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凄冷的秋天 1 八月,C 大的校园冷冷清清,只有外地来的观光客在这儿闲逛,广袤的校区显得懒 洋洋的,当然也包括姚羽嬅跟叶锦丽两人。 因母亲住院而返家的叶锦丽提早回到学校,打算再到欧阳笙的补习班打工。她哀声 叹气地向姚羽嬅埋怨待在家里多么无聊乏味,每天的工作就是在医院里发呆﹑想着论文 要怎么掰,不然就是回家煮晚餐给父亲跟弟妹吃,接着聆听他们批评她煮的菜有多难吃。 “既然嫌我煮的那么难吃,他们不会到外面吃,或者自己下厨吗?只会出一张嘴指 挥!唉,做大姐真的好倒霉呀。”叶锦丽气鼓鼓地抱怨。 抱怨是一定要说的,但是她更想知道羽嬅跟李捷的进展如何,这点可关系到她是否 能够跟欧阳笙有进一步的发展。 姚羽嬅很纳闷,既然假期那么无聊,叶锦丽竟然能说上半个多小时,连插话的机会 也不给她。如果很有聊的话,那不就要说几个小时吗? 虽是如此,她还是说了经常到台北找李捷,让叶锦丽安心。她看到叶锦丽松了口气 的样子,不由地觉得好笑,干脆也把程秋婷跳污泥自杀的悲剧当做八卦新闻告诉叶锦丽。 不过她并没有说出跟李捷发生关系,毕竟这是隐私﹑也是秘密。 “天呀!怎么会有这种人呢?”叶锦丽不置可否地摇头。“专门挑死不了的方式自 杀!根本就是在做秀嘛; “现在他接到派出所老张打来的电话,警察不需要开口,就知道她又自杀了。” “那些喜欢炒负面新闻﹑热爱危言耸听的记者,应该去给她做专访才对。” “记者有去呀!一个女记者被那个女人骂了出来。后来换了个男记者,她完全没有 回答问题,而是一直勾引挑逗,吓得记者拔腿就跑。” “太绝了!那只九命怪猫应该去演戏才对。记者有没去找李捷呢?” “有呀!他干脆躲起来,免得被记者逮到。毕竟他家是开餐厅,为了这种事曝光的 话,总是不太好。” “虽然李捷脚踏两条船,我对这点有些气愤。但是,唉!他还是好可怜呀,误踏贼 船。” “你说的贼船是指谁呢?”羽嬅调皮地瞥了她一眼。 “当然是程秋婷那艘怎么凿﹑怎么钻﹑怎么挖﹑怎么劈,甚至用炸药炸也炸不沉的 船。”她一边说﹑一边比着手势。“等一下,他会不会骗取你的同情,而故意捏造的。” “不会啦!如果怀疑的话,你帮我打电话到派出所去问就可以证实了。” “说的也是喔!他那么笨,应该不会想出这么聪明的谎言。” 羽嬅噗嗤笑了出来,手肘搡了搡叶锦丽的侧腰。 “如果你真的喜欢他,要好好把握机会。” 叶锦丽当然知道这个他指的是欧阳笙。“慢慢来吧!要等存在他心中多年的影子淡 了,我才有机会。” “对不起。”她低着头,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位好朋友。 “干嘛说对不起呢?这又跟你没关系,真受不了你。” “不管如何,我希望你能当我的大嫂。”她的心剎时被自己撕裂了。 “嘻嘻……”她用身体撞了羽嬅一下。“现在说这些未免太早了吧!咦,我的年纪 比你小,可是你又要叫我大嫂,不是很奇怪吗?”她侧着头﹑注视晴朗的天空,好像答 案会像流星般在浅蓝的天际掠过。 “你刚刚不是说讲这些太早了,你现在就想这些做什么呢?” “说的也是,都是被你害的啦!”她佯装被陷害般嘟着嘴。 “对了,”她在纸上写了李捷两个字。“是老板的侄子,也就是”她写下李黛的名 字。“的哥哥。我在他们家的餐厅刚好碰到他们兄妹俩,这才发现的。” “不会吧!那么巧。”她惊讶万分地轻喊出来。 “当时我们三个都吓到了,原来大家都认识。” “嗯,有问题,李捷为什么要隐瞒不说呢?这又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她认真地说。 叶锦丽早就忘记当时李黛跟她说是在西班牙认识李捷。 “前天他来跟我解释了,说是不想因为这层关系,让我上班时觉得别扭或者尴尬, 所以才一直没有说。” “嗯,这个理由还可以接受。” “你这个表情好像是我的长辈”她抿了抿上嘴唇。 “你这个没良心的,竟然隐射我变老了。”她担忧地捧起自己的双颊,彷佛惧怕松 垮的脸皮会下垂似的。 “不跟你扯了。”羽嬅看了一眼手表。“你该到补习班上课了。” “时间过得这么快呀!我这杯冰奶茶都还没喝耶。完了,现在都被空气煨热了。” 羽嬅笑着推了推忧心忡忡的叶锦丽,站了起来拂去裤子的灰尘,留下叶锦丽急忙喝 完半温的奶茶,免得变成热奶茶。 李捷所说的理由的确发生了。虽然李教授尚未知道她就是李捷的女朋友,但是羽嬅 看到李教授时,心态已经跟原先不一样,有种莫名的亲切,又有份不自觉的畏缩。李捷 跟李黛都没有说出来,她也不想主动提起,免得让别人以为她想利用关系得到一些特权 与照顾。何况,李捷还有一个渴望摆脱的正宫。 “明天有空吗?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欧阳笙低着头对叶锦丽说。 他几经思考,认为母亲说的没错,年纪一大把了,必须为自己的将来打算。深爱羽 嬅是一回事,但是她不接受也无可奈何。他不是对锦丽没有意思,只是十几年来对羽嬅 的呵爱,不知不觉中驱使他刻意抹去这份感觉。 “有呀有呀;叶锦丽发现自己好像太主动了,赶忙抿嘴撇过头去偷笑。 欧阳笙扳过她的身子,情意款款地凝视她。“你愿意给我一些时间吗?” 叶锦丽晓得这句话指的是给他时间淡化对羽嬅的爱。“嗯,我愿意,我当然愿意! 如果你一下子就把爱情全部转移给我,我除了不会接受,更会怀疑你是否真心。”她迷 醉地凝望欧阳笙的眸子。 “还有,我疼爱她习惯了。不管以后我们的关系怎样,我对她的照顾是不会改变的, 你能接受吗?” “我会吃醋;她嘟着嘴说。 欧阳笙诧异地张大嘴巴,不知如何是好。 “但是,我能够接受你对她的疼爱。就算你不再关心她,我也会关心的,她可是我 的好朋友喔。”她微仰着脸,抿嘴笑着。 “你唷!”他这才笑了出来。一切尽在不言中!“我会不会太没情调了,一点浪漫 也没有。” “没错;她噘嘴说。“不过,这才是真心真意的话,不是虚情假意的甜言蜜语。你 这是诚心诚意地跟我在一起,不是出于无奈,甚至是玩玩。如果你的嘴巴像李捷那么甜, 我也不会喜…”她紧闭着唇,不愿意这么简单就说出来。 “不会喜什么呢?”他挑逗地说。 “你好坏喔!”她微垂着头﹑嘟着嘴,像个小女孩似的轻搥他的胸膛。 “这是你吗?;欧阳笙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行呀!”她两手插腰,佯装嗔怒地说。 这才是你的本性!不过,他不敢说出来,而是握住她的手。 叶锦丽喜孜孜地笑眼看着他。终于被我等到了! 2 过没多久,姚羽嬅发现月经没有来了,也许是心理障碍的关系,她的经期本来就不 规律,因此并不以为意。