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半辈子 作者:蔡姗珊 一 你为什么来到这片沙漠?但你毕竟还是来了,像额上的咸咸的珠子滑落脸庞一 样,彻彻底亲身接触着他。抬起腿迈下去的那一步挤着沙尘发出嘎吱的轻微声,像 是踏在心口上,脚边笼起的一团淡淡干烈的昏灰,一抹眼神难以捉摸。 它的孤寂,你的沉寂;它的弥漫,你的迷茫;它的无边无际,你的不着边际; 它的干涸,你的干涩;它的可怕,你们互相欣赏着。 你忍受并感受着它独 有的魅力,当青空出现那一弧孤月时,你躺在骤凉的沙堆上,发出没有声音的豪情 的笑。是啊!它要将你变成它的一粒沙,而你已感尽它的神秘,要洒脱的走出来, 于是东方初白时,沙漠之陲荡漾一块赏心悦目的绿。那并不是什么海市蜃楼,而是 我的烟含碧水,鹤舞白沙的小天地——漠绿山庄,正是“尘沙漫漫疑尽头,春意默 默水一方”。 推开齐腰的柴扉,满庄的绿意便会无孔不入的侵袭你的全身,丝丝 缕缕滋润着你干涩的舌喉,竹制的小院内开满了桃花,春色溶溶,正是花朵含羞待 放的时候,个个仆红了脸对着你低眉娇笑,笑得你也涨红了脸,不是“今日今时今 相逢,人面桃花相映红”么?院前那一面镜湖,偶生波光,白鹤点点,时缀其间, 一派生机昂然。周围绿树碧草相环,浸染了头顶上一片青蓝的天空。 院门的竹扁上颜楷写着“漠绿山庄”四字,门上垂着一只青铜鱼风钤。风钤 发出简单的叮当声,于是你的意想也随着它的“当当当 当……”变得简单起来, 轻轻松松推门而进,院里的高淡阔论,窃窃私语,重重笑声敲醒了耳朵,你定睛一 看,也许会大吃一惊。石桌石椅上坐满了宾客。令孤冲正与任盈盈在一旁煮酒论杯, 当然我陈上各种上等陈年美酿与稀世器皿,让他一泄酒瘾,不过他仿佛迷上了我向 他推荐的百事可乐。当他举起一罐可乐仰头豪饮时,酷劲潇洒实在不亚于他举杯饮 酒的模样。盈盈则献上一曲悠扬的古筝曲。令孤大哥现在已对音律颇有造诣,凝神 品味,仙乐飘飘,令人心旷神怡。杨过小龙女一双璧人在桃花的映照之下分外温馨。 小龙女仍是貌若天仙,怡静的脸上偶尔淡淡一笑,一边品尝我配制的桃花蜜,一边 听杨大哥滔滔不绝地谈天论地。我向杨大哥请教“黯然销魂掌”时,他哪里还记得? 院子里的空地上,周伯通与郭靖正切搓武功,诡异的身姿与呼呼的拳风声煞是 精妙,让人赞不绝口,一灯大师在一旁眯着眼睛细细参详。神情充满了禅机。你站 在那里发呆干嘛?我当然笑了,沙漠里的风掀起的铜鱼铃声告诉我你一定会来。其 实我早就知道所以站在里屋的门边看着,你也看见了我,恍若认识,这是几个轮回 积攒起来的缘份,你对我笑了笑,走过来与我面对面:“这是什么地方?”“这不 是你梦里的地方吗?——漠绿山庄啊。” “我们……见过?”“曾经吧!”我给你端一杯香茶,你一饮而尽,我说: “你能一直在这儿喝茶吗?”你说:“曲终人不散!好吗?”……我知道我不敢看 你了。 你说:“他们我要……不要去跟他们作个采访然后拍张照?”你看着我笑了, 我也笑了。 “他们是世外高人,不会理你的。”你说。“那你呢?要不要理我?”“我… …又不是高人!”“你不是一直想我牵你的手吗?”“我瞪大了眼睛说。”你…… 怎么知道。?“你惯有的狡诘,居然还带着那份疲惫笑了。 已被你牵着的手拉动着我惊疑的脚步,我闭着眼睛感受着你手心的汗渍。我也 许僵了,被一直拉到水边。 你躺进湖的边缘,让湖水浸湿你干枯的衣裤,干枯的发肤,水就在你脸旁将有 将无地荡漾,我好像付出我的一生也不能靠近你,隔着湖水,透明的,不透明的。 