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指红颜 作者:禾风 第一回 充军岭南 晌午时分,酷热的阳光歹毒地晒着大地。 岭南一条官道上,十骑快马蹄声如雷,奔腾而过。马上骑客玄衣黑帽,腰挂 兵刃,不住扬鞭吆喝,催马飞驰。随着十骑人马过去,官道上弥漫着一条黄龙, 泥尘久久不坠。 十骑人马中一位精壮青年策马越前,与最前头的那位虬须大汉并排而驰。精 壮青年一抹额头的汗水,高声问道:“尹香主,咱们经已马不停蹄地赶了四天路 了,还未见到那奸臣,是否走错路了?” 精壮青年口中的尹香主,就是并绺奔驰的虬须汉子尹廷相。尹廷相沉声说: “若然飞鸽传书的消息没错,在前面五十里处的山林中就会遇到的了。” 精壮青年说:“为何非要咱们出手?这不更着形迹吗?若是给人知道了是咱 们做的,麻烦可不少啊!” 尹廷相冷哼一声,说:“可得罪了蔡相国麻烦就会更大。” 精壮青年说:“尹香主,蔡相国派人一路截杀都无法得手,听说是有中原神 刀大侠关钦祖率徒相护。听说关大侠功夫出神入化,咱们十骑人马前往,是否有 效?” 尹廷相瞪了他一眼,沉声怒喝道:“曹大年,你怕了吗!” 精壮青年曹大年闻言错愕,高声答道:“曹大年舍身锄奸!” 尹廷相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双脚一夹马肚,胯下骏马立即四蹄翻飞,向前 狂奔。曹大年不敢再说,扬鞭策马紧随而去。 十骑人马如一飚狂风。 黄昏时分,天空中骤然笼罩了大片大片的乌云,像要把大地吞没似的。 崇山峻岭间的官道上,慢慢走来一行人。 前面是一个壮年佩刀汉子和两个少年,中间是中年富商样子的青衫客陪着一 个身穿囚衣,留着五缕长须的官人相公,边走边谈。最后稍远处则是两个解差, 腰佩砍刀,肩上用水火棍挑着包袱、枷锁,不紧不慢地跟着。 由青衫客陪着的囚衣官人,就是当朝被贬的谏议大夫祖浩然。青衫客则是侠 名震中州的“神刀大侠”关钦祖。前面两少年乃祖浩然的两个儿子祖存忠、祖无 忌,佩刀汉子则是关钦祖的弟子唐英年。 祖浩然为官清廉,性格耿介,刚直不阿。由于看不惯权势薰天的当朝相国蔡 京利用朝廷上新旧党派之争,在当今徽宗皇帝赵佶的默许下,大耍两面派手段, 营私结党,阳奉阴违,肆意对当今朝野上下的新旧党派系进行大扫除:一方面再 定前朝丞相文彦博、侍从苏轼、余官秦观、内侍张士良、武臣王献可等凡一百二 十一人为奸党,其他范柔中以下五百余人为邪等,或贬或降,各有处分,并刻石 立碑于朝堂,予以残酷打击;另一方面又打着维护新法的旗号,却极力排挤陷害 章淳、曾布等新党重臣。一时间弄得忠诚正直之士被受摧残,朝野上下一片乌烟 漳气。祖浩然目睹一切,激于义愤,向赵佶皇帝上书一本,激烈弹刻。但赵佶轻 佻,每日间只是沉迷醉心于琴棋书画,大书特书其独创的“瘦金字”,不理朝政, 非但不听取祖浩然的劝谏,反将他训了出来。给蔡京知道,怀恨在心,着心腹布 局加害,结果被赵佶降罪下来,革除官职,家属遣返原籍,祖浩然和两子则被贬 往岭南服刑。充军途中,蔡京更暗中派遣手下纠集武林败类沿途追杀,欲置祖浩 然父子于死地而后快。 蔡京的残暴逼害,激起了草莽中人的义愤,当中一位平日极其钦佩祖浩然为 人的武林侠士“神刀大侠”关钦祖,知道蔡京要在途中加害祖浩然父子,便立即 率领八名心腹弟子前去护送,一路上杀退了十多次偷袭。而关钦祖所带的八名弟 子亦牺牲了七位,只剩下现在这位唐英年。 有了关钦祖相护,两名解差也不敢让祖家父子担枷上锁,倒是一路上战战兢 兢的做了侍者,一干杂役便全承担了。祖浩然曾有异议,说不能这样对两位押解。 关钦祖气愤地说:“大人有所不知,这等该死的解差,平日里那曾把囚犯当 作是人看待。勒索囚家钱财且不说了,为了一点点原因或仅仅是他们个人心血来 潮,往往就将囚犯殴至重伤,严重者终身残废甚或死亡。押解者的恶事还少吗?” 祖浩然奇道:“关兄弟,当真有这等事?” 两名解差连忙跪在祖浩然跟前说:“大人,没有的事,咱俩不曾做出关大侠 所说的事情来。” “闭上你等鸟嘴!”关钦祖喝了一声:“没有的事?我有个朋友在上个月就 是被解差在押解途中打断了脊骨致残的。就因为我那朋友为解差打洗脚水迟了点, 那解差不高兴,便发狠把我朋友打残了。尔等如狼似虎的恶差,我有说错吗!” 两名解差忙连连嗑头:“大人,这不关咱俩的事,咱俩没有干过这种伤天害 理的事。” “也知道是伤天害理的事吗!” “大侠饶命!” “大人饶命!” 祖浩然默然无语,半晌才说:“关兄弟,算了,也别为难他俩了。” 