但是再过了一个多礼拜,月经仍旧没来,她慌了。 他一直都有戴保险套,不会刚好碰到一个有破洞的。但是,就在那个探戈的激情夜, 他没有戴保险套,该不会就是那晚中奖吧!不过,那天应该是安全期呀,他的精子的生 命力不会那么旺盛!可是,月经就是偏偏没有来…羽嬅越想﹑心越惊﹑越哀叹为什么黑 暗总是笼罩自己的命运,乍然出现的光明也是剎那间而已。 不是她不喜欢小孩,而是看不到她跟李捷的未来。 她,来到药房,偷偷摸摸地走到放置试孕剂的架子时,感觉自己微弱的心跳好像随 时都会停止似的。她缓缓伸出寒颤的手,当手指碰到试孕剂时,宛如被漏电的插头电到 般,手指忽地往后缩,连身子也往后一颤。她深吸了口气,咬着唇,手指像只猎鹰以迅 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向猎物般,迅速攫取那包试孕剂。 她闭上眼睛,让翻绞的心情稍微平息之后,才努力挪动好像灌入水泥的双脚。柜台 小姐看到她脸色苍白,问她要不要紧,需要一杯热开水吗?羽嬅只是一味地摇头。 当那位小姐看到羽嬅买的是试孕剂,一切都明了了。有什么大不了的,顶多怀孕嘛, 不要的话,抓娃娃就行了,又不是得了癌症!她在心里嘀咕着。不过,还有一样让她不 悦,她没有办法从羽嬅紧握的手里抽出那包试孕剂,只好不愠不火地说。“小姐,你一 直抓着,我没办法算帐呀。” 这时,羽嬅才回过神来,紧拢的手指也放松了。 眼尖的柜台小姐抢劫般趁机把那包抽了出来,扫瞄上面的条形码,再漫不经心地挪 到她的面前。“小姐,付帐!” 羽嬅愣了一下,才像个没有灵魂的机器人从钱包掏钱给她。 这方土地明亮如昔,穹苍如洗。但是,在羽嬅的眼里却是浓的化不开的黑夜,因为 梦是属于黑夜的。她像梦游般飘出药房,不晓得自己如何回到家里,如何走进浴室,如 何试孕,如何等待。这一切她都茫然不知,也不想知道。 测试棒上面的那条红杠像朝阳似的赶走了黑夜,这场梦才顿时消失。 她,清醒了,也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她,从未有过这般的坚毅。她,要生下这个 小孩。为心爱的人生个宝宝,是她的梦想。 为了再次确认,她请假到C 大的附设医院检查。这次,她是昂首阔步地走进去,没 有一丝的胆怯,跟在药房里的表现大相径庭。果然,她怀孕了。 如今的她只想到欢悦的一面,而刻意遗忘茫然不知的未来。雀跃的她从医院出来就 先到学校找叶锦丽。叶锦丽看到她那么高兴还以为她中了头彩,不过今天是星期三,不 是开奖日。 “我怀孕了。”羽嬅兴高彩烈地比着手语,好想让所有人一起分享这份喜悦。 “是李捷的?”语其说叶锦丽面无表情,还不如说她相当冷静,冷静的不近人情。 “当然是他的,我就要做妈妈了。”她的手像一双彩蝶,在空中翩舞。 “先别那么激动,你到医院检查了吗?”叶锦丽就像要抓住活蹦乱跳的鱼般,使劲 按住羽嬅的肩膀。 “我刚刚就是到医院检查的。”她的笑容宛如春天绽放的第一朵娇艳的花儿。 “他知道了吗?” “我还没告诉他。恭喜我吧!” “不是我要泼你冷水,如果他要你堕胎怎么办?而且程秋婷的事还没有解决!就算 他们真的能分手,但是听说他的父亲很龟毛,不一定能够接纳一个没办法讲话的媳妇。 还有,李捷说过要娶你吗?这些你想过吗?” 像李捷这样桀骜不驯的人都害怕程秋婷跟他父亲,可见这两人是如何难以搞定。羽 嬅一想到此,整个人瘫软了,如果不是叶锦丽早已抓住她的肩膀,不然她早就跌坐在地 上。 “第一﹑通知李捷,问他的想法。第二﹑依据你们两个的想法,分别列出优缺点。 第三﹑根据这些优缺点做出决定。”叶锦丽以念理科的逻辑,有条不紊地说。 “不管如何,我都要生下这个宝宝。这是我的梦想,也是我这辈子唯一能拥有的。” “先别这么说,还是先告诉李捷好吗,看他怎么说。毕竟孩子也有他的份。你要先 做好心理建设,把将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先想一遍,不然我怕你无法承受突如其来的变化, 再次回到以前的世界。” “好吧!我先回家了。”她猛地转身,不想再让叶锦丽看到她的表情,颓然的沮丧。 “你要打起精神呀!不然这样会影响宝宝的健康,去找欧阳笙聊聊。”叶锦丽在她 的背后喊着。 姚羽嬅回到了家里,整个人茫茫然地躺在床上,连平常发泄情绪的钢琴也懒得碰。 到底该如何跟李捷讲呢?他知道之后的反应会是怎样呢?是像我这样高兴﹑还是吓 得不知所措﹑或者逃避不认帐呢?但是,他是孩子的父亲,还是必须告诉他。 她思考了许久,吁吁叹口气,在计算机写了封信,从月经没有来,去买试孕剂,到 医院检查的经过全部道出。她只是很平淡地写着,丝毫没有流露出此刻的心情,连高兴 与担忧之类的字眼都没出现,她不要给李捷压力,更不要强迫他娶她。 强迫来的婚姻,只是一场悲剧,两造都是输的,没有所谓的赢家。 最后,她再传了个手机。“我怀孕了!详情在E-mail。” 虽然表面上她的决定很坚毅,也不容置疑。但是内心却是有苦难言,惶惑不安,只 有肚子里的宝宝静静陪伴她。所谓的喜悦已经被叶锦丽的话赶走了,留下不可预知的未 来使劲纠缠无法承受的思绪! 刚忙完的李捷正在餐厅跟刚来打工的店员打情骂俏,突然听到手机哔地一声,他笑 着跟女孩说声对不起,然后拿着手机起身走出餐厅。他知道一定是羽嬅的短讯,因此不 要被这位当模特儿的漂亮美眉偷瞄到。 你别吓我呀!当他看到短短的简讯,整个人好像被丢入冷冻库里急速冰冻,剎时变 成一尊冰人伫立于街头。时间像暖流般融化了冰山,他才逐渐恢复意识。 他赶紧到最近的网咖看E-mail,看完之后他像团烂泥巴,瘫痪在沙发上。 完了!完了!他的双眸只有恐慌,惶惶然地喃喃自语。 “喂,我是锦丽。”叶锦丽趁着下课时间,拿起手机说。 “你怎么有空打电话给我呢?过几天我就去找你们玩。”李黛说。 “嗯………. ”她不知道要怎么说。 “发生什么事了?”李黛紧张地说。她忖度活泼的叶锦丽如此吞吞吐吐,一定发生 重大的事情。 “唉,”她重重叹了口气。“羽嬅怀了你哥的孩子!” 原谅我,羽嬅,我就是怕你独自承担这一切,更担忧李捷会逃避,因此才告诉李黛 这件事,希望能给李捷压力,要他出面解决。叶锦丽眺望灰蒙蒙的天空想着。 “什么?羽嬅真的怀孕了!”李黛的声音虽然惊愕,心里却是兴奋--- 这下子有好 戏可看了。 “这种事那有真的﹑假的!她刚从医院检查完毕,就来学校告诉我。我想你是李捷 的妹妹,又是她的干妹妹,所以跟你讲一声,让你分享她的喜悦。” 为什么不是羽嬅跟我讲,而是你呢?你的用意是什么,我还不知道吗?李黛想着, 嘴巴却说着。“我好高兴呀; “你先不要打电话给羽嬅,她现在的心情不太稳定,等过阵子再跟她连络好吗?” 