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卡尔住进离那家客户不远的一家招待所。 西宁似乎是全国最落后的一个省会城市了,在市区里转一圈居然很难见到新修 的高楼大厦,上档次的宾馆更别说,卡尔想凑合吧,只有回深圳再说了。 卡尔要了间标准间,进去一看房间十分简陋,卫生间的下水管不停在漏水,喷 头断在浴缸里,马桶的盖不知在哪,水渍斑斑的天花板上露出一大黑洞,象只偷窥 的眼。 他躺到弹簧硌背的床上,胡乱扯过潮湿的被子盖住肚子养会儿神就下地出了门。 经过一楼服务台时,他听见一趴在服务台上的女孩子正问里面坐的服务员有没有标 准间。他扫了一眼,只看见一个白色短恤牛仔背带裤的女孩背影。 那家客户的地址在一家事业单位的招待所楼上。卡尔找了半天才找到,上到二 楼,看到一间门上贴着横必达公司的字样,知道就是这了。进门见里面坐着两男一 女,他作了自我介绍后里面一张桌子后站起一男的脸上堆满笑说,是我,我就是赵 军。 赵军个不高,比较壮实,面色暗红,头发斜趴在脑门上,西装革履,但跟卡尔 的衣服比起来就显出做工粗糙的多,象是百货公司里常见的那种。另一个叫小陈的 是他的手下,还有个三十多岁的女的负责财务。 老赵,我是来找你要钱的,卡尔微笑着看着赵军。 赵军一怔,没想到卡尔这么直接了当。 我知道,我知道,钱肯定会付给你们的,只是这几天我这里资金周转有些困难, 你看是不是缓几天再说,赵军恢复了堆笑,你在这先玩两天,等钱一到帐我马上就 划给你怎么样? 好啊,反正我是打算长住沙家浜了,卡尔笑道。 第二天再去卡尔就自己给自己倒茶了,坐在赵军的对面,拿起桌上的报纸边喝 边看。赵军虽有些尴尬却又不得不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卡尔知道他恨不得掐死自 己,就愈发没话找话和他胡吹海笑。 晚上回到住的地方,胡砍打来电话问情况怎么样,卡尔说了一下。胡砍说那就 坚持住,等拿到二十万再说,今后跟不跟这家伙做我还在考虑。卡尔说我已经在他 这上班了,就坐他对面。胡砍笑说你小心点,我上回去西宁签合同时就觉得这小子 似乎不太地道,心眼不少,听说他老婆在西宁一家派出所工作,所以这家伙有持无 恐,软硬不吃。没事,你等好吧,卡尔笑笑说。 第三天卡尔依然准点去上了一天的班。 快下班的时候卡尔突然对赵军说晚上大家一块去吃顿饭如何?赵军说好啊,西 宁有家做羊肉的馆子不错。那就吃羊肉,卡尔说,你俩也一块去,他转向小陈和那 女的。我不去,那女的缅笑说。 三个人要了一桌的羊肉,炖的,煮的,炒的,手抓的,还有鲜美的羊肉汤。西 宁的羊肉似乎怎么做都好吃,鲜香爽口。席间卡尔和赵军连说带笑,不觉就谈到了 南方的夜生活。赵军似乎对这方面更感兴趣,开始大谈他的艳遇和那方面的事情, 兴致处不禁告诉卡尔他养了小蜜贼漂亮。不信我现在就呼她过来,他掏出手机就开 始拨号,没多久果然有女的打过来,却说不想过来,于是俩人便当着卡尔和小陈的 面说了许多隐晦的色情话。卡尔不露声色地笑着,心里却暗暗记下了赵军刚才拨打 的传呼号。小陈只在一旁低了头喝啤酒,不太说话。 出门的时候卡尔说他明天想去塔尔寺玩一下。赵军眼睛跳一下说也好。 回到房间卡尔想起他兰州的一个朋友,便打了个电话过去。他只知道他这朋友 在做生意,好象开了家公司,其他不太清楚,毕竟好多年没见了。朋友听说他在西 宁很高兴,让他过去玩。这几天不行,卡尔说,过几天事儿办完了再看情况吧。有 需要帮忙的尽管说,朋友一如以前一样。我不会客气的你知道,卡尔笑道,如果确 实需要的话。 