关钦祖瞪了俩解差一眼,喝道:“滚起来吧!” 祖浩然仰天长叹:“上梁不正下梁歪,朝堂为官者尚且连朋结党,狼狈为奸, 勾连相祸,民间哪来乐土可安?关兄弟,咱们还是赶程吧。” 关钦祖不再说话。两名解差却也乖乖的将众人服待得周周到到。唯心里头自 叹倒霉,想来,一生之中倒是这一趟当押解最是规矩了。 再说祖浩然、关钦祖一行历尽生死来到了岭南境内,见天色突然转暗,似要 下雨一般。 祖无忌就说:“岭南这天气可真会变,无由来的就乌云满天,下一场大雨。 过了五岭,天天如是。关大叔,你知道为何吗?“ 关钦祖抬头看了看聚拢的乌云,搔头笑道:“阿祖(众人对祖无忌的呢称), 你老哥是大老粗一名,只会舞刀弄枪,老天爷的事,可是不懂的。你还是问祖大 人吧。” 祖浩然看着小儿子那满是稚气的脸,心中疼惜,暗自长叹:“本来应该到书 塾跟孔博士念书,和众伙伴们游戏的年龄,却无端端为我牵连,受这千里充军之 苦,唉……”祖浩然心中觉得愧对俩儿子,当下微微笑着用手抚拢阿祖头上给风 吹乱的发髻,爱怜地说:“详细我也说不清准,据记载岭南乃属酷热之地,植被 广覆,水气充盈,为烈日曝晒,水汽上蒸,遇寒化雨,时多于夕阳未逝之际。此 状夏秋尤甚。” “原来如此,祖大人不愧学识过人。” 关钦祖由衷钦佩。 “我们快些赶程,看看附近可有避雨之所?” 一名解差说:“记得前面林边有一小庙,可暂避雨水。” “那敢情好,咱们快点过去,否则要淋雨了。” 话音末停,雨如豆点经已噼里啪啦的打将下来了。众人急忙加快脚步向前跑 去。行得半里,雨下得更大,烟雨迷朦中隐约见到一小庙。众人欢呼一声,跑将 进去。入得庙中,众人均已全身湿透。四下看了,才发觉小庙经已丢空。那名解 差兀自嘀咕:“前年来时,尚有名老和尚在此主持,却不知怎的就将庙丢空了。” 众人连忙生火,边做饭边烤衣。 饭未煮熟,衣未烤干,雨却停了。天空又逐渐放晴,天边夕阳如血,周围层 林尽染。众人皆称异。 虽见放晴,但天色向晚,也就决定不再赶路,在小庙休息,明日再走。 衣服干了,饭熟了。众人正想吃饭,忽见庙外林间群鸟惊飞,四下乱窜。 众人愕然。 关钦祖暗道不好,知道有变,忙提刀跃出殿外。 众人不待关钦祖示警,均已知道将有不测,皆因一路上多次遭受伏击追杀, 已自警惕。唐英年提刀护着祖氏兄弟,两名解差则惊疑不定地缩在一角,不知多 后悔走这一趟公差,不但不可能象以往般对犯人的颐指气使,享受犯人的无上服 务,反倒一路上担惊受怕,随时有杀身之祸,心内惊惧,实难言说,这也是俩人 平日作恶多端的果报。 祖浩然缓缓的走到门口,向外眺望,凛然无惧。 关钦祖仔细的在小庙四周巡视了一轮,跳回地面。 祖浩然问道:“关兄弟,什么情况?” 关钦祖轻轻摇了摇头,又四下打量了一回,才沉声说道:“没有发现什么, 希望今晚没事。我约的好友‘岭南四侠’也应该快赶到了。只要他们到来,定将 能保大人平安到埠。” 祖浩然伸手按了按关钦祖的肩,无奈地说:“关兄弟,难为你了。唉,想我 祖某人,空有为国为民的志向,却报国无门,为当今所弃。那也原是祖某人的事, 却连累了关兄弟你师徒及众多江湖好汉为我获罪之人流血牺牲,客死异乡,我、 我……”一时间胸中悲愤抑郁,痛不能言,却已泪流满面。 关钦祖忙道:“祖大人,你何出此言,祖大人你半生操劳,为国是仗义立言, 不惜廷议权贵。你受这充军之苦,也是为保社稷,为民请命。似大人这等社稷栋 梁,有用之躯,小人怎能不舍命保你平安。将来靖国除妖,还有仗大人鼎力而为。 祖大人,小人的流血牺牲,也不仅仅是钦佩大人的高风亮节,更是为国效命 啊! 祖大人,只要能保你平安,小民师徒死何足惜!“ 唐英年亦举刀说:“为保大人平安,小人不怕牺牲!” “好!好!好!”祖浩然心下感慨,草莽间果真多慷慨悲壮之士,他们较之 高堂社庙中朝服拥笏者更让人看到希望之所在。祖浩然抹去脸上的泪水,说: “听关兄弟一席话,祖某真是汗颜,关兄弟草莽中人尚且如此关心社稷安危,祖 某人若还不爱惜性命,有所作为,端的愧对天人社稷。来,关兄弟,什么也别再 说了,吃饭才是,吃饱了饭,做什么都可以。” 各人才拿起饭碗要吃饭,便骤然听到马蹄声起,正向小庙方向而来。关钦祖 侧耳听了道:“有十骑人马朝这边跑来。” 第二回 千里杀戮 来的正是尹廷相、曹大年十人,因途中遇雨,歇了歇,这会才到小庙处。远 远望见小庙,尹廷相便大声叫道:“各位兄弟小心,如无意外,那奸臣一行就应 该在那小庙中歇了。” 曹大年说:“尹香主,我们是否下马过去,以免打草惊蛇?” 尹廷相凶狠地说:“不用。我们就这样杀将过去。” “是!” 