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 夜,渐渐地睡去了。庭院静寂的如一位苍老的垂暮者,在黑丝绒般的夜色中逐 渐减弱了浓重的喘息,任由被沉默的天空一点点地抱紧。黑漆漆的夜里没有一丝声 响,身边仿佛只听见夜从斑驳的墙边滑落,飘在墙角纤弱无力的兰叶上,一阵轻微 的颤动过后,竟如刚栖定的蝶翅,悠悠地静止不动了。只剩下夜空中的几颗赤裸裸 的星星在冷冷地闪着光。 这又是一个闷热的让人难以入睡的夏夜,狭小的屋子内死一般的寂静,四周空 落落的,只有我坐在书桌前,凝神望着窗外,手下的笔已经因许久没有写出一个字 而在指尖懒懒地转着圈儿。我的思绪已经没有了一点的睡意,好在我能很清楚地看 到了星,虽然此时的星在夜幕中稀稀疏疏,寂寞的无言无语,可朦胧的夜色中,却 依然只有星在熟识地向我眨眼,在薄纱式般的雾气中悄然在我眼前闪过,带着淡淡 的兰香…… 似乎儿时起我就已经爱上了星,星有星的晶莹,星的美丽,星的闪耀时时出现 在我的梦中,记的也是夏日的夜晚,在还没有电扇,没有空调的日子里,蝉声、蛙 鸣、皎洁的月光,一切只有令人愉悦,让人兴奋的美丽的景致每夜将我陶醉,夜深 人静,躺在农家小院里静静地仰望着满天晶亮密集的繁星。星仿佛离我好近,低低 地眨眼望着我,难道它们在说什么吗? 我转过头问身边的母亲,没有我期待的回答,只记得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仰 着脸的我眼前渐渐地模糊起来,在星的朦胧中,在母亲温软的怀抱中我沉睡了,只 是耳边似乎还响起母亲柔柔的声音:天上的每一颗星就代表着地上的每一个人儿, 每个人儿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颗,许个愿,星会知道…… 夜深了,屋内的空气越发燥热难耐起来,郁闷的仿佛一团黑影紧紧地缠绕了我, 我不由地起身推开了窗,星依然在默默地看着我,只是冷冷的目光中似乎又添了几 许狡锆的寒意。 我靠在窗边,桌上坚着我的一帧学生照,十六七岁的少年特有的天真调皮的眼 神竟如两颗闪闪发光的小星星一般透着纯净与迷茫学生时代我也曾这样凝神地看过 星吗?记忆中无数的夜里相伴的似乎只有书本和无休止的考试卷,偶一抬头,能见 到的只有蓝莹莹的天空,也或会有两三点闪烁的星,一晃而过,只留下幽幽的光, 从眼前跃过,消失在寂寞的夜里。 远处的树下似乎走着一对情侣,两个小小的身影挨的紧紧的,慢慢地远去,我 不由地走出了屋外,空旷的庭院里,我呆呆地站立着,四周静静的,连一丝风也没 有,院外的矮树像伸开的黑影,阴沉沉地排成一排。没有一丝声响,耳边却老回想 着一阵遥远的歌声,又不知怎的,浮现出几年前的夏夜,站在高高的露台上,凉风 习习,蓝宝石般天空中,晶莹剔透的繁星像刚洗完澡,又清爽又明亮,微笑着向我 眨着眼. 好美呵,我惊叹道。不知什么时候,他站在我的身后,一双大手从背后轻 轻地抱住了我,一个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知道你爱看星星,所以特地挑了 今天这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来这儿陪你,怎么样?喜欢这儿吗? “喜欢,可是我知道幸福往往是很短暂的,就像流星一样,转瞬即逝,如果我 们也一样…… 我望着他的眼睛,平静地说。 “不要提如果好吗,让我们都好好地记住今晚吧,满天的星能作证你我的心。” “可是……我还想说什么,嘴唇已经被另一个灼热颤抖的唇暖暖的吻住了,身 体也随之被抱的更紧了,我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不知不觉地,繁星渐渐地在我眼前 睡去了。 一切似乎已经该是过眼云烟了吧,从前的时光都远去,他是否也会向妻儿讲述 着星的故事呢,知道?不知道?我问自己。 天空划过一道美丽的流星,打乱了我的思绪,星拖着尾光划破了长空,很快,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我踱回了屋内,关上窗,又一次凝视着天空,星似乎越发地寂 寥了,几颗残星闭着疲倦欲睡的眼睛,昏昏沉沉地若隐若现,宛如一滴滴孤寂的泪 珠,等待着坠落。 重新摊开稿纸,我想写《星》。 写于2002年7 月24日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