去塔尔寺的长途车里挤满了当地的农民,卡尔坐在里头渐渐觉得自己和从城里 回家的农民没什么两样,因为车里飘扬的灰尘把所有人都弄得灰头灰脸,包括卡尔。 好在一出西宁市他的目光便转向了窗外的枯树和荒芜的土地还有毫无生气的村落, 比起南方的葱绿,这儿更象是中东的某个国家。 塔尔寺是依山而修的一个大寺院,象个村庄样一个院子一个院子错落着,不时 有穿褐红衣袍的喇嘛穿行在村子里。这儿实际上是班禅的一个行宫,即进藏前歇脚 的地方。藏传佛教有六大寺,塔儿寺就是其中的一个。卡尔随便走进一个寺院,看 到一排转经筒上的铜皮已被人摸的光亮如新,另一间屋里的佛像前则涂满了洁白的 酥油,上头沾了不少钱币。 这会儿不是旅游旺季,游人稀少。在一个院子里卡尔转了半天居然没其他人进 来。仰头望去,只见湛蓝的天空宁静祥和,没有一丝云,只有微风吹动着院子里的 经幡沙沙作响,站一会儿,卡尔仿佛觉得冥冥中有人在默默凝视着他,不有赶紧逃 了出来。 走回村口,他看到有个妇女正一步一叩首,全身俯在地上双手合什前举,行着 藏传佛教的大礼。这种场景他以前只在图片上见到过,是在拉萨布达拉宫的广场上。 现在亲眼看到,一下楞楞不语,觉得脑子里仿佛空白一片。不是么,这个世界上总 有人在做着一些在他人看来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假如叫你象这个妇女这样做你会么, 卡尔想除非我疯了。但这个妇女是个正常人,而且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情就奇怪 在这里。卡尔一度有些迷惑,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跑到这儿来,自己象个怪人,看别 人也怪。一个人对有些事情感到奇怪不外乎两个原因,一是他无法理解,一是他不 愿理解。假如卡尔说他看到眼前这个妇女虔诚的样子就想起深圳阳光酒店门前女孩 子晃来晃去的青春影子恐怕难有人理解,但确是这样。他从不相信宗教信仰就象不 相信有港商愿在这里修建一座摩天大楼一样,觉得太荒唐。他只相信这世界有人创 造财富就有人去享受财富,就象世界创造了阳光前走来走去的众多美女,有人就要 去消灭她们一样。人跟人不一样,就是不一样,而且根本就没人想一样。 卡尔边朝汽车站走去边想,人真是奇怪的动物。 回到市里还早,他打了个电话到赵军那儿,却没人接。他感到有些奇怪,又打 赵军的手机说是没开机,打传呼更是半天没反应。他开始有种预感,急忙打了个车 前往赵军的公司,上了楼一看,那间房子空空如也。 马龙这时正坐在广深高速上一辆飞驰的大货车上司机旁打盹。 前两日胡砍接到消息说广东省某银行准备在从化召开一个地市级银行都要参加 的设备会议,而且会后要安排一个供需见面洽谈会,邀请所有与银行有业务来往的 公司参加,和各分行可以现场商谈设备的采购或彼此作一认识了解。胡砍派人联系 报了名,马龙,小周,小谢,还有市场部的一个叫许燕的女孩子现在正是拉了几台 样机前往从化。 从化是广东有名的温泉之所在,坐落在山谷间的众多宾馆参差林立,餐馆遍布。 翠绿的山谷间一条小河潺潺流过,风景秀丽怡人,气候凉爽舒心。会议就在有名的 国宾馆——-从化宾馆召开。 从化宾馆据说以前只接待国家领导人和外宾,供在此 小住或疗养,现在则对外开放,和现在的许多老宾馆一样。不看身份只认钱,这一 点实际上广东一直走在全国的前面,这也是马龙所推崇和倡导的,同时他也希望能 把这一点推广到社会的各个方面,包括色情行业。 宾馆分几个区,各在不同的山谷中,比较分散。