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7月4日的天气好极了,天空中白云朵朵,虽然太阳当头,却不很热,也不很潮, 空气中散发着草叶的芬芳。 一个美好的假日总能给人留下永恒的回忆,往事在我眼前一一浮现。即使是父 亲也在国庆日停止了工作,和我们一起坐在烧烤架旁戏耍,坐在小河边看焰火。现 在我仍然住在父亲这套老房子里,还是我从小长大的那间,但是再也不用象以前那 样跑到那么远看庆祝,只需要坐在电视旁边就可以了,然而,当第一束烟花升上空 中的时候,我还是闻到了小河的清香和火药以及父亲雪茄混和在一起的气息。 我深爱这所房子。她是一幢呈白色的二层小楼,楼的周围有很大的庭院,里面 种着像树和枫树,由于时间的久远,现在已是枝叶参天了。这房子的左侧就是我妻 子的家,而右侧则是住着我幼年时的第一个篮球教练。我在想,当我和妻子携手故 去之后,我们的孩子会不会仍住在这里,会不会象我怀念父亲一样怀念我们呢?我 还在想是不是同样的想法会出现在Shasta脑子里呢?她此刻正在嗅着那块儿位于烤 架后面属于她父亲的墓碑呢,那上面写着:我们的狗宝贝Daisy,1967——198—— 到两点的时候火已经烧的很旺了, 孩子们也都陆续的赶来了。 首先是Abby和 Steve带着他们两个孩子,然后是Jennifer,带来了她的大学室友——一个未来的牙 科医生,并不象我们想象的那样是个男人,而是一个高大的非洲女人,穿着夹克衫, 耳坠儿垂到了肩上。 一见到Steve我就把prot和Charlie之间关于K-PAX公转轨道的不同意见告诉了 他, 如果我理解的没错的话,prot所说的运动更象是个摆形,而Charlie则以为是 八字形。我让Steve看了看prot给我画的“日历”和另一些星际空间描述。Steve用 怀疑的眼光看着那些东西, 然后懒洋洋的告诉我Charlie现在正在加拿大度假,但 他向我保证只要Charlie一回来就立刻把这些差异告知他。 我问他最近五年来有没 有著名的天文物理学家失踪, 尤其是在1985年的8月17日。就他所知没有什么天文 物理学家失踪,尽管他开玩笑说希望有些讨厌的同事永远失踪。 Freddy也从亚特兰大及时赶来了,还是穿着那套空军制服,还是那么孤独。现 在所有的家人都聚齐了,这是自去年圣诞节以来的第一次。而Chip,总是要找个理 由去会他的朋友们。 紧接着,Betty出现了,带着他的丈夫——纽约大学的英语教 授,并且是空手道的黑段选手。他们是跟着prot和另一个院里的实习生一起过来的, 之所以叫上那个实习生,是因为他本人是业余摔跤好手,这样如果prot真的出现什 么不正常时也可以阻止住了。 Shasta显然很少见到这样壮观的场面,所以她有点紧张,对着每一位来客狂吠 不已,以表示自己的勇敢与愤怒。 Prot 带来了礼物——几张从不同的地点看宇宙的“星空” 图,还有一本翻译 成pax-o语言的‘哈姆雷特’。然而他下车还不到5秒钟,就发生了一件另人吃惊的 事儿。 Shasta 突然从门廊里向prot冲了过去,我急忙吆喝她,怕他伤了prot。但 她却及时的停到了prot 身前, 以只有马耳提地亚狗才拥有的动作摇起了尾巴,身 体轻轻的蹭着他的裤角, prot 立刻蹲了下去,和狗一起满地打滚,狂吠,绕着院 落飞跑。我的外孙们则尾随其后,沙士比亚和那些星位图满天飞舞。幸运的是我们 最后还是凑齐了它们。 过了一阵,prot在草地上坐了下来,Shasta则躺在它旁边,一幅心得意满的表 情,不停的舔着自己。后来她又第一次破天荒的跟Rain和Star玩儿了一会儿,但她 那个下午一次也没有再回到门廊里,即使是附近人们为了庆祝燃放礼炮的巨大声响 也不能把它吓回去。那一天她变成了一条完全不一样的狗。 我们也如此。 那天晚上, 焰火过后我们送走了客人,Fred 来到我们一楼的娱乐室,我正在 里面边用我那破旧的音响听歌剧边打着台球。 很多年来我一直感觉到Fred似乎想告诉我些什么。有很多次的谈话中断使我感 觉到他确实要说点什么但又无法开口。我从来不强迫他说什么,因为我以为总有一 天他会告诉我和Karen究竟是什么在困扰着他。 这并不是全部原因,我之所以不强迫他说出来,主要是因为我害怕他会告诉我 他是个同性恋。这是一个做父亲的不愿意听到的消息——几乎所有的父亲都是异性 恋的。 我相信他的妈妈——如果没有八个孙子孙女就不会满足的女人,也不愿意听到 这些。 