无线索。 C 连营区后面有条小路,小路经过一片竹林,竹林环绕,弯弯的竹梢垂下来, 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凉棚,地上铺满了落下的竹叶。 达宾,苏军他们几个,一把冲锋枪刺刀,打开了几瓶猪肉罐头,围坐在落叶 上。苏军一个人在傍边躺着,在看着小翠的来信,旁边军用水壶装着地瓜酒。 小翠的信可写的不短,好几页呢。她说她已经去了镇里的中学,班里就数她 年纪最大,人家都笑她,但她决定要读下去,坚持下去。另外还说了她很想念苏 军,希望多给她写信,多谈谈他的情况。 苏军想,有啥好谈的,连里天天接受调查。 达宾一边喝着一边说,「还是咱们苏军好,人回来,信也到了,哎呀,有人 想啊。」 躺在厚厚的竹叶上,闻着竹林散发的清香,苏军没答理达宾,脑袋瓜里还在 想着连队出的事。 好好的一个标兵连估计是没戏了,这该死的家伙真害人。 真是留守班干的吗,这家伙为什么要做这事呢。 留守班长叫曹孟,曹孟平时话不多,话都在肚子里,苏军知道他东西都在脑 子里。(多年后曹孟出任信托投资公司的总经理,可苏军在最困难的时候也没有 向他借钱。)在C 连曹孟和苏军的关系还算不错,看着留守的弟兄轮流过关,一 听见拿小板凳(谈话)吓的一个个脸发白,苏军想真难为弟兄们了,唉,这事轮 到谁头上谁倒霉。 今天是星期天,阳光明媚。当兵一个星期天可是难得,苏军早就想好了等星 期天去一趟团部,给我啦读书用功的小翠寄封信,别老让人家等,当然这信得通 过别人转,另外还要照个相给小翠,再就是听说部队可能要转入国防施工了,苏 军打算买点日用品。 经过晒衣场,看见小山东他们在晒被子,不对头,那被子上尽是「地图」, 一圈一圈的,「群山」连着「湖泊」,在阳光下一晃一晃的耀眼。这些家伙,这 给女兵看见怎么办,苏军把小山东叫到一边,指了指被子,吩咐他们把被子洗了 再晒。一路上,苏军想也别怪他们,当兵的都是十七八精力旺盛的很,昨晚上床 后小翠的影子在头脑里乱转,早晨醒来时,苏军也发现下面胀胀的。 通信员来通知苏军,调查组找他。他心想不会搞错吧,调查组找我,找我干 什么。 那个时候的调查组搞调查也没有什么好招,反正是人人过关,拉大网。你想 也得想点事出来,要不过不了关。 刘干事已经提醒了好几次,让苏军好好想一想,稀里糊涂被找来谈话的苏军, 啥也不知道,再好好想想也没用,说啥,发现特务,那不瞎说吗 谈完话后,苏军觉得挺纳闷怎么把我扯进来了,我算哪一头啊。 部队接到进行国防施工的命令,汽车连的大卡车,把步兵营颠的晕头转向, 然后卸在粤北山区。 工区坐落在群山环抱之中,备战备荒的年代,就在这里修建了一条地下长城。 坑道作业要经历掘进、被复、附属工程、天线场安装、坑道伪装等阶段,每个阶 段都留下数千官兵的汗水,坑道穿过松软的风化层,坚硬的花岗岩石脉,一米一 米的在地下前行。 C 连驻地对面是工区医院,女兵们穿着白大褂在马路对面飘荡着,晚上站岗 时老看见查房的女兵闪现的苗条身影。 今天的任务是打天线场,一说打天线场,苏军的腿就直转筋,几十吨搅拌好 的水泥,要全部靠人力从山下挑上山顶,从山顶往下浇,因为水泥浇灌过程不能 停,否则就会凝固,也就是说苏军他们必须一口气打完天线场,这个过程往往需 要十几个小时。 连队分成了若干段,分段依次往上传递,每个班分管一段。与苏军他们班接 头的是女民兵班,女民兵班的女孩都挺秀气,看不出来这么弱嫩的身体也能干这 么重的活,虽然是分段传递,但苏军他们看着女民兵们被汗水湿透的衣服紧紧裹 着时,总是主动地越过他们分工的那一段,迎上去接女民兵们挑上来的水泥。 几天下来,苏军知道她们都是来自韶关的,能参加这么重要的工程建设,在 当地还要挑选的,苏军想怪不得好看的都选来了。 