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欸,我会的。能先说你的童年好吗?」苏敏会意地将话题引开。 燕卿高傲地仰首斜睨着苏敏。「欸,对了,如果你的文笔差强人意,读者看了 之后还能下咽,不会呕吐个把月的话,也许可以将我的故事写成小说,不单单出现 在你的硕士论文里,只让那几只“怪兽”看,那多无趣呀。」那个狡黠的她出现了, 两手在胸前交叉,用低沉成熟的声音说道。 「嗯,这个主意不错。」苏敏面无表情地响应,不过心里却咒骂着,讲那什幺 话嘛!苏敏立即告诉自己必须调整心态,即将面对的将是五个截然不同的人,可能 还会更多,而不是只有燕卿一人。 「就如燕卿所说的,我这幺优秀,可不要在这个世上默默无闻。喂!我可要当 女主角喔,而不是配角。你没有死掉,倒还有那幺一点点用处。」那个女人有如贵 族般一付高高在上的模样,用鄙夷的声调对小老百姓的苏敏命令着。 「说的也是。你不当女主角,还有谁有资格当呢?」苏敏点了点头。心里却讥 讽着,优秀?哼! 你这种人若能称的上优秀,除非全天下的人都死光了。女主角!一个奸诈﹑卑 鄙﹑无耻﹑下流﹑变态﹑残忍的女主角。 「对了,如果出版了,关于版费部份,请你交给我妈妈,让她的生活好过些。」 燕卿出现了。 「都是妈妈啦!小朋友才不愿跟我玩。我讨厌妈妈!呜…」小孩子的哭泣声剎 时从燕卿的口中发出,泪珠滚滚而落,手指搁在眼袋底下磨揉着。 「好好好…小卿卿乖!小卿卿别哭!让大姐姐出现好吗?」苏敏轻声哄着她。 「别管她啦,小孩子懂什幺?」那个凶残的她嫌恶地说着。「又把我美丽的脸 庞弄得脏兮兮的,真受不了这个小鬼,老是在哭。你有面纸吗?」 「欸!」 苏敏赶紧从包包里抽出几张面纸递给那个女人。她也很不客气地拿了,仿佛这 是苏敏应该做的,她故作高尚地擦拭泪珠拧着鼻涕。 苏敏无奈地摇着头,她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我们开始好吗?」 「嗯,这要叫燕卿出来才行。」 燕卿的眼神坠入空洞呆滞的深渊,倘若不注意还以为这是个穿著衣服栩栩如生 的雕像。她缄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话。「唉!事情太多了,该从那里开始说起呢?」 「你想到什幺就说什幺,事后我会做整理的。」 「欸!那时我才五﹑六岁,我母亲经常带我去叔叔家……..等一下,童年要让 那个小鬼出来讲才行,那时发生的事情我都快忘光了,但是要怎幺让她出来呢?」 「你们现在还没有一个发言人吗?就是主控谁该现身的人。」 「没有,我们现在是各自为政,没有谁能掌控一切,以及晓得每个人全部的行 为﹑所见所闻和想法。」 「你说没人晓得每个人所做的一切,那幺那个她怎幺知道那些男人离开你﹑伤 害你呢?」 「这个问题是问我的,当然由我来回答。」那个她骤然现身,不管是语气或表 情皆表现出高傲与强悍的作风。「原本我大部份的时间是在睡觉,偶尔才半睡半醒 而已,朦胧之中瞧着燕卿所经历的事情。后来仲杰出现了,他慢慢将我唤醒,让我 的人格更加清晰完整,我才能知晓她的一切,真是越看越唾弃她。看她男人一个换 过一个,经常享受做爱的乐趣,我却只能在旁边干瞪眼,妈的!真不爽。后来我的 力量渐增了,嘿嘿嘿…终于可以把燕卿推到黑暗里,甚至将她催眠,让自己享受做 爱的乐趣。呵呵..也开始报复那些贱男人!威胁她!享受那种快感。」她既鄙夷又 淫秽地说道。 「你们怎幺知道何时要现身呢?」 「我们围成一个圆圈,各自或坐或睡,四周一片黑暗。」燕卿的声音出现了。 「不过在我们中间有一道白色的光茫,就像舞台的聚光灯一样。没有睡着的人一见 到没有人站在光茫底下就会到那里,成为你们所看见的人了。」 「可是我发觉,有时是你,但立刻又变成别人,比如那晚还有刚才,这又是怎 幺一回事呢?」 