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信,是另一片天空的窗户! 1 李捷同父异母的妹妹李黛,兴奋地看着﹑摸着﹑把玩着李捷送给她的保养品﹑手工 蕾丝﹑精致的扇子﹑雪白的陶土房子﹑小牛皮的鞋子等。虽然这些东西已经属于她,但 是她的神情和举止彷佛她就置身于西班牙的商店里,瞅见这些喜欢的东西,拿了又放﹑ 放了又拿,不知道要选择那几个物品似的。 李捷的父亲除了严肃之外,更是重男轻女,因此对李黛没有付出多少关爱。而李捷 的继母,也就是李黛的母亲在三年前已经往生。他害怕李黛在失去母爱又得不到父爱的 情况下自暴自弃,因此十分疼惜李黛,不愿意她跟自己一样,过着放荡的生活。 他到处钓女孩,没关系。别人玩弄他的妹妹,他可受不了。 人,不管富贵贫贱,不管聪慧愚昧,只不过是自私的动物! “看在这些礼物的份上,我去跟秋婷姐帮你说情。”她昂起下巴说。 “你唷,果然见钱眼开。”李捷说。 “还有钱可拿吗?那更好喽。”她激动地抓住李捷的手臂摇晃。 “我什么时候说要给你钱呢?” “如果你没有给我钱,就不能说我见钱眼开!”她得意地撇过头去说。 李捷只好无奈地拿皮夹里抽出几张没有花掉的欧元给她。 “你给我这些干嘛?” “你自己说要钱的,又没说是台币﹑还是欧元。所以,你还是见钱眼开。” “非也,我是见欧元眼不开,这些在台湾又不能用。” “你还真挑耶!”李捷用中指轻弹她的头发。“这阵子秋婷怎样?”不管如何逃避, 还是有终了的一刻。 “你唷,只会逃避,屁股拍拍就飞到地球的另一端,害我必须帮你收尾。” “我就知道小黛黛最好了,所以才买这些礼物来孝敬你。” “别那么肉麻啦;她搓揉着手臂。“秋婷是我的学姐,也是我介绍你们认识的,当 然有义务做你们的和事老。她那么爱你,你就不能疼她一点﹑让她一些吗?干嘛老是气 她呢?” 她爱我?!应该是喜爱虐人虐己才对吧!李捷不屑地想着。“我还不疼她吗?是她 动不动就用自杀威胁我,让我抓狂的。换成是你,你会受的了吗?” “如果有个男人愿意为我死,我高兴都来不及了。”她双手紧握,露出痴迷的表情。 “那是小说,那是骗死人不偿命的甜言蜜语。一旦你真的碰到有人希望为你而死, 逃都来不及了。”他噘嘴说。 “你唷,一点也不浪漫。” “你是我妹妹,对你浪漫干嘛!除非你再帮我介绍女朋友。” “你就是这么花心,她才会想自杀。” “唉,这是鸡生蛋﹑蛋生鸡的问题,不谈这个了。她现在究竟怎样?” “算你还有点良心!她现在已经稳定下来了,能帮的我都做了,再来就要靠你自己。” “嗯!”他茫茫然地望着天花板。良心,我情愿良心早就被狗吃了! “还知道回来呀;坐躺在沙发的程秋婷头也不回地说。她听到钥匙圈碰撞的声音, 就知道是李捷,也只有他有大门的钥匙。 “小婷婷,这阵子好吗?有想我吗?虽然我在西班牙,可是天天想着你喔。”李捷 一手揽着她的腰,另一手从背包里拿出一堆礼物。 程秋婷看到保养品﹑香水﹑木偶﹑描金的漆盘﹑皮鞋﹑西班牙传统服饰等,眼睛剎 时亮了起来,也暂时忘却他的逃避。李捷瞥见她的表情,在心里窃笑着。他没有让她看 在西班牙拍的照片,这些只会惹来她的气愤。 “我在那里学了几道西班牙菜,我煮给你吃。”他从背包里掏出一些食材,信步来 到厨房,让她沉醉在异国的礼物里。 程秋婷从背后搂住他的腰,手握一个铁制的唐吉诃德雕像。“呵呵……越看这个唐 吉诃德,就觉得越像你。” “我有那么丑吗?”