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的季节 作者:阿宝 一 这是一个恋爱的季节 空气里全都是情侣的味道 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第一次看见颖,冬天还没过去。 那时侯我已经辞职,为了圆一个出国梦,我每天都躲在东城区图书馆的自习室 里看英语, 准备GRE的考试。那一段日子过的昏天黑地,心里除了压力,没有任何 愉快的感觉。图书馆每天8点开馆,为了占我最喜欢的座位,我几乎总是第一个到。 记得那天阳光很明亮,有着冬季少有的晴朗,我因为偷懒,晚到了一点,等进 了图书馆,才发现我习惯的座位上已经坐了一个女孩,无奈之下,我只好坐在她的 对面。因为在图书馆呆久了,所以图书馆里的人,我几乎都能认出来,但这个女孩 我却没见过,她就是颖。 颖有一头短短的头发,有点发黄,但在阳光的斜映下,却闪着一点点淡淡的金 色,非常好看。颖的脸很瘦,她就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看书。我的心一动,被人 占掉座位的不愉快早已烟消云散,甚至变的稍稍有点感激起来。 那就成了我们的第一面,只是不知颖还有没有印象。反正那天我看书的效率出 奇的高,而看书之余,偷偷的欣赏颖则成了我最大的乐趣。 颖是个有点奇怪的女孩。记得那一天,她就一个人静静地在那里看了一整天书, 也没有吃午饭(后来我才知道,不爱吃饭原来是颖最大的特点之一),累了的时候, 她就听一盘王菲的磁带,或者索性趴在那里睡觉。 我不知道每个男孩看颖是不是都象我这样仔细,但我却知道我从来没有这样看 过一个女孩子。就好象那天的天气,有着整个冬天都没有过的晴朗。看着颖,就想 起张楚在“孤独的人是可耻的”里唱的: 这是一个恋爱的季节 空气里全都是情侣的味道 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我不能说,我是第一眼看到颖,就爱上了她,那不真实。我虽然是个有点玩世 不恭的人, 但对于爱情,我却一向很严肃。但不管怎么说,在我复习GRE的那些紧 张而压抑的日子里,是颖给我的生活注入了新鲜的东西,如今回想起来,也许那真 是一个恋爱的季节,因为毕竟,我可耻的太久了。 二 就在春天一耸一耸的行进中 我触到了阳光金色的 发梢 那一段的日子过的很快。我周二到周五每天都去图书馆,上午背单词,下午做 模拟题,间歇的时候就偷偷地欣赏颖。颖的身材非常好,但最好看的是颖的脖子。 颖的脖子又细又长,尤其当颖仰起头时,那从额头到鼻尖到下巴到锁骨的曲线几乎 完美到了令我心惊的地步。 颖几乎也是每天都去。我们坐的座位总是很近,总之,我总是尽量使颖保持在 我的视线范围之内,或者说颖总是尽量保持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我不是什么自大 狂,虽然我自问不是一个很难看的男孩,但我想我之所以吸引了颖的注意力,主要 是因为我每天背单词的疯狂劲儿。 颖一个人来的时候仍然是那么安静,但很快她就有了一个和她一块来的女伴, 那对我来说实在是一个遗憾,使我不得不打消了认识颖的愿望。当然那并不是唯一 的原因, 第二个原因就是GRE的考试日益临近,我也没有时间去考虑别的,更何况 是恋爱这种耗时耗力的事情。 后来我总在想:认识一个人就真的需要去和她说话才算认识吗?实际上我已经 了解了颖的很多事情(当然那和我的仔细观察是分不开的),譬如说:颖喜欢足球 (因为颖总是每周二买足球报),颖喜欢说话(因为颖和她的女伴之间总是热热闹 闹的),颖正在准备考大学(从颖每天看的课本上得知的),颖喜欢小巧的饰物, 颖没有现任的男朋友······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爱上颖的,但那是一种近乎于绝望的感情。因为不知从 什么时候起,在漂亮的女孩子面前我总是感到自卑和紧张,而颖又是那样一个漂亮 的女孩,而且我们之间差了四岁。那种感觉就象我每天都可以晒到的阳光,明明知 道它可以给我温暖,但我却始终无法真正把它拥有。 自从颖出现在图书馆后,每天对她的期待已经成了我的例行公事。