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戚戚 我是个优越感十足的人,这不是来自我的家庭而是来自我的自身,我从小就认 为我的一生将会是传奇的一生,不管我是在失意时还是在彷徨中,这种想法都深深 地扎根在我的心里。但是到了大学我有所改变,我对自己有了些怀疑。怀疑归怀疑, 我还是时不时地认为我很优越,因为我瞧不起一些人。 我瞧不起的人主要就是那种目空一切自以为是的家伙,他们把自己定位在知识 分子的层次上,瞧不起我的平庸,他们不知道,我也很瞧不起他们。人的一切行动 都不是靠嘴上说出什么,越是满嘴的仁义道德子曰诗云越是内心肮脏不堪、丑陋无 比。他们认为学习好就可以有资格对别人的生活态度去说三道四,他们这种人是可 笑的,谁能改变谁?别以为自己很牛掰,不就是成天多上了点自习跟个书呆子一样 吗? 我们班的张少楠就是这种人,见谁都彬彬有理假客气,在学校人多的时候总是 说些自认为光明磊落的大话去争得女孩的欢心,让人觉得他就是比你们都有理想都 有抱负,别人全得在他面前歇菜。自己明明抽烟却在漂亮女孩面前说自己讨厌烟鬼, 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令人呕吐,回到寝室自己独自抽着自己的烟。晚上没事串寝室 的时候,他见到你肯定会恬不知耻地管你要烟,他那种伪君子的样子没有一个人不 鄙视的。如果你说没有,他就会从自己的兜里假装掏了半天掏出一盒利群说自己也 不知道怎么还有烟,以为没有呢,大大方方地抽起来。你问他这烟怎么来的,他肯 定会说,这是学弟让他给讲课顺便给他的,放了很久了。 这种人怎么会活在世上,他怎么能走到这个地步,真是让我惊诧。 可是就是这种人在社会上吃香喝辣,对上拍马屁奉承,对下谁也看不起。 张少楠喜欢玲玲,这不光是我也是我们寝室的人都看出来的,玲玲也没事儿总 问他一些问题,因为他学习好。我跟玲玲说过不要总问张少楠什么,我吃醋。可是 玲玲回答得有板有眼,要是问你你会么?我不好再说什么了,自从玲玲过生日后, 我感觉她总是问张少楠一些学习上的问题,两个人在图书馆唧唧喳喳的像两个麻雀 在夏天里聒噪。我为了摆脱我这种不快,我就压根不再去图书馆陪玲玲学习,眼不 见心不烦。虽然我采用的这种做法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张少楠总是到晚上来 我的寝室和我说今天和玲玲又怎样怎样了,她问我什么什么,我回答得怎么合理。 我听了这话真想呼他两耳光。可是一想算了吧,玲玲毕竟第一次给了我,她怎么着 也不会背叛我的,我这么想自己就好受多了。 可是我也有想不开的时候,我想不开的时候就去游泳馆游泳,去体育场踢球或 是跑步来逃避我这种情绪。 波光粼粼的蓝色水面就像是我小时侯仰望的蓝天,能给我一切美好的幻想,人 们在水中欢畅游泳能忘记一切烦恼和忧伤,当手臂划开蓝色玻璃面的那一刻,能让 人产生对人生无限美好的憧憬,可是我提不起精神。 今天我找玲玲说去游泳,玲玲借口有学习上的问题要和张少楠研究,没空。我 失落地约了峰儿和老卡来到我校的游泳馆去一起游泳。 换上泳裤走进泳池边上的时候,一个学生从三米的跳台砸向水面溅了我一身, 我一点反映也没有,我望着游泳池的大学男女,他们像是重新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一 样在水里劈波斩浪。他们身上的五颜六色的泳衣泳裤像是五彩缤纷的花朵开放在蓝 色的土壤里。 “嘿,美女真多啊!”