各个区如独立的别墅群分别掩 在翠林深处,显得格外幽静。尽管住了不少客人,彼此平时却很难碰面,独自走在 小路上的时候你甚至会怀疑宾馆里是否还住了其他人,因为这种幽静常常令人不由 心生寒意。 洽谈会所在宾馆门口的大礼堂前则人流交错,参加会议的各个银行代表和各公 司的参展人员车辆拥在一起。虽然洽谈会第二天才开始,各个公司已开始在运设备 进场布置自己的台位了,竖展牌,扯标语,整理资料,调试机器等。马龙他们也把 车停在礼堂前开始下货,把机器抬进去移到自己的展位上摆好,然后开始一系列和 其他公司相同的步骤,直到弄妥。 晚上几个人打算就在宾馆的餐厅吃饭,一去才发现人声鼎沸,若大的一个餐厅 居然被挤的满满的,少说也有好几百人。一行人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空位。马龙就火 起来,说他妈还俏上了,老子不吃了行不行。便拉他们几个说走,咱们出去吃,外 面馆子那么多,还饿着不成。几个人便出了宾馆大门,过了桥往闹市区这边走。没 多远就看到一家馆子,窗上写着从化特色菜,许燕说就这吧,一行人便踱了进去。 老板是个脸色黢黑的老广,一笑满脸的皱纹,看上去贼像个骗子。上的菜却确实做 的非常可口,其中荷叶泥鳅,炒山坑螺,生菜芋头煲等令众人胃口大开,连说过瘾。 吃完饭马龙说你们先回去,我买点东西,便和他们分了手继续往前走。在一家 美容厅他洗了个头,中间他笑了问老板怎么这儿看不到什么小姐呢,老板生气地大 声道,严打了,没了。 马龙往回走到他们住的浣溪苑楼下时,不知从哪儿窜出一只野猫吓了他一跳。 踩着软软的铺了地毯的楼梯往上爬,各个楼层都安静无人,马龙忽想到这里真是一 个搞谋杀的好地方。 敲开房门,马龙发现他们几个都在里面。许燕说你回来了正好,我们打算今晚 带上资料到各个行负责人住的房间去拜访拜访,你觉得怎么样?马龙说我回来的路 上正在想这事儿,也觉得应该去一下。于是几个人分别带了资料就分头出发了。 马龙去的是翠竹苑,从他们住的地方沿着河边的小径往里走了几分钟才到,在 一片竹林后面的这座楼上住着四个地市银行的代表。马龙找前三个还算顺利,进屋 后先自我介绍一通,然后递资料和烟,一番天花乱坠的游说后便再见退出奔向下一 个。楼道里不时有其他公司的业务人员窜来窜去在干着同样的事儿。马龙要找的第 四个代表没在,同屋的人说他可能很快就回来,他便下到一楼的大堂,找了把椅子 坐下来准备等一会儿再上去。 过了会儿旁边的椅子上坐进一个女孩子,抱着一叠资料,似乎也准备等人。马 龙因为想事没留意。 嗨,你好么,女孩子偏过头冲他打招呼。 马龙正在想干脆回去算了,听到招呼扭头一看才发现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坐下来 一个女孩子正笑了看他。 你好,他也笑了回道,同时看到这是一个典型广东长相的女孩,一身素雅的粉 色套装,衬得人比较清秀。 你也是公司的?女孩问他。 是啊,宝芝林公司,马龙想都没想就顺嘴说道。 久仰久仰,那阁下一定是黄师傅了,女孩抱拳道。 不敢,你怎么称呼? 人称十三姨的便是,女孩一本正经道。 占我便宜你,马龙生气道。 谁让你胡扯先的,女孩昂首道。 两人对视片刻一起笑了,随后互递了名片。马龙看到她的名字叫陶静,是佛山 一家电子公司的业务主办。 你们公司做什么呀?马龙问她。 磁卡器点钞机什么的。 生意如何? 马马糊糊吧,你们呢? 一样啦,做不好瞎做,马龙也含糊答道,不过我看你不像学理工的,他对陶静 说。 眼神不错你,我学中文的。陶静笑道。 什么,马龙惊奇道,学中文的,跑这儿卖磁卡器?