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酒吧女厕实在热闹,胡一下躲在角落仍吸引不少目光,一边展览似地被人看着、 一边执着手机无言以对,这感觉糟透了:“我有钱还怕请不到搬运工?就不麻烦副 总您老人家了!” 詹亦杨沉默,低气压透过电波传到胡一下这边。自己跟奴才似地讨好,他却始 终没半点恻隐,胡一下想到这个就来气,索性心一横,改口道:“现在是下班时间, 你管得未免太宽了吧!” 不等詹某人接腔,胡一下赶忙挂线。 詹某人给她的这手机实在强大,不能设成震动,胡一下这回学聪明了,直接关 机。小心肝扑通扑通直跳,好不容易才压抑住那股莫名生出的背叛的感觉,对着对 面镜中的自己打气:得到许方舟!摆脱资本家! 顺顺气,出了厕所,回到卡座,许方舟坐在对面,目光温柔的看着他,胡一下 的心思又飘了。 “怎么不说话?” 他的声音也一如既往那么诱人,胡一下听着却隐隐有头皮发麻的趋势——她实 在找不到话题,思来想去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自我安慰这是詹某人教她的 “故作神秘”。 幸好服务生及时来救场,许方舟点的酒本来度数就不低,也亏得胡一下塞了满 满小费,服务生在他杯里兑了更高度数的酒。 时间在酒精的帮助下过得飞快,胡一下点的是试管酒,一整排立在眼前,色泽 妖艳,许方舟中途到僻静处接了通电话,回座时正好看见她仰头灌下最后一管。迷 蒙的眼,嫣红的唇,纤细的脖颈,线条柔和的锁骨,无一不是性感利器。 发现他的凝视,胡一下别提多爽快,抬头就朝他笑了下。许方舟一愣,慢慢敛 去表情回到座位上。 喝了酒的胡一下嘴巴都变利索了,聊聊近况,聊聊她那个思女心切的老爹,聊 聊冷静,聊聊工作,聊聊那个严苛的上司……当然,有些话题是死忌,胡一下还是 知道避忌的。 许方舟喝了这么多都不见醉,胡一下渐渐急了,许伯伯替她老爹开了十几年的 车,她就跟在许方舟屁股后头混了十几年,可他这还是头一遭以男人的身份约她吃 饭、喝酒,所以胡一下其实不太清楚他的酒量。 正忙着跟那个服务生打眼色,他突然柔声一唤:“一下。” 胡一下一惊,忙收拾好表情回视。许方舟似乎已经喝得微醺,否则不会那样毫 无顾忌地看着他。胡一下回视他,眼周肌肉用力到发酸,心里想:我电死你,电死 你电死你。 他的手摸进口袋,眼睛却仍旧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我明天有事,不能陪你过 生日了。有份礼物想……” 胡一下听觉神经全部系在他的嘴上,紧张的都快要冒汗,却在这时,一个服务 生好死不死地冒了出来:“打搅了。” 这个服务生并不是她给了小费的那个,胡一下拧眉看他一眼,为了传递“别坏 老娘好事”这条讯息,她眼睛都快抽筋。 服务生却一点都不识趣,把一瓶红酒放到她桌前:“那边那位先生请您喝酒。” 说着还递了张杯垫给胡一下。 杯垫上写了字:过来。简短但苍劲有力的字体看得胡一下一愣,顺着服务生所 指方向看去——吧台旁的詹某人分明在朝她微笑,可她为什么会有种乌云盖顶的感 觉? 詹亦杨突然抬手向她飞了个欧式军礼,此举彻底惊醒胡一下。这一刻无比庆幸 许方舟背对外面坐着,他刚准备回头,胡一下情急之下把手一扬,打翻了许方舟的 酒杯。 许方舟眼疾手快躲掉大半白兰地,可衬衣还是湿了大半,胡一下噌地站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去帮你拿纸巾!” “叫服务生拿过来就——”许方舟边说边抬头,一秒前还在他眼前的胡一下却 已没了踪影。 扭头只来得及看见她的背影消失在舞池中,不由得一怔。他的手还放在口袋里, 指尖摩挲着棱角分明的戒盒,一瞬间的退却。 