「当某人受到某种刺激,或有话要说,或被吵醒了,就会试图将站在光茫底下 的人推开,换她自己现身。就像刚才我提到妈妈,小鬼受到刺激,她立即把我推开 好拥有这个身体,让自己的情绪发泄出来。」 「刘靖被杀那晚。你怎幺没受到刺激而醒来呢?」苏敏略带怨怼地说。 「那晚,她让我睡着了,我根本不晓得刘靖被她杀害。直到她对你说出那些秘 密,我才知道。」 「她怎幺让你睡着的呢?」苏敏好奇地问道。 「就是她把我推到黑暗中,我就睡着了。该怎幺解释呢?」燕卿双手揉搓着脸 蛋。「比如我看电视看到睡着了,就在黑暗里睡觉,换成别人占有这个身子。你明 白我在说什幺吗?」 「欸,大概晓得。那幺她有能力让你们睡着,而你们却没办法让她睡着吗?」 「可以这幺说,毕竟她是个强悍的女人。」 「但是那晚你却能打倒她,为了我挨了仲杰那一刀。」 「那晚你把我唤醒之后,唉!应该是刘靖将我唤醒,我一直在明里与暗处跟她 争斗,最后只能使尽把她推开,并没有办法让她睡着。不过现在她比较难让我们睡 着了,顶多把我们推开。」 「为什幺会这样?是你们的力量增强?还是她的力量减弱呢?」 「我也不知道,只晓得现在一切皆是混沌不明。」燕卿的眼睛突然一亮。「也 许她学过催眠,趁着我的意识比较脆弱的时候加上逃避的心态,将我催眠。」 「你怎幺知道她学过催眠呢?」苏敏好奇地问。 「哈!别忘了,我是个相当聪明的女人,有什幺我学不来的。当我被仲杰唤醒 之后,当然利用她睡觉的时间学习一些东西,比如催眠等,才能控制这个身体。」 那个她得意洋洋地说道。 聪明!除了杀人,催眠另一个自己以外还会什幺呀!苏敏不屑地想着。「你现 在还能催眠她们吗?也能催眠我啰。」苏敏轻狎地问道。 她瞪了苏敏一眼。「那只是鵰虫小技而已,干嘛要催眠你们呢?呵呵…」 「房里那些催眠的书是你买的?」燕卿问道。 「当然是我买的,难道会是你们买的呀!谅你们也看不懂。哼!」那个她不屑 地抿着嘴。 「催眠不可能只凭看书就会吧,应该有人教你是不是?」 「欸,仲杰那个变态男会呀!有现成的我还不会利用吗?我可没那幺笨。」 燕卿不屑地嘟嚷着。「还吹牛!她只学到一些皮毛,只会催眠意识薄弱的另一 个自己--- 我而已!」 「她杀了刘靖,你恨她吗?」虽然苏敏知道那个她随时会出现,但还是忍不住 问这个令燕卿尴尬的问题。苏敏剎时对这个疑虑不禁觉得好笑,那个她只是离开聚 光灯底下,依然在黑暗处观看燕卿的一举一动,一听到有关她的事,立即会现身。 燕卿的脸色立即沉坠下来。「我问你,我要怎幺恨她!她也是住在这个身子的 另一个我呀!另一个自己杀了自己心爱的人,却又不能恨她,你知道我有多幺痛苦 吗?」燕卿哽咽地说。 苏敏无奈地叹息。「你从什幺时候开始知道有她们的存在?」 「当刘靖带我到弥陀寺时,我隐约知道有那个她的存在。到巴黎出差时,我才 确定真的有个她。那道聚光灯从那时开始逐渐明确照在我们的世界。严格地说,这 几个人从很久之前就出现了,只不过我不晓得还存在其它的人。」燕卿叹了口气继 续说。「那晚我才晓得她刻意在我脆弱的时候让我睡着,然后利用这个身子做出那 些罪行。我还要谢谢你,让我知道她背着我做出那些什幺事情。」 「那是她自私!只想着自己的事,只会逃避现实,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才没 有发觉我跟她们,我早就晓得还有另外两个人在这个身体。等我的力量渐增了,才 逼使这个女人知道有我们的存在,也让她们脱困而出,你们还要感谢我呀!」那个 她鄙夷又得意地说着。 「那幺你们是如何沟通呢?」 「有时是我唤醒她们,有时是那个“她”…」燕卿讲到那个她,不禁摇着头叹 了口气,接着说。「然后大家轮流讲话,应该说是争着讲话,毕竟大家闷在这个身 子已经很久了。」 「废话,不然老是由你占着这个身体,我们只能躲在黑暗的角落,多幺对不起 自己呀。一抓到机会当然大讲特讲呀。你也别老怪我怎样,我是为你报仇呀,也是 把你的水性杨花发扬光大。」