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暑,我站在既陌生又向往的上海火车站,漾出兴奋与胆怯交织而成的表情瞅 着过往的人群。 来接我的是一位老乡,不过她的第一句话却是。「小煜,留在东北不是很好吗? 你怎么真的来了!这里是人吃人的城市。唉…..来了就好。」她神色无奈地摇着头 说道。她叫夏玟波,是我的高中同学,专科毕业之后跟我同样抱着满腔热血与憧憬 来到这个中国最大的城市。 我一听到她的话语,赫然吃惊,尤其那声拉长的“唉”字,不禁心头轻颤,暗 自嘀咕着。「干嘛呀!人家才刚来上海,就给我泼冷水。又不会给你带来麻烦,房 租和水电一样会付给你呀。」 顿时有种遭老同学冷眼的感觉。受了委屈的眼泪只敢往肚子里吞,不敢在脸上 表露出来,还必须装出撒娇的神色,拉着她的衣袖嗲嗲地说。「小波,别这样啦, 人家可是千里迢迢来投靠你。」 「呵呵..」她苦笑地说。「知道啦!我们都是老同学了。走吧!」她拎起我的 包袱,一手拉着我往外面走去。 小波那句乍听极为冷酷的话语,过了一段日子,才发觉那是她的肺腑之言,是 真切关心我才说的话。只是当时我还做着美梦,无法体会她的用心,甚至还对她有 些许的怨言。良药苦口! 我仰望栉比鳞次的大楼,人来车往的繁华街道,白炽的夏日阳光洒在雀跃不已 的细胞,血液撑满细小的血管激动地汩汩淌流,心里不禁喊着。「上海,我来了!」 我们转了两趟公交车来到一排排陈旧的石库门房子,繁荣的景象已不覆见,我 愕然又天真地说。「上海还有这种古董级的房子呀!」 「你以为上海人都很有钱吗?错了。有钱的只是少部份的生意人﹑位高权重的 公司高阶主管﹑以及高科技产业的员工,大部份的人们虽然打扮亮丽,荷包里却是 羞涩。尤其像我们这种外地来的打工妹,更是辛苦!」 我狐疑地瞅了她一眼,辛酸﹑萧瑟﹑落寞与坚毅编织而成的面纱轻罩于她那年 轻的脸庞。过了两天,我才开始尝到这种心酸的滋味。 小波只是个小文秘,无权无位,根本没办法帮我谋份工作。不过她挺用心地告 诉我职业介绍所和人才交流中心在那里,要注意那些就业陷阱,那儿有比较便宜的 网吧﹑可上网找工作,公交车该怎么搭,地铁如何坐等细节。我凝视着她专注在地 图画记号的脸庞,心里喃喃说着。 「对不起,小波,误会你了。」 一个礼拜过去了,求职的过程并不顺利。自己不是上海人,又不是重点大学毕 业,更不是硕士或博士,念得又是冷门科系,连寄一份履历表的机会也没。太阳已 冉冉被流光溢彩的霓虹所吞噬,明亮的灯光取代了闪耀的繁星,左邻右舍的电视声 音在凝滞闷热的空气中交错传播。 我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像,双手抓着一块面包,眼神迷惘地眺望窗外的一切, 脑子也停止运作。 此时,我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小波回来了!自忖着,但我的身子还是一动也 不动。直到灯光照亮了这间阴暗的斗室,眼睛顿时受不了明亮的光线,不禁瞇起双 眸来适应,我的灵魂才又降临到这付身躯。 「小煜,你在家呀,怎么不开灯呢?害我吓了一跳。」 我回头瞅了小波一眼,见她满脸疲惫之色,轻声呢喃。「反正吃晚餐嘛,」我 扬了一下手中的面包。「也不用着开灯,既能省点电费,又可以欣赏窗外的夜景。」 「夜景!呵呵…这里那有什么夜景可看呢?是不是还没找到工作?」 「欸,连寄履历表的机会也没呀!」 小波低头咬着手指,沉思了一会。「小煜,也许你不一定要找跟你所念的科系 相同的工作,标准不要太高,只要觉得工作内容你可以胜任,重要的是不会排斥, 就可以寄履历表。骑驴找马嘛,有了工作心里也踏实些,再慢慢找合适的工作。你 认为怎样呢?」 我惶惶然地瞅着她,像个机器人般点了个头。「现在只有这样子了。」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