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当倩萍的活广告,随她到处拜访客户,展现莹润的肌肤 以及如春的柳腰。父母给我这个娆妍的身躯,如今却被我用来欺骗客户。我让倩萍 赚进大把钞票,不过她也暗示我,薪水是靠业绩的多寡而定。这点让我如梦初醒, 我也该卖一些产品了。 在上海我又没有人脉,该找谁推销呢?脑子绕了一圈,最后还是找小波了。她 二话不说立即买了五百多块的产品,当我揉磨着那些钞票时,感动地泪珠在眼眶里 打转。她的薪资没有多少,还要付房租﹑三餐﹑日常所需﹑学费﹑寄回老家等,这 是她照顾我这个老乡的义气,宁可自己节衣缩食,也要拉我一把。 过了一个多礼拜,我在清理房间时发现藏在床底的那些产品,好奇地拿起来一 瞧,却发现这些产品只使用了一点就被弃于阴暗的角落。自忖着,是小波刻意藏起 来吧,不希望我知道她不喜欢这些东西,也给我一个面子。公司的产品我当然使用 过,总觉得夸大不实,比超市里的低档货还不如。这时,对小波的内疚更为加深, 只能抱歉地将这些注定被拋弃的产品放回原位,眼眶不由地红了。 为了业绩,只好找在上海打工的同学和老乡,她们同样是看我的面子才勉强买 下这些没有用的东西。最后想到那位当模特儿的邻居--- 雁琴,她们这个圈子应该 经常会使用保养品和减肥药。 见面之后当然先寒暄几句,雁琴不免若有似无地夸耀自己在上海的模特儿界多 风光等。我晓得这些只是想在我面前挣个面子而已,不愿让这个邻居知晓她的心酸。 唉!人呀,总是爱面子。当我拿出产品向像她推销时,她的脸色顿时一沉,只不过 她刚刚吹嘘自己赚了多少钱,如今总不好意思不买,只好咬紧牙根随意买了一些。 不过她还是请模特儿的同事多少捧个场,几个来自东北的姑娘听到我也是来自东北, 二话不说,立即也买了些。此时,东北人的义气表现无遗。 有个模特儿拿着产品,一脸鄙夷地说。「卖相也不好,这种蹩脚货还敢拿出来 卖。我们都是用进口货,不是日本就是法国的产品,谁会给你买这种玩意呢?她们 跟你买,只是看你可怜﹑同情你呀。」 「不会啦,用过的人都说效果不错。」她的话像把利刃狠狠刺进心脏,为了业 绩只好让指甲嵌入指腹,让痛楚来代替欲哭的情绪。 「呵呵... 」她冷笑着。「看你一付可怜的模样,就给你捧个冷场吧。」她从 LV的钱包里掏出钱来,既冷酷又不屑地丢到桌上。「零钱不用找了,就当做小费。」 「欸,谢谢。」看着那些冉冉飘下的钱,我的心也随之在空中浮荡,不知该飘 向何方。为了钱,凡事都要忍耐。 雁琴陪我走出模特儿经纪公司,安慰地拍着我的肩膀。「小煜,别管那种人。 她呀!就是这付德性,谁看了都讨厌。她以为她是谁呀!竟敢瞧不起我们这些东北 人。她还不是傍了个大款,有什幺好跩的!」她一脸不屑地说道。 「没这回事,我还要感谢她买那些产品。」我打起精神说道。 「唉,这是有钱就是大爷的城市,凡事都要学着忍耐。」 「嗯那,雁琴,谢谢你介绍同事给我认识。」 「我们都是离乡背井来异地打拼,帮老乡忙也是应该的,尤其在这个冷漠无情 的大都会里。 小煜,说真格的,以你的个性从事这一行,可要吃很多苦头,你要坚强点。」 她关心地说。 「这点我晓得。」 回到家里,将近崩溃的情绪已经无法再克制,立即埋在被窝里嚎啕大哭。好想 回家呀!但是那个家我更不想回,不想面对貌合神离的父母,不愿充当他们争吵过 后的和事佬。父母对我很好,但是家,对我而言,是个心理的沉重负担。 「小煜,晚上有空吗?」倩萍仍旧用亲切地语气问道。 「有空,什幺事呢?」 「我经常在男朋友面前嘀咕着我的学妹有多好,因此他很想认识你。也顺便带 你好好吃一顿。」 「倩萍... 」我垂下头来。「我没钱去餐馆吃饭。」 「傻ㄚ头,谁说要你付钱呢?我男朋友是个老板,当然由他付钱啰。走啦,一 下班我就带你去衡山路。」 她一说回话,转个身就溜了,我连考虑的时间也没。衡山路满是高雅的餐厅和 酒吧早有耳闻,但像我这种三餐都捉襟见肘的人,那有可能消费的起呢?现在有人 请客当然好,只不过让倩萍的男友请客总觉得过意不去。 雪白的餐盘浮雕着花卉的图案,表皮略为焦黑的牛肉,上面蘸了些浓稠殷红的 高汤,旁边点缀着几绺青翠的蔬菜,轻柔优美的音乐在雅致的餐厅里冉冉飘荡,我 拿起刀叉享受这辈子的第一顿西餐。倩萍坐在旁边,而对面坐着倩萍的男朋友和他 的朋友,这两个男人都是台湾人。 台湾人在大上海地区都聚集在那里呢?当然是昆山的那几个工业区,现在那里 根本就成了台湾人的天下,也许以后市长也让台湾人当好了。 倩萍的男友若有似无地瞄了我一眼,然后在他的朋友--- 陈仲文的耳边嘀咕着, 而那个陈董则笑嘻嘻地直盯着我瞧。男人的视线经常落在我身上,已经习以为常, 这也是对自己外表的另一种肯定。可是我正在享受难得的西餐呀,却被一个皮肤黝 黑﹑又将近四十岁的男人盯着瞧,总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跟浪漫的气氛完全搭不 起来。好在这个陈仲文没有满嘴猩红,不然真的会反胃。我知道有些台湾人很喜欢 吃槟榔,它的后遗症就是满牙殷红,看了就恶心。 陈仲文的普通话含着浓厚的台湾腔调,有一句没一句地跟我聊天,直夸我既漂 亮又气质高雅,浑身盈满书卷气。我一边猜测他的字句,一边基于礼貌回他的话。 说真的,他的普通话我只能听得懂七﹑八成。这顿饭也不知如何度过,一回到家里 连佳肴是什幺味道也忘了,想跟小波分享一下也没办法。唉!早知如此,不去也罢, 也不必欠下陈仲文一份人情,因为这顿是他请客。 接下来的日子,倩萍有意无意地提起陈仲文,夸他白手起家﹑做事努力﹑脚踏 实地﹑待人诚恳等诸如此类的赞语,甚至还说他不像她的男友那般油嘴滑舌。他约 我吃饭好几次,虽然头两次被我碰了钉子,他还是不气馁地邀约。反正不吃﹑白不 吃--- 这是倩萍教我的,于是答应他一块吃饭逛街,当然他也买了些产品,说是当 做奖品赠送给员工。不过,我知道他是为了追求我才买。他不必多说一句话,只要 从他的眼神即知他已经对我着迷,这是女人的天生直觉,比科学实验更为准确。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