众人应呼一声,策马直冲,蹄声踏击如雷。到得庙前,众人各提马缰,咴聿 聿一阵马嘶,蹄声立止。尹廷相、曹大年十人各执兵器飞跃下马,曹大年当先一 脚将庙门踢去,“砰嘣”一声,残破的木门直飞进庙内,“轰隆”的一下巨响, 掉在早已提刀立于殿前的关钦祖面前。溅起的泥沙未息,尹廷相、曹大年等已站 在殿前,把关钦祖围了起来。 关钦祖大刀一挥,喝道:“来者何人?” 尹廷相踏前一步,问道:“阁下想必就是‘神刀大侠’关钦祖了。” “正是。” “那就好了,那祖浩然祖大人定然在此了?” “阁下何人,报上名来,有关某人在此,岂可容尔等放肆。” “哈哈哈,”尹廷相冷笑几声,双目闪过一道凶光,道:“兄弟们,给我杀! “手中红缨枪一轮,迎面一枪向关钦祖直搠过去。 关钦祖断喝一声:“鼠辈无礼!”手中金背大刀一竖一拔,“咣”的一声巨 响,刀枪相碰,溅起数星火花。两人均觉手中一麻,关钦祖巍然不动,尹廷相却 连退三步才站稳,手中长枪跌荡,差点将冲上来的兄弟搠着。关钦祖冷哼一声: “亦不过如此,也敢前来送死!” 尹廷相钢牙一磨,吱吱有声,长枪一抖,内力猛吐,枪尖射出七朵斗大的花 型枪劲,一朵一朵的向关钦祖连环狂剌,劲气破空有如鬼啸声。曹大年九人亦各 挥兵刃,纷纷冲上前来进行围攻,其中四人更直朝祖浩然等人冲杀过来。关钦祖 一边奋力挡住尹廷相六人的围攻,一边高声叫道:“唐英年,你可要保护好祖大 人。陈、吴两位解差,你们自己求生!”那两名解差原来一个姓陈、一个姓吴。 唐英年挥刀挡住了两名黑衣人的进攻,陈、吴两位解差各自挡住一名,展开 厮杀。祖浩然凛然无惧地挡在祖存忠、祖无忌两儿面前,冷冷地注视着各人厮杀。 祖无忌紧紧握着拳头,有点跃跃欲试,原来一路上他磨关钦祖教了他好几路 拳法刀法,令他心痒难搔,不似兄长存忠因对关钦祖师徒满怀信心而气定神闲。 关钦祖果然不负祖存忠的信赖,“神刀大侠”名不虚传,一柄大刀使得纵横 开阖,指东打西,神出鬼没。挡、劈、挂、砍,上下翻飞,时如蛟龙出海,时如 猛虎摆尾,只见刀光霍霍,刀影如梦如幻,直把尹廷相六人砍得东倒西歪,自顾 不暇。 但陈、吴两位解差则功夫低微,平日在衙门中狐假虎威,张牙舞爪,不可一 世,可遇上真正战斗,却不堪一击,十个八个照面就让黑衣人打得一个断手一个 断脚,倒在地里杀猪般嚎叫。两名黑衣人赶尽杀绝,一剑一枪,一齐杀向两名解 差。唐英年虽然就在两人旁边,但苦于被两名黑衣人绊着,分身乏术。眼看着两 名解差就要死在一剑一枪之下。 那边厢关钦祖早已关视全局,知道若果陈、吴两名解差被杀,那两名黑衣人 必定过去对付祖家父子。当下奋起神威,大刀一挥,挡住尹廷相剌来的一枪,再 一拔,又架住了另一名黑衣人砍来的一刀,手上借力,凌空翻身,躲过两名黑衣 人分别向两胁插来的双枪,因势利导,一扭腰,身形急坠,双脚分踏已躲过但对 方未收回的双枪,只听得“啪啪”两声,双枪枪头齐断。关钦祖双脚脚尖一挑, 两个枪头弹起一丈高,随即双手用力一按刀柄,将尹廷相和那一名黑衣人的刀一 齐压向地面,同时反身弯腰,双脚用力踢在那两个弹起的枪头上,两个枪头呼啸 着射向欲杀解差的两名黑衣人。 只听得“噗噗”两声,两枚枪头准确无误地射入两名黑衣人的背胸。两人应 声而倒。其中持枪的黑衣人中招后连人带枪扑在吴解差身上,枪尖连带插入了他 的胸口,当场和黑衣人结伴走向奈何桥;陈解差仅是伤了手,见状忙飞起一脚, 将黑衣人踢过一边,免了一死,却已吓得魂魄散,哗啦乱叫,状若疯子。 此时说来话长,当时杀人救人,一连串动作仅是弹指间的功夫。两枚枪头射 进两名黑衣人身体的同时,关钦祖踢起的双脚随身体转了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 已立在正抡刀欲砍的曹大年和另一名黑衣人身后。曹大年急忙前冲,冲前丈寻, 反手一刀,一式“反弹琵琶”护住背后数穴。那名黑衣人反应稍慢,早已给关钦 祖砍杀在地。 关钦祖举手投足间杀人救人,招式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确是神技惊人, 尹廷相等人目定口呆。那边厢祖无忌忍不住欢呼喝彩,大叫:“关叔叔,好功夫! 好功夫!“祖浩然却黯然摇首,如此杀戳,实非其愿,却又不得不为,唯有 浩叹。 尹廷相等眼见同来兄弟被杀,悲愤莫名,呐喊一声,各自又狠狠的杀将过来, 刀枪齐出,杀气腾腾。 关钦祖知道若不将来敌杀了,定然不得平安,于是刀刀发狠,杀着纷呈,刀 锋所至,血肉横飞。但尹廷相诸人给杀红了眼,死命相搏,场面更加凶险。 