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对仲文已经死心了,生怕他再来纠缠,连小波那里也不敢去,只能打电话给她 道别。听到好朋友关怀的声音,眼眶已经抵挡不住暴涨的泪水,剎时崩溃狂流。小 波想要请假来送我,但是不愿关怀自己的人看到我这付悲凄的模样更为心疼,只好 横下心来说不用。 我像个孤魂野鬼飘荡于房子里,眼瞧﹑手摸这里的一切,它们只是神情冷默地 盯着我看,不发一语。唉!就当这是一场梦吧,一个美与恶交错的梦境。 不知过了多久,唇一咬,噙泪地打的到火车站,搭乘最近的一班火车前往北京。 南京到了,过了南京等于离开似梦如幻﹑景致如画的江南。脑子闪过一个念头, 想要挽留这场舍不得的梦。我赶紧抓起行李奔到车门,紧紧抓住冰冷的铁杆,要不 要跳下去?车厢外面已经灯光阑珊,大地跟内心一样黝黑。我紧闭着眸子,打算纵 身一跳,火车剎时猛烈地一晃,我的身子也随之移动。还是没有跳下去!我垂着头 来到只有我一人的卧铺,狠狠将行李丢向上铺,猛然扑到下铺痛哭流涕。 此时火车所发出的清脆声响异于平时,正在经过长江大桥吧。我抬起头来眺望 窗外,不见浩瀚氤氲的江水与一丝的灯火,只有晦暗的世界﹑冷冽的空气﹑以及惶 惑不定的灵魂。 越北方温度越低﹑景色也越荒凉﹑离家也越近。但是我不敢回家,不晓得狗急 跳墙的仲文会做出什幺事来,只好让父母承担可能发疯的仲文的质询。也许他来不 及到辽宁找我算帐,已经被迫潜逃回台湾。 曙光斜抹于阴暗的车厢,悄悄爬上盈满泪痕的脸庞。我泪眼朦胧地凝视窗外, 苍白的雪花依附于闇墨的树枝,一畦畦的积雪覆盖于荒凉的大地。举目所见,尽是 一片萧瑟之情。外面是静谧的天地,宛若我的心,静到发慌﹑发惧。 为什幺我会变成这样呢?是自己一味地想到上海谋生?是自己找不到工作?是 \“贵人\”倩萍介绍我进入公司?是\ “贱人\ ”倩萍当皮条客介绍仲文认识我? 是仲文看上我?是我需要钱? 是因为这是个功利主义的社会?是看了太多同居﹑不伦之恋?是现代男女只要 情与钱﹑而不需要爱?是我淫荡?是我自甘堕落?是我要当个天使?到底是那个原 因才让我坐上这班北上的列车呢?其实这些都是环环相扣的因素。如今已经陷入这 个泥沼,再想也没有用处。 火车一抵达北京,我立即又买了前往沈阳的车票,连火车站也没踏出一步。心 已累﹑身已疲,不愿再挤进人潮里,更惧怕跟在这儿工作的大学恋人擦身而过。 人们常说恋爱是大学的必修学分。而我,也修了这门学分。眼见室友和同学一 大半以上都有男朋友,甚至在大学四年里一个换过一个,而我却是只身一人。在她 们的眼里,我可不是圣女贞德,而是怪物,甚至是同性恋。因为我总是窝在宿舍或 图书馆里,更重要的一点婉拒了一群渴望当个护花使者的男生。 其实我是个正常的女孩,只是一直期待心中那个如幻影般的男人能翩然而至, 左顾右盼,等了快三年结果还是白等。此刻,他出现了,一位念硕士班的学长,他 的殷勤﹑体贴﹑温柔,让我心动--- 应该是感动。虽然明知他不是我要的人,但是 在他的殷勤攻势之下,以及身旁那一双双充满问号的眼神,我软化了,不再追寻那 个缥缈的人儿。 他,除了已经拥有我的心,更渴望占领我的身体。而且周边的女性朋友和同学 许多有了性经验,甚至有些应该以丰富来形容。大四的上学期,我把第一次给了他, 那时的我认为自己真的爱他,才会轻解罗衫。 爱情的糖衣包裹着寂寞﹑不服输﹑想一尝消魂与高潮的滋味﹑甚至是种潮流与 时髦的毒药,当醉人的气氛与甜言蜜语让我吞下了这颗宛如春药的药丸,我的衣服 冉冉褪下,内心无形的盔甲也融化了。