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当我拿到了薪资单,怎幺才几百块而已呢?我急忙找经理询问。 「你的业绩虽然达到了标准,但是依公司规定只能拿到底薪而已。我们的薪水 高低全凭销售金额的多寡而定。你还不错,至少有底薪可拿,有些人达不到业绩, 连薪水也没。小煜,好好加油,多跟倩萍学习,希望下个月你是公司的销售第一名, 接受大家的掌声恭贺。」他微笑地说着,视线却从膝上十公分处的裙摆移到鞋子, 再往上飘,最后停在因经常坐着而裙子产生绉折的胯间,目光像要穿透深蓝色的窄 裙,探知我的内裤颜色,甚至私处的形状。 「你晚上有空吗?你到我家里,教你一些行销的\ “技巧\ ”。」他在技巧两 字加重语气。「那幺你下个月就能拿到不少奖金喔。」他露出淫荡的笑容说着。 虽然陈仲文的神情有时色了些,但,那是他已经喜欢上我,才情不自禁地流露 出来,我并不以为忤。然而眼前这个西装毕挺﹑帅气位高的男人,那眼神根本就是 欲火与轻薄,简直就是性骚扰,那话语根本就是要我跟他上床,才能拿到下个月的 薪水。 我的脸色一沉。「经理,下个月我会更加努力。」一说完话,立即转身离去。 我晓得他的视线正牢牢盯着因走路而扭动﹑紧紧包裹在裙里的臀部。 「哼!有多少女人想跟我上床,我还不要。是看你尚有几分姿色,才给你机会, 不视抬举的女人。又不是什幺处女,跩什幺跩,你以为你是谁呀!」他在我身后不 屑地说道。 我心中暗骂,去你的,衣冠禽兽!我情愿跟陈仲文上床,也不愿意你这个贱男 人碰我一根汗毛。 天色逐渐幽闇,阴彤的天空正展现秋台的余威,下起磅礡大雨,周遭的大厦笼 罩于灰暗的色调。亮彩的上班族拿起任何可以遮掩的东西盖在头上急忙地冲进骤雨 里。我却惝然怅惘地走在宛如世界末日的街道,急奔而过的人们踏上一畦积水,溅 起的水花泼向湿到不能再湿的我。 斗室又是一片漆黑,只有对面屋宇和街灯的余光流泄进来,我环抱着双膝,脸 颊贴着手臂,嗒然若丧地坐在椅子。身上已经没有钱了,只有这不到四百块的底薪, 接下来的日子要怎幺过呢?还要支付房租﹑交通费﹑三餐等。要向家里拿钱吗?不 行!不能让爸妈知道我的窘境,而且母亲的身体不好,更需要钱治疗。跟小波和雁 琴借钱吗?不行!她们的生活并不宽裕,而且她们已经够照顾我了,不能再造成她 们的负担。唉!除了一声叹息还能怎样呢? 我抬起头来甩着被秋雨淋湿的秀发,几绺发丝仍然紧黏着脸颊,不愿随众发起 舞。身心已累,额头微烫。我拿起毛巾胡乱擦着湿漉漉的头发,随后躺在床上,希 望梦境能将我带到另一个世界--- 不会为钱所苦的世界。 这场梦并没有让我脱离现实,遨游于无拘无束的天际。不过真的觉得身轻如燕, 似乎头重脚轻地身子倒了过来飘浮于空中,醒来时才发觉我竟然飘到医院的病床上。 「小煜,你终于醒了!」小波满眼血丝地盯着我瞧。 「发生什幺事了?这里是医院吗?」我游目四顾,只见一条纤细的透明塑料管 输送最渴求的养份点点滴滴进入我的静脉。 「欸,你昨晚发高烧把我吓死了,赶紧送你来医院挂急诊。」 虽然我醒了,她仍旧流露出惊慌﹑焦虑的神色。我握住她搁在雪白床单的手。 「小波,谢谢你。」眼泪又不听使唤地潸然落下。我并不喜欢哭,来到上海没几个 月,不知已掉过多少次眼泪了。 「小煜,觉得怎样?还好吗?」她的手掌紧贴着我的额头一会儿。「好象退烧 了,我去请护士过来。」 她一说完话立即转身离去,望着她的背影,好象她这幺一走再也无法见到她, 只留下我孤零零地在这个冷酷的世界。想要开口喊住她不要走,一只白晰的臂膀在 凝滞的空气中挥摇,却叫不出一丁点声响。 一位小护士踏着轻快的脚步走进病房,拉起嗓门喊着。「已经醒了呀!」 「欸,刚刚才醒。」我气若游丝地说着。刚才不是还有点精神跟小波说话吗, 现在怎幺变得如此孱弱呢?也许是看到了护士,在潜意识里萌生像小孩子故意将病 情假装严重些吧,自忖着。 「醒了就好。昨晚若不是你朋友赶紧将你送来,你就可能得了急性肺炎。」 护士量测我的体温和脉搏,四周一片宁静,静的让人想到死亡。如果昨晚小波 若没将我送来,此时的我应该在地狱或者天堂呢?不可能是天堂,这辈子都是别人 帮我,我还没有机会帮助任何人,更不用说做善事了,上帝不可能愿意接纳我。我 侧着头凝视小波憔悴的脸颊,暗自喊着。波!我欠你太多了,但愿老天爷肯给我机 会帮你一把。 「嗯,体温高了些,不过还算正常。只是身子虚了点,还需要休养几天。」护 士面无表情地说道。 「谢谢你。」 小波笑脸陪着护士走了出去,我看到这一幕,好象医生和护士是得罪不起的重 要客户,需要我们恭敬地迎送。可是生死大权全都操纵在她们的手里,不这幺客气 也没法子。 「阿!小波,麻烦你打电话到公司,帮我请个假。」我恍惚地说道。 「已经帮你请假了。」小波轻握我的手背说道。 「波,谢谢你。」我哽咽地说着。 「我们是老同学又是老乡,跟我客气什幺呢?」她那疲倦的脸颊上绽放出温暖 的笑容。 「你回去睡吧,这里有医生和护士照顾我。」我不舍地说道。 「嗯,你好好休息。那我回去了,晚上再来看你。」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突然为之叹息,为什幺我不是男人呢?如果我是男人一定 要追求她。姣娆艳丽,只是短暂的美。心地善良,才是永恒的美。 躺在隔壁病床的妇人,侧过脸来开始叨叨絮絮地说了一大串上海话,可是我只 勉强听得懂一﹑两成而已,简直是鸭子听雷。只好笑脸以对,最后假装睡着了,才 让耳朵得到片刻的宁静。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