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自从那晚佩妮跟舒明接吻后,佩妮每次下课后会到位于补习班楼上舒明的住家 看看书报,等待舒明处理完公事送她回家。 舒明的住处很简单,一间没啥装潢的睡房,只有张床铺和衣橱而已。另一间摆 满计算机书及小说的书房,文学的书籍在书架只算是个点缀的装饰物而已,计算机 书的内页都已泛黄,其余的书却是崭新干净。客厅里只有一座真皮的棕色沙发,一 颗常青树孤零零地摆在窗棂的角落。墙壁上挂着一幅她看不懂的版画,虽然舒明跟 她解说过,她还是不懂。一套床头音响摆在电视旁,CD也是寥寥无几,不像灿仁的 CD有数百片之多,包含着各式风格的作品。他应该算是个知识分子吧,但是感觉上 没灿仁那样对艺术﹑文化﹑历史有深入的了解,能当她的另一双眼睛看另一片天空。 佩妮会主动为他做些家事或炖锅鱼汤让他在晚餐时喝,她的另一个决定是做个 贤妻良母。灿仁以前跟她说过他理想中的婚姻生活,两人下班后一起去买菜共同下 厨,津津有味地吃着她的拿手菜肴,两人一起泡在浴缸里,为佩妮搓揉着背,诉说 今天的所见所闻,让佩妮躺在他的怀里尽情地撒娇,然后做爱做的事。这也是佩妮 想要过的生活,当灿仁提到这些时,她更想和灿仁共度一生。 舒明一上楼往往会立即抱住佩妮,两人躺在沙发上热情接吻。她允许舒明爱抚 她的胸部,因为她喜欢也需要。当他的手沿着大腿内侧滑入裙内时,佩妮会克制自 己的欲望把他的手拨开。 虽然她很盼望一尝做爱的滋味,还是无法克服心里的障碍,也许从小就被父母 灌输传统保守的观念,使她在性方面虽然渴望却放不开。她跟灿仁讲过自己对性的 幻想与渴求,因为她爱灿仁,即使把初夜给他也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冠嘉呢?他 是自己的旧爱甚至现在还依恋着,即使给他也不后悔。但是对舒明,她不愿跟他说 这些难以启齿的隐私,因为她知道自己并不爱他,也不想嫁给他。现在她只想单纯 地享受舒明的爱情﹑吻和爱抚,不想迷失自己。 她时时叮咛自己不能迷失,意乱情迷之际,佩妮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否守得住最 后一道防线。欲望的原我与理性的超我不知在那一剎那间谁会压制住对方,掌控她 的思维与行为。 耿舒明每天接送佩妮上下课,他们俩对看的眼神含蕴绵绵情意,佩妮的母亲也 看在眼里。惠贞对他的印象很好,越看越中意,是个成熟的男人。虽然年龄大了些, 不过可以疼惜﹑照顾有些任性的宝贝女儿。惠贞不时在佩妮耳边嘀咕,你也老大不 小了,该找个对象结婚了,你姐姐都是一个孩子的妈了。那个耿舒明蛮不错,可以 照顾你,而且还自己开补习班,生活上也过的去。惠贞知道女儿还想着到台北工作, 为了留住女儿她想尽办法对佩妮游说施压。 「你也开始找工作吧,整天闲着也不是办法,邻居看了也会说上几句话。」 「我的计算机课还没上完。」佩妮嘟嚷着,她知道母亲想留她在台南,一旦她 找到了工作就不能去台北。 「你可以白天上班,晚上再去上课,这样也不会耽搁你的计算机课。」 「台南又没什么工作可找,我要利用现在充实自己,找份好工作。」 「你还是想去台北是不是?你现在不是正在跟耿舒明在交往吗?他是个好对象, 别想去台北想昏了头。」惠贞严厉地对佩妮说。 「我跟他交往又不代表我要嫁给他。」佩妮负气地说。 「你还是想着赖灿仁是不是?你真的想嫁去大陆呀!」惠贞不禁声调高亢起来。 「我也没说要嫁给灿仁,我想过过自己的生活。」佩妮撇过头去,不愿正视母 亲的目光。 