我想这回那 个叫丘比特的长翅膀的胖小子可真够狠的,他这一箭虽然不是突如其来的,但却慢 慢的透过了我的肌肤,还有那已经可耻了很久的面具,并深深地烙在了我的骨髓, 那是一种美丽的叫人心痛的感觉。 我不知道颖开始时对我的感觉是怎么样的,不过那并不重要,因为那时的我对 颖从来就没有过更多的奢望,每当我面对颖的时候,我总会暗暗告戒自己:那是不 可能的,还是好好学习吧。 就是在那样一个渐暖的春日里,我首次对自己有了一种渐渐失控的感觉。天气 在一天天的转暖,心里的愿望也象野草,在一天天的疯长。 不过让我欣慰的是,颖对我似乎也有不错的印象。有时候她也会主动地坐在我 附近,而在我凝望她的时候,偶尔她也会回眸。那是一种让你由失重到渐渐找回引 力的感觉,我也开始觉的事情也许不象我想象的那么绝望。 后来彼此之间那些装做不经意的互视(在以后颖给我的信中,她称为心和眼神 交流的日子)已渐渐成了我的一个习惯,只有在相应的时间见到颖,我才会感到安 慰和舒心。而我去图书馆的习惯也由原来的被动发展到了后来的向往。不知为什么, 每次看见颖,心里也象城中的那条护城河,随着春天的来临,所有的冰都在渐渐融 化,那些许久没有触动过的地方也在开始变的柔软,变的让我有些不敢相信那居然 就是我自己。 不知道那时颖的感觉是怎样的,但我想我们已经在彼此之间建立了一种纯精神 的联系,那究竟是不是爱? 三 那句话是一只困兽 囚在我牙齿的栏杆里 无法自由 GRE考试一天天的临近, 心里的压力也在一点点的增加,直到终于考完的那一 天,我才能松了一口气。 很快我就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去上班前的一周里,我仍坚持天天去图书馆,而 去图书馆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颖。 随着这段漂泊不定的日子即将过去,每天面对颖的时候,心里的悲伤也在一天 天的增加,因为上班就意味着面对颖的这些美好日子的结束。 那是我一生中心情起伏最大的一段时期。而春天已在我们小心翼翼的试探之间 匆匆逝去,天气在转暖,颖的衣服和她那偶尔露出的笑容也在一天天的变的更加灿 烂。每天下午,听见鸟叫的时候,阳光都会晒到我和颖之间的桌子上。时至今日, 我仍然记得颖有一件翠绿色的短袖毛衣,当颖穿着它绽放在璀璨的光线里时,似乎 所有的阳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看着颖坐在美丽的阳光里,我始终不知该怎样说 出那些道别的话。 上班前的最后一个周五,也是在那些灿烂的阳光里,也是在那些即将别离的心 情里,颖向我借了一块橡皮。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一个暗示,可我终于忍不住了,告 诉她:我下周就不来了。 颖的表情很诧异,我想我在她的表情里读出了隐约的失望。那时电视里正在放 一种叫“奇巧”的巧克力的广告,大致内容是这样的:一个男孩借助“奇巧”来训 练鹦鹉替他向一个女孩说“我爱你”。而我手中正好有一块“奇巧”,我就推给了 颖,当时我最大的遗憾是:我的身边没有那只鹦鹉。 颖接纳了它,然后她也递给我一块圆形的巧克力。看着这块巧克力,我问:不 知它可以保存多久? 颖说:它很快就会化的。 我说:我不信,我要试试看。 然后颖就笑了,笑的很灿烂。接着颖说:我要去练舞了。我看着颖一件件地收 拾她的东西:铅笔,橡皮,圆筒型的铅笔盒以及那些画满了SNOOPY的草稿纸。颖似 乎就这样在一点一点地撤出我的视线,那时我的心中充满了离别的悲伤,所以我说: 也许我们不会再见了。 颖依然很灿烂地笑笑:不会的。说完,颖转身离去。我就这样充满遗憾地目送 颖修长的身影走出我的视野,然后我趴在桌上昏昏睡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快闭馆了,我惊奇地发现颖居然又回了图书馆。那天是我第 一次和颖一起沿着楼梯走出去。楼道的灯光有些昏暗,我转头看着颖微微有些发光 的脸庞,一时竟然不知说些什么好。 我们就这样在图书馆门前分手,然后带着深深的遗憾,我穿过街上熙熙攘攘的 人群回家。 