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詹亦杨一生都没尝试过被人这么揍趴下。 怀里这个神志不清的女人正好拿他做垫背,不仅一点都没摔着,甚至还轻巧地 翻个身,改而趴在他身上,醉眼朦胧地瞅瞅他,舔去他嘴角的血。 过后还不知死活地噘嘴要吻他。 此时微一偏头就能看见一向温文尔雅的执行副总眼中那道隐痛的光,还有刚才 揍了他还没来得及松开的拳头,詹亦杨嘴角一勾,没再急着起身,而是捧住这女人 的脸,隔着一线的距离问她:“我是谁?” 她不管不顾地就要亲下去,无奈被禁锢了脖颈的角度,怎么蹭、怎么摇头都摆 脱不了,只好听他循循善诱:“别动,别摇头,看清楚,别认错了。” 她像是在绞尽脑汁回想,焦躁难安全写在脸上,好半晌才嗫嚅道:“詹……亦 杨。” 詹亦杨轻笑,把她的头发全部向后捋,看她的眼睛,还有嘴唇:“乖女孩。” 奖励的吻落在她的眼皮,眉心,鼻尖,最后是…… “够了!” 之前一直隐忍不发的困兽终于动了,猛地拽起胡一下,搀牢她就要走。 詹亦杨迅速起身拦在他面前。 胡一下白白错失一个吻,明显不乐意,瞅着詹亦杨直抿嘴唇。 许方舟看着这一幕,回想起片刻前詹亦杨突然出现并抱起她就走的画面,眼里 渐渐闪现无法遏制的怒火:“你到底想干什么?” 詹亦杨抹一把嘴角,有些痛,他皱起眉头,嘴角却有笑:“我想做什么,在你 出现之前就已经做了。” “……” 暖融融的阳光照在眼皮上,胡一下格外满足地伸个懒腰。可懒腰伸到一半,竟 然碰到了阻力,仔细摸摸,似乎是个毛茸茸的脑袋。 第一反应就是冷静养的那条小哈又来蹭她的被子睡,胡一下顿时怒从中来,闭 着眼睛摸到本该是狗耳朵的地方一扯:“该死的又跑我床上来!” “嗯?”响起的却是个迷蒙的男声,而她扯耳朵的手也在同时被人按住了。等 等!男人的手?! 用几秒钟时间回顾了昨晚种种,胡一下悄悄眯开一条眼缝,正对上的是男人壁 垒分明的胸膛,肤色健康。再看看自己,身上只有件男士衬衫,双腿是光着的。 胡一下眼波一转,甚是欣慰,咽口唾沫润润被酒精催得干哑的嗓子,缓缓抬起 头:“许方……” 最后一个“舟”字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如硬鲠,噎得她再说不出话来。倒是 詹亦杨,脸上还带点睡意,一派轻松惬意:“早。” 胡一下噌地坐起来。詹亦杨正要撑起上半身,她突然双手伸过来揉他的脸,一 边揉还一边念念有词:“不对,一定是做梦,一定一定是做梦!” 詹亦杨好不容易把她的手抓开,头发被她揪得乱七八糟。胡一下连死的心都有 了,双手抱头,带着哭腔喃喃,詹亦杨听不清她说什么,指尖刚碰到她,她触电似 地闪开,捡起地上的衣物就往自己身上套,套着套着动作不觉停了——衣服早就破 的不能再穿! 胡一下哭丧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某人,目光里满满的指控。詹亦杨耸了耸肩 :“是你自己扯破的。” 胡一下彻底被他绕晕了,跪在地毯上做了半会儿石像,才不甘不愿地问:“你 你你,你拉我练碧血剑了?” 转念一想,拜詹某人所赐,自己生理期乱七八糟,这回大姨妈来了两天就走了, 可再一转念,即使不是“碧血剑”,他也罪无可赦。 他还是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第一,我从来不练什么碧血剑,第二,要练也 是你硬拉着我练的。” “不可能!”胡一下死死瞪着这个骗子,“只要不是白酒加威士忌,我喝得再 挂也不会乱` 性!” 一瞬间,詹亦杨的脸上漾出某种“天助我也”的表情,看得胡一下一怔,可下 一秒他又恢复了一张扑克脸,好似她之前的全都是错觉。 胡一下思来想去得不出结论,不止头疼,浑身都疼,索性一骨碌蹦到床上, “你说,酒吧怎么会有白酒怎么会有白酒怎么会有白酒???” 她跟卡壳了的磁带似的一直重复,詹亦杨揉揉耳朵,语气平静无虞:“红色那 杯我特地让人加了白酒。” 胡一下一懵,“等等,不是蓝色那杯?” “你听错了。” 胡同志这回彻底凌乱了:“那……许方舟呢?” 她低着头,错过了他陡沉的脸色,他淡然的嗓音倒是一分不落传进耳朵:“你 觉得面对一个玩ONS 玩上瘾的女人,他还会有什么想法?” 还没怎么闹明白,詹亦杨已经恢复衣冠楚楚来到她面前。T 恤配仔裤,休闲到 都不像他了,可一张嘴,还是那副能气死神仙的腔调:“准确来说我们这次不是ONS 。” 