老卡兴奋地说,“你俩快来,咱们就往那里面去,看见 没有,有一妞穿着三点,让我有想操的冲动。” “那就赶快去,咱们假装来一比赛,不小心摸下屁股和胸脯。”峰儿坏笑着说, “看她那身巧克力皮肤,真是让人怀疑她是否是混血儿。” 老卡定睛了望了一番:“是挺巧克力的,我得先下手,看来祖国大地盛产各种 美女。看那个,喂!”老卡指了指,“条更正,你说这都怎么长的,风调雨顺的。” “可别后面风调雨顺,前面颗粒无收,现在女人都是背影杀手。”峰儿说, “你那眼神没带眼镜可得看仔细了,别一不小心吃了粗粮。” “就你眼神好。”老卡回过头问峰儿,“你媳妇怎么没来啊?” “带她干吗?来了还不得把我看得死死的啊!没机会占广大劳动妇女的便宜。” “我就知道你有思想,你是我们三人最有思想的人。”说完老卡一个猛子扎进 水里,冲我和峰儿喊道:“快来,真他妈凉快,跟进了子宫里似的。” 峰儿大笑着也钻进水中,我面无表情地跟在后面下了水。 水里的凉气侵入我的身体,把我的骨头刺得发麻,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我感觉 我的身体不是我的,我眼前的所有景象都不是真实的,是幻觉。玲玲应该出现在女 更衣室的门口像我款款走来,她应该一出场就引起无数男人火热的目光,在大家注 视下投进我的怀抱,所有男人的眼神也由火热变成了嫉妒进而失望。我扶着玲玲的 游泳圈往深水区游去,玲玲慌张地拉着我的手,说我讨厌,并羡慕我的泳姿和泳技, 我给她赚足了面子......很可惜,这些都是我一厢情愿的幻想罢了。 我把我的身体沉在水底,我看到了无数双腿,有女人性感的大腿,有男人汗毛 浓重健壮的大腿,也有很多色狼的手伸向女生丰腴的臀部,摸上去很有弹性。在水 中一切都蒙上了忧郁的蓝,所有都缺乏在陆地上的立体感,机械运动,诡异变形, 我蹲在水里,把我的眼泪融在了里面,不知道是否水池里会有咸咸的味道。当然, 我是不会尝的,除了有消毒水的味呛着鼻腔,剩下的肯定是在水中偷偷解手的人的 尿臊味。游泳池水中的味道肯定不会有可乐和雪碧好喝,人生情感的五味瓶本来就 是酸甜苦辣咸一并出场,直到把你折磨得遍体鳞伤才会罢手。 我在三十米的泳道里断断续续地游了一个来回就精疲力尽,我把身子靠在池边, 仰着头。我感到我气喘吁吁在大口呼吸。我抬眼看了看峰儿和老卡,他俩正在那假 装比赛趁机摸下美女的胸和屁股,在那乐不可支,我闭上了眼睛,天旋地转。 “装什么思想家啊,快过来玩会。”老卡激起的水花扬在了我的脸上。 我有气无力地说:“别闹,休息一会。” “看你那情绪怎么那么低落啊?见过泄气的皮球,就是没见过你这么打气都充 不起来的。”峰儿也游了过来,“别想着玲玲了,女人就那么回事儿,管她呢?咱 们快乐点比什么都飒。” “飒”是“飒爽英姿”的简称,我们有一段时间追求语言上的简练,比如管 “回短信”叫“回短”,管“来电显示”叫“来电显”,这种说话的方式在我们几 人之中曾经屡试不爽,我们都没感觉怎么别扭,反倒是认为我们挺追潮的——就是 潮流。 “没劲,游得我身子骨发麻,软瘫瘫的。” “我跟你说,哥们儿!”峰儿摆出了前辈的口气,“别看上去那么消沉,哪天 我叫严肃给你找一个工管的妞,条和长相比你那玲玲强多了,想她干吗啊?不就是 张少楠在那瞎扯淡么?她要是你的跑都跑不掉,不是你的强求不来。” “我不信命。”我说。 “你看哥,没了赵小红生活得不也挺滋么,性生活也没见怎么跌啊,反而涨得 美不盛收。”老卡拍了一下我的肩膀,“问题不大,你就是没尝过别的女人,其实 都是一个味——红烧牛肉。” “张少楠不就仗着自己是生活部的副部么?这孙子有什么啊,走狗级别的,在 那摇头尾巴晃以为是人了。”我忿忿地说。 “就是,哥不也竞选过学习部嘛,里面乱着呢,看着人五人六的,都在乱搞, 尤其是生活......” “生活部挺好的,别瞎说。”峰儿瞪了老卡一眼,“还不许人家玲玲上进啊, 生活部生活作风还是很严肃的。” 我有气无力地说:“你俩就别劝我了,我还不知道啊,生活部的全在那乱搞。 女的攀男部长,男的玩女干事,玲玲堕落啦——” “没看见就别瞎聊了,没那么严重,继续游。”老卡边说边一手拽我一手用他 那并不自由的自由泳划水。 我又跟他们游了一会,我在快乐的时候甚至认为玲玲不那么重要了,可是在偶 尔看见女生们的笑容和听见她们开朗的声音时我又阵阵失落。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这些天变得多愁善感,像个少女。 我独自一人失落地顶着烈日回到了寝室,我拿起罗曼·罗兰的《约翰·克里斯 朵夫》读起来,读着读着就被里面美妙的描写所吸引,沉浸在书中的快乐能让我忘 掉一切不美好的痛苦,我不知道我这是逃避还是在治愈我的灵魂,不一会就睡着了。 我耳边响起了万马奔腾的声音,有古战场的胶着的撕杀声,有冷兵器摩擦的刺 耳声...... 我最近总是失眠多梦,我的睡眠很不规律,我每晚都处心积虑不知道在想着什 么,最后伴随着老卡玩网游敲击电脑的声音睡去。我夜里感觉自己像是奔跑在旷野 中,黑洞洞的世界里只仿佛有一线光明,当我仔细去看清的时候才发现那是老卡电 脑显示器的光。 在大二下回来后老卡买了一台电脑放在寝室里,天天玩着魔兽世界,把自己的 那种空虚发泄在电脑上,偶尔郁闷也去打打CS来杀点虚拟的敌人去寻找快感。有时 候他会和我和峰儿对着97,可是并不厉害,我总是选一个人就能挑掉他的三个人, 我自己吹嘘,如果能给我三个巴神我能挑战整个97界。到后来全班同学在晚上都跑 到老卡的电脑前玩97,我们班掀起了一股97狂潮,我虽然不算高手却总能出其不意 地发挥我的底重脚的猥琐把他们选的其他人打翻。 我本来是不想和张少楠那样的人接触的,可是为了和我争取玲玲他总是上我寝 室对我冷嘲热讽,在我玩97的时候说些让人讨厌的话,有一次他把我激怒了。那次 虽然没有打起来却结下了不小的梁子,为我们以后关系恶化导致大打出手奠定了坚 如磐石的基础。 一天晚上我正因为玲玲的事儿烦闷和峰儿打着97,打得正嗨的时候听到张少楠 在旁边给峰儿瞎支招。 “峰哥,来个必杀!哎呀,怎么弄的啊!真是的,好好好,这个打得好,漂亮!” 我回过头看了眼张少楠,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叫好。我点了一根烟,继续 玩,感觉心理有点堵,但是没说什么。 “你烦不烦啊!别在这瞎指挥,你以为你百万雄师过大江呢啊!”峰儿边玩边 说:“你这么瞎指挥我还怎么玩啊?没看正输着么?” “我这不是给你摇旗呐喊来了吗?一听峰儿哥要虐老邹马上就冼足而出。”张 少楠满脸不在乎,“给我根烟。” “我这有,接着!”老卡在边上撇过去一根红梅顺。 “就着档次啊,去,我兜里有烟,开玩笑呢。”说着这孙子自顾自拿着利群开 抽,“比中南海强多了,就不喜欢抽混烟。” 我心里知道他说的是我,可还是不吱声。他看我不吱声叫得更欢了,跟条狗一 样。 “中南海有什么啊?还是10号的,有本事抽高档的啊?” “别没事儿瞎聊啊?没看咱们都正忙着呢吗?”老卡看张少楠往门口走了两步 说:“楠哥慢走啊,把门带下!” “我去撒尿。” 不一会张少楠从厕所出来,又来了几个同学,有老何、憨豆,还有其他人在边 上观战。 “你真不成,峰儿哥啊,怎么那么苯啊,快闪身啊!,哎呦,真苯!” “那你他妈来,别在这没事儿看热闹,我们玩管你什么事儿啊?”