一个午夜想起爱情 如同晚饭后聊起家常一般自然 在那个和颖相识的日子的夜晚,我一个人躺在自己的床上静静地想颖,而窗外 正巧有一点点淡淡的月光照耀在我的身上。我就这样想着,然后爬起来,打开灯, 在柔和的灯光下给颖写信。 记得当时我找遍了整个房间,也没有找到信纸。于是我拿出一摞白纸,然后用 尺子和铅笔在上面画下一道道的横线,权当信纸。我想:颖是这样一位特殊的女孩, 我们之间又是这样一份微妙的感情,那么用来给颖写信的信纸也必然是很特殊的才 行。 不过当时虽然和颖说过几句话,但我却没有问过她的姓名,所以信的开头写的 是:有缘的或无缘的女孩。事到如今,信的内容我已记不清了,但写信时那份忐忑 而又激动的心情却是我永远也无法忘怀的。 第二天,我带着写好的信来到图书馆。可是因为来晚了一点再加上又是周六, 图书馆的位子都被占了。我怅然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来到自习室后门,透过玻 璃找颖。这时我听见身边的一个女孩说:座位都被人占满了。 我猛地转头,正看见颖站在我的面前。颖又说:楼上还有一间自习室。我摇摇 头:那对我没有意义。 我们就这样静静的凝视了一会儿,象看着一位相交以久的老友。 我想:这就是爱吗?也许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也许以后我不会再见到你,可是 我已经爱上了你。然后我说:我要走了。 颖轻轻地说: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 我静静地看着颖,说:这很重要吗? 颖低下头,轻轻地摇摇头,然后说:给你我的呼机号。 颖给我呼机号的时候,自习室的老头突然走出来说:还有一个座位。我们欣喜 地互相望望,然后都走进去坐好。颖离我不远,我转头就可以看见她。 颖就坐在离我近在咫尺的距离,让我始终都心绪不宁。而且我也在始终问着自 己一个相同的问题:“这一切都是真的吗?这是可以实现的梦想吗?”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我宁愿这会是一个美丽的回忆,也不愿意它变成一个落入俗套而又没有结局的 爱情故事。不如就这样算了吧。我不断地劝慰着自己。那一刻,我抬头看了看窗外 的天空,阳光突然变地很刺眼。我又回头看看屋里的颖,她仍然安详的坐在那里, 等候命运可能带给她的未知结局。 算了吧,算了吧!我想着,开始写给颖的第二封信。然后我走出图书馆买了一 盒心型的巧克力,又回去背了书包,把颖叫出了自习室。 送给你的。我把巧克力和信递给颖。颖默默地收下,我随口说了一句谎话:我 要走了,有急事。颖说:我送你。 我们一起走下楼,站在了图书馆门前灿烂的阳光里。看着颖美丽的脸庞,我不 禁有些激动。然后我伸出了手,说:可以么? 颖也伸出手,我轻轻地握住了她。 我一向是对什么事都很不在乎的人,可握住颖手的那一刹那,我的心竟然砰砰 乱跳起来。颖的手不但温暖而且柔软,我深深地凝视着颖的双眼,说:其实我一直 想对你说······ 什么?颖问。 我一直想对你说······你很漂亮。 上帝作证,颖虽然漂亮,可我当时心里想说的是:我爱你。不知怎么了,就在 话刚要说出口的一瞬间,竟然变成了这样!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面对颖的时候,我 都会失去了勇气? 然后我说:我真的要走了。 说完,我松开了颖温暖的小手,转身快步离去。我没敢回头看颖的表情,因为 我当时心里想的是:永别了。 我已决定忘记这段恋情。 那天晚上,我特意跑去游泳,想用冰冷的池水清醒我发热的头脑,可是没能成 功。 就在那天夜里,我梦见了遍地的鲜花和颖。 五 那时侯你还坐在我对面 宁静而且安详 工作后的第一天,我久已无人呼的呼机上出现了颖的一条信息:希望你每一天 都很顺利。那天晚上,我把自己将去深圳出差的事呼到了颖的呼机上,很快颖就有 了回答:祝你一路顺风,我会好好等你回来。看着呼机上的“好好”那两个字,我 的心情许久不能平静。 第二天,我就出差去了深圳。在遥远的南国,在那些高大的椰子树下,在每个 夜晚独处的时光里,我都会想到颖,以至于在一次和我哥们通电话时,我说:我完 了,我已经坠入情网了。