隔着你的孤傲,隔着你的眼里不曾流露出的眼神,隔着你的亦幻亦真! “啊!哈哈!”你向着天空猛吼一声,破了天空的湛蓝。 我的天空。 你睁开了眼:“有李寻欢吗?” “你说呢?他在渔船上用他的小李飞刀射鱼呢!”我蹲下来凑近他:“搏孙小 红一点哦。” “哈!这世界真是可爱到可怕,可怕到可爱!”你为这些不可思议奇异地感慨 又仿佛意料之中。 我极不愿承认这一切来自网络时代中普遍的交流形式。这 只是我的电脑主页,戴上耳麦式的“心灵通译”,它的干拢功能将暂时切断感观神 经与大脑神经中枢的联系,使神经中枢接受来自电脑里新的信息,将任何欲要离开 现实的人真真正正带进虚拟世界,用身体的每一部分完完全全融入虚拟,用视觉, 听觉,味觉,触觉,嗅觉,甚至第六感,认知虚拟世界的存在。另一方面skyna 公 司首次开发并大面积推广的homepage制作辅助软件经过漫长的发展到今天已能将主 页制作人想要设置的各方面在虚拟世界中得到一一呈现。它的方便程度让我在制作 这个庞大复杂的漠绿山庄时仅仅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 但被你在网络中访问到, 被你用鼠标轻轻一点时却已是在一年之后了。在这一年时间里,我大半时间,特别 是不工作的晚上,几乎都生活在虚拟世界里,不断的想象,不断的改进之后,漠绿 山庄事实上已成了我远避尘世的世外桃源。当然应我主页程序的要求,你的记忆系 统经过处理也暂时搁置了,可是我是被访者,承受着所谓“前生来世”的记忆。这 或许是种悲哀,又或许是种幸福吧。 你将脸全全陷进了水里,用舌头尝 着它的甘甜。我举目望去,那片瑰丽的晚霞已经显现出来,绸子似的浮在碧水上。 你钻出水面,盘坐在沙滩上,半虚着眼,一面比划练功的样子,一面自嘲的 说:“可惜在这个侠士的世界里,我却不是侠士”。 “可是你有侠士的风格啊!”我坚定的说。 “我发现你好酷哦!”你斜睨着我。 “哈……,”我大笑:“这还用说— —”。“不过,你看他们才酷呢!” “李寻欢?” “是啊,还是焦 恩俊版本的!” “哇噻!真是帅呆了!” “两位!”李寻欢一抱拳, 小红姑娘尾随其后,提着一篓鱼与李寻欢从船上走下来,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 “唉?!还礼呀!”我向你一推。 “李大哥,小红姑娘!”我们也一抱拳,看来对于我们两个武侠迷来说很快就 已进入了角色。 “小漠,这就是——?” “嘘!” “走吧!让蓉儿烧菜给我们吃,这位兄台高姓大名?”小红姑娘幸而给我解了 围。 “我……寻欢,寻仇?……”。“嘶——”你牙缝里挤出一丝不知所措“唉… …在下文刀……多指教,多指教……” 寻欢和小红一点头,我差点没 笑出声来,低声道:“名字好逊哦!” 你无可奈何地说:“不就是‘刘’字拆开来吗?” 晚宴就设在院子的空地上,错着十几盏红灯笼,邀来一柱月光,彼此相识后, 你压不住心里的狂喜和激动,一会儿跟令狐冲划拳,跟杨过对酒,一会儿跟黄蓉对 诗,跟周伯通唱歌。 涨红了脸,很快就胡言乱语,语无伦次了,酒过三巡,也不知人在何方…… 满院的桃花永远散发着幽香,我迷醉在浓郁的香气里。 大家三三两两散了,只剩下我看见你沉沉地睡去。 我把你扶进竹屋。 我知道这是你事先设计的访问时间要结束了。你会回到现实中,就象做了一声 梦刚刚醒来一样。坐在竹椅上,我想你会记得我吗?我想你在这里醒来时不知是多 久,也许是明天,也许是明年?