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茫茫然不知过了多久,再次跳上火车载我回到熟悉的东北。窗外的一景一物虽 然飞快地往后奔驰,不愿多施舍一秒钟停留于眼帘。然而它们是如此熟悉,就算阖 上双眸也能在脑海里呈现出这幅画面。此刻,渴望一个家的念头更为强烈,熊熊燃 烧着我。原来我是如此缺乏安全感。 沈阳到了,一个待了四年时间的城市。上次离开这里时,是个刚从学校毕业﹑ 一心只想高飞﹑满怀梦想与笑容的天真女孩。如今再次踏上这片土地,却是满脸憔 悴﹑吃尽苦头﹑只想安定下来的女人。同样,我没在这里多做停歇,再次跳上车, 前往更北方的吉林市。 不过,我还是用百米赛跑的速度冲到附近的商场,买件大衣和羊毛内衣,更重 要的是吃点热食﹑喝碗热汤。冷呀!零下十几度呀,而且吉林市更冷,可能已经零 下二十几度了。从十度左右的上海,乍然来到气温降低二十几度的这里,除了冷﹑ 还是冷。原本在脑海里汹涌的思绪已经结冻了,不禁骂着....明知自己怕冷,干嘛 不到广东﹑云南或者四川,却偏偏要来北国呢?真是活受罪!这就是我,总在事后 后悔。 吉林市到了,我随即打电话给翠萦,请她来接车站我。翠萦是大学时代的室友, 两人同居了三年,她专科毕业之后立即嫁给大她一岁的学长,随他来到这里定居, 而我则再多念了一年本科。这次来吉林市的目的就是投靠她,她开了间小小网吧, 加上身怀六甲,希望我这个\ “避难\ ”的昔日室友来帮她。这算不算是互相利用 呢?不!是相互帮助。 「小煜呀!越来越俊俏了。」她冷不防地在我的脸颊一吻。 「翠莹,瞧你满脸幸福的模样,可羡慕死了。」我也在她那红咚咚的脸庞轻吻。 「走吧,先逛逛有名的松花江,再带你到网吧,也是你未来的暂栖之所。」 「翠莹,谢谢你呀。」我紧握她那双戴着手套的手。 「跟我客气什幺呀!我们可是同居三年的老室友了。而且你是帮我的忙,那家 小店可要全部丢给你管理了。」 「几个月了?」我拉起她的双手,瞅着藏在厚重衣服里拢起的腹部。 「下个月就要生了。还好有你来帮忙,不然我还不知道网吧该怎幺办?」 「好了,我俩都别客气了。」我们相视而笑。 离开上海时,我编了个理由说在上海遇人不淑,男友竟然是个不求上进的痞子, 吃我用我,还不时地敲诈我。所以想逃到吉林避一阵子,让他找不到人,过些时候 再回去。翠萦乍听,立即兴奋地说好,她就要生产了,需要有个人帮她照顾网吧。 她的丈夫白天要上班,下了班回来已经精疲力竭,还要照顾她,根本没办法抽空来 经营网吧。 松花江宛若一条妖娆的缎带系在雪白的吉林腰际,蜿蜒的江畔镶嵌晶莹秀丽的 雾淞,如丝似锦,娇柔的冬阳懒洋洋地轻洒,在湛蓝的天空衬托之下,更显得璀璨 非凡﹑如梦似幻。正所谓寒江雪柳﹑玉树琼花,濒河的街道,堆满从松花湖运来的 大小冰雪。艺术家在寒风中专注地用巧手将巨大的冰块雕琢﹑冉冉成型,最后雕砌 成晶莹剔透的各式冰雕与雪雕。让这些没有生命冰冷的东西,付予活泼生动的娇容。 「过几天就是吉林市的雾淞冰雪节,你刚好可以一饱眼福。」翠萦喜孜孜地说 道。 我可不这幺认为,那时刚好新年假期,网吧的生意笃定正火热,那有时间来欣 赏呢?不过,我还是附和着。「嗯那,可惜没有带相机来,不然可以拍几张照片给 上海的朋友欣赏。对了,你老公对你好吗?」我斜睨了矮我半个头的她一眼。 「在大学恋爱了三年,到后来那种感觉也淡了。不过,新婚期间倒是重温了当 时热恋的激情。 现在已经结婚多年了,那份悸动也逐渐平淡。如今只是一种习惯以及家的温暖, 尤其小宝宝就要诞生了,我跟他整天就想着孩子,为他买衣服﹑小床等,脑子里想 的全是小孩。你知道吗?当他轻贴着我的肚皮,仔细凝听宝宝的心跳声。瞅着他那 幸福的表情,就算怀孕期间有多累﹑生产时会多痛苦,这一切都值得了。」她低下 头来盈满温暖的笑容瞧着拢起的肚子。 有人说怀孕的女人最美,的确如此。那不是纯粹外表的美丽,而是从内心所散 发出来的美,更是上帝付予女人最美的一面。凝视她那满足与幸福的表情,寒雪都 会被这温暖的容颜所融化。伸展台上的模特儿不管多漂亮,都不及这一幕来的令人 心动与感动。 我们搭了半个多小时的车,来到位于昌邑区的网吧。狭长的空间里摆着十来部 计算机,几个男人聚精会神地打着电玩,不时嘴里念念有词,他们已经跟游戏融为 一体,分不清真实与虚幻的世界。 而我呢?一双脚各自踏在这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里,它们使劲拉着不知所措的 身躯,我怀着排斥与渴望的矛盾在这两个临界点挣扎。不止是我,许多人跟我一样, 只是不知而已。 网吧后面是厨房﹑卫生间,以及放了一张铺着苍白床单的单人床﹑一个斑驳点 点的小衣橱﹑一张椅子摇摇欲坠的小卧室。这里没有浴室,若要洗澡必须到去附近 的公共澡堂。反正这幺冷,三﹑四天洗一次澡也没啥关系。环顾四周,这就是我的 避难处,跟上海的\ “金屋\ ”有着天壤之别,不禁萌生凄凉之感。既来之﹑则安 之。我再次告诉自己。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