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谷幽兰 作者:sukilily 傅冰经营着一家小小的广告公司,参加了华新公司的一次广告招标,投标失败, 却得到了如意。 这次招标是容如意主持的,傅冰拿到了基本材料后,看着如意略显透明的面孔 说:“容小姐眉头微蹙,非长寿之人。” 这本不是好话,如意却愣住了,如此坦白之人? 从小就有看相者断定如意不能长寿,事实确实如此,她有先天性心脏病。 如意从不跟人说她有心脏病,她不想博取那份虚伪的同情。 如意独自住在一个套一的小房子里,看上这里,是因为这里清雅,对面是一片 郁郁葱葱的荔枝园,还有一条河流穿过,每天下班后,躲进小楼成一统。 傅冰第一次来这里,就喜欢上了,雪白的墙壁,没有任何装饰,简单到极致的 家具,雪白的床褥,水蓝色的纱帐,小小的阳台上,盛开着兰花,满室的兰香,轻 而淡的音乐荡漾在每个角落。 如意烧的一手精致的小菜,每次只烧一点点,如意说宁缺勿滥,引得傅冰总往 这边跑。 傅冰会跟如意说些工作朋友的事情,如意总是淡淡的笑着,不知是听见了还是 没听见。 傅冰偶尔会问一问如意的家世,如意就笑笑的看着他:“我是农村来的,我家 多女孩,我出生时差点被送了人,九岁时又差点被送了人,似乎总是多余的,幸好 我学习成绩好,老师就一再推荐我上大学,大学毕业后来到这里,就这样。” 傅冰细细的看着她,如此冷淡的性格和如此纤细的心思,也只有经历过抛弃的 人才有,不由得一阵心疼,揽她入怀:“如意,如意。” 如意并不总是清凄的,她有同龄女孩子特有的黠慧和娇媚。 黄昏的时候,他们偶尔会去荔枝园散步,如意会说:“老叟遛鸟,垂髫遛狗, 侬遛傅冰。” 引得傅冰剑眉倒竖,把她举过头顶,做势要扔,她却呵他的痒,两人一起哈哈 大笑。 她也会两手后背,弯腰弓肩,扮老太太:“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哀。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傅冰大笑过后,会 定定的看着她,这个才情女子,会是自己的岸吗? 傅冰开这家广告公司不过是为了玩,作为傅氏集团的独生子,命中注定要去接 管集团大权。为了表示对儿子的爱护,傅家才由着他的兴趣让他去做广告,实力雄 厚的傅氏集团不过是要扔几个钱博儿子开心而已。 父亲是英俊才郎,母亲如花似玉,生的儿子自然也是人中才俊,傅冰的身边一 直飞舞着香艳的红唇、流转的媚眼、如蛇的腰肢,不知多少闺秀名媛都想踏进傅家 朱门,父母督促的话语和眼神让他不知该如何躲闪,索性暂离傅家,到这个小城开 了一家广告公司,而如意就是他到这个小城最珍贵的收获。 终究是母亲疼儿子,傅太太亲临小城看望儿子。 “阿冰,你也该收收心了,我和你老爹打算明年去欧洲旅行,需要你回去撑大 局。”傅太太不紧不慢的搅着咖啡。 傅冰没有应答,他心里在盘算要不要把如意的事情跟母亲说。 “你怎么了?”傅太太放下咖啡,看着儿子,“你不单要回去撑大局,还要选 一门亲,我和你老爹都想抱孙子了。” 该来的总是躲不过,傅冰想。 “妈,其实,我已经选好亲了。” “是吗?”傅太太有些意外,“那正好见见。” 喝着咖啡,傅太太不时看看儿子,儿子的眉梢洋溢着前所未有的光彩,那是怎 样一个女孩子呢? 听傅冰讲了自己的显赫家世,如意的眼睛流露出恐惧,一闪而过,傅冰还是觉 察到了,他抓住如意的手,冰凉冰凉。 “你不要怕,不过是见见我妈妈而已,怎么吓成这个样子?”傅冰笑。 如意不说话,一点一点抽出自己的手,仿佛抽丝一样。 到底还是见了,聊了聊家常而已。 傅太太私下对儿子说:“好惹人怜的一个丫头,难怪你看上她,看她那冰雪聪 明的样子,应该知道怎么拿捏分寸。” 傅太太走的时候,傅冰要如意来送,傅太太笑道:“不用了,那么多繁文礼节 看着都心慌。” 日子继续滑过,傅冰的广告公司不再接新的业务,打算把手头的业务做完就回 傅氏集团。 隔三差五的去如意那边坐坐,如意依旧让音乐流淌在每个角落,依旧烧精致的 小菜,依旧拿个小喷壶很小心的浇兰花,也依旧黠慧和娇媚。 又一个黄昏,傅冰推开如意的小屋,轻而淡的音乐流淌在每个空间,如意坐在 沙发上,暗淡的灯光下,整个人仿佛沉浸在不可知的远方,旁边,是两个箱子。 “我要走了,”如意抬头看着他。 “去哪里?” “结婚。” “什么?”傅冰觉着心口被重击了一下。 “有人愿意给我一份婚姻,一个家庭,一份安定的生活。” “我也可以!”傅冰几乎要咆哮了。 “你不能,”如意站起来,走到窗口,“你需要一个健康、富有、有着玲珑心 和玲珑手段的女孩,”如意回过头,背对窗口,夕阳的余辉在她身上罩了一层淡淡 的光环,“而这一切我不能给你,我有先天性心脏病,医生说我活不过三十岁,” 她顿了顿,轻轻的说:“你不也说过我不能长寿吗?” 傅冰定定的看着她,他这才发现,这一个多月来,她更加清减了,尖尖的下巴, 薄薄的肩膀,半透明的脸颊,因为激动,泛上了一层红晕。 “你们傅家不会容纳我这样的媳妇的,我也没有能力做傅家的媳妇。” “看她那冰雪聪明的样子,应该知道怎么拿捏分寸”,母亲的话在耳边响起。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是不是我妈妈跟你说过什么?” “你弄疼我了,”如意轻轻的呻吟了一声,挣脱了手,“你妈妈什么也没跟我 说,不过我想你妈妈早就把我看透了。” 傅冰手足无措,事情急转直下,他很慌张,他抱住如意,哽咽着。 “离开了彼此,并不一定活的不好,”如意轻轻的说,“对于生活,我们不可 以太执著。” 傅冰抱着她坐了一整夜,当清晨的阳光撒进屋里时,傅冰睁开眼,如意已经走 了,除了少了两个箱子,其它的东西丝毫未动。 房东来收拾房子,说:“这个女孩真奇怪,所有的家具都留下了。” 是的,简单到极致的家具,雪白的床褥,水蓝色的纱帐,盛开的兰花,流淌的 音乐,一切都还在,如昨天一样。 “这房子我买下了。”傅冰喃喃的说。 “我们这房子只出租,不卖。” “我买下了,无论多高的价钱。” 以后,傅冰经常驱车来到这座小房子,放上音乐,给兰花浇浇水,到楼下的荔 枝园去走走,“老叟遛鸟,垂髫遛狗,侬遛傅冰”,如意的声音在某个脆弱的瞬间 会飘过来。 第一年,兰花开的蓬蓬勃勃,满室兰香。 第二年,兰花全都枯死了,傅冰的美丽太太于是全部栽种了玫瑰,玫瑰开的很 香艳,满室玫瑰香。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