他翻搅着躺在橄榄油上面的香料说。 “对呀,你就是这么丑。这个你还是放到店里好了,顾客应该会很喜欢才对。” 这个女人又再打什么主意?他回头说。“你不心疼吗?” “当然会呀,但是想看的时候到店里瞧瞧就行了。摆在这里有点可惜。” “呵呵……你真好。”他亲吻她的脸颊。 “你到西班牙有没有艳遇?” “有呀!” “什么?;她龇牙咧嘴地瞪着他。 “一位西班牙妈妈很喜欢我,就像个妈妈照顾我。差不多每天晚上我都到她的餐厅 吃饭,你也知道我很渴望母爱嘛!” “什么嘛;她笑眼斜睨着他。“除了这个西班牙妈妈之外呢?” “还有渔村的小朋友。除了这些就没了。” “真的吗?”她外表温柔﹑里子尖刺地问。 “当然是真的。”他佯装严肃地说。 “那么现在就证明给我看。”她的手滑到李捷的胯间,一手解开拉链,隔着内裤撩 拨逐渐勃起的命根子,胸部在他的背部上下磨蹭。 李捷转过身来抱住她,冲动的双唇紧贴她的唇,也随手关掉瓦斯炉。他翻过程秋婷 的身子,抓起她的双手搁在流理台,利落地将她的短裤跟内裤一起往下拉扯。 程秋婷抬起右脚,挣开了褪到小腿的裤子,下半身了无束缚的她舒服地张开双腿, 翘起白皙柔软的臀部,等待被填满的满足感。李捷从她的后面进去,手也滑到她的T 恤 底下伸了进去,拨开胸罩,掐揉着柔嫩丰挺的乳房。 他的下半身攻击似的奋力摆动,心里喊着刺死你﹑刺死你!他把坚硬的阴茎当做斗 牛士的利剑,从温润的私处刺入她的心脏。 思绪逐渐模糊的程秋婷转身推开了李捷,拉着他来到餐桌旁的椅子,把他推坐在椅 子上。然后漾着胜利者的表情跨坐在他的下体,臀部准确地往下一压,被填塞的快感再 次流窜了全身。她露出淫荡的笑容,脱下T 恤和卡在乳房上面的胸罩,一手箝住他的脖 子,一手抚摸私处的珍珠,使劲摇晃着身体,狂肆的呻吟。 这简直就是性虐待嘛!满脸胀红的李捷用力喘息,渴望多吸进一点空气。他报复似 的掐握她的乳房,彷佛要掐爆它,以暴制暴。 终于,程秋婷满足地离开他的身体,满脸得意地穿上内裤跟T 恤,把短裤和胸罩搁 在椅子上。她,等一下还要挑逗他,继续压榨他。 她,要报复他。刚刚的做爱,除了享受之外,更是虐待。 李捷只有解脱与发泄的感觉,完全没有做爱的快感。刚才的做爱只是道义上,以及 安抚她的情绪罢了,非关享受。若要享受,他情愿自摸。这种下一秒不知道她会做出何 种举动的做爱,根本就是精神虐待。 李捷的工作是各家餐厅的稽核与巡视,解决店长无法处理的问题,构思行销活动, 以及决定菜色与饮料的变化。 不过,跟女服务生聊天,才是他真正的工作。虽然近水楼台先得月,但也最容易引 火自焚。因此他对店里的服务生只有言语的挑逗,没有进一步的行为,除了跟程秋婷坦 承的那位女孩之外。想要花心,开着他父亲的BMW 到夜店寻找一夜情,或者到有美眉出 没的的地方搭讪就行了。 虽然日子跟往常一样,但是他仍然整天提心吊胆,因为程秋婷竟然没有大哭大闹, 反而是忽冷忽热地面对他。这个臆测之外的举动,除了让他不解,更使他担忧,彷佛是 强烈台风登陆前的晴朗与宁静。 2 T 市的C 大学里,姚羽嬅坐在研究室的计算机前面,捺下手机上面的按钮… “您好,我是姚羽嬅,还记得我吗?你在飞机上用相机帮我拍照,能不能请你把照 片传到我的信箱?谢谢,我的信箱是…” “哇;研究生叶锦丽在她的背后喊着,然后探头想看她在写什么。“在写情书呀。” 姚羽嬅赶紧按下传送键,再消除屏幕,抬头看着计算机屏幕,手指飞快地在键盘打 着… “嘻嘻,你猜错了,不是情书啦!