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午夜时分,燕卿拖着疲惫的步伐,踽踽凉凉爬上四楼的公寓,一间只有十来坪 大的套房,用乳白色的木板隔成两个房间﹑客厅及厨房,这就是她的家。她从包包 里掏出钥匙,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只见一盏桌灯下,父亲林宗合戴个一半老花一 半平光的眼镜,独自坐在客厅的塑料小板凳,将一串串的珠花缝在衣服上。 「昨晚彻夜未归,今天又玩到现在才回来。翅膀长硬了,家里也变成旅馆了。」 林宗合揶揄地说。 「爸,我是去台北找彦欣。」燕卿低着头说着。 「他不会来台南找你吗?还要你花车钱去台北找他,现在的男人真好命呀!」 他有点讽刺酸溜溜地说道。 这些话语像长满刺的茎干插进她的耳里,刺的燕卿满身酸麻。她想顶嘴回去, 看到在工厂当警卫的父亲在微弱的灯光下缝衣服,只好把溜到喉咙的话吞了下去。 虽然燕卿不是林宗合的亲生女儿,但辛苦养育她十几年,也有着浓郁的父女之 情。不过她母亲黄颖萍带她过门时,燕卿已经10岁了,因此有个潜在的隔阂横阻在 他们父女之间。就算燕卿做错事,林宗合也不敢像父亲一样打骂,在潜意识里总觉 得她是个客人而不是自己的女儿。当年黄颖萍为了不让燕卿受委屈,坚决不再生个 孩子,林宗合拗不过老婆,但仔细想想也很有道理。为了燕卿,他就没再要求生个 自己的孩子。 自从燕卿进入专科学校就读,似乎变了个人,整天窝在男人堆里打转,男朋友 一个换过一个,她或许也分不清那些是男性朋友或男朋友吧。踏入社会后也不管家 里的环境只算小康,更是赚多少花多少,没拿什幺钱回家。渐渐地林宗合看不惯这 个所谓的女儿,不过那种客人的潜意识已经深植在他的脑海里,加上只有这幺一个 孩子,更不敢管教她,揶揄与讽刺逐渐演变成他的管教方式。 「妈呢?」 「她明天还要上班,已经睡了,谁像你那幺好命玩到现在才回来。」 「喔,爸,你明天上晚班还是要早点睡,别太累了。」 「嗯,去睡吧。」他瞅了一眼燕卿身上的新衣服。「年轻就是要打扮,但还是 要省点。」 「知道了,我去睡了,晚安。」 燕卿侧身躺在床上望着自己的小窝,屋外的路灯如蘸水过多的画笔,抹在狭小 拥塞的室内,冉冉渲开,留下模糊的轮廓。墙角是一个塞满时髦衣物彩绘花卉的塑 料衣橱,旁边是一个修长的落地镜。每当她出门时总会站在这面镜子前面,如模特 儿般摆着各种姿势,望着镜中的自己左看右瞧,直到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为止,就 算是住在这间如垃圾堆的房子,出门也要光彩整洁才行。房里另外还有个装满小饰 品与化妆品的黑色五斗柜,以及一个摆放计算机的桌子。 三个人住在这十来坪的屋子已经够挤了,加上母亲拿回来的代工衣物更使得这 个没剩多少空间的屋子雪上加霜,连燕卿的房间也被堆满。 她想搬出去,渴望拥有完全属于自己的空间。除了房子的杂小之外,跟继父那 种既合又离的关系让她受不了。她知道继父待她不错也蛮疼惜她,然而那种酸中带 刺又些微客气的话语,使她浑身不舒服。不管家庭和睦或争吵,家人之间的态度绝 对不是像她跟继父这般。一道无形的鸿沟,使得她们父女俩心里都有某种程度的疙 瘩。 燕卿的朋友虽多,却无处可去,更不用说依靠了,她只能守在这个杂乱拥挤不 堪的家。 连彦欣也是遥在台北之远,而且隐约发觉他正跟别的女人来往。霎时她觉得自 己很可势侵入她的脑子不停翻搅。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