你不是抢我们理工科的饭碗 么。 岂敢岂敢,生活所迫,陶静一副无辜的样子。他告诉马龙她从中山大学毕业后 分到粤北的一个山区教中学,干了三个月就不想干了,跑到广州找工作,晃了一个 月也没找到,别人一听她是学中文的,想半天不知该请她干什么。后来她一气干脆 胡乱诌个理科专业, 一家电子公司马上就录用了她,让她搞推销。我哪懂intel, 286,386是什么东西啊,陶静笑道。后来干了几个月,觉得没赚头便跳到了现在这 家公司。 其实学中文找工作应该还可以吧,马龙不解道。 可以什么呀,学中文是我干的最蠢的一件事。现在的编辑部,出版社哪儿不是 人满为患。当老师我又没兴趣,当作家又不是满大街摆摊擦皮鞋的谁都能干,到社 会上晃一圈,居然发现压根就没我们学文的活路,不信你看报纸,有几家公司的招 聘广告挑明说要学中文的? 倒也是,只不过我总觉得学中文的挺招人仰慕的,你没见不少小说结尾的作者 简介中都爱这么写:某年某月毕业于某某大学中文系。一听就有种正规军的感觉。 不象有些作家,什么初中毕业后便上山下乡,然后回城待业或是擦皮鞋,修自行车, 烧锅炉,当电工钳工锻工机修工,最后考上工农兵大学,毕业后分到中学教物理或 是到工厂当技术员,然后又自费出国读工商管理硕士或国际经济博士,回国后分到 中科院社科院这个部那个所搞经济搞信息搞统计搞分析等等等等,最后,一不留神 写起了小说。 陶静早笑弯了腰,说我看你倒是可以写小说了。 写小说倒不会,看看人家的倒还可以,这年头可供消遣的本来就不多嘛。 这么说你很喜欢小说? 喜欢谈不上,也就瞎看吧,看身边有心没肺的人写一些有心没肺的东西拿给有 没心没肺的人再有心没肺地感动两下,觉得特可乐而已。 那你一般都瞎看谁的? 凯鲁亚克、金斯堡吧。 THE BEET GENERATION,陶静似乎很熟悉。 你也看过? 一般般吧,我更喜欢张爱玲的。 张爱玲?马龙似乎一下觉得有些话不投机。 怎么,没人跟你同类特失望?陶静看出了他的心思。 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有些——-口渴。马龙笑笑。 正好我也想喝点水,我知道个地方有啤酒卖,你想不想去? 哪儿? 跟我走吧,陶静站起身。 出了门往另外一条小路上走去。没多远出现一些错落有致的竹楼,五彩的灯泡 环绕着四周闪烁个不停,映出一种别致。到跟前马龙才发现这是家餐厅。先在河面 上竖起桩子,铺上竹排,最后再在上面盖起一间间小竹楼,里面的设施全是竹木制 成,小姐则着中式碎花斜襟绣边衣裙,脚穿系带布鞋,扎两条小辨。马龙简直没想 到宾馆深出还有这样一个雅致的地方。 两人在河上一间竹屋外的走廊上选了个位子坐下来,这儿可以听到脚下河水的 流趟声和山林中不时传来的风啸声。坐在这儿,马龙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清爽。 我这几天天天都在这儿吃饭,很舒服吧。陶静边叫啤酒边说。 我居然一点也不知还有这等好地方。 好地方多了,陶静笑道,就看你找不找得见。 这地方我喜欢,几杯啤酒下肚,不知今宵何处。 这叫小桥流水人家,谈情说爱的地方,你们男的怎么一上来就对酒当歌,先弄 晕了再说,什么事儿嘛。 反正都一样,这么好的月亮,照谁不是照? 陶静笑了又说道,我过段时间要去上海出差。 是么,我过段时间也要出差,去拉萨。 我还要去毛里求斯。 我还要去赞比亚。 我说真的。 我也没开玩笑。 俩人看着对方,随即又都哈哈笑了起来。 你喜欢经常一个人出差?,陶静问他。 还行吧,至少可以领略一下各地的风土人情。 是风情吧,陶静笑了纠正他。 