唐英年力拒两名黑衣人,极尽生死。唐英年挥刀将其中一名敌手砍伤,背后 亦吃了另一敌手的一鞭,衣服撕裂,连背脊的皮也向外翻开。唐英年一个趄趑, 向前仆倒,顺势连人带刀跌进被他伤了的敌手怀内,大刀直插进敌手肚子至没柄, 但随即又吃了一鞭,痛得眼冒金星。对手见唐英年仆地,踏上两步,扬鞭向他的 头猛抽下去。眼看唐英年就要丧于鞭下,冷不防祖无忌冲了出来,又重又狠地撞 向那名挥鞭的黑衣人。黑衣人吃祖无忌一撞,失了准头,钢鞭重重地砸向青砖地 面上,将几块厚实的青砖砸得四裂,人向前冲。唐英年死里还生,在地上猛一翻 身,手中大刀一递,插进那人前冲的黑衣人胸口。黑衣人倒地身亡。 唐英年坐在地上喘气。祖无忌上前去拉他,说:“唐大哥,你怎么啦?”唐 英年吃力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说:“没事,阿祖,多谢你及时救了我的命。”这 时祖浩然和祖存忠也冲了过来,唐英年便说:“我没事,祖大人和公子放心。” 那边厢关钦祖见唐英年为阿祖所救,心中无虑,手上加劲,大刀使得矫矫如 龙,又砍到了两名黑衣人,但尹廷相和曹大年却死不退缩,殊死拼杀。终究技不 如人,碰上一刀震中州的神刀大侠,再交锋十招,曹大年首先中刀,一条右臂给 齐肩砍断,惨叫一声,委顿于地。关钦祖挥刀踏前,直劈尹廷相。尹廷相一招用 老,红缨枪刺出去收不回来,见大刀夹着强大的内劲呼啸着劈到,心胆俱裂,暗 叫一声:“吾命休矣!” 第三回 祁莲老祖 上回说到。尹廷相红缨枪一招用老收不回来,眼见关钦祖的大刀夹着强大的 内劲呼啸着劈到,心胆俱裂,暗叫一声:“吾命休矣!”正闭目受死,却听得众 人惊呼,关钦祖一声闷哼,似乎受了打击,睁眼一看,见关钦祖背后一片血红, 正和一名蒙面老者搏斗。同时间,庙顶和庙旁的树上又凌空跃出五个蒙面人,清 一色青锋长剑,半空中剑气破空,分袭关氏师徒和祖家父子。只听得惨叫声起, 唐英年、祖浩然、祖存忠一一中剑,祖无忌被唐英年用身相护,没有受伤。 关钦祖听得惨叫,心中大怒,一提丹田真劲,气贯大刀,立即刀光炽盛,烁 烁夺目。关钦祖刀光护体,杀回祖浩然诸人身边,但祖浩然三人已经气绝,祖无 忌抱住唐英年的尸体,哭着声音叫道:“关叔叔,唐大哥为我死了!” 关钦祖逼退蒙面剑手,跳到祖无忌身前,用刀光护住,说:“阿祖,不要伤 心,跟我冲出去。” “是!”祖无忌连忙站在关钦祖身傍。关钦祖一手拖住他,且战且退。但说 话间,关钦祖背后和左腿已中了两剑,但也砍了一名蒙面剑手。 行至院子,尹廷相也挺枪加入围战,六个人围着关、祖二人穷追猛打。关钦 祖且战且说:“想不到连祈莲花老祖也做了朝廷奸相的走狗,实施偷袭,残杀忠 良,卑鄙之至!” 原来那偷袭的蒙面老者竟然是祈连山祈连剑派的前辈长老花念庚。花老祖给 关钦祖识破,出言讥笑,不禁老羞成怒,狰狞冷笑道:“关大侠招子够亮。你纳 命吧!” 关钦祖有祖无忌在旁,不敢造次,当下不再说话,尽量往外撤。花老祖这等 老到不能再老的老江湖,一看便知关钦祖的打算,当下也不与之硬碰,一味死死 缠阻,不让俩人脱身。 关钦祖知道这样下去,定死无疑,一咬钢牙,将真气发挥到尽至,一时间手 中宝刀精光闪烁。花老祖怪叫一声:“大家小心,关小子要拼命了!”花老祖话 音刚落,关钦祖大刀掠过处,已将尹廷相和另一名蒙面剑手砍倒。 关钦祖对祖无忌:“阿祖,关叔叔不能再保护你了,你自己想办法脱险吧。” “关叔叔,那你呢?” “不要管我,自己逃生,切记。” 随即大刀一式“夜战八方”,强劲的罡气喷排而出,刀光点点纷飞,如有实 质,激起身体周围两丈内飞沙走石,刀风掠处,众人皆感刮面疼痛,花老祖等人 一时受阻。关钦祖再催内力,左手一提,右脚猛踢,将祖无忌整个儿踢起,凌空 直向庙外的丛林飞将出去。 花老祖看在眼内,急忙甩出三点钮扣,直射祖无忌。三点钮扣挟着尖锐的呼 啸声如流星般射出,眼看着就要打在祖无忌的身上。关钦祖手中大刀脱掌飞出, 半空中将三粒钮扣击飞,同时身形急展,就在大刀击飞钮扣的刹那间追上祖无忌, 双手分抓大刀和祖无忌,正要借势掠出,花老祖蕴劲十成的一掌挟开山劈石之势 击到。 关钦祖右手金刀一竖,硬挡花老祖那掌,顺势借力急展轻身功夫飞跃而出。 花老祖掌力何等惊人,关钦祖金刀甫与掌劲相,即碎成四截,三段散开,或 深切入墙,或击石碎花,笫四段更“卟”的一声插入关钦祖的背部,鲜血溅飞。 关钦祖忍痛直向前飞,掠出庙外,扑入丛林。 花老祖怒吼一声“追!”,率剩下的三名祈连派剑手急展轻功,跃出小庙, 追入丛林,猎杀关钦祖和祖无忌。 