明显是跟prot的谈话激励了他要说出自己想法的愿望。但是他告诉我的不是关 于他的性趋向,而是这么多年来,作为飞行员的他竟然患有飞行恐惧症! 我知道有些牙医看到牙钻会发抖,有些外科大夫无法拿起手术刀。有时候这就 是人们为什么还要从事这项工作的原因——就象在黑暗中吹口哨一样。但我从来没 听说过一个飞行员竟然害怕飞行!我问他那他到底为什么要选择这份工作,他告诉 我在很多年以前的一次午餐中我说恐惧症可以通过循序渐进的对所恐惧环境的适应 而得到治愈,还举了一些怕蛇,怕高的例子。当他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我带他到迪 斯尼玩儿,可是我没有意识到他害怕飞行。这就是为什么他高中毕业后去上飞行课 的原因——自己动手来解决恐惧症。其实这没起作用,但他还是坚持训练一直到自 己已经飞遍了全国并且通过了飞行测试。即使在那之后他还是恐惧飞行。所以他想 到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去一所空军大学学习成为一名专业的飞行员。他获得了飞行驾 照,成为了一名飞行专家,就这样过了几年他发现自己还是深深的陷在对飞行的恐 惧感中。今天在和prot短谈过后他终于决定把事情真相说出来并向我寻求意见。 我们在娱乐室里呆了很长时间,打台球,乒乓球,投飞镖,聊天。九年的飞行 生涯没有改变他对飞行的任何恐惧感。 以前我遇到过很多飞行恐惧症患者,许多人甚至长达二、三十年的时间。事实 上,飞行恐惧症在人们之间很普遍,原因也很好理解:我们的祖先是生活在树上的, 所以一直害怕掉下来。很多这样的恐惧症患者都可以治愈。另外还有一些人他们拒 绝去任何只有飞行才能达到的地方。无论多么不方便,他们也拒绝飞行。 我仔细的把这些解释给Fred并且告诉他很有可能他属于后者。 他想知道该怎么办。 我建议他改行。 “那正是prot对我说的!”他叫了起来,而且二十多年来第一次他拥抱了我。 “但是他想我应该先和你谈谈。”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他这么开心。 然而似乎我轻松的有些过于早了。Freddy刚走出去,Jennifer就近来了,她刚 洗完澡,脸色粉红。她拿起球杆,打了一球,没中。我们谈论了一会儿关于医学院 的事儿,始终玩儿着台球,直到我发现她一个球也没入袋,这对她来说不太正常。 我说,“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讲呢?” “是的老爸,是——”我知道一定是我不愿意听到的消息,因为她已经有几年 没这么称呼过我了,而且今天她也与prot谈过。 但这似乎费了她好大的事儿。“我看到你拥抱Freddy了,”她说,“那很好, 我从来没看你那么做过。” “很多次我都想那么做。” “为什么没做?” “我不知道。” “Abby觉得你对我们的事儿不太感兴趣。她说因为你在医院已经听够了病人的 麻烦,所以不愿意在家里再听到这些了。” “我知道,今天晚上她临走前跟我说了。但这不是事实,我关心你们每一个人。 我只是不想让你们以为我在干涉你们的生活。” “为什么不?我所知道的每个家长都要干涉的。” “说来话长。” 她又没击中那球,“试着说说。” “嗯,是因为你们的爷爷,我的父亲。” “他对你做什么了?” “他想让我成为一名医生。” “这有什么错吗?““我不想当医生。““爸爸,他怎么能强迫你进医学院呢? 他死的时候你才十一、二岁啊,是吗?“她说十一、二时的声音好听极了。 “是的,但他已经在我身体里种下了种子,它不停的生长,无法阻止。我猜我 是想完成他的后半生。也因为我的妈妈,你们的奶奶。” “我认为你不能替代任何人做任何事儿,爸爸。但是作为补偿,你确实是一个 出色的医生。” “谢谢,”我也打丢一球。“顺便问一下,你去医学院不是为了我的缘故吧?” “部分原因吧,但不是因为你想让我成为医生,我觉得你也没那么想过。你从 来没有带我去过你的办公室或医院的其他地方。也许这就是我对医学感兴趣的原因, 看起来它太神秘了。” “我只不过不想对你们做我父亲曾经对我做过的事情。可能我以前没有告诉你, 但你决定做个医生我真的很开心。” “谢谢爸爸。”她盯着球桌研究了一阵,又打飞了一颗球。“如果不学医的话 你会做什么呢?” “我梦想做一个戏剧歌唱家。” 