这段时间连续施工,比较艰苦,轮到一个星期天苏军想好好睡一觉,刚躺下, 就听见达宾在外面喊,「一班长,大白天睡什么觉,走走走,出去转转。」苏军 一听,「完了,这家伙一来别想睡觉。」 在工区医院旁边的军人服务社门前的石凳上,苏军、达宾两瓶猪肉罐头,一 瓶葡萄酒,边喝边聊天。 达宾问苏军,「你那关系户,有没有和你联系啊。」苏军说,「此事可别乱 说,你是不是嫌咱们连还不热闹啊。」「不过你那关系户长的是真漂亮,我看了 都喜欢,你小子有福啊。」「谁知是不是福啊。」「不过我得提醒你,你们恐怕 长不了,一个城市一个农村,不好办。」「唉,到时候再说吧,连里出的那事最 近有什么消息没有。」苏军问,「没有什么新消息,调查组还在那忙呢。」「就 咱们连事多,出了这件事,我看提干是没希望了,准备复员吧。」「别看这小子 挺神秘,我看十有八九是咱们连的人干的。」「谁啊。」「偷枪的啊。」「唔, 连里这枪丢的,真是莫名其妙。」 一瓶葡萄酒给喝完了。 苏军想,是啊如果这事是我们连的人干的,这小子是谁啊,真是个神秘人物。 冬季来了,虽然是南方,但粤北山区的冬季仍然寒冷,连里派苏军他们班进 山烧炭,解决部队冬季取暖。 山里有个瑶族村寨,是黑瑶的一支,一身黑衣裹着,一班就在寨旁安营。村 里有几个女孩,每天早上她们要走一条没有尽头的小路,到山外的学校去读书, 看见当兵的会高兴的招招手,还喜欢跟着苏军他们凑热闹。村里很少有外地人来, 见到苏军他们特别热情。见到这帮读书的女孩,苏军有时候会想起小翠,不知小 翠读书情况怎么样。 山里景色很好,到处都是杜鹃花,红红的一片。苏军他们单独执行任务,心 情也放松了许多,任务完成的也快,烧出来的炭,敲起来「当当」清脆。 村民们见一班烧出来的炭好,都羡慕说,「这当兵的,烧出来的炭都不一样。」 一班烧出来的炭堆满了连里的仓库,准备连里过冬用。 坑道在地下向前延伸,C 连从被复作业转到铺设水泥板。 坑道外有个民兵连,他们担任坑道外围的作业。民兵连里那几个漂亮女民兵, 就是苏军他们打天线场时认识的那几个,她们和苏军还挺熟,女民兵都挺大方, 一见到苏军他们会主动过来交谈,不像苏军他们装模作样,有时候还会送一小瓶 辣椒给他们,那时的辣椒可是好东西。 民兵连,没有部队管理的那么严格,到了晚上,小树林里,溪边流水旁,到 处可以看见一对对靠得很近的身影,C 连下班的军车经过时,车灯一照,车上的 兵坐不住了。 几千军人在这里构筑了巨大的地下工程,巨大的指挥中枢掩隐在群山草绿之 中。 苏军每次看到山头上隐约可见的碉堡时,都十分感叹这些年轻的军人在地下 建起了如此庞大的工程。一草一木似乎在告诉你,一群年轻军人在地下挥汗如雨, 每一块石头,每一桶水泥都浸湿了他们的汗水。 若干年后,苏军他们可能永远也找不到这个地方了,因为它们将全部伪装, 偌大一个工程没有留下他们任何一个名字。 林彪事件后,部队准备返回营房。 由于临时接到部队返回的命令,一班烧的准备连队一个冬天用的炭就多了许 多,连里各班变着法子烧也烧不完,看来只有贡献给兄弟连队了。 晚上,苏军好半天睡不着,朦朦胧胧的听见小山东喊他,「小翠来了。」「 啊,都什么时候了,小翠还来了。」在连里为来队家属准备的空房里小翠一把搂 着苏军,「我想死你啦。」苏军也说,「我也想你。」说着就倒在了一起,苏军 觉得血直往脑门上涌,下面怎么也控制不住了,在小翠的「啊、啊」声中,一道 热流奋勇而出,不好「马」跑了。苏军一下子惊醒过来,感觉裤子里热热的,「 妈呀,还好,是南柯一梦。」 三 粤北丛林绿郁葱葱,九连山群山连绵,年复一年的阻挡着来自西伯利亚的寒 流,年复一年的给岭南带去清新生气。 