反正都一样,马龙面不改色。 我不太喜欢倒处跑,宁愿呆在家里,买买菜,做做饭,理理家务,或是听听音 乐看看书什么的,觉得挺好。 一个人?马龙问她。 一个人怎么了?安安静静的。 不觉得单调? 不觉得。 你倒是有点像——-,马龙不知该怎么形容。 张爱玲笔下的小女人是不是。陶静平静接道。 是。 第二天展示会正式开始。各地市级的银行代表鱼梭穿行在各个公司的参展台前。 各个公司摆卖的产品种类繁多:微机,服务器,电源,多媒体,监控及各种银行专 用设备一应俱全。不时有人走到马龙他们的展位前询价谈判了解机器的使用情况。 许燕和小谢负责接待交谈,马龙则不时窜到别的公司台位前去转悠一番,拿点资料 报价单什么的。中间也跑到陶静那儿去聊一会儿。下午马龙见到了他们的一个老客 户: 海口一家银行的电脑处马副主任——-一个胖胖的,戴眼镜的中年妇女。她是 到广州出差,顺便过来看产品的,见到马龙笑眯眯地说,什么时候到我那儿去玩啊? 行啊,哪天你要设备我肯定随叫随到,马龙也笑道。 这时马龙的手机响起来,打开一听,是胡砍的电话。 你赶紧和小周到广州来,现在就走。这边到了批机器,已卸到沙河一家仓库里, 我想在这儿就地调试完了就发走,免得夜长梦多。现在人手不够,你俩过来大家就 可以搞得快些。然后胡砍告诉了一个地方让他俩到那儿下车,他派车去接他俩。 马龙接完电话回头告诉了他们情况,许燕抱怨说这的设备怎么办,只有你和小 谢想办法等明天下午散了会找车弄回去了,马龙说道。 说完他和小周出了宾馆包了辆长安小面直奔广州。 卡尔赶紧下到一楼问服务台一小姐他们搬哪去了,不知道,他们上午退的房, 小姐没抬头答道。 卡尔转身打算先回宾馆。路上他想了半天忽然想到兰州的那个朋友,随即心里 有了一个办法。姓赵的,咱们走着瞧,他冷笑道。 回到宾馆上楼时因想着事儿,他一不留神和一个下楼的女孩子碰在一起,对不 起他忙说道。 女孩子笑了一下便从他身边过去了。他觉得这个穿白T恤牛仔背带裤 的女孩子有些面熟却一时没想起在哪见过。 在房间里他用手机给胡砍打电话说了这边的事儿,胡砍听了吃一惊,说这小子 终于露本性了。他问卡尔打算怎么办,卡尔便说了自己想法。你得悠着点干,中间 有什么问题马上给我打电话,他犹豫后同意了卡尔的办法。只是以后你不能指望再 和这种人做生意了,卡尔笑道。 先把这笔钱弄回来再说吧,胡砍叹口气。 挂了电话,卡尔马上又给他兰州的朋友拨电话,拨通后他对朋友说了这儿的情 况。 操,要在兰州我非灭了他不可,朋友发狠道。 我有办法,不过得找你借个人用用。他说了自己的打算。 没问题,我马上就让小灰过去。朋友干脆道。 小灰是他这位朋友的司机兼保镖,一个回民小伙,原先在兰州一家很有名的汽 配门市部打杂。有回他这朋友开了辆宝马停到这家门市前想找他们把他的车内装饰 得再豪华些,正在里面洽谈的时候,几个在门口遛哒的男的慢慢围上他开着窗户的 车,就想偷他车内一个装了巨款的包。朋友发现后跑出来喊道干什么,却没料其中 一个人马上掏出了刀子说老兄,借点钱给哥几个买白粉抽,别不识相。正说着,一 小伙子拎着根铁棍从门市里冲出来,照这伙人就抡了过去,不要命的他妈别走,他 边追边喊。那帮人一见这阵式,立马作鸟兽散。这个小伙子就是小灰。朋友问了他 姓名后没说什么就开车走了,几天后径直找上门来问他会不会开车,小灰笑笑说修 车的还能不会开车。那好,我给你一个月两千,给我做司机怎么样。就这样,小灰 做了朋友的司机兼保镖。 小灰坐夜班火车,要第二天早上才能到。 卡尔想着第二天可能发生的情况,直到后半夜才睡着。 小灰推门进来的时候,卡尔正坐在床上抽烟。