我想我该回到现实中吗? “贤宇,你听见 没,吃饭了!” 我穿好衣服窜出寝室,贤宇也迷迷糊糊地从寝室走出来,他女朋友已把丰盛的 早餐准备好了。 “Hi!阿jin ,早啊!”我仿佛回答时还在睡觉。 “咦,阿moon,你也一夜没睡啊!jin ,什么时候来的,我都不知道!”贤宇 也跟我一样。 “刚到,给你弄早餐呢!你们俩怎么回事儿,昨晚干嘛哪,快过来吃吧!” “我……不了,你们吃吧,我,还有事儿!”我真怕贤宇想 起昨天访问过我的主页。低着头不敢看他。是不敢看他,还是不敢让他看我呢…… “嗳嗳!你电话没带。”贤宇坐下来,jin 给了他一块三明治,他一边吃,一 边看着我。 “哦!”我一摸耳朵,耳饰话机真的不带,我只得回去梳妆台找。 只听见贤宇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免得我到时找你又找不到……嗳!jin, 昨天我在网上呆了一宿,瞧,黑眼圈呢!” 我的手在梳妆台上乱窜,耳根发烫, 怎么总是找不到?…… “干嘛呀!”jin 问他。 “好像进了别人的主页吧!” “你没记忆啊!好像?!是不是用' ”心灵通 译“' 呀!约你就没空?……原来在网上玩儿虚拟。什么时候借我用一下,我那个 坏了!哎!什么主页来着!”“这不行,我得用,那个主页好像是古装片,很过瘾 哦!” “不是怡红院吧!” “扑——”。贤宇喷了一桌牛奶,笑着说:“……好像是……啊!” “是!是!是!当心爱滋!呛死你……” 我终于找到了耳饰话机,奔出去,要夺门而出! “阿moon,你急什么?昨天晚上怎么了,敲你门也不应!” “哦!昨天去上网,到芝加哥应聘去了!早上才回来!” “是吗?芝加哥Wanna 公司吗?”阿jin 也关心起来。 “是……” "怎么样?“ “成了!”。我抬眼看了看他,也看了看jin ,说:“明天就动身去芝加哥上 班。” “你要走?”贤宇很惊异,我也为我的临时决定而感到震憾。 “嗯,……哦,我走后,jin 可已搬来住”。 “阿jin 住这儿,离工作的地方远,用不着,你怎么了?不是可以用‘心灵通 译’,就在这儿上班不成吗,用得着飞去芝加哥?再说你不是有工作吗?” “我……,公司需要长时间固定工作,‘心灵通译’毕竟不能长时间使灵魂和 身体隔离,会得电脑综合症的。再说Wanna 公司是大公司,薪水高,我目前的工作 又不能满足我的消费,我得买折叠式直升机放在阳台上,这该死的430 层楼,电梯 就得花上十几分钟……还得买。 ……“ “我给你钱用!” 我讨厌他直逼的目光,看得我心惊胆寒,不寒而栗,我游离的目光遍找着停落 的地方。 “你有很多钱吗?可惜我又不是你什么人!”我的语气充满了嘲讽。 “你是我朋友!” 我看着他的眼睛,眼睛里的瞳孔,象一个深遂的岩洞,我仔细地看着里面的东 西……看不清,真的看不清,我缓缓地扣上耳饰话机。 “不用了,谢谢!” 我走掉了,贤宇一定在帮jin 收拾碗筷吧!我是这样想的。真不知道当时怎么 走的了? 现在晃晃悠悠地游荡在街头。买个冰淇淋,看着它流泪。摇曳的柳枝让我醉倒 在湖边秋千上。 二 我怎么感觉到温暖了?很黑!因为温暖,我不敢睁开眼,我不是在秋千上吗? 怎么会温暖? 是在一个人怀里,是……我真不敢想像, 哇~~~~~ 不!我应该狂叫! “啊!——救命——救命——”。我想这是最有冲激的求救声,前所未有的尖 利。 “叫完了吧?” 天啊,我听见了,是贤宇的声音,我睁开眼睛,看见他的脸孔。 我穿着他的大衣,头枕在他的腿上,他眺望着远方的霓虹,伴随着秋千的摇晃, 眼光如同鬼魅。