哥们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突然觉得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 起,只有叹一口气,放下电话。 “五一”之后,我终于回了北京,而颖也已经考完。我检查自己的呼机,才发 现有颖的一条信息:你是否已经回来了? 我心里一阵激动,知道颖还没忘记我。在把我已经回来的信息呼到颖的呼机上 之后的那个周六,我又去了图书馆。我没有约颖同去,因为我始终希望可以再次偶 遇颖。 可是我失望了。站在拥挤的自习室里,我很是怅然了一阵,然后我走到常坐的 位子前,坐下等颖。而我对面坐了一位男士,每次习惯性的抬头时,都会看到他满 脸的胡子,比起颖,他实在太另人扫兴了。 颖始终没来。 每一次自习室的门打开的时候,我都会抬头,可每一次我都会失望。那是我从 没体会过的心情,我也从没想过我会这样去等一个人,也许我是真的恋爱了? 后来我就在纸上胡乱写着,于是就有了以下的这首诗。 爱情 那时侯你还坐在我对面 宁静而且安详 我满有把握地想 谁知道? 也许这就是爱情 可时光已匆匆地溜走 一如我每个夜里飞逝的暇思 如果爱情是这样 也许她就不是爱情了 后来我走了或是说 你走了 我却分明看到爱情还坐在我们中间 一如往日的宁静 沉稳又不失大家风范 于是就总是想起你的短发 还有你微笑时的样子 有人说这才是爱情 或许吧 可为什么你又不在了 我又去了老地方 看到很多熟悉的面孔 可是没有我想见的 站在拥挤的人群中 我感到了孤独 那一刻 我突然想通了 原来这才是爱情 当你想要的时候 她已经不在了 这是我搁笔一年多之后写的第一首诗,我本以为我这辈子再也不会写诗了,正 如我以为我这辈子也不会这样去爱一个人。生活就是这样的,当你突然遇到一个让 你动心的人时,你会发现你曾经熟知的世界在一刹那竟会完全改观,那些曾经通用 的定理也已不在适用,在那一刻,感觉大于一切,而爱情,是无敌的。 六 我做了很多的梦 在那个悠长的季节 心里装满了奇异的想象 我通过呼机要了颖的地址,开始给她写信,开始告诉她我等待的心情。令我吃 惊的是,颖也有过同样的心情。在颖的一封信中,她说:你刚走的时候,我也曾无 法面对图书馆的一切,总觉得一切都太突然,觉得你不可能这么快离开,总希望可 以在熟悉的位子上看到熟悉的人。一次次的失望,一次次的无奈,再也不能安心地 看书,只有等待,等待一个奇迹的出现。我甚至开始恨你,对我如此不公,不负责 任的认识,不负责任的离开,扰乱了我本已平静的生活······你说“五一” 之后你会回来,我不再随便离开座位半步,只怕你回来后会找不到我。终于考完试 了,我没有本应有的兴奋,没和朋友按两个月前就已制订好的计划疯玩,每天躲在 家里,守侯着梦想,终于在我不肯相信你只是我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后又有了你的消 息······ 颖就这样开始重新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那个周四,我又接到了颖的信息: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不期而遇的,我期待 着那一天的来临。 在那个信息里,我隐约读出了什么,于是周六我又去了图书馆。 那天早上,在灿烂的晨光中,我等到了颖。看到颖的那一瞬间,我几乎忍不住 要去拥抱颖,可我终于克制住了自己。然后应颖的要求,我们去了动物园。后来我 们又去了天文馆,坐在漆黑的天文馆里看满天的星星时,我突然觉得最亮的星星就 是我身边的这一颗,就是颖。 其实那天我一直是处于一种非常矛盾的心情中。因为我正准备办加拿大技术移 民,如果成功,那么一年到两年间我就会离开。而颖又是这么纯洁的一个女孩,我 岂不是成了欺骗她? 在送颖回家之后的两天里,我一直在做心里斗争,最后对颖的渴望战胜了一切, 我决定追求颖并找机会告诉颖一切。 在这之后的一个月里,98世界杯踢的如火如荼,我们却只在地坛体育馆见了两 面,在第二面时颖已经顺利地考上了人大,于是我们约定了第二天在安定门麦当劳 见面,为她庆祝。 那时还是七月,天黑的晚。我们吃完饭到地坛公园散步时,还是黄昏时的景象。 