这里的南雄珠玑巷记载了岭南先人的足迹,历史上的中原族人在经历战乱和 灾害时纷纷向岭南大举迁徙,这珠玑巷就是这些先人们迁徙岭南的中转之地,从 这里走向岭南,走向珠江三角洲,把一腔粤语带到海外。 一年一度的野营拉练开始了。 苏军他们班担任尖刀班,在1 :500 的军用地图上为部队选择行军路线,为 后续部队设置路标。 野营部队经曲江、翁源、在粤赣交界处的南雄进入指定演习区域。 野战师庞大的行军序列,战车、火炮向着粤北滚滚而去。 苏军仿佛感觉到当年岭南先人的迁徙队伍,扶老携幼、马蹄声声。 到了集训点,一班住在一座客家大屋里,苏军怎么看都像小翠家,一样的天 井,一样的屋檐,到了晚上,由于缺电,各家都点着电石灯,村里的大姑娘小媳 妇都喜欢串门,尤其是家里住了当兵的,那更是热闹。 今天早上个部队跑步进入了演习区域,在攻击准备阵地上,各兵种的建制连 和火炮分队的掩体都被伪装网覆盖着,步兵班隐蔽在掩体里,在等待炮火准备。 在各师的电台同时接到攻击开始的命令后,军、师炮兵团的大口径火炮向1 号高地开始了猛烈轰击,高地顿时淹没在浓烟之中,空中歼击机一波一波地从云 中俯冲下来,向高地扫射,留下一串串的青烟。 攻击开始后,坦克旅沿两翼「轰隆、轰隆」地前进,掩护步兵团攻击。C 连 的任务是跟随主攻连后面向1 号高地运动,在运动到山脚下时,C 连接到指挥部 通知山脚下的小村庄,被敌人先期占领,命令C 连为了掩护主攻部队向小村庄发 起攻击,消灭村内的敌人。 其实占领的过程很简单,由于演习,村内空无一人,跟随迫击炮和手榴弹的 爆炸,C 连占领了村庄。 高地上,轰炸机在歼击机的掩护下开始投弹轰炸,炸弹一串一串地在高地上 炸开,串起一阵阵浓烟,空降部队开始跳伞了,伞兵一个个像个小蘑菇,在空中 一晃一晃的飘下来。 C 连在村里抓紧时间休息。苏军告诉班里弟兄,别光顾着看飞机,喝点水, 吃点东西,演习完后要开祝捷大会,还要走十几公里,赶到飞机场(临时机场), 军区文工团有演出,全是漂亮女兵。 演习后,一团接到命令在山区转入休整。 这天下午,步谈机里收到通知,说是一团后面的山上发现浓烟,山林着火了。 但怪的是却没有通知C 连,因为C 连的位置就在公路边,也许和C 连出的事 有关。 那时候火光就是信号,火场就是战场,一团迅速向火场开进。 C 连是最后进入火场的,当时大火迅速蔓延到大半个山头,风高物燥,火借 风势,一发不可收拾。 临时指挥部,要求C 连迅速开挖防火线,阻断火势。 这场山火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得到控制,有人被烧伤了,还有一个女兵牺牲了, 据说是突然回头的大火把她卷在火中,没能跑出来。后来苏军听老乡说,救山火 时不能顺着火跑,要避开火头向凹地、开阔地走。女兵长的很秀气,她留下了一 句在以后部队学习发言结束时经常用的一句话,「语言代替不了行动,行动是最 响亮的语言。」据说是她日记里写的。 这个女兵苏军还认识,是师医院的,在眼科当护士。那年搞夜间射击苏军把 眼睛熬地红红的,来眼科看病,检查的就是这个女兵。检查时女兵的手不停地摸 着苏军的脸,苏军觉得女兵的手摸在脸上就是不一样,好滑,给苏军感觉是这女 兵很认真,尽管长着一副漂亮脸蛋,却不敢跟她开玩笑,没想到这次这么英勇, 真是可惜。 丢枪的事,连里有不少传言,总之各种说法都有。苏军觉得这种事别去瞎猜, 反正调查组最后总会有个交代的,但还是希望快点有个结果。 野营部队准备结束休整,返回营房。 部队行军到达离营房很近的村庄后,由于今天就可以回营房了,大家都松了 一口气,离营房只有十公里左右了,对于经过两个月野营拉练的步兵连来说,那 还不是四川的泡菜——小菜一碟,听说连里还杀了猪,把大家高兴的把干粮都扔 了,有的把水壶的水都倒了,一个个想着晚上的红烧肉,早上起来乐的屁颠屁颠 的。 