我忍无可忍。 “你来你来,我让贤。”峰儿边说边起身到一旁抽烟,“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求贤贼渴!” “去玩去吧!”老卡在一边说着。 别的同学也在那怂恿张少楠上场,他直在那推脱,可是推脱不过,任海波一把 把他按在椅子上。 “别啊,我这不是只懂理论不能实践,一实践就露馅。”张少楠满脸堆笑地说。 “千万别纸上谈兵,赶紧实战,我们的即定方针就是以战养战,绝对的实践出 真知。”老卡在一边笑着说。 “我说好啊,一把十块钱的,我和峰儿就是这么玩的。”我忍着恨对张少楠笑 着说:“来吧,甭客气,是男人就上战场。” 张少楠无可奈何,只能坐在椅子上在那调键盘,我心想,一定得让这孙子输死。 我和张少楠玩了七回,每回都是我的巴神一挑三,他根本就没有见过我后两个 人是什么样。我在其中找到了一种报复的快感,每当我KO他时,他都是脸色难看, 芹菜汁什么颜色他脸上什么颜色,只见他不停地擦着额头上的汗。别的同学在我的 身边都对我恭维有佳,我不禁飘飘然也。我采用了各种招数,把我平时所最擅长的 技巧一一在他的身上试验,其中连我最不拿手的鬼步在今天都表演得淋漓尽致,别 的同学都在我身边惊叹不已。 我听不见别人的欢呼声,我只知道自己今天真是快活极了,我仿佛是在为民除 害,我成了民族英雄,我把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他身上。 张少楠脸色已经由芹菜绿变成了铁青,他又跟我玩了三回,一回没赢,他仍下 一百元钱起身。 我看着张少楠要走说:“怎么着楠哥?回去取钱再战啊还是回家苦练?” 我的一句话惹得大伙哄笑,张少楠脸上挂不住了。 “吹什么牛掰啊!”他说,“有本事咱比学习啊?这算什么本事?” 我说:“谁当书呆子啊!咱比游泳!” “比模电!” “比乒乓球?” “比数电!” “比跆拳道?” “比电拖!” “比旱冰?” “比英语!” “哦,原来是比台球啊!”我的话惹得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老卡啊,去买一条10号中南海,今天有一人算一人,会抽的不会抽的都一盒!” 我把刚赢的一百元钱给了老卡,“不会抽的没关系,回家孝敬老人。” “得令——”老卡买烟去了,临走之前还对我挤眉弄眼。 大家笑得更开心了,前仰后合,老何的一口烟呛得他直咳嗽。 张少楠脸色已经没法看了,大喊着一声:“比玲玲!” 大家都不笑了,这委实把我激怒了,我上去就要电炮飞脚的往上冲,我抬起一 脚踢在了拦在我面前的憨豆的手上,要不是他用手防了一下肯定会踢在他脸上,让 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了。 张少楠在大家的推攘下安全地回到了寝室。 晚上,我躺在自己的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睡去,我今天虽然出了一口恶气, 可是我不知道张少楠这位生活部的副部会在什么地方找补我,玲玲又会对我怎么想? 室友们都说我今天太冲动了,我也知道,可是我认为这是值得的,我不想再这样忍 着了,憋出毛病怎么能对得起我自己的身体?得罪小人让我异常的开心,虽然我管 张少楠叫小人有些过了,可是朋友妻不可欺,他又怎么能称得上是正人君子呢? 我又在极度失眠中睡去,我感到我有些费解了,这种费解是单纯的,就是玲玲 会怎么想?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