胡一下跟离弦的箭似地穿过舞池,闪到吧台,一把拉过詹亦杨躲到偏僻处,脸 绷得死紧:“你你你,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他一声不吭,脸山挂着能气死神仙的漠然表情,胡一下就差朝他作揖了:“詹 副总詹大人詹老师!我先回去,您暂时躲这儿,千万、千万别让许方舟发现成么?” 她来不及千叮万嘱,说完就要走,詹亦杨拉住她,瞟向卡座那边:“你确定你 一个人就能搞定他?” 胡一下被问住了。 迟疑的当口耳朵上就被他挂了副蓝牙耳机。他甚至帮她理顺头发,好挡住蓝牙 :“我怎么说,你怎么做。” 詹亦杨说完,推推她肩膀让她回去。胡一下半推半就地戴着蓝牙回到卡座。好 好的氛围全被詹某人破坏了,胡一下此刻如坐针毡,从自己包里翻出纸巾递给许方 舟:“我差点忘了我自己有带纸巾。” 就在这时,耳机里突然响起詹亦杨的声音:别离他这么远,坐近些。 胡一下顿时浑身僵硬,机器人似地挪到许方舟近旁:“那个……你刚说什么礼 物?” 她转移话题的技巧生硬透顶,许方舟却始终好脾气地看着她:“我明天飞南亚 公干,你想要什么礼物,我回国补给你。” 她不禁失落,刚戚戚然“哦。”了一声,耳机又响了:微笑,说没关系。 胡一下扯扯嘴角照做了,自己都觉得自己笑得假,舞池里的音乐刚舒缓下来, 胡一下刚轻松了点,偏偏这时又响起詹亦杨冷硬的嗓音:把你的小披肩脱了,支着 下巴看他,说你想跳舞,记住,动作和语气都要放慢。 胡一下扶了扶蓝牙,一脸苦瓜相,看着许方舟不知道如何开口,反倒是许方舟 见状不免有些担忧:“怎么了?” 她偷偷咽了口唾沫,边脱下披肩边懒懒道:“我想,跳舞。” 话说出口的一瞬间,胡一下发现许方舟看她的目光变了,在光影的衬托下他的 视线变得暧昧、性感,绝不是错觉。胡一下顿时打了鸡血,趁许方舟挽她走下舞池 的空挡,偷偷朝吧台方向比个ok的手势。 詹老师的尽职尽责让胡同志彻底膜拜,耳机传来的指示再不敢怠慢,让她搂着 许方舟的脖颈,她绝不搂他的腰;让她抬头看许方舟的眼睛,她绝不看他的嘴唇; 让她垫脚凑到许方舟耳边呼吸三声,她绝不呼吸四声。 胡一下明显感觉到许方舟放在她腰上的手紧了又紧。一支舞结束,许方舟却好 似刚结束长途跋涉,声音都已经略有沙哑:“一下。” 詹大人指示:别说话,朝他微笑,你自己先回卡座。 胡一下自然照办,自认为美妙无比的一个转身。先行回到卡座,立马原形毕露, “詹大人你太绝了,他刚看我的眼神跟冒火似的!” 詹亦杨仍旧是波澜不惊的调调:我让酒保给你们上了两倍酒,红色那杯是给你 的,蓝色那杯度数很高,给许方舟。 “遵命!”胡一下刚说完余光就瞥见许方舟回来了,赶紧正襟危坐。 她的那杯酒味十分浓厚,只嘬了小半口舌头就麻了,胡一下刚开始还以为自己 拿错,仔细一看,确实是红色,才放下心来一口一口喝完,然后按詹某人吩咐,舔 舔嘴角,再轻咬食指看向许方舟:“你怎么不喝?” 胡一下觉得有些发晕,不由得晃晃脑袋,不晃还没那么严重,一晃更不得了, 定睛一看,眼前竟然出现两个许方舟。 “一下,你怎么了……” 许方舟的声音越来越遥远,渐渐再也听不清,许方舟的脸却是越来越近,可以 瞬间,许方舟的脸竟变成了詹亦杨的…… 胡一下眨眨眼睛,确定自己看错了,大着舌头想喊许方舟的名字,喊出口的却 是:“资本家?” 真的是天旋地转,胡一下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身体一轻,像是被人抱起,又过 了一阵的昏天暗地,原本在她上方的詹亦杨突然被压在了她身` 下。 一个本来很遥远的声音就这么贴在她唇下响起:“我是谁?别动,别摇头,看 清楚,别认错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