叶锦丽本想说出心中的想法,希望李黛站在羽嬅这边。但是如果现在就说出来,可能会 引起李黛的不悦,只好作罢。 “嗯,我知道。还好你跟我提醒,不然我就要打电话给她了。” “我快上课了,下次再聊吧。”叶锦丽揣想多说多错,干脆就此打住。 “欸,我也要去上课了。再见。” 又是另一个机会的到来,我可要好好想一想,下一步要怎么做。李黛诡谲地笑着。 现在还是学校的上课时间,欧阳笙的补习班里没有一个学生,只有他独自坐在改装 成教室的客厅准备教材。他看到姚羽嬅像个幽灵飘了进来,不由地一愣。 “你今天怎么没去上班呢?生病了吗?”他急忙站起来,手掌贴着她的额头。 “今天我请假,去医院检查。” “生什么病?!快说呀。”他紧张地问。 “我怀孕了。”她宛如一座倒塌的雕像,直直地扑倒在他的怀里。 欧阳笙赶忙伸出双手抱着她,紧紧搂着她。虽然只是短短的几个字,却让他惊愕地 说不出一句话。他们俩紧紧拥抱,分不清究竟是谁为了避免对方晕厥而搀扶。 过了许多,欧阳笙脑海里的狂风暴雨才逐渐停歇下来。他轻轻推开了羽嬅,仍然抓 住她那随时会分崩离析的身体。“是李捷的孩子吧!你告诉他了吗?他怎么说?”虽然 他的心已经碎了,还是佯装坚强地说。 “我写信告诉他了,但是他还没有回答。” “你的意思怎样?” “不管他做出什么决定,我都要生下小宝宝。”她温柔地抚摸尚未隆起的腹部。 “就算他不愿跟你结婚,就算他要你堕胎,你还是要生下来?”他字字清晰地说。 “没错!其实,虽然我爱他,但也不太想结婚,只想要个小孩。” 你也知道他不会是个好丈夫,或许更不会是个好父亲。他想着,没说出来,说了只 会让她伤心。“傻羽嬅!唉,还是先等他的回答,再做打算吧!” “抱着我,我快撑不下去了。” 欧阳笙不自主地捧起她的脸颊,疯狂地吻她。泪水濡湿了她的眼眶,这不是因为排 斥欧阳笙的吻,而是耽溺于他的双唇,她唯一的避风港。 3 金黄色的马车载着疲惫的太阳神,悠悠回到祂的宫殿休息。苏醒的夜神,趁机在天 际拉下了黑闇的帘幕。呆坐在窗边的李黛一直等待这一刻的到来,接下来要怎么做,她 已经想好了。 “秋婷呀,我是李黛啦。”李黛一直等到程秋婷下班了,才拨这通电话。 “奇迹喔,你竟然会打电话给我。”程秋婷揶揄着。 “你是我的学姐,又是我哥的女朋友,当然要跟你问候一下呀。”讲那什么话,难 怪你众人栓。如果不是为了刚想出来的计划,才懒得跟你讲话。李黛在心里骂着。 “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快说吧。”她懒洋洋地说。 “你知不知道我哥另外有女朋友了?” “这又不是什么新闻,那个贱人一直脚踏多条船。” 你说他贱,不也把我骂进去了吗?靠!虽是如此,她还是装出关心的语气。“他这 次来真的,听说那个女孩怀孕了。” “什么?!”程秋婷惊骇地喊着。 “而且,她是个哑巴,又有心理上的疾玻”李黛加重语气说。 “那个烂人﹑贱人﹑垃圾﹑人渣加败类,竟然连哑巴也要,我那点比不上哑巴和神 经病呢?那个贱女人在那里?” “她在C 大工作,也是我大伯的助理。你找她没有用,要找我哥才能解决事情。别 忘了,我哥很怕你…”自杀!只是这两个字李黛没有说出来。她害怕自己用相当鄙夷的 声调说出来。 “等一下我就去找他算帐; “你先等一下!你这样鲁莽的话,老哥不就知道是我泄密的。你是我学姐,又是我 介绍你们认识的,因此对你有种责任感,才跟你说这些。你一旦气呼呼地去找他,不就 是害了我吗?” “不然我要怎么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程秋婷的语气相当不好。 李黛忍了下来。“你可以说你委托征信社暗中调查的,等一下我会传他们幽会的照 片到你的信箱。这样他就不能抵赖,也不会发现是我泄密。” “好好好……就听你的话,我不会把你招出来的。快去传啦!等一下我就要找他算 帐!”程秋婷吼着。 “遵命!我现在就去了,再见。” 萧查某!谁跟你在一起,谁就倒了八辈子的楣。李黛把手机放在桌上,一边嘀嘀咕 咕,一边用尾指挖了挖耳朵,好像要把程秋婷的嘶吼掏出来。她打开了计算机,把自己 在C 大偷拍李捷跟姚羽嬅亲昵的照片传到程秋婷的信箱。 李黛把鼠标移到信箱的”传送”上面,她晓得照片一旦传送过去,不管是直接或间 接,都会影响到许多人。 她,开怀地奸笑,兴奋地按了下去。 她,抓起手机,迅速按着小小的面板。“照片传过去了。” 目标已经达到了,她可不想再委屈自己跟程秋婷说话。明亮的屋里,只有邪气十足 的笑声回荡。 程秋婷打开了信箱,看到李捷轻吻一个长相不错的女孩,剎时火冒三丈。她随即抓 起手机,咬牙切齿地在上面按着。“11点以前过来,不然…” 她,已经气得说不出话!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回过神来,一不做﹑二不休,打电话给她的父亲跟李仲鸿,跟 他们哭诉李捷变心了,竟然爱上一个哑巴,而且那个女孩已经怀孕了! 哭完之后,是趾高气昂的狂笑,以及喃喃自语。你这只骚猴,永远都逃不出我的手 掌心的! 她晓得这两个父亲都是爱面子的人,一个不愿自己的女儿输给一个哑巴,另一个更 不想丢脸,要个哑巴当媳妇。而且这两个人正在进行到大陆投资的合作计划,他们一定 会向李捷施压。 她,早就摸清这些人的个性。 李捷收到程秋婷的短讯,知道不然这两个字的后面,笃定就是自杀,直骂着倒霉到 家了!他最受不了别人的恐吓和威胁,却对程秋婷无可奈何。 他东摸西混的,直到十点才离开餐厅。虽然他提早到了程秋婷的住处,还是在外面 待到五十九分才慢吞吞地进门。 “你还挺准时的。”程秋婷望着墙上的时钟,冷冷地说。 “什么事?”李捷同样也冷淡地说。 “你自己去看计算机吧!”她的下巴朝搁在客厅一角的计算机挪了挪。 李捷瞪了她一眼,走到没有关机的计算机旁边。他,愣住了,跌坐在椅子上。 “她叫姚羽嬅,是你大伯的助理,也是你的情人。现在,她已经怀孕了。” “你怎么知道这些?”他像看到鬼般全身颤抖。此刻他想要否认也来不及,照片里 的他一边搂着羽嬅的腰﹑一边吻她。 “我请征信社调查的。所以呀,你就省省气力,不用狡辩了。” “我没有要否认。”他结结巴巴地说。 “呵呵……”她冷冷地笑,笑得李捷全身起寒颤。“我不跟你闹,也不会自杀,你 晚上也不用留下来陪我,早点回家受审吧!我已经告诉我爸跟你爸,这个贱女人已经怀 孕,而且还是个哑巴。” “你;李捷气得冲到她面前,狠狠掴了一巴掌。“如果你敢伤害她,我就要你好看 ; “没想到你还有情有义的嘛!”她摸着火红的脸颊,讥讽着,彷佛要报复疼痛的一 巴掌。 “不管我对她的感情是怎样,会不会跟她分手,她都是个好女孩,我不准你对她怎 样。你要疯﹑要报复,针对我来就行了。”他一把扯住她的头发。 “我理她干嘛!俗话说斩草除根,我当然要针对你喽;她咧着嘴,露出淫秽的表情。 “呸,贱人!”他骂完之后就转身打算离开。 “就是比不上你贱;她还是反击回去。 走到门口的他蹲了下来,拿起一只她的高跟鞋,朝她掷了过去,才打开门气鼓鼓的 离开。 哈!程秋婷狂肆大笑,然后嚎啕大哭,哭完了再笑,最后累了﹑也觉得很无聊。因 为观众只有无辜空气,只好累倒在沙发上沉沉睡着。 李捷的脑子里一片紊乱。该如何回答父亲的执问?他在车里一直大声问自己,却无 法得到满意的答案。包围他的空气宛如看笑话似的,纷纷挤到他的身上,逼得他喘不过 气来。 也许,这是离开姚羽嬅的最佳时机!他突然想着。 他不是嫌羽嬅没办法说话,而是她逐渐浮现的神秘感,让他不得不想起她的心理障 碍就像一座随时会爆炸的火山。程秋婷已经让他吓到了,更不知道要如何解决,因此他 害怕再碰到另一个。 他的思绪一转,咒骂着今天为什么如此倒霉,一下子是羽嬅怀孕,然后被程秋婷发 现她的存在,还知道她怀孕,甚至告诉了李仲鸿跟她父亲。为什么这么巧合呢?全在一 天之内发生呢?接二连三的坏消息直逼他而来,不让他有喘口气的时间。 祸不单行!他嘟嚷着,也是描绘这一连串衰运的最佳形容词。 不管李捷把车子开的多慢,最终还是回到不想回的家。他一走入客厅,就看到李仲 鸿两手在胸前交迭,神色凝重。 “爸,我回来了。”李捷想了一下,还是自己先口开好了,不过却是有气无力地说。 “你还知道回来呀!”李仲鸿低沉的声音,像只低音重鼓猛击他的耳膜。 “刚才我去秋婷那里。”他在另一张沙发坐下来。 “姚羽嬅是谁?一五一十地给我说出来。”李仲鸿厉声地说。 事到如今,纸包不住火了,李捷只好全部道出。他一边说﹑一边偷瞄父亲的表情, 那双炯炯严峻的目光将他团团包围,震慑了想要撒谎的念头。这是他第一次在父亲面前 说实话,没有丝毫的假话。 “都说完了?还有什么没说的吗?”李仲鸿像高高在上的法官问道。 “都说完了。”李捷像等待判刑的被告,畏畏懦懦地说。 李仲鸿深吸了口气,闭目沉思。过了一会儿,他才张开指责的眼睛。“你喜欢捻花 惹草,我睁只眼﹑闭只眼。但是,你真的不是男人,哑巴已经够可怜了,你还要欺负人 家!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儿子呢?面子都被你丢光了!” “我……是情不自禁地喜欢上她。”他哆嗦地说。 “虽然我们李家不是什么豪门,但是我不会答应一个哑巴踏入这个家门一步,而且 还是个有心理疾病的。” 李捷愣住了!那个连阎罗王都唾弃不愿收留的程秋婷竟然连这个也查出来,究竟是 谁泄露这个秘密呢? “你有没有在注意听我讲话;李仲鸿严肃地说。 “有啦!”他气馁地说。 “你要了解一点,你是绝对不能娶她的。既然你说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又是个哑巴, 就不能对她太残酷。唉!你就好好解决这件事情,不管花多少钱都可以,不要让她受太 多委屈。” “喔,我知道了。”但是,要怎么做呢?他问着自己。 “还有,我跟程秋婷的父亲讨论过了,等你处理完她的事,就到青岛工作,跟程秋 婷…”李仲鸿停顿了一下。 李捷听到这里,睁大眼睛吓坏了! “的大哥一起在青岛打拼。他现在已经在青岛了,你过去帮忙,新店一定要在十一 长假之前开幕,知不知道?1 !。” 他彷佛在鬼门关门前面被踢了出去,全身松软地吐了口气。 “我这也是为了你着想。你在青岛,程秋婷在台北,日子久了又分隔两地,她对你 的感情就会慢慢变淡了,再去找别的男人,你也可以脱离她的威胁。唉,我能为你做的 只有这些。好好衡量一下利弊得失,机会稍纵即逝。”李仲鸿无奈地说。 “好好好!我一处理完羽嬅的事,就到青岛工作。”打死也不回来!他高兴地在心 里喊着。 “事情不要做的太绝。”李仲鸿闭上眼睛说。 “放心,我知道的,我也不想伤害她。” “还有,如果你还藕断丝连的话,我就会出面,或者叫你大伯也出来说话。这样的 话她在学校很难待的下去了。假如你还执迷不悟,我就叫程秋婷去解决。你自己想想, 结果会怎样?”李仲鸿撂下狠话,就起身回房。 “那会怎样?羽嬅会死的很难看呀;李捷望着黑漆漆的电视自言自语。 虽然李仲鸿要他跟羽嬅分手,还安排他到青岛工作,以逃离程秋婷的虐待,这些都 是为了他着想。但他还是深深觉得有种小国被大国欺压,而不敢反抗的悲哀。甚至在和 亲的政策之下,被迫远嫁大国的凄凉。沉甸甸的无力感,紧压他的心头。 他,越是桀骜不驯,命运就越是掌握在别人的手里。 一夜的时间,分手的心理建设他便做好了,更何况在潜意识里他早就想离开她。现 在最难的是如何处理羽嬅的事,又不会逼她再回到以往的封闭世界,他苦恼地彻夜难眠。 姚羽嬅并没有向她的父母说起怀孕的事,她打算等到李捷的回复之后再跟他们说, 可是她日等夜盼,等到的却是音讯全无,不做任何表示。她不由地心慌意乱﹑日煎夜磨, 不时抚摸着肚皮暗自啜泣。 同事跟学生们看她愁云惨雾的模样,关切地问她发生什么事,她总是低头不答。只 有叶锦丽知道究竟为何,但是又帮不上忙,只能默默地陪她。 姚羽嬅没有向李捷要求什么,没想到换来的竟是不闻不问。她扪心自问是不是爱错 了人,但他是孩子的父亲,她不能告诉自己爱错了,这对刚刚成型的孩儿太不公平了, 未来甚至可能没有办法坚强地告诉孩子,她深爱她/ 他的父亲。 最后,她只好向欧阳笙求助。她知道拜托欧阳笙这件事,他一定义无反顾地帮忙, 另一方面肯定会心伤意颓。可是,她已经没办法可想了。如果李捷一心想逃避,就算到 台北找他也无济于事。 欧阳笙前思后想,如果他出面的话,可能因为一时气愤而把话说僵了,反而有害。 还是请李黛出面,要求李捷说清楚﹑讲明白。当他把这个想法告诉羽嬅时,六神无主的 她只能点头答应。 李黛有时会来找欧阳笙,他感觉到李黛好像对他有意思,因此一直刻意跟她保持距 离。如今为了羽嬅,他只好主动约了李黛喝咖啡,而李黛像只飞离鸟笼的鸟儿般兴高采 烈。 浪漫的咖啡厅里,李黛听到欧阳笙说羽嬅怀孕了,演戏似的好像她刚刚才听到这个 消息,表现出非常兴奋。当欧阳笙请她要求李捷出面解决时,她更打着胸脯答应。但是 有一个条件,就是吻她! 就算要吻,他要吻的也应该是叶锦丽,而不是没有感情的李黛。但是他几经挣扎, 还是在咖啡店旁边的巷子轻吻她的脸颊。不过,李黛很主动地紧搂他,激情地回吻,足 足有五分钟之久,虽然这份感觉就像吻个温热的人偶。 他,从未有过这么痛苦的吻,简直就是强吻。还好,不是强奸。 她,并不爱欧阳笙,这个吻也不算是享受,只是想绞乱所有人的关系。