我们就这样慢慢地穿梭在地坛的小路上,身边都是参天的古树,而天上飞满了归巢 的倦鸟。我们谈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终于在一次次的靠近中,我握住了颖的手。 后来我就写了下面的这首诗,并把它送给了颖。 牵手 那时候阳光已经黯淡下来了 看不见星星 很多美丽的东西就这样随着燕子 在失去方向的空中 飘来 飘去 黄昏的包容下 有一种温暖的气息围绕在我的周围 让我迷失并且无所适从 我运用自己的嗅觉 却感受不到丝毫的不同 那是什么? 你的脸依然如此地 出现于霞光的明灭以及 树影的掩映之间 象是风 你低眸浅笑 让我心动的同时 有一种引力在让我们靠近 我们谈论着天气以及其它 口是心非地等待着那一时刻的到来 可那究竟是什么? 春天已经过去 候鸟已经回归 雨季还逡巡于这个城市与那个城市之间 可那究竟是什么? 暮色中你眨着眼睛 在暗示着什么的到来 我突然听见自己内心的歌唱 而四周的人群已悄然如潮水般远去 在两个人的沙滩上 在一阵头晕的目眩中 在片刻尴尬的沉默后 我握住了你的 手 七 牵手之后,颖着实消失了一段时间。虽然颖消失前曾在我呼机上留了“我要离 开北京一段时间,你注意身体,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去爬山”的话,可我却觉的一 切似乎都象是在做梦,睁眼的时候,就什么都没了,但你却再也无法回到梦中去了。 颖消失的那一段时间,每周末我依然去看书,只不过改在了首图,因为我不想 在东图看书的时候总是想到颖。可有些事是你无法改变的,譬如说思念。有时候我 觉得自己挺丢人的,一个大老爷们居然变成这样,掉进恋爱的陷坑里不能自拔。 可我有什么办法? 首图院里的环境比东图棒的多,那里有很多参天的古树,池塘以及孔老夫子的 铜像。很多的时候,我就徘徊在那里想颖。那时我有很多的疑问,总是很彷徨,不 知该去问谁。记得有一次下着小雨,我看着雨中的孔老夫子,忍不住在纸上写道: 孔老夫子 首图的孔老夫子 你一个人站在雨中 有没有觉得冷 看看你的脸 见你依然是那么肃穆 不知你又在想些什么样的哲学问题 有多少的情侣 曾经在你面前窃窃私语 你是否觉得无聊 关于爱情 我想知道你的答案 你是否也曾经迷惑 周游列国 只为寻找你的陌上女子 找到了吗 千百年来 人们困惑于你的智慧 没有人在乎你的感情 你直视的双眼里 是否充满了失落 精神上的长存 也许不是幸福 毕竟你孤独 那位爱你或你爱的女子 现在存于那里 弟子三千,贤人七十二 可谁能理解你 千年之后 我读懂了你 在这满身铜锈的雕像前 孔老夫子 你安心吧 我还写了很多别的诗,都是表现了我对我和颖之间那些感情捉摸不定的心情, 因为那时我觉得一切似乎都逝去了。譬如说下面这两首: 关于失去 一切都象是流水 当你看到她时 其实她正在悄悄溜走 时光也是这样 只有在她和某一件事情相联系时 才会变的有意义 我们每个人都如此这般的 在这世上走来走去 从不曾留意身边的 日出、日落、风吹和草长 就象很久以前 你说过的那些话 在时过境迁之后 早以失去了当时的含义 以至当我向你重复的时候 你会茫然地睁着双眼 说: 今天天气真美 我又看到很多故事 它们在一幕幕地上演 每个人都尽心尽力 所不同的是 有的人在演完之后 会忘记了自己的角色 而另外一些人在落幕之后 还活在那个世界里 不知所终 我不知道一切是如何开始 也不知道一切将怎样结束 我孤独地行走 在每个黑夜黄昏 我忘记了自己的姓名 我谢幕了没有? 一切如此易逝 一切如此易逝 我们应该如何看待自己 是一个重要的问题 每个人都会有一个梦 新鲜艳泽也好 支离破碎也好 总得有一个才能活下去 关于理想关于爱情关于天空是否依然湛蓝 这一类的问题 是我们所不能不去面对的 如果有一天你说你爱我 我也会虔诚地相信 一如信徒相信上帝的存在 我们如此孤单 可是我们不需要同情 如果天冷了 我们自会多穿衣裳 偶尔我们也会打扮的艳丽多彩 去公园走走 吸引一切可以吸引的目光 却又假装什么也不知般地昂起头 虚荣弥漫在空气里 但那并不只是我们自己的毛病 我们可以走的很远 但是在心里我们又能走多远 事情荒芜的远比繁荣的速度要快的多 太多的时候 我们都会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只有互望一眼说: 一切如此易逝 八 风回路转 柳暗花明 原来你还在前面的杏花村 正如颖在一封信上写的:“不知为什么,每当我放弃时,你都会奇迹般地再现。 