部队出发时,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部队突然接到军里的紧急命令,命令说 通往营房的桥梁被「敌军」飞机炸毁,因此部队必须改变原来的行军计划,按指 定位置绕道前进,并要求必须按规定的时间里到达集合地点。 根据军里要求的行军路线,连长在军用地图上,用比例尺量了量,距离是九 十公里。好家伙这下子比原来的行军距离大了八、九倍,估计实际距离会达到一 百公里。 一下子全乱套了,全师后卫改前卫,部队乱哄哄地掉过头来,车辆、马匹乱 成一团,各团按强行军要求全部加速前进。 由于时间紧,一路上部队不准生火做饭,饿的人人是直翻白眼。好在苏军多 个心眼,留了一壶水,这壶水可救了全班,要不叫妈吧。到了下午,部队又渴又 饿,中间不休息不吃饭部队极度疲劳,掉队的数也数不清,部队越拉越长,能跟 在后面走已经算不错了。一路上苏军发现沿途的红薯地都给前面的部队拔光了, 地里就像翻过一样,苏军一看不行怎么也得弄点吃的,要不全班都要垮。经过村 庄时他找了个借口拉着小山东进了村,揭开老乡锅盖一看有碗红薯,当时也没管 老乡同不同意,高兴的赶快给老乡五毛钱,倒进挎包里,边走边追班里去了。那 次以后苏军明白了什么叫——狼吞虎咽。 离规定的驻地还有几百米时,苏军就觉得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怎么也迈不 动了,问老乡前面还有多远,都说一泡尿的路,前面就是,可前面怎么那么远, 他咬了咬牙硬是走了过去。事后,他还回来专门看了看最后这段路,觉得没有多 长啊,可当时怎么就觉得那么远怎么也走不动呢。 十公里左右的路程,变成了整整一天的强行军,那段经历苏军至今难忘。 回营房后不久,军区文工团下连锻炼来了。 在机场的演习祝捷大会上文工团演出时,那些漂亮女兵在舞台上晃荡,把当 兵的看到眼睛都瞪圆了,一个劲地怪坐远了看不清,这会好女兵们都在C 连了, 但他们发现现在这些女兵比在台上还漂亮。 女兵们在连里到处串,弄的全连神不守舍,哨兵也多了个任务,连里没有女 厕所,女兵进厕所时,哨兵就在外面守着。不过连里有了这么一帮文艺兵,连里 也热闹了许多,女兵们和大家一起开晚会,一起站岗,还一起训练,大家相处的 很好,那时的演员也没有什么架子,不像现在的什么大明星,动不动就前呼后拥, 不知道她爹姓什么,后来唱独唱的那个女兵给苏军他们班里还写信来,但苏军没 敢回信。 连里决定给女兵们安排一次实弹射击,苏军他们负责报靶,一阵枪响后,苏 军他们在靶上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子弹打的眼在哪里,子弹都打到地球上去了, 只好小旗子划了一个圆圈又一个圆圈,女兵们眼泪都出来了,连长一看不好,再 发十发子弹,但苏军他们还是找不到弹眼,一张靶纸干干净净,苏军一想,告诉 大家报个6 环,女兵那边高兴的跳起来了。 四 这几个月是粤北的雨季,阴雨连绵。一团回营房后,老天爷就像个筛子一样 的漏,C 连的弟兄们心情也因天气的缘故,不怎么样。 调查组也在抓紧调查,老想把嫌疑目标缩小再缩小,但老是找不准目标,看 谁都是嫌疑,大家见了调查组那些人的眼光心里都发毛。 新调来的司务长见C 连的麻烦事挺多,也没心思干,老想着打报告转业,所 以也没有心思管伙食,伙食一塌糊涂,可惨了大家。 听到大家议论司务长,苏军想起一个故事。说是五十年代军官过周末,那时 候连里干部都好上军官俱乐部跳舞,连里大小事一任司务长管,谁知连长老婆和 司务长老婆打架,打着打着,连长老婆说,「全连是连长最大,我是连长老婆, 你不能打我。」