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大学 我就是我们学院工科专业的学生,我所在的专业是我们学校仅有的几个好专业 之一,用我们学院的副书记当时在我们刚入学时开会的讲话就是:这是我们学校历 史悠久的专业,其地位不次于一类本科的同专业。当时说完这句话后台下的百名学 生顿时感觉自己的前途是无所限量的,每个人都会成为有用的人才,这是极富有煽 动性的一句话,它也只能在刚刚步入大学的新生中得到热烈的响应,达到热泪迎眶 的效果。如今看来,说得好听点也只是老王头在那卖梁山西瓜。 我稀里糊涂地成了这座重工业城市唯一一所工科学校里电信学院自动化的学生。 这句话听上去有些绕口,可是对于一个人来说,这表明一个人的身份,这是必要的 阐述。 我高中报考自愿的时候自己是没有选择权的,我的父母和大多数的家长一样都 是经历过动乱年代过来的,下乡或是当兵,他们没有足够的知识来分析哪个专业更 适合自己的孩子。他们只是以最单纯而又热情的方式去打探哪所学校哪个专业更能 有较大的就业空间,并集结所有的亲朋好友来做出他们自认为准确的判断,顺道再 吹嘘一下自己的孩子在高考中的胜利。我就是这样进了自动化专业。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这所学校就是以这种方式在三年前的夏天迎接着我们新生的到来。 夏天总是给人一切都是温柔的假象,不管你内心是否如火焰般充满炽热,只要 太阳灼烧在你的脸上多少都会让看到的人感受到一丝温暖,然而每个人内心到底想 着什么没有第二个人能真实看出。与高考前透着幽怨呆滞的眼神比起来,经历过高 考大捷的我们正迈着欣欣向荣的步伐期待着另一种新的生活。阳光在面色油光的青 年脸上洋溢着朝气,然尔却在四年后的每个毕业生脸上显现出哀怨与疲惫,这是为 什么? 当我踏上开往我们学校专车的那刻起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会以被劝退的方式离 开这所大学,当时我所想到的只是怎么样去好好学习去考研来谋得更高的学历,天 天泡在图书馆,我只要拿出高中一半的劲头就足以应付大学的所有课程。我是一个 有着优越感的人,可是随着在大学的时间越久,这种自负的优越感就愈显得微不足 道,到最后荡然无存。这种缺失就像这座老工业城市所独有的沉重一样压抑着我, 不管怎么样我都仿佛生存在另一个世界中无法自拔。不管怎样的天气都给我带来了 阴暗的情绪,我崩溃得不谙世道,忘记了自己是有着灵魂的肉体。 我坐在校车时看见阳光斑驳晃动在每个人的脸上,散发着光芒与喜悦。车厢里 充满了送孩子的父母对孩子们的叮嘱声,大包小裹的行李把所有父母们望子成龙的 心愿都寄托在锅碗瓢盆的深处。现在回想起来眼前依然是夏日的阳光覆盖的画面, 稚嫩青葱的脸和神色放松的表情。这种活灵活现般生动的画面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在 我的脑海中刷屏。大开的车窗,习习凉风拂面后的清爽,每个人的心中也许都会轻 哼着快乐的进行曲,这种进行曲就像在稻田里风吹过时的声音,在森林中鸟儿呢喃 的轻语。 我们大学校园和学生的公寓是分开的,一个在南一个在北,而我们学院的教学 楼又是最远的一座,怎么看怎么有点古典的宗教色彩,可能正是这种宗教色彩浓重 的教学楼给我日后带来了诅咒。每每走在公寓通往学院的路上我都能不经意想起春 夏秋冬四季不同的风景,这条羊肠且略带坡度的小路我一天来回都不知道要走多少 遍。我无聊地计算过三年里我走在这条路上的路程是否能绕赤道一圈,答案当然是 自己也不知道,可是以我个人的估计来看,不止。 如果不是要上课或是上自习我们可以不必走通往校园的路,只要在公寓窝着就 可以了,公寓里有食堂,食堂的三楼四楼又有着台球厅和乒乓球室,楼后又有网吧 可以打发时间。在我大三的时候学校在公寓和校园之间架起了一座安全桥,因为有 许许多多热爱学习的老前辈们在没有安全桥的日子里已然成为了烈士,以前每年我 们都会被通知到在这条没有过街天桥的马路上撞死过哪届哪班的学生。 我之所以不愿意上课正是因为这条马路不安全,我为了不让祖国的未来少一个 自动化人才只能忍痛割爱,暂时放弃我衷爱的自动化课程。在这座桥修好之后我又 怕桥上承重过大哪天坍塌造成血案也很少在这座桥上行走,基本上都是在没人过桥 的上课时间快步右行小步遵守着安全知识过桥,换言之就是我迟到早退。为了安全, 我只能放弃学业。