也许有天可 以在叶锦丽的面前炫耀,说她们曾在街上拥吻了五分钟。这足以破坏了欧阳笙跟叶锦丽 的关系。 李黛舍不得似的离开他的唇,才心满意足地当他的面打电话李捷,要李捷尽快解决, 不然就告诉父亲这件事。 李捷终于答应过了两天就来找羽嬅。反正早死早超生,快刀斩乱麻。尽快解决了这 件事,就可以到青岛脱离程秋婷的魔掌。 4 暑假已经结束,校园也恢复原有的生气,在夏日尽展活泼的朝气。也许在家里闷的 难受吧,学生们倘若碰到熟人,就像多年不见的老友般热络地诉说暑假所发生的点点滴 滴,虽然很无聊﹑内容也大同小异,却也甘之如饴。 当然少不了多日不见的情侣,在校园里诉说相思之苦﹑分离之痛。 姚羽嬅看着一张张陶醉在爱河的欢颜,不知道该为他们高兴,还是担忧,担心他们 一不小心就很可能淹死,甚至死的不明不白,就像她自己。 她斜睨了李捷一眼,不知道应该恨他,还是继续爱他。爱与恨虽然是两个极端,却 只有一线之隔。纵然心里千怨万恨,但她还是不忍心恨他,只好继续爱他,让自己默默 承受爱的痛苦﹑爱的凄冷﹑爱的无奈。 李捷抬头望着灰蓝的天空,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来。虽然羽嬅缄默不语,宛如风中 的树叶,薄削又孤单,但是这份沉默宛如千刀万剐般剁碎他的灵魂。沉默的无声无息, 又像是震天憾地的声响,耳朵被这股巨大的鸣响所笼罩,麻痹的听不到任何声音。 此刻说爱她,太沉重了。说逃离,也不真切。觉得她是个负担,比较贴切。 然而,他不想伤害羽嬅,她受了太多的苦。她是如此温柔,可以抚慰他的心灵。在 潜意识里又有份莫名的责任感,必须保护她,但不是娶她。种种矛盾的情绪卷绕成上吊 台上的绳子,紧绞他的神经。也许受了程秋婷自杀的影响,他想着,如果就此断气,不 知有多好!可是无形的绳子只让他痛苦,却不让他解脱。 突然,他感觉有人拉了他一把,一辆轿车从旁边擦身而过。 他瞥了羽嬅一眼,拉着她到附近的台阶坐下,鼓起勇气说。“我老爸跟程秋婷都知 道你的事了,不是我告诉他们的,而是那个女人请征信社调查我们,还拍了照片。”李 捷看着羽嬅低头不语,只好继续说。“那些人还真的神通广大,连你没办法说话,还有 以前有心理上的障碍都调查出来。” 羽嬅听到了心理上的障碍这几个字,就知道她跟李捷已经不可能有未来可言。虽然 她已经有了心里准备,欧阳笙和叶锦丽也事先为她模拟了可能发生的状况,加强她的承 受能力,惧怕她陶醉在幻想里,受不了突如其来的打击而崩溃。 但是,她仍然像挨了闷棍,痛彻心扉。 “所以,我老爸说他不会让你进家门,也叫我们别妄想了,而且这个月就要派我到 青岛开店。另外,程秋婷也威胁要自杀!” 李捷偷偷斜看着羽嬅,见她脸色苍白,像个在地震中摇晃的危楼,随时都会倒塌, 不由主地握住她的手,希望能给她一丝温暖。羽嬅像触电般手往后抽,可是被他的手紧 紧箝住,动弹不得,只好放弃了。 他看到羽嬅不再挣扎了,才继续说。“我老爸也受不了程秋婷,可是他跟她父亲是 投资伙伴,不能为了这些而撕破脸,所以才想出这一招。我在青岛长期工作,那个疯婆 子不可能等我,肯定会去找别的男人。 我跟你说这些,就是要让你知道我不是为了程秋婷而跟你分手,而是因为我老爸不 答应,萧查某喊着要自杀。”他很有技巧地把责任都归疚于别人身上,自己反倒成为一 个无辜的受害者。 泪水渗出了羽嬅的眼眶,李捷要帮她拭泪,她立即把脸撇开,自己揩去眼泪。 “也许你会笑我没有用,我承认,我不敢反抗我老爸! 或许你会说可以私奔,但是这个太不切实际了!我没有什么专长,只能依附在老爸 的羽翼下生活。可能你会说你不怕吃苦,但是贫贱夫妻百日哀。说的时候很浪漫,因为 那是在热恋中,脑子里只有疯狂的感性。一旦天天过着贫困的日子,就会想起过去优渥 的生活,同时也陆续发现对方的缺点。这时只会想着自己牺牲的好不值得。 浪漫,是属于热恋的。生活,是残酷与现实的。 热恋,是短暂的。生活,是长长久久的。 我当然可以说一堆甜言蜜语,让你心甘情愿做个地下情人。更可以模仿言情小说跟 连续剧,轰轰烈烈地跟你在一起。但是,这才是完全不负责任,也是伤害你最深的。 日子,是永远的现实,不是一时的激情。” 李捷说的话都没错,也合情合理。但她就是受不了他说得如此明白,讲得这么现实, 了无一丝的感情,甚至连哄骗也没有。生活是残酷与现实的,她正跳入生活的炼狱中, 烈焰灼身。 “唉,我就像古代小国的皇子,一切都不能照着自己的想法行事,只能顺着父皇的 命令。说好听一点是为国为民委屈求全,实际上只是个傀儡,甚至是个人质。” 说的太好听了吧!羽嬅冷冷地斜睨了他一眼。 “所以,嬅,把孩子拿掉好吗?我们不可能在一起,而且我就要去青岛工作了。” 羽嬅抽出被他控制的手,坚毅地比着手语。“我已经明白你的意思了。放心,我不 会再缠着你,更不会等你,你安心去青岛吧” “但是…”他瞥了一眼羽嬅的腹部。 “你不用管孩子,我会处理的。就算我决定把孩子生下来,也不会用孩子来威胁你, 你应该知道我不是那种人,更不会去分你家的财产。我父亲的公司也不算小,而我又是 独生女,不在乎你家那点钱。” 她硬挤出高傲的神情,然而内心极尽嘶喊着为什么。这时,她好渴望能像正常人一 样,使劲地痛骂,嚎啕大哭。 虽然羽嬅说的比他还现实﹑更无情,但是李捷知道此刻的她心碎了无痕,纯粹假装 坚强而已,只是为了让他自由,让他有机会脱离程秋婷的掌控,不想成为他的负担。他, 除了心疼之外,无可奈何。可是这份心疼掺合了不同的情感,而非只有怜惜与爱情。 “孩子还是拿掉吧。这绝对不是为我自己考量,而是纯粹为了你。” “不用你管,我自己有能力扶养他,而且这是我的自由,别人管不着!放心,我不 会让你父亲跟她知道的。因为我不会再跟你连络了。走吧!早点去青岛吧。” 忽地,李捷落泪了,这是悸动的眼泪。因为她的话,乍看无情,骨子里却溢满了情 意。 羽嬅也发现了,只能忍着悲伤撇过头去,她能要求一个傀儡做什么呢?只盼望他能 早日脱离被操控的日子。 “你回去吧!我想自己静一静。不用为我担心,我会好好活着,不会为了你而回到 以前的世界”她摧心裂肺地比着手语。 虽然李捷没办法完全明白这些带着愤怒的手语,但是看她硬挤出来的冷默也晓得她 的意思。“那我回去了。羽嬅,别做傻事,把孩子拿掉吧!” “不用你管!你不是孩子的父亲。”她为了让他无忧无虑的离去,只好撒下他不可 能相信的谎。 “唉!我走了。”他想说我是真的喜欢你,如今说这句话只会更让她伤心,只好猛 往肚子里吞。 他,走了,只是频频回顾独自坐在台阶上的羽嬅。他想跑过去拥抱她,这只会使事 情变得更糟。他,只能望着她的背影,缓缓挪动不舍的双脚,直到建筑物遮蔽了她的倩 影。 