司务长老婆根本不服气,「尽瞎说,你看全连现在都听司务长的, 司务长最大,谁说不能打你。」可见司务长在连队可是个人物。 连里的伙食真要命,大包菜一吃几个月,好不容易换了空心菜,又是几个月, 真是闻到菜味都反胃。 早春的粤北,薄雾经常缠绕在连队后面的山上。 小翠给苏军寄了张最近照的照片,照片上小翠一副羞答答的模样,一条长辫 子吊在胸前,怎么看怎么漂亮,嫩的能出水,晚上站岗时苏军拿出来借着月光看 个没够,乐的咧嘴直笑,苏军把相片藏在贴胸的口袋里。 那时候部队经常放一部朝鲜电影,里面有个能赚600 工分的胖女人,苏军一 看就想笑,要是和小翠比那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小山东告诉苏军说他媳妇来信,要来部队看他。「哦,那来呗。」苏军想, 哦,农村女孩来部队了。「嘿嘿,其实是没过门的,还没结婚。」「哎,那不叫 媳妇啊,应该叫对象。」 没几天小山东那没过门的「媳妇」就来队了,一进连队把当兵的眼看的老直, 这山东娘们,细腰,大屁股,胸脯挺的老高,走起路来一扭一扭还带风,真够意 思。苏军一看,走眼了,心想,都说山东出美人,今天总算是明白了。好你个小 山东,不声不响家里有个漂亮「媳妇」啊,光说是「媳妇」来队,没想到是这么 个漂亮「媳妇」。美的这小山东,都不知道自己姓啥啦。连里那些干部眼瞪圆了, 通知苏军,「喂,小山东可是没结婚的,晚上不准他去家属房。」苏军嘴巴上说 好,心里想这小「媳妇」来一趟也不容易,该让人家亲热亲热,小山东晚上跑过 去好几次,苏军装做看不见,人家从老远来,总得让人家忙点什么吧。 晚上二班长达宾又来一班蹭烟了,把苏军拉到一边,「听说没有,调查组那 边有消息了。」「什么消息啊。」「枪找到了。」「什么枪啊。」「咱们连丢的 枪啊。」「哎呀,那好啊,咱们连不就没事了。」苏军高兴地喊起来。「没那么 简单,别那么大声,只是找到了枪,人还没有查出来。」「我说这有完没完啊。」 苏军问达宾,「这枪是怎么找出来的。」「听说是营里一个干部,在连部后 面的一个石头缝里无意中发现的。」「那调查组那帮人,忙来忙去都干什么的, 吃干饭啊,枪还是人家找到的,这调查组就会折腾老实人。」 苏军想,看来C 连还要折腾一番啊。 一团来潼湖好几天了,是坐广九线的火车来的,部队多次调防,不用行军坐 火车,这还是第一次。 这潼湖,邻近香港,是个内陆湖,湖水干涸后,被部队开垦成农田。 潼湖的对面可以隐约看见香港,晚上成片成片的灯光,照的天空发白。那时 候还经常有人往那边偷渡,C 连住的这个地方,是偷渡者喜欢走的一条路,因为 距离近,不用走水路,过了边境就是。现在香港许多发起来的老板,说不定不少 就是从C 连这里过去的,当时C 连发现偷渡的,就会把他们押送的地方去,其实 当时那些偷渡的男男女女也就是为了口饭吃。 改革开放后这里成了房地产开发的热土,反过来成了香港人购物的地方,一 到节假日,香港那边是成群结队的过来买东西,大包小包的带过去,那是后话。 当时C 连来到这里时,这里是野战军的一个生产基地,给C 连的任务是修筑 大堤。 听老兵讲当初部队开垦潼湖时非常艰苦,那时候潼湖没有人烟,部队吃和住 都在潼湖里面,一块雨布遮风雨,硬是用肩膀把潼湖开垦出来,当时有个新闻片 叫《三战潼湖》,后来当年的老兵说起这段经历还是十分感叹。 C 连进入潼湖后首先遇到的问题是水不够用,也许你听了不相信,是啊,潼 湖怎么会没水呢。 那时候潼湖生活条件很差,没有自来水,各连都在自己的驻地挖了口临时小 井,由于水少,仅够炊事班做饭用,步兵班干活回来冲凉用水,一口小井不一会 就见底了,大热天一身臭汗,你说那是啥滋味。 有一次,苏军回来晚了,在小井里用饭盆舀了半天,舀了半桶泥水,一洗浑 身是泥,气的苏军凉也不冲抹了几把就这么睡了。 