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清晨,母亲到绿舞的房间打算叫醒她时,只见她早已起床,也穿上柠檬绿的洋 装,红着眼眶﹑落寞地坐在镜子前面。 「绿舞,该出发了。」母亲温柔地说。 「嗯。」她无奈似的回答,泪水也随着她的点头而落下。 「我的小绿绿已经是大人了。」母亲从背后搂住她。「以后你就要有个大人的 样了,别再像个俏皮的小女孩。而且葛莉艾芙也会照顾你的,坚强点,别害怕。」 「但是要离开你们一年多呀。」她嘟着嘴说。 「一年很快就过去了。说不一定到那个时候,你可能就像葛莉艾芙留在大都市 不愿意回来。」 「不!」她摇着头,齐肩的短发也掠过母亲的脸颊。「我会回来的。」 「嗯,这就好。该出发了!」 「要坚强。」她倏地站了起来,差点就把母亲撞倒。 母亲看到她这个模样,摇了摇头,更为她担心。 她拎起背包甩在背上,拿起了那根法杖,砰砰砰地跳下楼。 「爸!我要去穹苍了,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你们不用为我担心。」她硬撑起勇 气说。 「好的!不愧是水族的女儿。」父亲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对了,土族的土地 开发已经逐渐扩展到这里,可能过不久我们就会搬到山里。」 「那时我要怎么找你们呀!」她惊得眼眶又泛着泪水。 「呵呵…傻ㄚ头,我们有法力呀!你可以用心电感应,就知道我们搬去那里。」 「对喔!一时忘记了。」她咧嘴笑着。「爸﹑妈,我走了!」她转身踏出大门, 大步迈向新的人生。 「等一下,你的饭盒呀!」母亲在她的身后喊着。 绿舞转身愣了一下。母亲提了饭盒跑过来,把它塞进她的背包里。 「我走了!」她扬了扬手,迈开步伐朝村口走去。但是,依恋与不舍的泪水已 经悄悄溜出眼眶,她佯装的坚强只是不想让父母担忧而已。 「她这么憨厚,到了大城市怎么办呢?」母亲泪流满面地说。 「其实她很聪明的,只是没有机会发挥而已,我们当时也是这样走过来的。别 担心,谁会欺负有法力的水族呢?」父亲搂着母亲的肩膀,眸子同样漾着泪光。 绿舞像往常般挂着笑脸跟村民挥手,村民也使劲向她挥手道别,说些激励的话, 只不过表情还是流露出依依不舍。以后村子里少了这个俏皮活泼的女孩,日子多无 聊呀。 当她走到村口的小河时,双掌拱成圆筒状搁在嘴唇,大声朝河里喊着。「我要 出去实习了! 大家要保重喔。」 河里的鱼虾一听到她的声音,纷纷跃出河面,彷佛跟她道别似的。 村外是一片蓊郁的绿色草原,冉冉浮荡的白云映在绿油油﹑身躯佝偻的草背上。 风,时而轻柔﹑时而奔放地吹,草儿宛若绿色的大海般波涛起伏。风,也拂拭绿舞 的浅绿色洋装与乌亮的秀发。 她,就在翠茵的海面上飘行,两者已经融为一体。 「小圆!」她对用白布包裹的圆形杖头说。 此时,圆球的上方出现两个对称的大黑点,下方则是一道斜斜的黑线,犹如生 气瞪视的模样。 「什么小圆?!我那么小吗?」圆球用心电感应对她说。 「喔!那么老圆好了!」 那道黑色斜线抖成锯齿状,两个像眼睛般的黑点变成漩涡直打转。他颤抖地说。 「我~~~ 有那么老吗?」 「喂!你还真挑耶,叫你小也嫌,叫你老也不高兴!那么叫你圆圆好了。」她 佯装噌怒地说。 这根法杖从她出生时就跟着她,在绿舞的成人礼上法仗被施加另一层法力,也 正式移交给她。 「圆圆。」他的嘴变成个圆圈。「好吧!」 「问你喔,我们既然是水族,就应该住在水边才对,为什么我们却住在内地呢? 以前我问爸妈,他们总是说以后我就会知道。但是呢,过了以后,我还是不知道! 可爱的圆圆,告诉我好吗?」她撒娇似的说。 「好吧!就告诉你。以前我们是住在海边的,但是土族跟火族一直扩张土地, 延伸到我们所住的海边,海洋也被他们的文明所污染。我们为了一片清净的土地, 才会搬来这里。」 「既然我们被土族还有火族赶到这里,为什么成年之后还要去土族的城市实习 呢?」她疑惑地说。 「笨笨喔!不是赶,而是我们这些想要保持原我的族人不愿跟他们杂居在一起, 还是有许多我们的族人跟他们住在一起呀。到土族的城市历练的本意,是让我们水 族的族人除了有独立的空间修行,也不会离群索居,更不会跟外面的世界脱节。」 这时,一道喊声在她的身后响起。「大绿小舞!」 她停止在草端的飘行,身子缓缓地飘降到地面。回头一望,只见希欧当斯骑着 驼马赶来。 「希欧当斯,我本来要跟你道别的。但是我敲了门都没有人应声,只好先走了。」 绿舞说。 「嘻嘻~~~ 昨晚喝得太醉了,没有听到你的敲门声。好在是驼马咬醒我,」他 拍了拍驼马。 「不然就错过跟你说再见。」 「你呀!以后不准喝那么多酒知道吗?」她两手插腰,彷佛说教似的。 「遵命!」他抬起双脚,跳下了驼马,对绿舞行了个军礼。 