是在西班牙认识的,他有我的照片,所以请他把 照片传给我。” “人字旁的他,那就是男生喽!哇,异国的恋情,多浪漫呀。” “你别乱说啦”她羞怯地缩着脖子,用手语说。 “逗你的啦。羽嬅,你的个性纯朴,千万别陷在异国恋情里,很容易受伤的。”叶 锦丽关切地说。 “谢谢,我知道。”她用手语说。 “怪兽来了,我先溜了,待会再来找你聊天。”叶锦丽拍拍她的肩膀,一溜烟地从 另一个门消失。 姚羽嬅迅速把刚才打在计算机上的字消除。 “羽嬅,资料要在下礼拜印出来,我开学的时候要用。”五十多岁的李教授说。 姚羽嬅站起来点了点头,到办公室的一角泡杯咖啡,再从放于桌子底下的背包里拿 出在西班牙买的雪莉酒,一起放在李教授的桌上。 “呵呵……这是你从西班牙带回来的吗?”李教授举起瓶子仔细瞧着标签。 姚羽嬅微笑地点头,拿出一张预先写好的字条,放在桌上。 “教授,我不懂酒,所以请店员推荐,希望合你的口味。” “我也不懂雪莉酒。不过,你买的我一定喜欢。” 姚羽嬅突然想到什么,小快步回到座位,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巧可爱的白色陶土房 子,再把小房子跟纸片放在李教授面前。 “教授,这个让你当镇纸用。” “嗯,你还真有心。”因为他的房子墙壁就是漆成白色。 姚羽嬅腼腆地向他鞠躬,回到计算机前面继续核对数据。李教授则把玩那个手掌大 小的雪白房子,过了一会才离开。 李教授待她算是不错,虽然职称上是助理,但是只让她做一些打字﹑核对与查寻数 据的事情。需要跟人打交道的工作就交给另一个助理。为了公平起见,她的薪水比较低。 毕竟她能听,却无法说话。也正因为这个原因,他才录用姚羽嬅。他不要办公室里充满 叽叽喳喳的声音,还有说三道四的八卦。而且她除了乖巧之外,只知道听话,不会提出 一大堆意见跟理由,扰乱他的心思做研究。 哼!只会拍马屁,工作却都落在我身上。另一位女助理斜睨着姚羽嬅,在心里嘀嘀 咕咕。 电话铃声尖锐地响起,助理佯装很忙的样子说。“忙死了,你就不会接一下电话呀!” 如果我能讲话,当然会接电话呀!姚羽嬅咬着下嘴唇,手指微微颤抖地敲击键盘。 她晓得这句话是助理故意讲给她听的,也知道助理心里有点不平衡,因此只要她能做的 事,她都揽了过来。但是,碰到要说话的事,心有余而力不足,声带早就忘了它的功能。 “唉,老板干嘛请你呢?连这点小事也帮不上忙。”助理喃喃自语之后,才接起电 话。 这天,是漫长的,也是难挨的。 李教授不知道去那里开会,学生们要到下礼拜才全部回来。虽然姚羽嬅有工作要赶, 但是办公室冷冷清清的,只有她跟那位看她不顺眼的助理。助理的眼神宛如芒刺在背, 让她萌起莫名的抱歉。 不管如何,学校是单纯的,也是她的避风港。她不敢想象曾经患有自闭症的自己, 倘若到一般公司工作,会受到怎样的挫折与排挤。 从小到大,对于这种眼神与嘲弄,她早已习以为常。纵然心里有些难受与无奈,还 是可以调整心态,尽量不让自己被这些怀有敌意的言行所影响,再次把自己锁进封闭的 世界里。毕竟,仍然有许多人关心她,忘记她是个缺憾的女孩,对她掏心似的讲诉心事。 她瞥了一眼搁在计算机旁边的手机,屏幕上仍旧只有电信公司的名字。他,会不会 忘记我了?这个失望的念头,最是让她沮丧。 我跟他的萍水相逢,就如蜜蜂与花瓣的短暂相遇,他的遗忘是注定的事。 蜜蜂是自由的,四处采花是他的天性,干嘛要在乎他呢? 他,有他的世界。