胡一下蓦地凝神屏气,抬头眼巴巴地瞅着他,眸子里闪现最后一丝希望的曙光。 “准确来说我们这次不是ONS ,”他不紧不慢地重复,然后继续,“而是你意 图QJ我。” 胡一下之前还觉得自己在坐过山车,心潮随着他的话起起伏伏,现在才恍然领 悟自己是在玩蹦极,还是没栓绳索的蹦极,他的话就是那股无形的力量,她被推了 下去,摔个粉碎。 像要证明自己所言非虚,詹亦杨撩开T 恤一角,由着她灰蒙蒙的视线扫过他身 上好几处抓痕。 “我背上、腿上还有,要不要看?” 胡一下拼命摇头,床单上那摊羞人的水渍就这么好死不死地撞进她眼帘。 她还从未体验过这么强烈的厌世感,趴倒,扯过被子蒙住自己,声音闷闷地响 起:“你该拼死放抗才对啊!怎么能由着我……” 詹亦杨端坐床畔,拍拍她。 胡一下懒得搭理,恨不能越缩越小,直至消失。詹亦杨径自把她的手机就被塞 进被子里,少有的客气:“等会儿还要上班,让你朋友送衣服过来吧。” 不看则已,一看就受惊,七十多通未接来电全是冷静公寓的座机,看得胡一下 头皮麻到泛酥,赶紧回拨。 还是清晨,冷静的声音一点睡意都没有,异常紧绷:“喂?” “妞,救命!快送套正装还有我的内衣裤到……” 詹亦杨不用掀被子就准确无误地从她手中抽走手机,淡定地补上地址。他挂机 之后似乎离开了房间,胡一下没太上心,继续做她的缩头乌龟。 不知过了多久,某人去了又回,见她仍这样,不乐意了:“小狐狸,起来洗漱, 吃早饭。” 胡一下捂实了被子装没听见,依照某人性格肯定要野蛮地扯掉她的被子拎她下 床,她已经做好抗争的准备,双手死死攥着被角。 等了等,某人竟然没动粗,相反,直接把早点端上床。 好香!胡一下吸吸鼻子,忍得正难受,某人开始在她耳边进行言语诱惑:“楼 下广式早茶店买的,手艺很地道,不尝尝?” “不!” 胡一下嘴硬,肚子却受不住诱惑开始咕咕叫,只怪自己嗅觉特别灵,隔着被子 都能闻出有哪些东西,果然,詹某人报的菜名和她猜的一模一样:“有蛋挞,虾饺, 叉烧,脆皮肠,芋头糕,鱼片……” 话音未落,胡一下猛地掀开被子,抓起最近的虾饺整只塞进嘴里。詹亦杨失笑, 淡淡责备了句:“脏娃。”却没催她去刷牙,就这么坐在一旁看着她吃。 昨天晚餐吃的那点东西几乎都吐光了,她一阵狼吞虎咽才勉强果腹,接过他递 来的纸巾,抹抹嘴,精气神都回来了:“我确实不该不听你的话,不过我这次失手 你也有一部分责任,所以,以后你得继续帮我追许方舟。” 詹亦杨隐隐有些错愕,眉心的皱痕像把刺刀,深刻而危险:“你再说一遍?” 偏偏胡一下吃饱了之后勇气也被充满,真就不知死活地重复了一遍,末了还自 以为体贴地补充:“这次我保证按你的方案来。” “昨晚都那样了,你还想怎样?” 胡一下脸不红心不跳,拼死了要做个无赖:“昨晚哪样了,你说啊!反正我是 不记得了。” 他眸光蓦地一暗,被单蓦地一扯,杂七杂八的东西全都掉落在地,整张床都空 了出来,他下一秒就欺身而上:“那我们就再做一次,看你记不记得起来。” 捏住她的脸就要吻下来,胡一下狠狠推开他。 “我当时就是这样推开你的。”詹亦杨笑得几乎可以说是邪恶。 他像是真的要把昨天的一切原封不动施还到她身上似的,一边动还一边说: “当时你的腿也是这样乱蹬。太要命了,一纵一纵的,我差点就控制不住。” 胡一下听得面红耳赤,找着他的腿心就是一脚,可惜被他躲过去了,她循着空 挡跳下床就往外跑,行动力惊人的某人这次不知为何竟然慢了一步,她已经跑出公 寓门了才截下她。 詹亦杨扣住她的腰,把随手带出来的外套披到她肩上:“跟我回去。” “不!” 她扭拧着死活不往里走,甚至扯下外套丢还给他。 这一层虽只有他一家住户,楼道里却安了摄像头,这女人一点不怕走光,这么 不听话,詹亦杨隐忍地看她一眼,猛地圈住她,一手抄起她的腿弯,一手掐住她的 腰,转眼把她拦腰扛起。 胡一下觉得自己要被这土匪抢去压寨了,立马踢蹬:“放我下来!” 詹亦杨充耳不闻,扛着她往回走,正准备进门,突然,耳畔响起诧异的声音: “大杨杨?” 詹亦杨一愣。 胡一下也愣了,那分明是周女士的声音。可她愣过之后立马跳下詹亦杨的控制, 也顾不得周女士在场,二话不说扭头就跑。 可惜跑了半步她就停了,彻底地呆住。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詹伯伯?” 还有,“爸?妈?” 詹亦杨的声音也几乎是在同时响起:“周女士,爸……”自然还有另两外长辈, “……伯父,伯母。”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