他熟稔的技巧与温柔将处女膜破裂的痛处降 到最低,更像位和蔼可亲的教授带领着刚踏入性爱课堂的新鲜人,教导我如何爱抚 ﹑男女性器官的构造﹑敏感带位于何处﹑做爱技巧,让我这个羞涩的女孩陶醉在做 爱的亢奋与激发了潜在的性欲和放荡。 那时,我只认为他是个温柔体贴的好男孩,整个人笼罩于和煦的冬阳里。却忘 记思考他的技巧为何如此熟稔?他跟几个女子发生过关系?自己是不是他的众多性 伴侣之一?一个吃了包裹毒药的糖果的小女孩,只知道自己正在热恋,只晓得两人 相爱,而不会想到这些问题。 大学毕业了,他也从硕士班毕业,要我随他到北京的中关村奋斗,可是我的梦 想在上海,而不是北京。一来,北京太冷了,在东北这个冰天雪地的地方待了二十 几个年头,一直冀望能脱离冰雪尘封的世界。因为我怕冷,别笑我,并不是每个东 北人都不怕寒冷,也是有些人很惧怕冷冽的寒冬。二来﹑北京的气候是女人的最大 杀手--- 干燥与漫天的沙尘。每次听到来自江苏的母亲提起江南湿润与柔和的气候, 更向往南方。 毕业典礼成为我们分手的日子。他走了,头也不回,更不用说苦苦哀求请我跟 他去北京。我在他心里也许只是个跟同学炫耀的工具--- 瞧!我追到冰山美人了, 或者只是他泄欲的肉体。 如今,新鲜感没了,而且北京有那幺多漂亮的女孩等着他去追求,何苦再眷恋 一朵很熟悉的花儿呢?分手时我很想哭,却哭不出来,反而有说不出的轻松。那张 曾经令我醉心﹑轻解罗衫的脸庞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恶心﹑反胃﹑丑陋的脸。 我才发觉自己并不爱他,对他的殷勤与温柔只是感动,而不是心动。这份热恋 只是南\ “柯\ ”一梦,并不真实,更不是爱。只因为整天躲在教室﹑宿舍与图书 馆里,宁静的氛围如千万只虫子啃蚀自个儿试图平静下来的心灵。一到了假日,寝 室只剩下自己的孤寂的身影,凝滞的压力排山倒海地挤压过来。是瞧见同学都有了 男朋友,心中不由得落寞﹑甚至不服输,也是渴望尝尝恋爱的滋味,冀望身旁有个 异性陪伴,更是一时的迷惘。 这是自我辩护吗?不是!许多女孩跟我有同样的遭遇,有多少人因为真正爱他 而跟对方在一起呢?很多是被男孩的百般殷勤与万般柔情的攻势之下所感动,却将 这份感动当成心动。也许因为孤单,不愿一个人在假日里独处,不想孤零零地走过 广大的校园或热闹的市区,却见一对对情人的亲蜜言行。或者纯粹想谈个恋爱。更 甚者,只为了满足生理上的需求。 有些人褪下那件不愿看清自己的盔甲,晓得对方的一切只是自己所营造出来的 幻影,而试图想要\ “溜\ ”。却又舍不得对方的殷勤与所谓的好,甚至是种占有 欲与利用,结果每天沉沦于分分合合与内心的交战。 如果我真的爱他,就算他到新疆的伊犁或者喀什工作,我也会不顾一切随他而 去。只要能陪伴他﹑感受他近在咫尺的气息就好,再苦再累也心甘情愿。 提到了新疆,突然闪过张贤亮在\ “肖尔不拉克\ ”里所说的一句话。「车是 要往前开的,两眼老要盯着前方,偶尔在反望镜里朝后面瞧瞧可以,要是一个劲儿 往后看,车非翻不行!」然而,我的前方又是什幺呢?字面上的道理人人都懂,但 要做到,难呀! 过了那幺久,为何还会想起他呢?也许初恋情人最令人难忘,不管是否真切地 爱过他/ 她。 脑海恰似大厅杂乱过往的人海,走了一波﹑又来了一浪,毫不停歇地奔流,不 让我有喘息的机会。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