潼湖被开垦出来后,部队在里面种了很多水稻,由于每年都有洪水,当年部 队筑的大堤已经是千疮百孔,不堪重负,一旦大堤出事,这上千亩的水稻就全没 了。C 连的任务就是修大堤,而且还要抢在洪水来之前全部完工,连队上堤后, 一日三餐都吃在堤上,部队铺开后,在大堤上跑上跑下也十分壮观。很多年后, 苏军看到98长江军民抗洪的情景,总会想起当时潼湖修堤,觉得和当年的情景有 些相似,不过没有人家那么多旗帜。 有人告诉苏军,基地照相馆发现有个女的,长的太他妈的漂亮了,那眼睛能 勾人,还说有什么风流事之类的。苏军听说后,找机会去了趟照相馆,见到那个 女的,给苏军的印象是落落大方,美丽端庄,不像别人说的像个狐狸精。聊天中 苏军得知,她祖籍和苏军还是老乡,她是从印尼回来的,谈吐中流露出国外养成 的素质,给苏军印象很深。她的笑容一直留在苏军的记忆里,她还要苏军经常来 坐坐,据说她后来还打听过苏军,但苏军再也没有来过,很久以后这件事苏军还 一直记得,现在潼湖地区高楼林立,再也无法去找什么当年的基地照相馆了。 中午休息时,达宾匆匆跑来,告诉苏军,「听说没有,调查组要撤走了。」 苏军一楞,「什么,调查组要撤。」达宾说,「是啊,听说过几天就要走了。」 「扯蛋,那C 连出的事算怎么回事啊,人不找啦。」「不知道,说是上面不叫查 了。」「哦,你把C 连上上下下整的灰溜溜的,屁也不放拍拍屁股你就走,说啥 你的有个交代啊。」苏军是越说越气。 「听说,调查组已经有了锁定的目标,但上面通知此事不要再往下查了。」 「听说,听说,你就知道听说,你知道害了多少人吗。」「你冲我发什么火 啊。」苏军又问达宾,「你估计这个人是谁。」「很难说啊,你自己分析吧,但 有个人有点怀疑。」「谁。」「文书肖天。」「不会吧。」苏军不太相信。 文书肖天原来在机关,下连队后好不容易当了文书,上次游泳训练时,因为 未经批准私自外出,受到通报批评。回营房的当天晚上是他清点武器,发现丢枪 报的案。苏军想难道和他有关系,但听说他和指导员的关系不好。 调查组还是没有都撤走,留下了三个人,说是处理善后的。 肖天已被宣布复员,但奇怪的是老兵都走完了他还没走,但又没事干,也没 人管他,整天闲的瞎逛,是什么原因,谁也不知道。 苏军现在也怀疑肖天弄不好真和连里发生的事有关系,但是不是他做的,没 有什么把握,好像觉得不太像。 后来肖天还是复员走了,他走后,调查组留下的三个人也撤了。 第二年苏军他们也复员了,苏军复员后,回到了城市。 但C 连出的这件事一直还压在复员老兵的心里,神神秘秘的调查组最后到底 查出了什么问题,谁也说不清。 苏军硬是不明白,有什么不能和C 连一百多号人说清楚的,这里边到底是什 么原因。 不久大裁军开始了,C 连被解散了。 五 这里广东某商会正在举办的一个庆祝公司成立五周年的酒会。 漂亮的小姐在西装革履的老板中间穿梭着,老总们在互相打着招呼。身为万 通贸易有限公司副总经理的苏军,端着酒杯,在各种人物之间不停的应酬,晃来 晃去的人群中苏军看到了肖天的身影,此时的肖天是广东一家有名的房地产公司 的老总。 昨晚外省来了一帮客人,陪他们桑拿、打牌,折腾了一晚上。现在就是这样 吃好了,玩好了,生意就做好了。上午回公司后,女秘书告诉他,「有一个电话 找了你好几次,这人说话挺冲,说是你战友。」苏军一看电话号码是达宾打来的。 达宾现在是个兜里有钱的个体户了,一身自由,苏军真羡慕他。电话拨通后, 达宾对着电话直喊,「喂,你那女秘书是你什么人,象查户口的。」苏军一笑, 「别胡说,什么事吧。」「老连长找你啊,说是这么多年了,让C 连原来那帮人 在一起聚一聚,搞个战友会。」「行啊,没问题。」在商海沉浮了这么多年,苏 军觉得还是当兵的那段日子值得怀念。 