她,低着头,细细回忆过往的日子,尤其想到李捷在马德里侧踢的俊样,嘴角不禁 含着笑意。但是,回忆奔驰到了此时的前一刻,她缩紧着眼帘,不敢细想,却又无法克 制。 言而无信,回忆不幸,难道这就是命!? 浪漫的情话,时时刻刻渴望聆听。 但是男人的话,只惹来愁怅永无荆 以为拥有爱是如此幸福,到头来只是疯狂的感性。 难怪没有人想听真话,那只会戳破美丽的幻梦。 奔落的泪水,不知道应该选择爱﹑还是恨! 看不清﹑理还乱,因为爱你是无法控制的悸动。 唯一真实的,只有映在含泪眼眶里的天空。 我只能望着美丽的穹苍,爱着你,回忆你的爱情。 就让风,吹干我的泪痕。 你,从不知道我的强忍! “喂,我是李捷。”李捷握着手机说。 “你们谈完了?”叶锦丽说。 “嗯,你现在有空吗?” “正在写论文,但是晚点写没关系。” “羽嬅在X 系的系馆前面,请你快去安慰她好吗?我跟她分手了。” “你这个死没良心的,羽嬅那么爱你,你却如此伤害他…. ”叶锦丽霹霹啪啪地痛 骂。 “以后再让你痛快骂我啦!你现在快去安慰她,求你;李捷激动地说。 “你呀!靠……”叶锦丽咬牙切齿地切断电话。 靠!这个十分贴切的字在李捷的耳边回荡不绝。他知道自己欠骂,也晓得自己必须 依靠父亲。自己的桀骜不驯,也许只是为了抗拒当个傀儡吧,却又无法真的摆脱傀儡的 命运!他失落地揣想。 叶锦丽使劲踏着脚踏车,风扬起了她的发丝,彷佛是紊乱的思绪随风打转。她一直 想着要如何安慰羽嬅,却得不到任何答案。 一阵刺耳的剎车声猛地响起,姚羽嬅依然不为所动地低着头。接着,她感觉有双温 暖的手将她紧抱。她,双手紧抓着叶锦丽的衣服,埋在柔软的怀里恸哭。 无声的哭泣,最是令人悲怜。 “尽量哭吧!千万不要忍着。”叶锦丽拍了拍她的肩膀,自己的眼眶也不自觉地濡 湿了。 为什么你不哭喊出来?为什么你不骂出来?看你这样无声的哭泣,你可知道我有多 心痛吗?因为,我是你的好朋友。因为,我也是女人,一个渴望真爱,却又无法获得的 女人。 至少我比你幸运,我可以肆无忌惮地大声哭出来,淅沥哗啦地哭天喊地。我可以像 个疯婆子大声咒骂,骂他妈的祖宗十八代。我,可以用声音来发泄心中的悲哀。 但是你,除了感受到别人如何伤害你,而且还能听到别人如何刺伤你。你,却连用 声音来表达心中的悲愤也没办法。 嘶喊出来!求求你! 叶锦丽使劲摇晃着她的肩膀,泪水狂妄地奔流。但是她连一句话也不敢说出来,只 能在心中狂肆的吶喊。 说,只会更让羽嬅悲恸! 此刻,她体会到羽嬅不能说话的哀凄。 “你要坚强,不要再回到以前,求你!”这是叶锦丽只能说出来的话。 叶锦丽突然感觉到温柔的手指揩去了脸上的泪水,透过泪眼婆娑的视线,眼前是凄 凉的微笑,是凄楚的人儿为她擦拭眼泪。 她,哇一声哭了出来。“你为什么要这么坚强!?” 羽嬅轻轻搂着她,像母亲般柔柔拍着她的背。过了许久,羽嬅听到抽噎的声音,才 放开她的身子,用手比着。“瞧你这样,好像分手的人是你,好像你是个小朋友。” “你别再这样说好吗?不然我又要被你惹哭了!”她哽咽地说。“心情好多了吗?” “看你哭成这样,我的心情就好了。”羽嬅漾着安抚的笑容,心如刀割。 “没良心的!能告诉我他怎么说吗?”叶锦丽小心谨慎地说。 羽嬅点了点头,然后用手语道出刚才李捷所讲的一切,她的心同时再度被这些话摧 残了一次。 “他走了也好!我一直想告诉你,他不适合你,又害怕说了只会伤了你,结果竟然 还是一样,真气我自己!”叶锦丽跺着脚说。 “你气什么呀”羽嬅被她的行径逗笑了。 “气我自己呀!对了,你什么时候去夹娃娃,我陪你去。” “不!我要生下来。”她看到叶锦丽要说话的样子,立刻用手指贴着叶锦丽的唇。 “这不是为了他,我早就知道跟他不可能有未来。你也知道我父亲办厂,所以也不太可 能找到真正爱我的丈夫。因此,我只想有个自己的小孩,做个单亲妈妈抚养他长大。” “唉,说的也是。如果你家只是一般的家庭,那个男人一定是真心爱你,才会娶你。 但是你家不是,男人可能为了钱才娶你。钱,对你而言,是好事﹑还是坏事呢?男人, 真他妈的贱!” 羽嬅被她的最后一句话,惹得笑出来,一个没有声音的笑。 “羽嬅姐姐,陪我散步好吗?”叶锦丽孩子般扯着她的胳臂。 羽嬅站了起来,抿嘴微笑着。她,只是要让叶锦丽不再担忧。 肖邦的第2 号钢琴协奏曲﹑庄严的第一章在地下室响起。姚羽嬅的手指随着波澜壮 阔﹑柔情似水﹑磅礡狂烈﹑忧伤黯然﹑激荡炽热的音符飞舞,将积蓄已久的悲哀发泄出 来。 当她弹完最后一个音符,一双熟悉的手将她轻轻环绕。她,躺在欧阳笙的怀里哭泣。 眼泪,从她的脸上淌出。 哭声,从他的喉咙奔出。 两人,合奏了一曲恸哭。 此情此景,羽嬅忆起了国小的时候… “姚羽嬅是哑巴,姚羽嬅是丑小鸭,姚羽嬅是丑小鸭的哑巴……”操场上,几个小 朋友抢了羽嬅的书包,双手往腰一插,嘲笑她是个哑巴﹑长得又丑。羽嬅只能蹲在地上 哭泣,默默地比手画脚,哀求他们把书包还给她。 “只要你说把书包还给我,我们就把书包还你。”小孩子趾高气昂地说。" ; 不准说话”这句厉声的话语一直在羽嬅的脑里激荡,她只能哭的更伤心,没办法说出这 么简单的话。“哈!姚羽嬅是哑吧,连书包还给我都不能说。哈!姚羽嬅是丑八怪的哑 巴。” 欧阳笙拼命似的冲了过来,跟那群小孩扭打成一团,羽嬅吓得张大嘴巴。最后孩子 们被欧阳笙赶跑了,他也被打的浑身是伤。他忍着痛捡起丢在一旁的书包,拍去沾附于 上面的灰尘,一拐一拐地走了过来,交给泪流满面的羽嬅。 他,凝视她泪流满面。他,突然坐在她身边。他,嚎啕大哭。 一个出泪,一个出声。 她忘了刚刚的被欺负,也忘了拿好书包,当她转身帮欧阳笙擦拭被哭声引出来的泪 水,书包无声无息地滑到地上。 直到羽嬅上了国中,才明了当时欧阳笙是替她哭,而不是因为身上的痛楚哭泣。 因为她只能流泪,无法嚎啕哭出声音,他只好代替她嘶喊﹑恸哭,只有声音的哭! 如今,欧阳笙就跟当年一样,代替她哭泣,一个大男人的悲鸣。 泪,还是有终了的一刻。羽嬅阖上双眸,静静躺在他的怀里,让悲伤的情绪平静下 来。 “你还是要把孩子生下来?;他一边帮羽嬅擦泪﹑一边说。 “是她跟你讲的?” “嗯,锦丽刚才打电话给我,把你跟他的事情都说了,你不会怪她吧?!” “怎么会呢?我知道你在上课,所以才没有去找你,打算晚一点再去向你哭诉。” 她幽凄地低着头。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真的打算生下来?” “对,我要生下来。宝宝才是我唯一拥有的。”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在台湾这种社会,一个在单亲家庭成长的孩子很容易被欺负。 也许你认为只要把全部的爱给他就行了,这是站在你的观点,而不是孩子的立场。