「驼马呀,你以后要好好照顾这个酒鬼知道吗?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唷。」她轻 吻驼马的脸庞,驼马伸出舌头舔着她。 「绿舞,昨晚听那个老太婆说你此去吉凶参半,我想了又想,还是把这个东西 送给你好了。」 希欧当斯解下贴在胸前的贝壳,挂在贝绿舞的脖子,再把贝壳塞进她的衣襟里。 「哇!这是个宝物喔。」圆圆用心电感应告诉贝绿舞。 算你有眼光!希欧当斯当然也感应到圆圆说的话,不由地抿嘴斜睨了他一眼。 「不行啦!我知道你很珍惜这个贝壳,怎么可以给我呢?」她听到圆圆这样说, 更不敢接受这个礼物。她想解下贝壳项链,却被希欧当斯阻止。 「反正我已经是个糟老头了,可能过不了多久就要去见我们的祖先…. 」 「呸呸呸~~~ 你这个乌鸦嘴。」她气呼呼地说。 希欧当斯瞧见她这付模样,更觉得这个贝壳送得值得。「在村里只有你一个人 对我好,其余的根本不把我当人看待。所以呀,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呢?而且它适 合配带在像你这么有爱心的人身上,而不是我这个酒鬼。」 「村里比我有爱心的人多的是。」 「呵呵,那些人呀,只会唱高调!什么保持中立,其实是自扫门前雪﹑休管他 人瓦上霜,都是害怕惹祸上身的家伙。」他不屑地说。「所以,只有你有资格佩带。」 「还是不行啦!」她嚷着。 「不然算是你先帮我保管,免得我醉酒后把它弄丢,等你回来之后,再还给我 好吗?」他恳求地说。 「嗯,只好这么办。」她揣想现在要归还这条项链也不太可能。 「快上路吧!祝你一路顺风。」希欧当斯拍了下她的肩膀。 绿舞随着这股力道飞了起来,再次于草上飘翔。她回首使劲挥手高喊着。「答 应我,你要少喝点酒,要好好照顾自己呀!驼马,你也一样喔。」 驼马扬起了前脚,在空中嘶喊着。希欧当斯闭上眼睛,张开双手,口念咒语, 一道肉眼看不到的磁场奔向绿舞。 这时,贴在绿舞胸口的贝壳发出微柔的光芒。圆圆也听到他的叮咛——在适当 的时候,教绿舞如何使用这个贝壳。 绿舞并没有感应到这些,只是含着泪水,在草原上飞驰。 她越过了一个山头,在公路旁边拦了辆载运蔬菜的马车到临近的城市。驾车的 农夫是位土族的小伙子,他看见绿舞拿着法杖,就知道她是即将要去大城市实习的 水族小姑娘。 「你要去实习?」男人说。 「对呀,我要去穹苍。」绿舞语气坚定地说,却流露出胆怯的表情。 「加油呀!」他笑着拍了下绿舞。「好羡慕你哦,我也好想去那个五光十色的 大都会见识看看。」 不然你去﹑我留下来好了,她在心里嘀咕着。绿舞嘟着嘴说。「那里有什么好 呀!有我们这里的青山绿水和清新的空气吗?」 「呵呵…那里到处是机会呀!只要能够把握住,随时都有可能变成大富豪。」 他紧抓着缰绳,眼睛露出镢烁﹑兴奋的目光。「能够夜夜看着灯红酒绿﹑天天过着 多彩多姿的生活,就算当个打工仔也好。不管怎样,总比我们在乡下守着几畦田, 过着沉闷的日子好的太多了!」 「真的有这么好吗?」绿舞狐疑地看着他。「难怪我们有些族人去那里实习, 就再也不回来了。」 「你去了就知道!」他斜睨了绿舞一眼。「你到了那里要表现出自信喔,不然 会被穹苍人看不起的。」 「嗯,我听说那里的人很高傲,看不起我们这些外地人。」 「没错!虽然我们第一次到大城市,心里一定会恐惧,但是到了那里绝对不能 表现出来。」 「谢谢你,我知道了!」 「看你这么乖巧,我就送你到车站好了,免得你还要搭公车去。」 「你不是还要送菜到市场吗?」她转身看着车后的蔬菜说。 「呵呵…没关系啦,久久才碰到一个水族姑娘。听说碰到了你们,会带给我们 好运的。」他笑着说。 「还有这个说法喔,我怎么不晓得呢?」她睁大眼睛说。 「你不知道的还很多耶,等你实习回来之后,就换成是我听你讲故事了。」 那里真的有这么好吗?穹苍,除了引起她的好奇﹑憧憬﹑遐思﹑还有恐惧与退 缩。 绿舞就在闲聊与农夫不时的鼓励中到了火车站,再转搭火车前往穹苍,这个国 度的最大城市。 匡啷的火车声将她带离熟悉的景致,蒸汽火车头扬起的白烟袅袅地往后飞驰, 彷佛是天际的一缕绵长的云絮。它,也是一条她的来时路,只不过是条在远方逐渐 烟消云散的栈道。宛如告诉绿舞,她只能往前走,已经没有道路让她回去。 她打开了饭盒,边吃﹑边眺望窗外的世界,一个越来越繁华的世界,她的内心 不由地越加胆怯。尤其吃的正是母亲准备的饭菜,使得她想哭,更想跳下火车奔回 家。她咬着下嘴唇,忍住哭出来的冲动,也箝住下车的渴望。 这是她第一次出远门,而且还是独自到她难以想象的大都会。 这时,贝壳又发出温馨的光芒,安抚她那惶惑不安的情绪。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