放弃了与你相识的念头,你终于微笑地面对我;放弃了等待你的回来,又有了你的 消息。这次也是,不想再等着你的回信,可终于又收到了”。 这次轮到我了。当我终于想要放弃时,我的呼机上又出现了颖的信息:我已回 来,你好么?下雨了,回家路上小心点。 我和颖又开始了联系,终于我们商定了星期天去司马台长城。 几乎和别的北京人差不多,去长城和看升旗是我从未做过的两件事。看升旗也 就罢了,去长城却是我一直想要实现但又一直没有机会实现的事。 坐在去司马台长城的长途车上,颖就在我的身边。看着窗外景色在逐渐变的青 翠,楼房渐少,田野渐多,我的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 旅途的第一站是一个叫做白龙潭的弱智风景区,水潭没有游泳池大,山没有景 山高,除了一座不知供奉着什么神的庙,那里几乎一无所有。可这一切都在颖和我 牵着手上山的过程中改变了。因为有颖,因为有我们牵着的双手,所有的事物在我 眼中都变成了风景。牵手这种曾经被我认为是幼稚的少男少女之间的爱恋动作居然 成了我最喜欢的动作,而且一直延续到了写这篇小说的此刻。我想如果不出意外的 话,如果颖会一直在我身边的话,它一定会成为我贯彻始终的表达爱意的方法。 恋爱实在太可怕了,实际上我已不再是一个月前的我了,一切都变了,是颖改 变了我。 离开白龙潭,汽车又颠簸了一个小时,我们终于来到了司马台长城。 那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长城蜿蜒在高高的山脊上,雄伟极了。我背上装满 矿泉水的背包以及我企图亲近颖的愿望,牵着颖的手开始攀山。 其实那天的风景在我写书的此刻已是记不太清楚了。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颖, 是颖的手中那不断传来的温暖。 我们很快就上了五个城楼,之后我们开始下山。我们在其中的一个城楼歇息良 久,城楼里只有我们两个。我们先在阳面看山景和山下那条静静的流水。接着我们 又来到阴面。当时我背靠着城墙,颖就站在我的对面。我们靠的那么近,使得我几 乎可以听见颖的呼吸。接下来的一切发生的如此自然,就象春风吹拂河面,吹拂过 那些已经含苞却又还没绽放的花朵,我的手轻轻搂住了颖的腰。我的唇慢慢在颖光 滑的面颊上移动着,然后颖的唇向我脸的方向略略偏了一偏,再然后我终于吻到了 颖的唇。那只是轻轻的一触。我不知道那对颖意味着什么,但那对我却意味着也许 生命中的一切将从此改观。 我们再次牵着手下山。而我们的爱情纪念就这样留在了司马台长城,留在了那 个曾经抵御过外寇的城楼里。 坐上长途车,终于回到了北京城,回到了这燃着万家灯火的地方。看着街上的 人来人往,我心中有一种突然陌生的感觉。街上的人们依然在过着他们那规律而又 平静的生活,没有人会注意两个生活中发生了重大变化的人,也不会有人会去在乎。 这个城市就是这样,时而热情,时而又冷漠的叫人心惊。 松开那只一路上也未曾松开的小手,我在颖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谢谢你,再 见。然后我们在耀眼的路灯下分手,看着颖渐渐远去的身影以及她手中那束采自长 城脚下的芦苇,我的心中竟有一丝怅然。 九 我的全身已经醒来 这是我的手 象采摘鲜花 它牵着你的手 去长城之后没多久,我们又去了颐和园。 想想颐和园的苏州街,万寿山以及沿着昆明湖长长堤岸的散步,现在依然觉得 很亲切。 颖是个可以把撒娇撒成一种艺术的女孩。依稀记得当时在颐和园的一棵大枣树 下,颖撒娇要我上树摘枣的事情。到了现在,那件事已成了我们之间的一件笑料。 和颖在一起,总是感到很轻松,所以我总是在胡说八道。记得昆明湖堤岸上都 是一些状如“Ω”的拱桥,于是我就一本正经地对颖说:从湖岸上有几座“Ω”型 的桥就可以看出当时昆明湖涨了几次水。颖好奇地问:为什么?我说:当工人们正 在造桥时,昆明湖开始涨水,于是工人们开始把桥往高处盖,随着湖水越涨越高, 桥也越盖越高,当湖水终于开始回落时,工人们又开始把桥往低处建,直至湖水恢 复原样,于是就有了“Ω”型的桥。