关钦祖拖着祖无忌一入林间,便往丛林深处钻去,一会儿衣衫就给荆束扯得 丝丝缕缕,脸上、手上、脚上更是大花猫似的,渗满血珠,几成血人。但翻过两 个山头,已给花念庚等人追上。 花念庚狞笑着一步步逼近。另三名祈连派门徒亦各占地形,形成包围之势。 关钦祖带着祖无忌退至一堆乱石前,背靠巨石,冷冷地看着祈连派四人。 花念庚狞笑着道:“走啊,神刀大侠,干嘛不走?哦,走不动了吧,嘻、嘻 嘻……” 关钦祖说:“花老祖,你自信能杀得了在下?” 花念庚阴恻恻地说:“杀得了杀不了你神刀大侠,先不要说,但总杀得了这 小兄弟吧。”花念庚长剑一震,剑身“嗡嗡”作响,剑锋直指祖无忌,剑茫涟涟。 关钦祖心中一凛,对祖无忌说:“阿祖,你怕不怕?” “不怕!”祖无忌斩钉截铁地说,“他们是祈连派吧?我一定会找他们报仇!” 关钦祖拍拍祖无忌的肩头道:“好,有志气。阿祖,关叔叔一定保你平安。” 祖无忌坚定地说:“关叔叔,你一定能打羸的,我对你有信心。” “好!”关钦祖闻言垂泪,深感愧对祖浩然,愧对祖无忌,不能保他们父子 平安,心中暗下死志,誓死保护阿祖逃出生天。 “好,”花念庚听得祖无忌之言,冷笑道:“你黄毛小子既然这般的有信心, 我就让你死得瞑目!”说着一挥手中长剑,狞笑一声,“上,将他们斫成肉浆。” 四柄长剑顿时交错剌出,剑气纵横在五丈空间内织出一张有如实质的剑网, 将关、祖二人罩住。 关钦祖手中金刀给花老祖掌力震断,两手空空,唯将功力运至双掌,凝神敛 气,蓄势待敌。祖无忌紧张地注视着,默不作声。 “杀!”花念庚一声暴喝,手中长剑首先发难,一剑中锋直进,剑花爆闪灿 烂,带着尖锐的破空声连剌关钦祖前胸诸穴。剑锋未到,剑气已锁定目标,砭肤 生痛。换了一般高手,早已被其声势所摄,失去斗志。其余三剑手亦同时连袂抢 进。 关钦祖怒吼一声,吼声震耳欲聋,祖无忌双手掩耳,差点晕倒。关钦祖双手 搬起身边一块百斤大石,向前急递,撞向花念庚的长剑,只听得一声巨响,剑折 石碎,痛叫四起。原来花念庚长剑猛剌在大石上,两股强大内劲相撞,顿时长剑 震断,大石震碎。关钦祖心中早有定算,用了内力将碎石震得四下激射,将花念 庚和三名剑手逼退。事出突然,两名剑手给击中脸部,其中一名更被射瞎一眼, 痛得怪叫连连。只有花老祖经验老到,即时后退发掌,没有受伤。关钦祖连番用 劲,伤上加伤,口角渗出血水。 祖无忌见状惊呼:“关叔叔,你流血!”关钦祖用手背抹掉嘴角的血水,喘 了口气,牵动背后嵌着的刀片,只觉剧痛攻心,当下强忍着安慰阿祖说:“关叔 叔还未死得了。” 花念庚手中长剑折断,气得“呱呱”直叫,原来该柄长剑乃其师门所赠,出 师之时每人一剑,柄上刻有“剑在人在,剑去人亡”八字,现在给震断了,怪不 得花念庚花老怪呱呱大叫,暗自心惊,连称“晦气”。 关钦祖强忍伤痛站起来,冷峻的道:“花老怪,你的剑断了,看来你我之间 倒是你死的机会多一些了。” 花念庚本就沮丧长剑震断,听得关钦祖出言讥嘲,更怒不可遏,狂叫道: “就算我活不了,也要你垫尸底!”双掌运用十二成功力,向着关钦祖就劈。花 念庚乃祈连剑派的耆宿,一身功力是祈连剑派中最是深厚,人人都称之为“老祖”, 一半敬他辈份高,一半就是说他功夫一流。这时花念庚发怒出掌,当真非同小可, 刹那间罡风四窜,将众人衣衫激荡得猎猎作响。关钦祖见状也不敢轻撄其锋,忙 拉祖无忌向旁避开。 “轰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花念庚这聚毕生功力的一掌,刹那间将刚才 关钦祖和祖无忌两人背依的那堆巨石击得粉碎,大大小小的石块四下滚动,尘土 飞扬弥漫。 撞击力之大,花念庚自己也给反震得血气翻涌,“蹬蹬蹬蹬”连退七八步才 稳住身形。三位祈连派剑手与关、祖等诸人均被四散的石块击得伏在地上。 那巨大的响声在山间林际如闷雷般响了一阵,又再远远的传了出去,在山谷 中回响,久久不绝……花老祖果真厉害! 响声末绝,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花念庚、关钦祖六人尚末完全恢复过来,却见那堆给震碎的乱石,一阵翻动,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头翻动的。 众人顿时给镇住,紧张的注视着石堆。 一会儿,石头翻动得更烈,几块石拱得滚跌下来,一块更是骨碌碌的滚到关 钦祖跟前。一时间,众人均心中凛然,凝神以待。 石头又一阵翻动,突然,石头堆中“呼”的喷出一股青烟,花念庚和钦祖同 时叫道:“蛇毒!”