这女秘书也真是有点烦,仗着有几分颜色,老在苏军面前晃来晃去,牛仔裤 把屁股包的紧紧的,一弯腰硕大的屁股就对着你,老婆最担心她。 复员后,苏军开始在机关,还当了科长,后来改革开放了,又出来经营公司, 公司老总是一老头,不太管事,公司基本上是苏军负责。 风风雨雨,带着一身伤痕,在商海这个大染缸里尝尽了酸甜苦辣,个中滋味 难以尽言,有成功的喜悦,有失败的痛苦,成功时喜极而泣,失败时度日如年。 他感到生意场上就像赌博,和自己赌,和别人赌,成功在于一线之中。 海边温泉,景色宜人。 达宾也不知道是怎么通知的,说是有几十人到,才来了十来个人,达宾做事 历来如此,不过也难怪,现在不比从前,一个个都儿孙满堂了,一声「集合」, 谈何容易。 一帮C 连老兵,不知有多少年没见了,但也怪当年的称呼一点也没改,大家 还是叫他一班长。 吃饭时,老连长宣布不准喝酒,喝茶聊天,一声令下酒杯都收了,惟有达宾 嘀嘀咕咕,「不喝酒,叫什么吃饭。」 苏军问老连长,「小姐可不可以叫。」 老连长说,「自便,时代不同了。」 这下达宾高兴了。 一轮茶过后,苏军问老连长,「当年咱们C 连的那丢枪的事,多少年了,还 在老兵心里压着,你能说说当时的情况吗。」老连长笑了笑,「我就知你们会问 这事,说起这事我也一直怀疑,当时游泳训练回来的晚上,肖天清点武器后,过 来报告说是不见了手枪,我们当时都吓蒙了,赶快向营里报告,事后仔细想起来 才觉得是有点怪,他肖天怎么一个人清点武器啊,当时他的神情好像也不很紧张, 按说出了这么大的事。」 苏军望着老连长,「不过这只是猜测啊,就说那调查组为何匆匆撤走,也没 人说的清。」 老连长说,「我们知道的也不多,不过我可听说当时你可是弄了个漂亮客家 妹啊。」「你怎么知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以为很保密啊,我当时就知道 了,不过不说穿就是了,要不然你这事还会有点麻烦呢,怎么是你不要人家还是 人家不要你啊。」「说不清楚。」「咱们C 连这么多老兵聚会今天应该高兴,不 说那些了,心里委屈的不光是你苏军一个。」 老连长拍了拍苏军,「有些原因啊,恐怕永远也搞不清楚了,说句笑话,弄 不好连当事人自己也不一定记得了,我说苏军,我看还是放下吧,好好赚你的钱, 发了财了别忘了大家。」 苏军真想来瓶白酒。 「今晚泡温泉,不用报告,活动自便。」老连长宣布。 达宾早不知跑哪去了。 苏军想,也对,人不能老是背着过去过日子。 这海边温泉,据说当年南宋小朝廷被赶到海边时,宫女们就经常在这里戏水, 是个好地方啊。 苏军后来没有再回乌石去,这其中有很多原因,有些原因大家也能猜到,有 些原因苏军自己也说不清楚,还是不说为好。总之乌石的夜晚成了苏军一段永远 的记忆,当时苏军于思念之中曾赋诗一首,可见他当时的心情。 我自军中仰天醉 秋风江上小船回 后宫婵娟有三千 小翠读后味如水 一卷天书寄夜天 点点悔恨在书间 它日相逢北江边 一壶浊酒吐我言 他好像看见在北江边在思念着他的小翠,客家大屋旁边小翠倚靠着门旁望着 远方。 许多年后苏军一直想找机会再去乌石看看,再去听一听木拖板走在石板路上 的「嘎嘎」声音,去看看小翠,哪怕看个背影也好,有人告诉苏军,现在没人穿 木拖板了。 一次无意中翻报纸,在省内一家颇有名气的报纸上,苏军看到了一则消息。 题目是,粤北小镇致富人;产业加工闯新路。本报讯:以养鸡而闻名粤北的 民营企业家林翠,最近在其家乡乌石镇又投资办厂,走产业深加工的道路,创出 新的效益。生产出来的名牌产品——小翠牌乌鸡丸,已远销到东南亚各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