除了偶尔去图书馆借阅一些被人道为闲书的文学方面的书籍或是 期末考试我会冒着生命危险进入校区外,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公寓度过。 当校车开进公寓那一刻我们受到了往届学生隆重的欢迎,带着广告语的氢气球 在天空中招展,生动而活泼。公寓的院子里填满了人,摩肩接踵脚打后脑勺,人们 都在穿梭忙碌着,老生在为新生搬行李,新生们则忙着和家长办饭卡和手机卡,整 个公寓就像是沸腾的火锅。移动和联通忙着招揽自己的生意,公寓超市中基本全是 置办生活用品的家长。我们作为第一代独生子女享受着得天独厚的资源,在家中所 有一切好的东西都属于我们,我们不用去争取就可以让它们主动找上我们,这让我 们这代人的大学生活充满了更多的挑战和神秘。 公寓外面轿子和面包排成了长蛇阵,每年的新生入校时我们都会看到不同品牌 良莠分明的车,其中不乏有当年刚刚上市的新车型。家长们都穿上平时最整洁的衣 服生怕在这种环境中给自己的孩子跌份。虽然公寓外的马路上被车堵得水泻不通, 家长们服饰得体,但这也并不说明每个家庭都有着多么优越的生活条件。家长在对 待孩子上都是肯花钱的,只要是人都会在人多的时候喜欢令自己有着十足的面子, 大人更是如此。大人们的这种攀比也直接给自己的孩子带来了负面影响,在学校中, 学生学习好并不能让其他人信服,只有大方的手笔和挥金如土的气势才会让别人刮 目相看。 我被分到了公寓的A 座,这里全是电信学院的学生,四人一个寝室。我们学院 的公寓楼和食堂相连,这也给我们带来了许多方便,我们可以不像其他学院的学生 一样在雨天或是雪天顶着雨雪去打饭,而是可以直接穿着拖鞋甚至是睡衣去食堂。 公寓一共分七个楼层,大一住在一楼和二楼,大二是三楼四楼,大三是五楼和 六楼,大四独霸整个七楼。学校这么分有他们的小九九,一个年级在一起除了更利 于团结外更主要是为了方便管理。一般大一的学生都比较拘谨,不像高年级那样放 纵和不听安排,例如说每年冬天的扫雪就可以把大一整个年级组织起来,大二以上 就基本没人去。越是年级越高越对学校的政策置若罔闻,他们是学校的老生,一切 的通报批评只能对新生起到作用,对老生则是毫无用武之地。 大四的学生只住在一个楼层,不是因为当年没扩招的原因是因为学籍处理的原 因。我们电信学院是个大的学院,我所在的自动化专业又是有着数百人的一个大专 业,自动化不仅难学而且课业紧张学分多,稍有大意就会降级,所以越是年级越高 人数越少。大四学生的每张脸上都会有着沧桑,这是可以从那一个个面容镇定的脸 上读到的。据说,在大学中流传一个区别各年级的一个笑话:“大一学生在食堂吃 饭,吃到小强会到打菜的档口退钱,大二的学生会去换一份继续吃,大三的学生会 把小强夹出去继续吃,而大四的学生则直接把小强吃进肚子里。”这虽只是个笑话 却也道出大学生的个中辛酸。 在一个学校里大四就相当于爷爷辈,大三相当于爹,大二是儿子,大一是孙子。 一届比一届玩的骇,低年级是不敢轻易去招惹高年级的,在每回遇到矛盾时大多数 低年级人会选择忍气吞声。这是资历和经验造就的,上大四的学生认识的老师和同 学比大一的广,这是毋庸置疑的。上大四的人并不是人人都是学习认真的学生但却 都是最精的学生,他们能够处理好各种复杂的大学人际关系在考试中用各种手段取 得好的成绩,所以他们有恃无恐,在七楼时常可以听到搓麻的声音,在六楼都极为 少见。即便是导员,只要你在校时间没有大四的学生长,大四的学生也是不会把你 放在眼里的。我们学院就曾经有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轻导员去七楼检查寝室, 当她刚进去的时候就被一个正在打着网游的学生一拖鞋拍在身上。再后来,这位导 员无声地关上了门,退了出去。所以每一个在大学的学生都期待着自己能够成为最 高的年级,有一句话叫“大四不考研,天天像过年”,这就是对大四学生最形象的 总结。 如果一个人的前二十年可以有几个重要阶段的话,大学四年可以称得上是最重 要的。在这四年里你可以肆无忌惮地过着最后的学生时代,你可能从一个懵懂的少 年变成一个社会油子,可以从目光呆滞变成眼神滴溜乱转,可以从处女处男变成驾 御性爱的老手,可以从一个善良的人变成一个有心计的人,可以从一个瘦子变成一 个养尊处优的胖子,可以从一个傻冒儿变成尖子,当然也可以从一个坏人变成一个 好人,种种。只要你肯接受洗礼,接受在迈入社会前最重要的一课,什么都可以改 变。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