孩子 仍然需要父爱呀!就算你再怎么爱他﹑疼他,当他看到朋友有父亲,他却没有,会是多 么痛苦呢?而他为了不让你伤心,只好假装不在乎。你就为了你自己,而牺牲孩子吗?” “不!我没有要牺牲他,我会好好爱他﹑疼他﹑教育他。” “你又开始执拗了; “这不是执拗,而是我的梦想。”羽嬅坚毅地注视他。 “真受不了你!你爸妈知道了吗?”有多少父母一味地说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 孩子。可是,实际上是把自己的梦想,加诸于孩子身上,孩子只是父母实现他们梦想的 傀儡。欧阳笙想着。 “还没,我一直等他的答案,现在知道他的意思了,所以就等你了。” “等我做什么呢?呵呵……要我告诉你爸妈吗?” “你也知道我妈的手语程度很差。而且这种事必须说清楚讲明白,不能用猜的,会 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唉!怎么会有这种母亲呢?我来的时候你爸妈都不在家,等他们都在的时候,你 打电话给我,我再过来当你的翻译好吗?不过,希望你能再仔细想想。要生的话,是关 系到两个人,而不是单单只有你。” “我会再考虑的。”羽嬅为了不让欧阳笙继续说下去,只好说出这句话。 “但愿你是真的再考虑,而不是应付我才说的。” 姚羽嬅彷佛被看穿计谋似的,抿了抿上嘴唇,用手肘搡了搡他。 李捷没有想到姚羽嬅的事情这么简单就解决,甚至连哭闹都没有。他轻轻松松地卸 下了重担与压力,却又有点舍不得,毕竟像这样不黏人的女孩少之又少。至于孩子的问 题,他认为这是羽嬅的自由,没办法强迫她堕胎。 他觉得自己是带着孤独的灵魂玩世不恭的男人,要他自动自发变成一位好丈夫﹑好 爸爸,这是需要极大的勇气放弃原本的人生定义才能达到。他自觉此刻的自己尚未做好 一个好丈夫的觉悟,更甭说一位好父亲的心理准备,因此分手是最好的决择。 他有时讶异万分,他并未向姚羽嬅说出类似分手的话,她就已察知他的想法,主动 不再跟他连络,也省却了不少烦恼。 虽是如此,夜深人静之际,他仍然抱着深切的愧疚感入眠,但是能够远离程秋婷最 重要,而且他也害怕羽嬅的心理障碍不知那一天会发作。不过,他还是写了几封E-mail 给她,说尽自己的缺点与不是,这些只是要让羽嬅觉得跟他分手是应该的﹑更是必须的。 5 “他们都在,等你来” 欧阳笙收到这则手机短讯,颓丧地坐了下来。他不晓得是否应该顺着羽嬅的性子走, 还是做一次反抗! 过了一会儿,心疼羽嬅的他还是上楼跟母亲说要去羽嬅那里。母亲只是点了点头, 表示知道了,继续看她的连续剧。他瞥了父亲一眼,也同样盯着电视。 他走在无人的巷子,刚才所看到的情景彷佛在前方的夜幕上面放映。他不禁忖度着, 母亲以前经常跟父亲斗嘴,自从父亲中风之后,母亲就逐渐顺着他的性子,鲜少再像昔 日那样吵嘴。这是同情﹑怜悯,还是因为这个事件,重新滋养了她对父亲已经褪色的爱 情呢? 至于这次顺着羽嬅的意思,我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呢? 可是,他的眼睛就像夜的黑,越想看清楚,越是只瞅见一片漆黑。 他站在不锈钢的铁门前面,迟疑了一下,让沉静的夜色将自己洗涤一番之后,才掏 出钥匙进去。他走进了客厅,看到姚世博跟曹逸春分别坐沙发的两端看电视,通往地下 室的楼梯飘来柔柔的钢琴声。 “好久没看到你了,还好吗?”姚世博站了起来。“来,陪我喝一杯,再去找羽嬅。” “你来了呀,不好意思,让你经常照顾羽嬅。”曹逸春怀着那么一丝丝的不好意思 说。 姚世博听到这句话,转身斜瞪了她一眼。 “我就像羽嬅的哥哥,照顾她是应该的,我先去叫羽嬅上来,她有些话要跟你们说。” 欧阳笙说完话,就到地下室。 姚世博愣了一下,接着从酒柜里拿出一瓶蓝带和三个酒杯,把醇酒倒进晶莹剔透的 酒杯里。曹逸春虽然同样觉得有点怪异,还是站了起来到酒柜拿只酒杯,给自己倒了一 杯,她知道丈夫是不会帮她的。 姚羽嬅听到了脚步声,就停下诞生琴韵的双手,站了起来。欧阳笙很郑重地问她真 的要生下来?她很笃定地点头。不过,她还是畏懦地像个准备挨骂的小孩,跟在欧阳笙 的后面来到客厅。 “来来来!我们好久没有喝一杯了,羽嬅,你也一起来。”姚世博盛情地说。 欧阳笙颔首坐了下来,轻轻摇晃杯子,细细闻着酒香,最后才啜饮了一小口,让香 气笼罩整个口腔。他,需要藉由酒精来麻醉自己的理智。羽嬅也一样,她仰着头,把酒 全干了。 姚世博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只喝了一小口就放下杯子。曹逸春虽然没有干杯,不过 也喝了一大半。 欧阳笙深吸了口气,直接道出。“羽嬅怀孕了; 姚世博跟曹逸春都惊愣住了,还以为不是自己喝醉了,就是欧阳笙说着醉话。过了 半晌,他们才回过神来,两人皆漾着笑脸。 “终于等到你来提亲了。什么时候要结婚呢?我们都那么熟了,不会要你的聘礼的。” 姚世博兴高采烈地说。 “婚礼一定要办的风风光光的,我只有羽嬅这么一个女儿。我要做祖母了!”曹逸 春把残余的酒喝光,欣喜若狂地说。 “你们别误会!孩子不是我的,是她男朋友的。”欧阳笙涨红着脸,赶忙解释。 “男朋友?!不就是你吗?到底是谁的?”他们异口同声地说。 “是一个住在台北的男人,羽嬅在西班牙认识他,也爱上他,最后就……怀孕了。” 欧阳笙含糊地说。 羽嬅羞赧地低着头。她的父母惊讶地张大嘴巴,久久说不出一句话,这一切来的太 突然了,他们连女儿有男朋友都不知道,而且居然不是欧阳笙,何况要他们接受羽嬅怀 孕的事实呢。 欧阳笙把杯子里的酒一干而尽,顺了顺思路,然后把李捷的事情娓娓道来。不过, 欧阳笙都是”他”来代表李捷,并没有说出李捷的名字和家庭状况。既然羽嬅跟李捷已 经分手,就不要再另生枝节。姚世博夫妇的表情随着欧阳笙的诉说,从惊讶转为怒不可 遏。 羽嬅只是在旁落寞地含泪以对。她,还能说什么呢? “你不是有认识黑道吗?请人去砍他啦!欺负了羽嬅就一走了之。”曹逸春大吼着。 “干!这个死囝仔该死呀;姚世博咬牙切齿地说。 欧阳笙不由地庆幸刚才没有说出李捷的名字。 “他是我爱的人,你们不要这样说他好吗?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虽然已经分 手了,但是我不怪他,也不恨他,毕竟我跟他并不适合在一起。 爱一个人,不见得就必须跟他永远在一起。”羽嬅激动地比着,而欧阳笙在旁翻译。 当欧阳笙听到最后那句话时,不自觉地用失落的眼神凝视她,这句话好像也是讲给 他听的。 “他这么对你,你还一直帮他说话!”曹逸春怒不可遏地说。 “我们是很平和的分手,谁也没有亏欠谁。” “等一下,孩子怎么办?”姚世博说。 “我要生下孩子,然后不结婚了,全心全意养育他。我的情况我自己最知道,如果 男人晓得我的过去,鲜少有人会单纯的因为爱我而娶我,大部份的可能是为了爸爸的钱。” “你是不是疯了?竟然要生下这个小杂种!我不准!明天我就带你去医院拿掉孩子。” 曹逸春嚷着。 “他不是小杂种,他是我的小宝宝,是我跟我爱的人怀的,是我的爱情结晶,更是 我的爱。我要生下他”羽嬅越比越激动。 欧阳笙除了翻译,还不时轻拍她的肩膀,安抚她的情绪。只不过羽嬅在空中飞舞的 双手,彷佛不时掴向他的心头。 “有那么不负责任的父亲,这个孩子会好到那里去呢?这个孩子只会折磨你,伤你 的心。”曹逸春讥讽地说。 那你呢?你这个母亲曾经尽过什么责任?竟敢还大言不惭地讲这些!羽嬅在心中骂 着。“不管啦,我要生下他。孩子是我的,不是你的,你没有权利说不!” “不行!我决不答应。我怎么会生你这个忤逆的女儿呢?” 她们母女俩既赌气又气愤地针锋相对,夹在中间的欧阳笙也只能把羽嬅的手语化为 比较不刺耳的话语。 “你们都别吵了;姚世博两手在胸前交迭喊道。“我答应你把孩子生下来。” 他是个商人,就在她们母女的争吵之际,已经把事情的前后因果想清楚了。羽嬅的 考量没有错,不啻为一个好办法。如果她所托非人,碰到一个冀于他财产的男人,以后 接掌了他的事业,拿他的钱去享乐﹑玩女人,受苦的还是羽嬅。如果生下这个没有父亲 的孩子,他可以好好栽培孩子,如此一来,他的财产也不会落入他人之手。 他瞪了曹逸春一眼,如果不是她因酒后出车祸流产,也不需要考虑这么多。 “你也跟着羽嬅疯吗?”曹逸春狠狠地摇着姚世博说。 不止是她,姚羽嬅跟欧阳笙同样惊愕万分,姚世博竟然答应了。 “刚才我已经想得清楚了,羽嬅的考虑没有错,我才会答应她生下孩子。”姚世博 郑重其事地说。 “哼!如果孩子生下来了,我可不管!你们自己去照顾他。”曹逸春十分不悦地喝 干了酒。 “羽嬅从小到大你付出多少心力照顾呢?你还敢讲这种话!没有人会指望你照顾孙 子啦。还靠你!”姚世博的话像把刀,狠狠砍向妻子。 “如果没有我照顾她,她能念到大学毕业吗?”曹逸春心虚地说。只是没有人在乎 她说些什么。 “谢谢爸妈,成全我的梦想。”纵然羽嬅对父母有无尽的不满与怨怼,但是此刻他 们已经答应了,仍然必须感谢他们。 “唉,为什么不是你的孩子呢?”曹逸春哀怨地看着欧阳笙。 姚世博瞪了她一眼,彷佛骂她白痴,竟然说这种话,不知道这会狠狠刺伤他吗? 欧阳笙被她看的﹑说的舌敝唇焦,如坐针毡,在心里吶喊着,我也希望那是我的孩 子呀! 羽嬅的目光在黯然的欧阳笙身上抖落了一下,知道他心里难过的很。“陪我出去散 步好吗?” “好吧!”羽嬅的要求正好给欧阳笙台阶下。 “别到处乱走,小心动了胎气。”姚世博无奈地说。 曹逸春眼见大势已去,只好再斟满了酒,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此举当然惹来丈夫 讪蔑的白眼。 夜阑人静,羽嬅虽然有欧阳笙相陪,依然感觉踽踽凉凉。 “这样真的好吗?”他还是问了这句无法改变决定的话。 “是的。孩子有我这个母亲,还有你这个干爹疼他,他并不孤单。” “你呀,现在就把我算进去了。” “谁叫你那么疼我呢?我已经打算不结婚了,所以我希望你能好好待她,这样宝宝 就多了位干妈。” “你怎么都为宝宝打算,而不替自己想想呢?”他顾左右而言他,刻意回避这个问 题。 “他就是我,我就是他,所以不必去分我跟他。” “我看你已经昏瞀不明,小心孩子以后会被你宠坏了。” “不然,我以后就天天打他好吗?”她抿了抿上嘴唇,笑眼看着他。 “你舍得吗?呵呵…我只希望你能用平常心来对待他,不要太严﹑也不要太松,更 不要从他身上看到李捷的影子。”他定睛凝望羽嬅。 “现在说这些未免太早了吧!他现在才开始成型。” 他现在好吗?能适应青岛的生活吗?还像以前恣意妄行?欧阳笙不经意说出来的话, 勾起她的汩汩思念。 “别再想那么多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这也是为了宝宝的健康着想。” “听你的话,不再想了。” 他们俩都知道这个想,是指李捷。不过,一个是忧悒的思念,一个是愠怒的不悦。 羽嬅抬起头来仰望天幕,可惜没有半点星光,只有晦暗的夜色,以及郁闷的气息。 欧阳笙轻轻握着她的手,企盼能给她一丝的鼓励与支撑。他难以想象,羽嬅未来要 如何面对世俗的眼光--- 未婚妈妈,倘若再加上她的不能说话与心理的障碍,以后的道 路要如何独自走下去呢? 静谧的夜,无言的答案! 在李捷前往青岛之前,程秋婷当然再上演一场自杀秀,服用了四颗安眠药自杀。 不过,最后一颗卡在喉咙,差点让她窒息而死,还好她使劲吐了出来,才没有自杀 成功。因此实际上她只吞了三颗。然后,她在尚未昏睡之前,赶紧通知四﹑五个朋友来 救她。 这些朋友惧怕成为报复的对象,不得不佯装很关心地通知警消来救人,她们相觑苦 笑,只叹遇友不死,实属悲哀。想当然尔,李捷也赶来了,更呵送她到医院。 不过,在所有人的共识之下,医院给她彻底地洗胃,算是对她这种扰民又消耗社会 资源的惩罚。 隔天,李捷像只脱离笼子的雁儿,欣喜万分地往青岛高飞。 姚羽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E-mail,好像在阅读一则明星的绯闻。信里不时数落他 自己,列出他的缺点,就像八卦节目的来宾诉说某位她不认识的明星不为人知的缺点。 但是这一切,已经跟她毫无关系。看完了,就忘了。记起来、或去探究,只是浪费生命 罢了。 当她收到李捷从中正机场传来的手机简讯时,她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就把它消除。 如今的她,唯一在乎的是肚子里刚刚成型的小宝宝。 她没有崩溃,更没有退缩到过去的自闭,这是为了这个不知道母亲此刻是多么悲痛 的胎儿。 她坚持生下孩子,究竟是为了这个无辜的生命,冀盼宝宝有机会看到外面的世界, 体会人生的喜怒哀乐?还是只为了梦想,拥有个小孩?甚至,让自己有个目标和希望, 已经沉睡多时的心理障碍才不会苏醒过来,再次占领她的生活? 到底是那一个?她不敢去探索,只知道一旦踏入了这个死胡同,难有脱身的机会。 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生活,掩盖不敢面对的真相,日子才有可能好过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