颖于是笑成了一团,而那些灿烂的笑容就和湖 水一起印在了我的记忆里。 那时我的GRE成绩已经下来, 不到2000。我不是很满意,于是决定再考一次, 因为毕竟我上次才复习了两个月。 所以我和公司请了假,准备再次投入到GRE的复 习中去。 就这样,我又开始了第二段图书馆的生涯。 回到图书馆的第一天,依然坐在老位子上。不知怎么,就总是想起颖。于是中 午我就跑去呼颖:我坐在你坐过的座位上,你什么时候给我演《天使在人间》?等 着你,爱你。 明知道颖不会来的。因为颖对于我们之间的事似乎总是处于在乎与不在乎之间 (后来才知道,颖并不是不在乎,颖只是不愿表示而已),使得我总是不能十分透 彻地了解颖。就象从司马台回来的那天,在车上,我说:我总是不能完全了解你。 颖说:这就对了------典型的颖风格的答案。 那天果然就那么平静地过去。第二天也是那样平静地开始。中午吃完了饭,我 正坐在位子上有些犯困,突然看见对面多了两瓶娃哈哈的矿泉水,而那正是我每天 都喝的矿泉水。我猛地抬头,正看见颖坐在了我对面,一如往日,穿着那件在阳光 下翠绿耀眼的短袖毛衣,笑语盈盈地望着我。我的心跳突然加速,额头冒汗,几乎 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记忆中,除了上次应聘外,我的反应从没这么剧烈过。 那以后,颖就开始定期地陪我读书,偶尔,颖仍会对我搞几次突然袭击来锻炼 一下我的心脏。那时颖已经开学,为了报复,我也会不定期地在早晨去地铁口等颖, 然后送颖上学。 颖是个不在乎别人看法的人,我也是。只要我们高兴,我们会在任何别人不注 意的地方拥抱甚至亲吻,而我们几乎总是高兴的。我们甚至把自己比喻成两个疯子。 那一段时间,牵颖的手以及和颖亲吻就成了我每天最渴望的事。 我们几乎每天都这么快活地过,相对于街上那些忙忙碌碌不知在追寻什么的人 来说,我想我已经找到了我的天堂。 十 给颖的两首诗: 也许 关于你 我始终不太明白 你说这就对了 并且和我温柔地接吻 你就这样给了我一些东西 又拿走我另一些东西 我无话可说 在每个雨季或旱季 都希望可以拥抱你 也许,我是真的爱你 我们牵着手 走过众人的耳目 我始终无法克制自己 而你手中传来的温暖 是我整个夏天都没有感觉过的热度 我转头看你 你的眼光闪闪烁烁 你的手又如此柔软 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也许,我是真的爱你 我经常抬头看看天 好象和你在一起的时光里 云朵移动的速度比我想象中的要快 可究竟为了什么 每次看见你 都会紧张 如同牵牛花面对太阳 渴望拥有所有的阳光 即使自己会被灼干 也不在乎 也许,我是真的爱你 关于你 我还能说些什么 除了爱你 我是如此无能 只希望牵手的日子会变的很长 好让我们的爱情就象鸟儿 从亘古以前一直飞翔到千年之后 也许,我是真的爱你 也许 我们在阳光下亲吻 我们在阳光下亲吻 音乐就侵入了我的灵魂 象是彩色的天空 云在远处与天边纠缠 而我们互相侵蚀 感动如同一棵疯狂生长的树 竭力伸展自己的每一片想象 在如牛奶般甜蜜的风中 舞蹈 我是不是醉了 心脏砰砰乱跳 而远方 一朵玫瑰正在空气中飞快地绽放 全力展示她的每一份美丽 幸福的降临 好象天穹般笼罩大地 我们徜徉其中 相互靠近 就在阳光下,我们温柔地亲吻 你的唇如此甜蜜 似乎在告诉我关于你的秘密 我俯身去读 在这经典性的动作里 我突然感到头晕 也许这才是我此生真正的目的 战争、和平、鲜花、雨露都是些什么 别去问我 我只知看见你时就握住了整个的阳光 然后我们在阳光下温柔地亲吻 人们的惊异如同利箭 但我们的爱情却是盾牌 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我们相互爱慕 因为我们如此认真 就在众人诧异的注视下 在地铁里汽车中阳光下 在一切可以亲吻的地方 我们温柔地亲吻 十一 我看着最初的日子 那里 全是爱情 那一段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颖几乎每天下午都来图书馆。然后我再坐地铁送颖回家。