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来生,我还做军嫂吗? 作者:荷尽菊残 清晨六点,我还在梦中,老公打来电话。 “怎么这么早给我电话啊?我还没有睡醒呢”,我睡意朦胧地嘟哝着。 “七点钟,我们要出海搞军事演习,我怕你今天打电话找不到我。”老公的声 音非常温柔,这一刻我又忘记了他作为军人的严肃和古板。可是,我没有想到今天 要给他打电话啊,我今天给他打电话做什么呢? “怎么,连祝福我节日快乐的话都不说一句吗?”见我没有吱声,他又说道。 节日快乐?什么节日呢?我的大脑迅速清醒过来,努力搜索有关我俩的日子, 没有。不过,我也不算笨,很快回答道“我正准备等会给你打电话呢,我还要” 电话里传来了嘹亮的军号声,电话断了。在电话断之前,我还是很快说了一句 :“老公,节日快乐!”在这一刻,我忽然记起,今天是建军节。 我不知道老公听到我的祝福没有,但我希望他听到了。我不想让他知道我的疏 忽,尽管在十年的相处中他总是疏忽我。 认识老公是偶然,嫁给他却是必然。 我和老公是通过书信认识的,也是通过书信恋爱的。大三那年,我因为生病, 需要提前回学校参加本该在上学期期末进行的考试,可家人总不放心身体仍未康复 的我独自出行,于是便联系也准备提前回军校的他与我一路同行(坐火车到他军校 所在的城市必须经过我上学的城市),然而,因为彼此不认识,我们却在火车站错 过了。他回到学校之后,给我写了封信表示歉意,我回了信。半年之后,我们开始 了恋爱,一年之后在我家,我们第一次见了面。 我们的恋爱遭到了我家人的强烈反对。父母的理由是:他家在偏僻农村,家庭 条件也不好,以后我的负担会很重的;他的母亲没有文化,婚后婆媳之间的相处会 让性格要强的我无所适从;更重要的一点是,我身体不好,需要人照顾,而他却照 顾不了。也许是因为这些理由,他在我家的那段日子受到了所有人的冷淡和孤立, 而他,始终以他的微笑面对我家人给予他的所有冷漠,始终以他的耐心和细心来照 顾生病的我。也许是他的坚韧和顽强感动了我,半年之后,众叛亲离的我和他举行 了婚礼,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婚礼。 两地分居的日子没有甜蜜,也没有浪漫,有的只是漫长的相思和无奈。 他家兄弟姐妹共五个,除他一人在部队,其余全在那个偏僻的农村。我常对自 己说,你既然接受了他,你就要接受他的一切。于是,每个月领工资的那天,就是 我到邮局给他家里汇钱的时间。说真的,当看到同事们穿着一件一件的新衣服到单 位时,我也不是没有动摇过汇钱的决心,只是,这个决心总是在我收到他的信的那 一瞬间便彻底瓦解,那一刻我才真正体会到爱一个人是一件多么沉重的事情,它蕴 涵的不只是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也包括亲情,道义和责任。也正因为如此,在物质 方面,老公对我一直心存内疚,每次休假的时候,总是想着给我买衣服,但身材日 渐不标准的我穿上总是不合适,后来,他就换成买睡衣,买各种面料各种颜色的睡 衣,于是,衣柜里的睡衣就成了见证我们爱情的一道独特的风景。 结婚后的第二年,他母亲来到我的单位和我同住,用她的话来讲是来照顾我, 因为她觉得结婚一年的我应该怀孕了。她首先要求我把每月的工资交给她,由她来 安排我的生活,被我拒绝之后,又开始限制我与同事的外出,理由是不但浪费钱而 且还对他儿子不忠,这让单位的男同事即使有事情也只能让女同事到我家来找我。 我压抑,我苦闷,我委屈,可是我却无处诉说。我只有给老公写信,每天晚上写, 往往是一页信纸还没有写完,信上的字已经被泪水模糊了。即便如此,我也不敢同 她母亲吵架,即使是受到她无端的猜疑和辱骂,我也只能把眼泪埋在心底,对于她, 我的婆婆,一个六十岁的农村老太太,我更多的是理解和同情:她早年丧夫,一个 人拉扯大几个儿女,尝尽了生活的磨难和艰辛,她,也不容易呀!我一直坚信,爱 和宽容能够化解一切,即使不能化解,也可以淡化。后来的事实证明,我的努力没 有白费。我婆婆去世前,我不在她的身边,她一直对周围的人说:“我的幺儿媳妇 是个好人,真的是个好人!”婆婆去世后,她的一个邻居告诉我:“你婆婆生前说 过她周围所有人的坏话,就是没有说过你的不是!”听着这句话,我只是笑了笑, 而他,我的老公,却早已是泪流满面了。 老公的部队在一个半岛上,与外界几乎处于半隔绝状态。我很少有机会到部队 探亲,即使去了,也因为不习惯那里炎热的气候而不得不提前返家。事实上,即使 不返家,大多数时间也是一个人呆在一起。老公总是很忙,忙着制定训练计划,忙 着布置演习方案,忙着给士兵做思想工作,当然,也忙着照顾我,陪我说话,陪我 散步,逗我开心。我总是在深夜醒来还看见他在灯下写着什么或者还在洗我刚换下 的衣服。每每这个时候,我的眼睛总是湿湿的,喉咙里象被什么东西哽住一样,觉 得所有的牺牲与酸楚都在那在那一刻云淡风清,无足轻重了。 仔细算来,和老公恋爱2 年结婚8 年,总共相处的日子不足20个月!朋友总是 戏称我们是柏拉图式的爱情,而我,也只有报以苦笑。记得有一天晚上我生病,从 高烧中清醒过来的我感觉口好渴。我拉开了床头的台灯,我想去拿水杯,可是,极 度虚弱的我却从床上摔了下来,再次昏迷过去。苏醒过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我起床,吃了药,来到书房,给他,我的老公,写下了我生平的第一封遗书:“老 公,房产证及一切证件放在书柜第二层的下面那个抽屉,钥匙在梳妆台的抽屉,牡 丹卡的密码是********* ” 那晚,我泣不成声。 我是爱我老公的,这种爱也许会伴随我的整个生命。可是,如果有来生,如果 有来生,我还会嫁给他吗?如果有来生,我还会再做军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