我忽的坐走来,“你怎么找着我的?” “谁说是来找你,和jin 来散步,就见你睡在这里,是不是太喜欢用‘心灵通 译’以致于对现实感觉变得迟钝了,我等你这么久你也不知道。” “阿jin 呢?” “只我留下来等你醒!” “走吧!”我裹紧了大衣,生怕每一丝温暖溜走。 “上哪儿!”他凑过来。 “今天不是你的生日吗?得给你买一个礼物呀。” “算你有记性!” “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什么?应该不是我喜欢什么,你送什么;而是你送什么,我就喜欢什 么吧!” “听起来蛮动人的嘛!送你女式内衣好了!” …… “不要气馁!可以给阿jin 嘛。”我忍着笑。 “你真色呀你。我今天非要赶尽杀绝!” 狂奔!接下来又是一场惊心动魄的追逐。 三 “你今晚干嘛?” “上网!”我从沙发上小走来,走进卧室。 “那我呢?” “谁知道,你的jin 吧,她昨儿个不是约你嘛!” “对呀!找jin 去!” 我关上门,靠在门上,自言自语道:“真不知道是先错过爱,再错过你,还是 先错过你,再错过爱” “喂——你的酒!” “不用了——”,我拿起“心灵通译”一边戴一边唱:“别问最爱我的人,伤 我有我深,现实总是太残忍,我早已会出了灵魂……” “波!波!”该死,我又听见他的敲门声,他又想干嘛。 “干嘛?”我开了门。 “漠绿山庄见?!” 我的惊悸可想而知,他老是给我这种感觉,我不知道如何应付。只等着他反应, 他果然也就说。 “是,我是没记忆!可是我不是傻瓜,能够透析我内心世界,跟我的思想如此 一致的除了你还有谁?” “你是在证明你很聪明。” “我是在说,你别傻了,我们做朋友已经够幸福了,干嘛要去奢求那些不现实 的东西,做情人有什么好!要吵架,会分手的!” “你这是什么态度?”对于他的自大我实在没有语言了。 “我用一天中最好的姿势跟你讲话!不要为了我,虚拟自己的人生,搞得自己 神经脆弱。我们是现实中最美好的朋友组合,多少温馨一双一对都不比你和我!” “你认为你是谁?” “我只希望我不是弄得你神魂颠倒的人!” “做梦!” “做梦也最好不要想起我!” “你去死!” “如果我死,你快乐的话……” 那么你呢,又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你是只酸 涩的弥猴桃,放得久就好吃,她却是荔枝,不能放,可笑的是你们却在一个果盘里 互相逢迎。“ ”那么你呢?又是什么?“ ”我?“我真没把自己想进去, 我也真想知道。 ”你,或是甘露,或是一习风,是过眼云烟,总之是另类吧。 而我们总算是水果。“他悠然地说。 我不善于沉没,但现在却沉没了。 ”如果你说这一切是想告诉我射手座与狮子座的人永远不可能在一起 的话,那么好吧!…… ……“ “你不要告诉我,你会立马换星座!” “我回虚拟世界去,永远不要见你,你就轻松了!自大狂!自私!” “嘭!”我关上门,用最快的速度回到漠渌山庄…… “喂!不会是真的吧?” 三天三夜没有回到现实了,管它呢!在贤宇用电脑查到如何揪我出来之前,他 一定会把我的身体交给大夫,输葡萄糖什么的,维持机体基本运作,不用担心,就 在这儿住着。 一个人坐在钓鱼石上模仿姜太公,波光鳞鳞,偶尔水光一闪,让我眼睛都睁不 开,幸而日头虽暖,却清风间栩。唉!当时编程的时候编了太多的一对对情侣在里 面,看起来羡煞人也。现在想找一个同是天涯沦落人都没有,早知道就把宋青书, 尹志平什么的弄进来唉…… ……!