他站起来时看到面前的小灰人很 精壮,面色粗旷,像很多当地的回民一样棱角分明。 你说怎么办吧,小灰走到床头柜前,抓起他的杯子先灌下一大口水。 下午两人来到赵军提起最多的一家夜总会,要了个包间。卡尔随后到总台用赵 军的名字给他所记的赵军的小蜜打了个传呼,留言说有急事,让她赶紧过来。片刻 后那小蜜打过来问了确是有姓赵的在这儿包房在等她后便挂了电话。 就在卡尔打算出去看一下时,包房的门被推开,一个妖媚的小姐走进来问赵军 在那儿? 卡尔不慌不忙说赵军上厕所去了,你先等会儿,说完他走出去,关上门,对外 面的服务生低声说我们要在里面谈点事,没事别打扰。服务生会意笑道,先生放心, 我们这儿很安全的。 卡尔重新进去后,看到小灰的刀子已抵在瑟瑟发抖的小蜜脖子上。 你别紧张,我们只是和赵军生意上发生了点不愉快,如果你肯给我们他的新地 址和电话,我的朋友不会伤害你,卡尔冷冷对这女人说道。 小蜜很快就吐出了赵军的新地址和电话。他俩合计了一下,觉得还是让这小蜜 给赵军打电话比较保险。卡尔便把手机递给她。 赵军一进门就被小灰以同样的方式抵到了沙发上。看到卡尔和旁边缩成一团的 小蜜,他马上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兄弟,有话好说,赵军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强堆了笑说道,身体因紧张有点 僵硬,因为他不知用锋利刀子冷眼抵着他的这个人的底细,心里多少有些害怕。 别你妈费话,打电话给你手下,让他们马上开汇票,说我们这就去取。小灰命 令他道。 卡尔坐在旁边不说话,只吸着烟冷眼看,小灰凶狠的样子加上那把寒气逼人的 刀子已用不着他再多说什么。待赵军打完电话他扔掉烟头对小灰说你在这,我去一 下,小灰点点头。 卡尔一走,赵军便说我抽只烟行么,兄弟? 抽你妈个逼,咣一拳,小灰擂在他头上,好好待着,再动老子废了你,说着刀 子使劲往前一顶,吓得赵军赶紧往后靠。 卡尔打车取了已开好的汇票先去银行下了账,然后赶回住的地方收拾了东西就 去退房。下楼梯的时候又碰见那个女孩子。她正在上楼,看见他便笑了说你好。你 好,卡尔匆匆从她身边走过,停也没停。女孩子往着他的背影呆了一下,没明白他 怎么这么急,象只正被马蜂追着的棕熊一样。 到夜总会门口下车时卡尔边掏钱边对司机说道,你等一下,我进去找个人,马 上就出来,还要坐你的车。没问题,我在这等着,你去就是,司机笑道。 进去后马龙先结了包间的账,然后走进包间,对小灰说行了,两人便迅速撤了 出来,在门口钻进出租对司机说赶紧开,去火车站。 在大什字路口小灰要下车,说要到一个朋友那儿去一下,过两天再回兰州。那 你得小心点,卡尔叮嘱道。我没事,小灰笑一下,说你倒是要小心。两人便分手。 火车站没有去兰州方向的车,最早也要到第二天去。卡尔不敢去机场,那儿太 显眼,急又没用,只有走出售票厅,刚到门口便远远看见一男一女两警察和一个小 伙子正四处张望着朝这里走过来,他仔细一看,认出那小伙正是小陈,女警察估计 就是赵军的老婆了他想。 他折身回到窗口问最近一趟火车是多久的。 马上就快开了。 我买一张,他递钱进去。 票一扔出来,他抓起顾不上看就拎了东西从旁边的门进入候车室,一路小跑着 进站上了车。 到了车上,他打开手机给胡砍挂了个电话,直到火车开了才挂通,他把情况告 诉了胡砍,说我已全部搞定。你现在在哪里,胡砍问他。他楞了一下,赶紧问旁边 一人这车是到哪儿的。 格尔木,那人有些奇怪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