众人连忙屏住呼吸。 那股青烟散尽,又有几块大石头给拱了下来。众人心道:“这是怎样的一条 大蛇!?居然能将大石头拱得四下的乱滚?” 惊疑之间,大蛇出现了! 笫四回 血珠毒蟒 众人首先看到一块鲜红如血的肉样的东西从乱石间慢慢的冒了出来,跟着, 听得“雪”的一声,一条血信子闪了两闪,随即,一个海碗大小的斑驳花纹的蛇 首突然跃出两尺。众人都给吓了一跳,只见那蛇首脑门顶处长一个鲜红欲滴的肉 球,足有鹅蛋那么大,在蛇信的吞吐闪缩间,诡异莫名。 骤见怪蛇,祖无忌和三名祈连派剑手吃惊是十分吃惊,却远远没有像关钦祖 和花念庚那样的恐惧! 一见那蛇的样子,关钦祖和花念庚内心均觉一寒,心中狂叫:“血珠毒蟒, 是血珠毒蟒!” 江湖相传,血珠毒蟒其毒盖世,生性凶残,行动如风,所到之处,不论人蓄, 只要给它看见,肯定被它咬了毒死不可;而且死了后尸身疆硬如铁石,十天不腐。 关钦祖和花念庚一生闯荡江湖,都曾听前辈讲过这血珠毒蟒蛇的传说,想不 到竟在这岭南荒蛮之地遇上了。想到“遇者必死”的警告,两人不禁浑身冷汗。 众人目不转睛的看那血珠毒蟒蛇。血珠毒蟒昂着头,“雪雪雪”的吐着血信 子,缓缓地打量着六人,碧绿的双眼有如两点来自地狱深处的勾魂鬼火,摄人心 魄。 花念庚心念电转,思量着如何以脱身,至于是否再杀关、祖二人性命,倒在 其次了。花念庚心想:以自己的轻功凌空飞渡,或许能避得过血珠毒蟒,但传说 这位毒祖宗行走如风,此举终是冒险。唔,倒不如……花念庚目光转动,从血珠 毒蟒转到关钦祖和祖无忌身上,见关钦祖同样紧张地盯着毒蟒,动也不动,显然 对血珠毒蟒十分忌惮。再看自己三名门人,却是惊恐之中有四分跃跃欲试,打算 与毒蟒搏上一搏的模样。花念庚正要开口说话,其中一名门人已开口说:“老祖, 咱们杀…”那祈连剑手话未说完,血珠毒蟒突然间窜出,众人只觉眼一花,那祈 连剑手已给血珠毒蟒缠住,在喉间咬了一口。只听得那祈连剑手惊天动地的一声 惨叫,众人心胆俱丧! 血珠毒蟒果然骇人! 就在这时,关钦祖和花念庚同时行动。关钦祖抡起一块石头,瞄准毒蟒的头 部奋力掷去,同时身形展动,抱着祖无忌向外急掠。花念庚却是随手一把将一名 祈连弟子抓起,掷向毒蟒吻前,再自己舒展有生以来最巅峰的轻功,如狂飚般掠 上树梢,急纵而去,转眼掠出十数丈,隐没在丛林间。只可怜那名祈连剑手给毒 蟒用尾巴拦腰一扫,给打得骨碎腰折,凌空飞起,“叭”的一摔在巨石上,粉身 碎骨,惨不忍睹。血珠毒蟒扫飞那祈连剑手,迅即追向关钦祖和祖无忌。 本来关钦祖的轻功提纵术比祈连老祖花念庚更胜一筹,无奈受伤在先,又抱 了阿祖,才跃起半空,伤处剧痛,顿时真气不畅,勉强掠出十一、二丈远,已经 真气不继,跌坠地上。就在这时,血珠毒蟒已追到,关钦祖一提真气,一脚将祖 无忌送走,双掌上下交错翻飞,无惧地迎击血珠毒蟒。 血珠毒蟒灵巧异常,伸缩腾挪间就将关钦祖如狂风暴雨般的招式一一化解, 舌信吞吐如烈焱,獠牙狂噬,竟避招进招,反攻而来。 关钦祖负伤在先,内力不济,一个闪避不及,竟被血珠毒蟒缠住身体。祖无 忌见状大惊,奋不顾身地扑前,想拉开毒蟒,但甫一接近便被血珠毒蟒回首张口 在肩膀上咬了一口,祖无忌只觉得肩膀一阵剧痛,刹那间变成麻木,还未来得及 反应,便被毒蟒的尾巴一卷一甩,甩得凌空飞起,远远的摔出近十丈,跌落在一 丛长满细长尖锐小剌的红色叶子的矮木中,全身上下立即被无数支青绿细长的小 剌剌中,深可及骨。又是一阵锥心的疼痛,又麻又痒。说也奇怪,被毒蟒噬了一 口后,祖无忌原本觉得麻麻木木的身体,再被红叶矮木的尖剌一剌,麻木的感觉 马上消失,浑身上下激凌凌的一震,人立即清醒,仿忽并没有被血珠毒蟒咬过、 没有被尖剌剌过一样,只觉浑身忽然间有无穷的力量,兴奋亢进。祖无忌一时之 间也无暇细想其中因由,抬头一望,只见那边厢关钦祖被血珠毒蟒越缠越紧,全 身骨头啪啪作响,一张脸涨得紫红,眼睛暴突,幸亏还有双手可以死死攥住毒蟒 的头,不给毒蟒咬着,但也应支持不了多久。 祖无忌悲愤填膺,狂叫一声,飞奔过去,无名力起,抱住毒蟒的颈张口狂咬。 一会儿,就把毒蟒的七寸处咬得血肉模糊。祖无忌还不解恨,又猛喝其血。 由于被关钦祖双手攥住,血珠毒蟒动弹不得,再被祖无忌猛咬其颈、狂吸其 血,狂性大发,猛然剧烈抖擞,把祖无忌甩出一边,再挟关钦祖冲天而起,高逾 十丈,力竭下坠,半空中却给一树丫架着,那血珠毒蟒全身松轻,再缠不住关钦 祖,眼看关钦祖就要摔得粉身碎骨。就在祖无忌失声惊呼之际,几条人影飞掠而 至,把下坠的关钦祖稳稳接住。 