真惨啊! 那诡异的目光让我老是怀疑自己得了神经官能症,可是他真的来了。 “怎么,你想我了?可惜我要嫁人了!”我抖了抖鱼杆。 “嫁给韦小宝当阿八呀?” “有什么不可以?” “没什么不可以。” “你让我头痛!” “我随时都备有止痛药。” “你就是这种狠狠地扎别人一刀,用力的搅,最后还奉上创可贴的人,还以为 自己很光荣!” “只是以为我在救死扶伤,你痛并快乐着!” “也许我现在只需有人能渡我!” “如果我娶你,你会嫁我吗?” “哼!笑话,如果有这个如果,世界就变了! “没有这么夸张吧!” “我的世界,不够吗?” “我只希望你不会出事。” “我会吗?我倒要请教!” “这就是我来的目的,今天下午四点开始,‘麻鹰血蝠’病毒就会侵入你的主 页,它会将网上的所有虚拟主页夷为平地,毫不留情。不论你的主页是如何辛苦经 营而成,如何超群,如何精致……你又如何依赖,它毁灭你的家园不会超过半个小 时,而你,无可抵御。” “危言耸听。” “我知道,短短几十分钟不能改变你的顽固,所以我直接来帮你!” “用得着吗?” “你知道后果吗,就是你不但回不去,而且永远迷失在网络里,如同先前我走 过的沙漠,孤寂,苦闷,干涩。” 我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他好象在回忆说:“可怕的是你根本没有‘漠绿山庄’ 的希望…… ……“ “我……” “你有防御系统是吧,不要对我说是令狐冲的独孤九剑,杨过小龙女的玉女心 经,李寻欢的飞刀,还有黄蓉的策略生成应变系统。可是没用啊大姐!‘麻鹰血蝠 ’铺天盖地袭来,成千上万,杀毒装置和防御系统形如虚设。” “我为什么要防御,再回去现实中受折磨吗?现实中是社会选择人,淘汰人, 我们无从逃避;而在虚拟世界里却是以人为本,人占有主动权,人可以淘汰社会, 创造自己的理想国,这难道不好吗?” “留着以后演讲吧。事实上, 就算你愿意回去,也不能了,你需要五分钟回去,现在却只剩下2 分钟。” “那你可以看着我消失了!” “我表示荣幸!” 病毒侵入的时候,我为它的声势浩大感到惊惧,贤宇指挥着他设计的杀毒软件 ——现代化的军事力量,忙得不可开交,我仿佛又不怎么怕了!他给我的感觉就是 这么奇怪,与他在一起,你会极度不安,却又能从他身上获得极度的平静。 现在漠绿山庄的上空被麻鹰血蝠黑压压盖了一层又一层,有尖利的嘴和血色的 眼睛,舞动着的翅膀,发出可恶的叫声,扑腾声,令人作呕。 他用大炮,用导弹,还是用直升机,我管不着,躲在安全屋里。 …… 门被贤宇猛的推开,我们的表情都是那惊诧。 “不见了?!——。”我看见天空又恢复常态。 “是……”可是贤宇却没有半丝兴奋。 “不好吗?” “如果真的这么轻松就好了!你回去的导线接在那儿。”他紧张而焦急。 我们来到神坛前,我返回现实的导线就是那“三株香”,他拿出仪器来测量, 一切静得可怕。 我坐在一旁,静静地。 我不明白,刚要问。 “导线被破坏了,!”他想要握紧拳头,手却一直发抖,怎么也握不紧,眉头 皱得紧紧的,像在思量怎样说话。我感到事态的严重性,努力地使自己放松,轻轻 蹲在地上, “也许你认为导线被破坏了,最多回不去,在这里生活也蛮好的, 直到新的导线接好,你再回去……” “……”我的确在这样想。 “并非如此,导线被破坏时,‘心灵通译’受振,出现故障,作用于大脑,你 的脑神经被破坏了。” 我第一次见他的眼圈红了。 “脑电波,没了。”他深吸一口气。 …… “要不要我重复一次,脑电波……没了”他这样重复是在告诉自己吗? …… “那……跟你说话的又是什么?”我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显然不能理解。 “一段留在电脑里的信息。” 现在的我只是一段信息?我已经死了?没有先兆,没有告别,没有遗书,没有 哭泣,没有挣扎,没有痛苦,没有一切有关死的讯息,你说我死了?就这样的不知 不觉。 天哪!我现在该做何表情,做什么动作。想哭却哭不出来,是来不及接受这个 荒谬离奇的事实,却又硬生生的承认着…… “贤宇!贤宇!”手提电脑里传来jin 的声音。打破了我们不约而同的惊惧和 沉默。 贤宇打开电脑,看见阿jin ,阿jin 的焦急也是清晰可见的,:“我知道你很 难过,不过你理智一点,快回来,在三分钟之内,病毒并没有停止攻击,如果三分 钟之内你不回来,你也会死的。” “我知道!”贤宇关了电脑。 怎么,预备跟我渡过最后三分钟吗?我真受不了。从jin 的口气里听得出我已 经死了。 “你可别碰我的电脑,我调好时间……。” “你混蛋!就算我现在只是一段信息,但是也有人格尊严,你以为我会弄坏我 你的电脑要你陪葬吗,我不就是已经死了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有。。。。。”我 哭了!稀里华啦。 “你的身体怎么处理?”他竟然说出这样无情的话,真是不可思议。 “火化,制干尸,随你便!”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以这种形式,能存在多久?”我忍不住问他这个问题。 “不知道,三,五年,或许三,五百年,也或许遇到什么冲击三,五秒就散了!” 我真痛心他会如此的平静。 “你会来看我吗?” “在屏幕上就可以看得到!” “那不是什么隐私权也没有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有能力开玩笑。 “做人家老婆,还要对老公隐私什么?” “你……”虽然我不知道他什么用意,但是觉得他要做什么意外之事。 我看见电脑上的时间还有1分钟,不行,他万一冲动不回去,那他不是死定了, 可是他应该不会吧!不管了,我只要ENTER键,他就会回去的。 我跑过去,推开他,这时候不容许我有半点留恋,我闭上眼睛,按下ENTE R键不敢看他消失。 …… 可是……我看见了他诡异的笑容,不怀好意,这……这不可能!难道是他缩短 了时间,他怕我让他回去,骗了我! “你,混蛋!”。我抓起他的衣领:“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我意外是意外, 你意外,却是你自己,你想想你的将来吧,你!”我伤心得不知所措,想有什么话 也无法说出来。 “你干嘛!我在向你求婚,你能不能矜持一点。”他依然很轻松,和开头知道 我死一样。 却做了一个不轻松的决定。 “你,你一定可以回去的,你……一定可以……” 他将欲疯的我揽进怀里:“这样不好吗?便宜你了!我可是”待娶“之身哦!” 我只有在他怀里哭泣,抓紧他的衬衫颤抖着。 “别哭了,有什么好哭的,以后你倒茶给我喝,我煮饭给你吃,相依相偎,如 果你觉得我烦了,不用坚持天长地久,直到我们消失掉就好……” “就这样半辈子!” 蔡姗姗 二000 年九月二十三日于南充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