颖在家里是最小的, 爸爸,妈妈,姐姐都很宠她,所以当知道颖在“十一”假期要给我做饭时,真是让 我又惊又喜。 那天是十月二日,我爸妈十月一日就去了青岛,要一周后才回来。早晨起来, 我正在收拾屋子,颖突然呼我:我现在去找你,请于9:00在地铁口等我。接了颖, 才知道颖为了粉碎我的误解,决定做饭给我吃,以证明她真的很会干家务。 我们在商场买了作料,回到家中,然后颖为我做她最拿手的咖喱米饭。那天中 午我吃了很多,而且说了很多赞美的话。颖在家都很少做饭的,居然会给我做饭, 就算饭菜不好吃,也足以让我感动了,更何况咖喱米饭的味道确实不错。 吃完饭,我们就躺在我的床上,或者亲吻或者静静地聊天。阳光柔和地撒在我 们身上, 屋里的齐豫正在用她美妙如天籁般的歌喉唱着“love of my life” ,转头时 就可以看见颖,看见她那张年轻而美丽的脸,那时我的感觉就象在做梦。偶尔我们 也一起胡扯。那一段时间,我总说颖是天使,颖也自认不疑,并且说她十月五号中 午就要从天安门起飞,回到天上。我们胡扯完了,就一起大笑,然后就又是深深地 亲吻。我们就这样一起快活地过了一天。然后我送颖回家。 十月三号,四号我都在外面念书。 四号晚上,颖还呼了我:明天我就要走了,你准备好望远镜了没有,早点休息, 晚安。 五号早上,颖又呼我,说她要来,让我去地铁站接她。本没想到颖会来的,所 以我很兴奋。去接她的时候,正好看见路旁有卖鲜花的,就把他的玫瑰全都买了下 来,然后送给颖。 颖那天十分美丽,比她手中所有的玫瑰都要美丽,给我做的饭也很好吃,是罗 宋汤。 我们那天依然是躺在阳光下,依然有齐豫的“love of my life”,我们就 这样享受着整个下午的时光。 记得那天讨论起颖做饭的事时,我说:我从没想过你会做饭,并且能把饭做的 这么好吃。 颖说:我也没想到,现在我才知道如果你真心地喜欢一个人,你就可以为他做 任何事。 颖不象我,总是把“我爱你”挂在嘴上(虽然我说的时候也总是真心实意的), 所以听了颖的话我十分感动。我深深地凝视着颖,而阳光正洒在颖的身上,那一刻 我心中突然涌起了无限爱意,于是我情不自禁地说:如果有一天,我有了成就从国 外回来,不管怎么死缠烂打,我都要把你娶到手。 颖于是轻轻地说:我等你。 我摇摇头说:我喜欢看你自由自在的样子,我不会限制你,你尽可以和你喜欢 的男孩在一起。 颖说:我只认识你一个男的,你走了,我就剔光了头发去做姑子。 颖从没有这样直言不讳地表达她的感受,正如我也从未这样深深地被感动(因 为对于颖我从来不曾有过高的奢望,总觉得能够和颖相识已是我莫大的幸运了)。 这一刻,我才真正了解了颖,了解了颖的认真和纯情。我们就这样在阳光下紧紧的 拥抱。我想无论以后怎样,在那一刻,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那天是以颖在我的前胸后背画了很多的卡通而告终。那是我一生中经历过的最 好笑的事情:看着一个你最爱的女孩拿着圆珠笔,借着黄昏的微光在你自己的身上 画米老鼠!无论如何,感谢颖,是颖使我成为世界上唯一一个有过这样经历的人。 “十一”之后,我们过着快乐而又有规律的生活:每天我都会去看书,颖上午 上课,下午就来找我,然后我再送颖回家。那些日子的每一天都很温馨,包括我们 一起在图书馆里在路上牵过的手,在图书馆幽静的楼梯上在地铁里相互吸引的唇, 以及看着颖在首图阅览室里冻的不行了,我就跑回家给颖拿衣服,然后一起去吃火 锅的事。 那一段日子的最后一天(我考GRE的前一天) ,是以我们看了两遍张曼玉、黎 明主演的《甜蜜蜜》而告终。那天的阳光同样灿烂,灿烂的一如我最初见到颖的那 天,我想我们的爱情也同样灿烂。为此,我将深深地感谢上天,无论这是缘份也好, 是巧合也好,都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幸福。 写完这一章的此刻,已是寒冷的冬季。雪已经下了一整天。看看窗外,满眼都 是积雪泛出的白光,而认识颖的时候还是春季,这个世界的变化真是太快了。以后 的事情会怎样,此刻还很难说,但起码我们现在还在一起,还在相爱,我想:这已 足够。 1998.11.21 夜23: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