他,根本不会想再飞掠我那丝毫不起眼的小角落。 她摇了摇头,彷佛要甩开他的身影与难以忘怀的眼神。 叶锦丽在办公室外面探头探脑,确定了李教授不在,才进来先跟助理闲聊几句,然 后拉了张椅子坐在姚羽嬅的身边,诉说暑假期间发生的无聊事。 姚羽桦有时用手语,有时在计算机打字,算是她的响应与询问。 倏地,姚羽嬅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叶锦丽迅速地拿起来看,是短讯显示… 〈你后脑勺的伤好了吗?你说,我有忘记你吗?照片我已经传到你的信箱。别忘了, 还有一封情书喔。嘻嘻……〉 “哇!好浪漫,好关心呀; 姚羽嬅本以为是李教授传短讯交代她做事,然而听到叶锦丽说这些暧昧的话,直觉 应该是李捷传来的。她慌地抢过手机,漾着甜美的笑容凝看这则短讯。 “快去看信箱啦;叶锦丽兴奋地抓住她的手说。 姚羽嬅拗不过她,只好打开信箱。不过,她很迅速地打开那几个jpg 档,免得被叶 锦丽看到那封情书。 “哇!好帅呀,尤其那对眼睛跟笑容,太吸引人了。”叶锦丽几乎贴着屏幕说。 太吸引人!姚羽嬅听到这句横跨两个极端的话语,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落寞。 “不过,总觉得怪怪的。” “怎么了?”姚羽嬅用手语说。 “待我仔细瞧来。”叶锦丽抑扬顿挫地说。然后像个鉴赏家在研究古董般细细端详 那几张照片。 “嗯,我知道了,你们还真的有些神似耶,尤其是眼睛。不过他的是会放电,你的 是会放出温暖的光芒。简单地说,就是你们有夫妻脸啦!” “别乱说啦”她羞地搡了搡叶锦丽的腰眼。 “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他不适合你,这个男人一看就知道很花。所以呀,我就牺 牲一点,你介绍给我认识好了。” “这太委屈你了。” “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呢?”叶锦丽佯装无奈地说。 “那么他怎么办呢?” “唉!欧阳笙爱的人是你,又不是我。”叶锦丽这次真的是无奈地说。 “放心,我会撮合你们的。” 其实你跟欧阳笙才是最合适的一对!这句话好不容易挤到叶锦丽的喉咙,就被硬生 生地吞下去。 爱情是自私的。就算是好朋友,也是逃不过这句无法解脱的咒语。 “对了,你的后脑勺怎样了?” “你这个没良心的,看到帅哥的照片,就忘了好朋友受伤。那是在马德里的时候被 抢匪打伤的,也是那个男生救了我。” “天呀!怎么都没听你说呢?”叶锦丽拨开她的头发,心疼地说。“还红肿一大片 呀,一定很痛吧。好像是废话喔!” “你还有自知之明嘛。”姚羽嬅抿嘴笑着。“已经好很多了,谢谢你的关心。” “干嘛跟我那么客气呀!我要去他那里上课了,一起走?” 暑假期间,叶锦丽在欧阳笙开的补习班教小学生数学。这是姚羽嬅特意安排的,希 望欧阳笙能对叶锦丽日久生情,只因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姚羽嬅知道欧阳笙这些年 来所承受单恋之苦,因此不想让叶锦丽也尝到无奈的痛楚。 “我还要校对资料。” “嗯,那我先走了。”叶锦丽站起来拍拍她的肩膀,转身跟另一位助理聊了几句之 后才离开。她不想得罪那个助理,也不愿给姚羽嬅惹麻烦。 