她咧开嘴笑了起来,这笑很象她的妈妈,“听起来不错。” 我被她的笑搞的有些恼火。“怎么回事?”我说,“你就知道我做不了戏剧歌 唱家?” “我认为任何人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儿。“她回答,突然严肃起来“这就 是我想要告诉你的,”话说完她又彻底打飞了12号球。 “出手。”我说“该你了。” “我的意思是说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她轻轻的靠进我的怀里抽泣的说。“噢,爸爸,我是个同性恋!” 已经是午夜了,Jeniffer刚走Chip就进来了。他今天也行为古怪。我振作起精 神准备承受再一次的打击。不过Chip却没和我说话。 即使是我的小孙子外孙们从7月4日那天以后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们不再互 相追逐,乱扔东西,而是老老实实的洗澡或者梳理头发——这真是个奇迹。 我们还是回到野餐中来吧。Prot拒绝吃任何带肉的东西,不过他吃了许多沙拉 和果汁。他看起来非常放松,整个下午都在和Rain、Star、Shasta玩儿飞碟和羽毛 球。 然后发生了一件事。 Karen为了使孩子们凉快些打开了洒水器,正在与他们玩 耍的prot突然看起来充满了焦虑。感谢上帝,他并没有发狂,只是用恐惧的眼光看 着孩子们彼此在水化中嬉戏。突然他发出一声尖叫,然后绕着院子狂奔。我想我们 到底做了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停了下来,跪在地上,把头埋在两手中间。Shasta 就蹲在他旁边。 Betty的丈夫和那个实习生在观察我的反应, 而我唯一的反应就是“关掉那该 死的洒水器!” 我小心翼翼的靠近他,然而我还没有来得及把手放在他肩膀上他已经抬起了头, 一副怡然自得的表情,又和Shasta滚成一团了。 那天下午就再也没发生什么离奇的事儿了。 Karen那天晚上和我说了很多话, 当我们入睡时天已经破晓了。 他想知道 Freddy离开航空公司后会做什么, 她还为Jenny哭了一鼻子,不是因为她的选择, 而是因为她知道Jenny 心里也不好过。然而在入睡前她的最后一句却是:“我讨厌 戏剧。” 第二天一早我就看到了Giselle在等我, 她在我身边跳来跳去,“他来自西北 部地区!”她说“有可能是西蒙大纳州,北爱达荷州或者是华盛顿。” “这就是你找的那个家伙对你说的?” “她不是家伙,她是个女的,就是她说的。” “那几个地方的警察能不能查出在5年前失踪的人,尤其是科学家?” “当然,我在第六区认识点人,用不用我帮你查查?” 几天以来我第一次忍不住笑了,她好象在每一个领域都有认识的家伙。“当然 了,快去吧。”我挥了挥手,她就象离弦之箭一样冲出了房间。 同一天早上, Betty带来了一只被遗弃的小猫,她在地铁站里发现的,我以为 她要晚上把它带回家。可是ta2却建议让病人收养这小东西。 经过慎重考虑——我们毕竟是一家研究性医院, 我让Betty通知厨房注意小猫 的饮食,然后我们把猫放在楼道里让它自由漫步。 它直接朝prot走去。 Prot和它亲热了一会儿又说了几句“话”后它就开始“会见”其他病人并熟悉 这个新世界了。 有一两个病人,就象Ernie和Maria因为自己的某种原因躲着那猫,而大多数病 人则欣喜若狂。 尤其另人惊讶的是Chuck一改往日常态,说到“它一定也不臭。” 并且用一些线绳和橡胶小球逗引小猫, 更多的病人也加入了他的行列, 其中也有 Archer女士,就我所知,在没来我们这里以前她养了不计其数的小猫。 但是受益最大的还是Bess。因为难于和其他人接触,她把全副身心投入到了这 只可爱的小猫身上。她假设自己有权抚养它,替它清理住所,跟它一起嬉戏。当然 如果任何人想和它玩儿Bess会立刻将它交出的, 同时悲伤的点点头, 好象在说: “你们是对的,我根本没有权利拥有它。”但是夜晚来临的时候小猫总要回到Bess 的身边,员工们会在第二天早上发现她(它)们正在共享一个枕头。 这样过了几天后我就考虑是否应该多带几只小猫到病房,因为似乎这对病人的 治疗有很大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