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乐不加冰 认识马丁的时候,我上大学二年纪,当时我的样子很搞笑,就像《百变金刚》 里的梁咏琪一样,带着一副 700 度的近视眼镜再配上一口钢牙,不知道吓跑了多 少男生,可马丁却说可爱透了。而这就足够了。 马丁和我总喜欢偶尔放纵一下,逃一下午的课,跑到学校门口的麦当劳里,我 总是要一杯大可乐,马丁会替我补充:“不加冰。”我咬咬钢牙点点头,幸福地傻 笑着。 马丁经常装着正经的对我说:“亭亭,虽然学习是枯燥的,赚钱是辛苦的,理 想却是远大,等咱有了钱,吃油条,喝豆浆,想沾白糖沾百糖,想沾红糖沾红糖, 他妈的,可乐买两杯,喝一杯,倒一杯!” 听完,我总会毫无形象的咧着大嘴,龇着钢牙笑得引来别人异样的目光,而这 时,马丁却会一脸严肃的对我说:“亭亭,放心,我不会让你一辈子喝可乐的。我 会给你最大的幸福。” 其实我很想告诉他,我真的很喜欢喝可乐,喝一辈子也没关系。而我最幸福的 时候,就是他宠爱的替我补充说:“不加冰。”的时候。 我不是美女,马丁不是帅哥,我们的爱情平淡却甜美,就像一杯不加冰的可乐, 没有冰透心肺的刺激,但却可以让人充分享受可乐的美妙滋味。 而偶尔的逃课约会,并不影响我和马丁一直优异的成绩,大学毕业后,我被一 家中颇有名气的广告公司聘去当客户部主任,而马丁在一家报社当首席记者。 我们不再去学校门口的麦当劳,而是敢去了西餐厅,高档红酒代替了不加冰的 大可乐,其实我一直想告诉马丁,七分熟的牛排真的不如巨无霸好吃。 我的工作需要我注意自己的形象,我摘去了眼睛换上了隐形,而那个钢牙早就 摘掉了,齐耳短发已经留长,高高挽在脑后,再穿上那剪裁合身的高档职业套装, 连我自己都惊讶原来我的身材这么标致。 我已经不是原来的四眼钢牙妹了,成了时髦的高级白领,而马丁却总是摇摇头 说,我都快认不出来你了。 马丁也变了,我记得他上学时的理想就是当上新华社的首席记者,而现在他却 放弃了,因为当记者的薪水和我比起来要少得多,他说,亭,我说过,我要给你最 大的幸福。 可最大的幸福是什么呢? 我仍然觉得就是还带着他手心余温的那杯不加冰的大可乐。 但是,我已经许久没有尝过可乐的滋味了。 现在穿上西装,开着宝马跑车的马丁给一家德国公司做在华代理,他们不发月 薪,只算年薪,7 位数字。可是我却越看他越陌生了,我真的不喜欢什么劳力仕的 手表,也不在意钻戒是几克拉的,更不喜欢新换的这幢大房子,因为我怕在里面迷 路。其实我就想喝一杯学校门口麦当劳的大可乐,不加冰的。 说实话,马丁对我很好,好的让我自己都觉得是不是对他太苛刻了。可是我真 的不喜欢他现在的样子,而他也许也怀念当初的四眼钢牙妹吧。因为他不再轻轻捏 捏我的脸说:“你的样子好纯,好可爱。” 我们这时候的爱情就像一杯加了冰,放久了,冰块溶化了的可乐,淡而涩,还 有一股腐朽的酸味,我还是怀念那不加冰刚打出来的新鲜可乐的味道。 我和马丁的话越来越少了,我想他和我一样都不喜欢现在的生活,即使这就是 他当初以为要许给我的最大的幸福。 终于,我把他给我买的跑车的钥匙还有别墅的钥匙,轻轻的放在他颤抖的手里, 我告诉他,我们都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我们这是怎么了。 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在我转身离开之际,他拉住我:“其实,我 对你,一直没有变。”我说,知道。但还是转身离开了。 后来的三年之中,我们很有默契得谁也不曾找过谁,但并不是因为赌气,而是 为了给对方多一点的时间。我经常会想起他,虽然,这三年之中我在妈妈的催促下 也尝试交往过几个男朋友,但我再也找不到感觉,我总是会想:他现在应该在德国 定居了吧?应该结婚了吧?应该……。是的,我还爱着他,这三年的时光并没有冲 淡我们的感情,反而使它沉淀得越来越浓郁。只是我们在爱情最脆弱的时候,都选 择了逃避。明天是我们认识三周年的日子,我有种预感,明天会见到他,一定会。 我摘了隐形眼镜,把那个仍在角落里许久不曾带过的大眶眼镜找了出来。对着 镜子带上一看,竟还原了几分自己当初那傻乎乎,纯纯的样子。 我怀着复杂的心情,来到大学门口的那家麦当劳,站在门口许久都不敢进去, 我和自己说好了,如果今天没有在这里遇见他,就去美国的分公司做经理。这算不 算是个赌注? 正想着,突然身后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我激动的几乎停止了呼吸,眼睛热潮 潮的,当听到那梦里响起过千万次的声音:“亭亭。”我的心终于放下了。就是 他了,他倒底还是来了。 在转身前,我急忙抹去夺眶而出的泪水,终于见到了他,却傻傻的说:“真… …真巧啊。”太傻了,我心里骂着自己,怎么能不巧呢? 好在,他眼里的泪光使他急于掩饰自己的失态,让我有机会快速平抚自己的心 情。“你好吗?这个眼镜,看起来好亲切。”他更咽的说。 我含泪笑着点点头:“好久没带了,还真有些不习惯呢——你好吗?”我反问。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几年不见他,他的样子并没有大变,只是沧桑了许多,不再 是当初那个轻狂的莽撞少年,而我呢,我下意识的抚了抚眼角,额头,惟恐触到岁 月留下的痕迹,三年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沉淀的不仅是感情。 他顿了顿说:“我们,进去坐坐吧。”我这才松了口气,点点头。 “喝什么?”他像上大学那会我们约会时一样问我。 我也依旧说:“一杯大可乐。” 然后我们竟然同时脱口而出:“不加冰!” 时间仿佛停在了那一刹那,空气中有一种PH值小于7 的气息。 而就在我们相视而笑的瞬间,我才发现,原来一切都没有变。 好的,还是大杯可乐,不加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