祖无忌定眼看时,那几条人影原来是四个衣着古怪的男人,约略四十来岁, 脸容古掘滑稽,当中一人一摸关钦祖的脉搏,悲愤地说:“他的心脉仍末完全断 绝。”其余三人立即将关钦祖扶正放平,分别各执他的四肢,各自默运玄功内劲, 缓缓渡进他的体内诸脉,刹那间运行三周天,四人禁不止悲愤填膺,刚毅苍桑的 脸庞上刹时间热泪纵横,另一人哀声道:“我们应否把关兄弟的命救回来?他现 时体内的奇经八脉断得七七八八,五脏六腑七零八落,纵使性命得保,也是终生 瘫痪。” 先前一人断然道:“不行,我们一定要救活他。至于日后能否回复功力,以 后再说。” 四人不再说话,加紧运功为关钦祖疗伤。 祖无忌在一旁心中惊异,但见此四人紧要关头救了关叔叔一命,也就心生感 激。正想向四人说话,猛然间体内涌起一阵莫以明状的剧痛,全身五脏六腑有如 火烧针锥般的发作起来,周身三百六十万个毛孔,就像被三百六十万支或寒或热, 或辣或痒的针在乱挑乱扎一样,那份绝世奇痛,非笔墨所能描述。要是能昏迷了 过去,或许会减少一些痛苦,偏是祖无忌斯时斯刻头脑异常的清醒,至于身上每 一分肌肤上的每一种痛楚,全部都感觉如斯清晰细微,欲生不得,欲死不能,使 得祖无忌立时满地翻滚,一双手在身上四周乱抓乱扯,一双脚一会痉挛扭曲,一 会却又横撑狠踢,疯癫狂乱,偏偏又没有丝毫的力量去抑制,真是连死都不能! 那四个古怪的中年人正是关钦祖秘密联络前来接应的“岭南四侠”,其实是 “岭南四怪”才对,江湖上因四人平日活跃在五桂百粤之间,性格语言悌突滑稽, 嬉笑怒骂间仗义执言,扶弱制强,深受武林中人敬重。关钦祖与四人是至交,才 没有象江湖上一般人的叫法。 岭南四怪正围着关钦祖检查伤情,原没有留意祖无忌,突然见其痛苦万状的 满地翻滚,都吓了一跳,其中两人立即过来,人未到,几缕指风已经“蚩蚩”有 声的破空而至,准确无误地击在祖无忌身上的几大要穴上。祖无忌只觉身上几处 剧痛,顿时失去知觉,昏迷过去。 第五回 岭南四怪 在前往南岳衡山的官道上,一辆由三匹马儿拉的大型马车在快速前进。 在马车舒服的车厢内,岭南四怪姬俊、李大嘴、古剑和鲁十二正全神贯注地 围在躺着的关钦祖和祖无忌旁边,面色凝重,神情肃穆,浑不似往日嬉笑怒骂, 滑稽恢谐的性格。 岭南四怪,是岭南百粤江湖上游戏人间的风尘怪杰,性格豪爽不羁,不拘小 节,不惧权威,往往在嬉笑怒骂,打诨插科间仗义行侠,助强扶弱,申张正气, 深受人们敬佩,武林中人因其性喜多言善骂,滑稽纠缠,故以其四人姓氏排列戏 称为岭南四怪“叽哩咕噜”。 当日岭南四怪接到挚友中州大侠关钦祖的求援后,立即放下手上的所有事情, 全速赶往预约之地,驰援关钦祖师徒,却始终慢了一步,到达荒庙时,已给祈连 老祖花念庚偷袭得逞,祖氏父子和唐大年及解差均已受害。再循迹追踪,幸好赶 得及救了关钦祖和祖无忌。 关钦祖伤得十分严重,血珠毒蟒临死的最后一窜,差不多将他全身的骨骼缠 断,五脏六腑及各大经脉伤断得一塌糊涂。还幸关钦祖一身气功自小修练,精纯 深厚无比,遭此灭顶之灾仍能保存心脉一口气在,不致当场掉命。 “叽哩咕噜”岭南四怪齐心合力摸索、试验、治疗了一整夜后,才成将其性 命从阎王爷手中救了回来。但一身功夫却是丧失了,至于能否回复到常人的程度, 还不能肯定。 一代大侠,竟至如此凄惨景况,想想也让人心酸悲愤。 平生绝少发狠记仇的鲁十二面对着挚友的悲惨遭遇,悲痛欲绝,裂呲发誓: “祈连老祖,鲁十二此生与你不共戴天,不殊此獠誓不甘休。此誓苍天可鉴!” 比起关钦祖的伤残,祖无忌的情况却令姬俊、李大嘴、古剑和鲁十二束手无 策,瞠目结舌,不知所以。发生在祖无忌身上的事情实在让人吃惊。 原来,岭南四怪在血珠毒蟒身亡前夹裹着关钦祖冲天而起之际,及时赶到, 飞身接着再从十丈高空跌下的关钦祖,使其不致粉身碎骨。看到关钦祖当时的巨 大创伤,四怪悲从中来,只顾着急忙为关钦祖推气过穴,运功疗伤,连大气也没 来得及喘上一口,根本就没有理会到给摔在几丈外杂草丛中的祖无忌,直到祖无 忌身上的剧毒猛然发作,发出惊呼,才骤然醒悟,连忙出手发出指劲点穴相救。 古剑一掠而至,伸手一把扶起祖无忌。谁知甫一接触,古剑就发现不妥,急 忙缩手,被扶起的祖无忌又“砰”的一声跌回地上。 那头岭南四怪之首姬俊见状叫道:“阿剑,点吖?” 古剑呻吟一声:“剧毒!” “剧毒?”三人齐吃一惊。 就这刹那光景,古剑感到从祖无忌相接触沾到的无名剧毒已迅速沿着手臂的 经脉急剧上升,手掌竟然隐隐开始发黑。莫名惊愕间,也顾不及答姬俊三人的话, 立刻盘膝合掌,默运玄功,阻止那剧毒的进一步入侵。 三人见状均大惊失色。