姚羽嬅努力箝制想看那封情书的冲动,因为这是李捷的第一封信,也可能是最后一 封,因此她要在一个只属于自己的空间细细阅读这封也许是唯一的信,虽然可能只有几 个字而已。 她好不容易捱到了下班,就匆忙赶回家。她仍然依照平常的生活作息,先洗澡﹑然 后吃饭。直到没有任何事情让她牵挂或者打扰,才回到房间,打开计算机,进入信箱, 阅读那封信。 “羽嬅,见信愉快 这样称呼你,你不会介意吧!如果介意的话,你就委屈点。没办法,我已经写了。 你的伤好多了吗?这阵子一切都顺心吗?没有什么贱人惹你生气吧!若有的话,告 诉我,我的侧踢会让他趴在地上找下巴。 我又开始在店里工作了,也跟我女朋友达成表面上的和解。我跟她还相爱吗?唉, 说爱字太沉重了。我想,是恨字把我们绑在一起。她认为用自杀就可以把我箍住,然而, 就是因为她的自杀与歇斯底里,让我一直试图离开她,或者追求别的女人。 谁对谁错?我跟她都有错,这是恶性循环,相互虐待与报复。 她,就像沙漠的流沙,只要一脚轻踏,就没有脱困的机会,死缠活缠地抓住对她没 有用处的东西。 我认识她的时候,并没有发觉她竟是这样的人,慢慢才发现她的本性。羽嬅,男人 也有像这种人,因此你交男朋友时要小心,千万别给流沙机会。你是个善良的女孩,因 此我把自己的丑事告诉你,让你当做借镜。 说也奇怪,我第一次写信给你,就把这些隐私告诉你。而且没有逗你欢心的甜言蜜 语,更没有一丝的谎话。现在写信的人真的是我吗?我咬一下手指看看。哇!还真的很 痛呀!疯了!这是指我,不是指你。 希望收到你的来信,再见 李捷” 姚羽嬅随着字句忽而感伤﹑忽而心疼﹑忽而感激﹑忽而笑了出来,她的情绪已被李 捷的信所牵引。 她回完信之后,就到地下室打开音响。此刻的心情蕴含丝丝的甜蜜﹑微微的苦涩﹑ 轻轻的澎湃﹑淡淡的怜惜。因此她播放Rachmaninov 的第二号钢琴协奏曲,因为曲中有 柔和的微风﹑潺潺的流水﹑高亢的激昂﹑忧虑的烦躁,正符合她的心情。然后,她随着 曲中的钢琴音符弹奏钢琴。 空间里,只有她的钢琴声太过单调,观众也只有看不见的空气。 因此,她会随着心情播放不同的古典CD,尤其是钢琴协奏曲。幻想自己就是那位钢 琴大师Ashkenazy ,协奏的是伦敦交响乐团,让自己的琴音取代CD里的钢琴声。 这是她的世界,别人无法了解﹑也没办法体会的世界。里面蕴含太多的喜怒哀乐, 更有无穷的吶喊与无尽的感谢。还有,孤独的灵魂。 3 夜已深,姚羽嬅骑着脚踏车来到路口欧阳笙所开设的补习班,整理小朋友狂扫过后 的教室,以及帮他记帐。 去年欧阳笙的父亲轻微中风之后,他就辞去国贸的工作,把楼下父亲原本经营的文 具店改为补习班,教授小学生英语,就近照顾父亲。另外也找了几个老师教作文和数理。 姚羽嬅利用自己在大学工作的关系,介绍几个研究生来这里打工授课,叶锦丽就是其中 之一。 欧阳笙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急救箱,找出一条药膏,撩开姚羽嬅的头发,轻轻抹在 她的伤口。姚羽嬅一边记帐﹑一边享受他的体贴。 “还痛吗?”欧阳笙问。 “已经不痛了。”她用手语说。 “叫你不要去西班牙玩,你就是不听话!你知不知道你在那里十一天,我就担心受 怕十一天。” “对不起啦!但是,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走出封闭的世界,多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 世界吗?” “是没错,所以我才要你等到九月开学了,我再陪你出国玩。” “那时很忙的,我怎么请假呀!