「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可以这样,你把感情当成是儿戏吗?」一旁看报纸的父 亲罗敬煌,不禁对佩妮吶吼。 「你到底要怎样呢?跟舒明交往又不想嫁给他,邻居看了会怎样想呀!自己好 好想想!」 惠贞最后加上这一句,使佩妮更觉得没人了解她,受尽了委屈。 「我们就是太宠你,你才会变成这样,要嘛在台南找份工作,不然就挑个人嫁 了。」父亲不管女儿是否已经生气,平常可以什么事都依着她,但是婚姻跟工作的 事绝不能宠她。 「你们不了解我啦,根本没考虑到我的想法跟理想,这那算宠我呢?」佩妮嘟 着嘴为自己辩护。 「想法﹑理想?这些东西你每天想的都不一样,我们如何帮你考虑,连你自己 也不晓得自己在想什么。」罗敬煌懒得再跟宝贝女儿讨论这些问题,丢下报纸说了 一句“我去洗澡了”步出客厅。 「阿妮呀,你自己好好想一下。」惠贞看到女儿的任性也不知如何是好。 他们一谈到这些问题总是不欢而散,各有各的打算,也坚持自己的想法。家庭 战争通常是认为自己为对方着想而提供一些意见,但她/ 他却不领情,毫无商量的 余地,还怪罪自己不了解她/ 他,枉费自己的一片苦心。却不知那些建议是站在自 己的立场考虑而不是对方,而且所谓的建议与商量就是对方一定要接受,若不诚心 的接纳就是对方固执﹑不明白自己的用心。 佩妮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搥打着柔软的棉被生闷气。灿仁干嘛要到大陆工作,不 去的话不就没事吗?我为什么要回台南,真是自己找罪受。人为什么要长大呢?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烦恼? 她拉开落地窗望着阳台上的小盆栽,一片片数着叶子的数目,寥寥无几的叶片 她一下子就数完。她开始观察它们的叶脉纹路,一片小小叶子的表面竟然那么复杂, 那里面呢?那不是更繁复吗?她敲敲自己的后脑勺,自己的小脑袋瓜也是一样,装 了一大堆东西,却不像叶子一样有脉络可寻,老是困扰着自己。 尤其是原我与超我经常争吵不休,强悍的它们甚至把软弱的自我关起来,让自 我无法说出一丁点声音,更使得她无所适从。也许我有多重性格,应该去看心理医 生吧,她想着。 寒风飒飒,吊在墙缘的广告招牌嘎嘎作响,叶子也随风飞舞,如同她杂乱的思 绪在脑中飘荡。她拿起了书本试着让自己不再想那些事情,眼前的是一串串的字句, 内容是什么?她不知道。烦呀!她一晃身躺在柔软的棉被上,随手抓来卡通图案的 抱枕贴在胸口紧搂着它,她喜欢这种感觉,有种被拥抱的安全感。 邻居!我管那些三姑六婆怎么说,我要做我自己,佩妮咕哝着,可是她一想到 旁人的指指点点心里很不是滋味。 佩妮忖度着,灿仁已经飘然离去,和他的恋情如今是虚幻的,少了份真实感, 我不应该再和他连络,日子久了他就会忘记我。虽然对钱冠嘉还心存爱恋,但是他 已经结婚。耿舒明,嗯,算是不错的男人,又有事业而且不像灿仁是个上班族,以 后他开了分店也许我可以当个店长,甚至他可以出钱让我开家精品店,我爱他吗? 应该是喜欢还不到爱的地步,他不像灿仁事事以我为中心。台北,好想去台北工作 不想待在台南这个小城市。嗯,我要独立,有自己的事业,不依靠任何人。 烦呀!好想有个人陪,帮我解决这些烦恼,让我无忧无虑地生活。做爱是什么 滋味,这么大了还没享受过,好难受呀,她把抱枕搂的更紧。 佩妮望着天花板无边无际地想着,虽然很多想法都互相冲突,可是她认为这些 都是她思考后的决定,因为都是自己互相矛盾的原我与超我的声音。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