姬俊对李大嘴和鲁十二说:“你俩继续给关兄弟推气 过宫,我去看看。”李鲁二人神色凝重地点点头,姬俊站起来,走到古剑跟前, 见古剑正凝神运气,那一只手掌已经肿胀得乌黑发亮,触目惊心,顿时吓了一跳, 幸好在古剑运功抵挡下,原先急剧上升的剧毒正一点一点的向下退却。 姬俊说:“阿剑,此毒古怪,待我帮你剌穿肿处,放血退毒可好?”古剑点 点头,姬俊从身上掏出一柄短刀,在古剑手掌肿胀处轻轻一划,割出一道伤口, 在古剑运气迫逼下,乌黑的毒血喷射血出,滴到地上青草间,那青翠嫩绿的草叶 立时中毒薰黑枯萎,就连姬俊手上的刀也变得乌黑。竟剧毒至此! 姬俊和古剑心中均大吃一惊。古剑更不说话,加紧运功疗毒。见剧毒已随血 流走,两人心知道当无大碍。姬俊当下也不打忧他,转身到祖无忌跟前,蹲下来, 并不说话,细细地将祖无忌打量了一遍,又从地面上执起一支枯枝,轻轻在祖无 忌的皮肤上一戳,祖无忌的皮肤随即如常下陷,并没有不妥。 这时,祖无忌的伤口逐渐发黑、发涨,从裂口处又慢慢地渗出乌黑的脓水, 时断时续。岭南四怪一旁瞧得惊愕不已。 姬俊在四周巡视,见到血珠毒蟒,不禁又大吃一惊,高叫道:“天啊!快来 看,这是否就是传说中的血珠毒蟒?” “血珠毒蟒?!”李大嘴、古剑和鲁十二三人均觉心中一寒。 确实,在江湖中人的内心深处,血珠毒蟒就如同来自地府幽冥的勾魂鬼手, 连听也是听不得的。 古剑和李大嘴过来,一同细看那摔得稀巴烂的巨蟒跟前,一翻细看,均觉和 传说中的血珠毒蟒完全吻合,应该就是人见人怕的血珠毒蟒。但三人又觉纳闷, 传说中其毒中人则全身僵化坚硬如石,十日不腐。可眼前关钦祖和祖无忌两人都 没有这种症状,关钦祖根本就没有中毒,祖无忌虽然身中剧毒,却是全身柔软如 常。 三人均觉不解。再查看,竟在蛇头旁发现一颗沾满血浆的鸽蛋大小的晶莹珠 子,毫光莹莹,在血肉浆汁里有说不出的特异神秘。三人一见同时眼前一亮,齐 声欢呼:“血灵珠!” 鲁十二叫道:“丢那妈!果然是血珠毒蟒这契弟!”古剑舒了口气:“这小 子真他妈的大命,有这血灵珠,再毒也起码不用死了。” 原来江湖传说,血珠毒蟒的毒是无药可解的,唯有血珠毒蟒头上肉瘤中长的 血灵珠吞服后可保中毒者心脉无碍,得以不死,但可能仍是废人一名。 在当今这样动荡不安的时代里能够不死,已是天大的福气了。 众人所处的年代,正是宋徽宗赵佶皇帝对内穷移极奢,横征暴敛,对外厚颜 屈膝,割地培款。整个大宋国朝野上下日夜担惊受怕,不知哪一天金国或辽国又 或西夏王朝出兵寇边,战火漫延,生命遭受涂炭。朝庙高堂上君臣们醉生梦死, 各路各州贪官酷吏欺上瞒下疯狂压榨百姓,土豪劣绅狼狈为奸横行乡里,把大好 江山、花花世界摆弄得千疮百孔、哀鸿遍野,万千百姓苦不堪言。如此情势下, 各地民间武装林立,各树山寨,以求自保。 鲁十二小心奕奕地扶起祖无忌,叫道:“来,把‘血灵珠’给这小子来一下。” 古剑把血灵珠上的血污擦干净,血灵珠更是宝光流溢,触手清凉。“丢那妈, 果然是绝世宝物!”说完,毫不犹豫的将血灵珠塞进祖无忌的口中,用个手法在 其身上连点带拍,祖无忌颈勃一伸,“咕”的一下把血灵珠吞进肚子里去。 “叽里咕噜”岭南四怪果然是襟怀坦荡、豪气干云的热血汉子,以血灵珠如 此练武之人梦寐以求的绝世奇珍,居然竟毫不自私,轻轻巧巧的就给一个毫不相 识的后生小子服用了,此情此义,足以流芳千古。 这时,姬俊在另一处叫道:“奇怪,奇怪!” 鲁十二忙跑过去,见姬俊正手持树枝在一具尸体上戮。鲁十二说:“看服饰 这小子是祈莲弟子。” 姬俊头也不回地说:“是祈莲弟子。他才是中了‘血珠毒蟒’的毒,你看, 他喉咙被咬,现已全身僵硬如铁。”说着又用树枝戮了几下,果然肌肤坚硬如铁, 树枝戮在上面犹如戮在石头上一般。 鲁十二见状咋舌:“传言不虚,‘血珠毒蟒’果真如此!” 随后两人又找到了另一个死去的祈莲弟子。看到这名祈莲弟子死后的惨状, 以及现场的一片狼席,可以想见当血珠毒蟒出现时的悲壮惨烈何等惊心动魄! 一番唏嘘后,姬俊四人随即埋葬了那两名祈莲弟子,又伐木做成担架,分别 抬着关钦祖和祖无忌走出深山老林,一路返回那小庙中,将祖浩然、祖存忠、唐 英年以及两名解差和两名祈莲弟子收拾掩埋好。只有那曹大年仅是被关钦祖砍断 一条手臂,并没有死去。姬俊见状也没有为难他,照样为他包扎好,并送到附近 的村庄,让他自行离。姬俊四人商量过后,决定带关、祖二人前往南岳衡山找有 “活神仙”之称的吕祖治疗。 --------- TOM文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