而且我是参加旅行团,又不是自助旅行。还有领队 跟团员照顾我的。” “说不过你啦;他抽出一张面纸,擦去沾附于头发的药膏。接着拿把梳子,动作熟 稔地整理她的秀发。 国小的时候,当他看到没办法讲话的姚羽嬅被同学欺负,就开始帮她梳理发丝,除 了她念高中的那三年。她认为自己已经长大了,再让欧阳笙梳头发是件很丢脸的事,倘 若被同学看到了,笃定会被笑歪﹑笑疯了! “你现在跟她的进展怎样了?” 欧阳笙知道这个她指的是叶锦丽。“你不要乱点鸳鸯好吗?是谁占据我的心里,你 又不是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是我!她无奈地想着。 她们俩是青梅竹马的邻居,大她两岁的欧阳笙从国小开始就是她的保镳,处处保护 她,不让她受到同学的欺负与嘲笑。也为了她,他勤学手语。 欧阳笙对她的爱﹑疼惜﹑关心,她都知道。但是,她认为自己配不上他,因为她有 个一辈子都摆脱不了的有口难言的恶梦。因此她一直叮咛自己,绝对不能爱上他,盼望 他能得到应有的幸福,而不是跟身心缺憾的自己共度一生。 “你跟她是很搭配的一对。” “那就随缘好吗?我呀,就是太宠你了。”他拍了拍她的秀发。 一股冲动,他好想紧紧搂她﹑深情吻她。但是,他克制了渴望的冲动。 她,漾着只有欧阳笙见过的孩童般的笑靥。 “搞不懂你的小脑袋瓜子到底在想什么?” “想你赶快帮我找个嫂子。” “喂!我结婚是为自己找老婆,还是为你找嫂子呀?!”他笑着说。 “反正都是结婚嘛,干嘛计较那么多呢?” “呵呵……希望你在外面也是这样活泼,伶手俐臂。” “你比我还会掰” “是你这个病毒传染给我的呀。”他用小孩子的口吻说。 “年纪都这么大了,还像个小朋友。” “人家说尽墨者黑,果然没错。认识你久了,不知不觉就被你同化了。” “你是说我很幼稚喽” “如果你要这么想,我也不会介意。”他用低沉的声音说。 “帐记好了,幼稚的病毒要回家了。”她站了起来,伸个懒腰。 “嗯,我要出去散步,保护我的重责大任就交给你。” 姚羽嬅微垂着头﹑扬起明亮的双眸,抿嘴笑着。然后上楼跟欧阳笙的父母打声招呼。 她,就坐在脚踏车的后座,而欧阳笙则牵着脚踏车送她回家。这幅两小无猜的景象, 从他们念国小的时候就开始上演。 这是童心﹑关心﹑与呵护,更是自然的举止,非关爱情。 自从李捷诉苦的那封信之后,姚羽嬅开始跟他通信。E-mail,把姚羽嬅的世界打开 了另一扇门,直通李捷的世界。这条光亮的甬道,使她接触到另一个不同的世界,也送 给她一份冀望﹑等待与悸动--- 恋爱的首部曲。这扇门,同时滋养了她的情愫。 她,忘却了李捷诱人的眼神与神秘的笑容,只惦记他现在好吗?他的女朋友又使出 什么招数虐待他?逃避纠缠的过程中他承受了多少谴责?麻醉自己的行为中忍受了多少 渴望吶喊的孤独? 她的挂念,只因为想他。 对于李捷而言,姚羽嬅成为他诉苦与发泄不满的管道,让他能够面对自己与周遭的 环境,能在写信的当下静静剖析所发生的一切﹑自己的情绪与想法。 他,从未对一位女子如此老实,更甭说阐述心中的迷惑与情感,甚至没有一丝的甜 言蜜语。他,没想到这样却打动了一个女孩的心。 他的牢骚,只因为真的有一点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