那个她发言着。 「什幺我是水性扬花!我也很渴望得到一份真爱呀。」燕卿气愤地说。 「哈!真爱!苏敏,这女人讲得话你相信吗?」 「也许是燕卿的童年和家庭才造成她有那些观念,我想每个女人都盼望有份真 爱。我想你也希望吧!」苏敏不忍看她们吵起来,赶紧打圆场。 「嗯,阿,欸…. 」她不知该怎幺回答。 「这样说来主控权是在你…..跟燕卿吗?」苏敏原本所说的你是指燕卿,突然 发觉讲话的人是那个她,赶紧再加上燕卿的名字。这遽然的转变差点让她咬到自己 的舌头。 「也不一定,现在我们越来越乱,越不能掌控自己和对方。有时像睡着般几乎 什幺都不知道,到底是谁取代了我,掌握这个身体我也不晓得,只能透过聊天来获 悉别人做了什幺。但有时却又睡眼惺忪或者茫茫然地看着站在聚光灯底下的人一举 一动。好痛苦呀!到底是怎样我也搞不清楚。」燕卿无奈地说。 苏敏凝视表情痛苦的燕卿,她现在应该处于分裂的初期阶段,尚未进入分裂的 成熟期,更不用说统合期了,因此当她处在黑暗之处,还不能控制自己是要清醒看 着继任者做了些什幺,或者睡觉,甚至在意识薄弱的时候还会被那个变态女催眠。 而且她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有着一份驼鸟心态。分裂的各种阶段变化以及对她们 人格的影响﹑反应,将是以后论文的重点。 她揣测着。 「你当然什幺不知道呀,只知道利用我而已。」那个无辜的她抿着嘴生闷气。 「你们不喜欢面对的事就躲起来,再把我叫醒,让我茫茫然面对不知的一切。原本 我每天开开心心过日子,却被你们当成傀儡般操纵,要我现身就现身,要我下场就 下场。你们这幺对我没关系,但也要跟我说清楚我即将面对的是什幺,每次我一睁 开眼全是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奇怪的问题。经常胆颤心惊地回答问题,害怕讲 错话会被你们责骂。你们知道我承受多大的压力﹑内心有多恐惧吗?好好的生活全 被你们破坏了,连梵德都不来看我了。」她眼含情意柔情地问道。「梵德最近好吗?」 「他还好。」苏敏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难道这个无辜的女孩真的 爱上梵德吗?她忖度着。 「还有那个仲杰现在怎样了?」那个她问道。 「他已经认罪,现在正一审当中。」 「哼!反正他现在也没利用价值了。」那个她仰着脸轻蔑地说道。 燕卿冉冉垂下头来,沉默凝重的氛围盈绕这两个身躯。 「你现在知道有五个你吗?」苏敏不知道现在是那个人出现,干脆用你来称呼。 「欸,关在这里之后,没有外在的打扰和引诱,大家比起以往更能接纳对方的 存在。有时会纷纷出现聊天解闷。」这是燕卿的声音。 「这幺说来你们现在可以和穆相处了吗?」 「呵呵..接纳并不代表和穆呀。我们倒是经常互相指责﹑埋怨。不过那个13岁 的她话比较少,也是我跟那个她要保护的人。唉!发生在小鬼身上的苦难,都是由 她来承受,再加上她自己所受的苦…. 可怜呀!她现在还是把自己的心灵锁住,不 敢面对外面的世界。」燕卿悲由心起摇着头。「对了,你能帮助她走出阴霾吗?」 「欸!」苏敏随口应答。那个变态女倒还有点良心,苏敏在心里讥讽着。她随 即想到,如果13岁的她一旦走出阴霾,是会消失还是变成另一个人呢?苏敏沉思着。 「你能帮就帮她。我想我们也没那幺多的时间让你治疗她。」 苏敏一回过神来即知燕卿的语中含意,她庆幸这句话是由燕卿的口中说出,如 果由那个变态女说出来,不知会是那些尖酸刻薄的词句。「我会全力以赴的,请你 放心,我学心理学就是要帮助人们走出阴霾。你能先唤醒那位小妹妹吗?」 「我试看看,但请你用词要注意点,毕竟她只是个孩子。」 「欸,这点我晓得。」这比考试还困难呀,苏敏轻叹一声。 燕卿的眼神又陷于黯然呆滞,五个燕卿围在聚光灯旁边,彷佛一群貌合神离的 朋友在黑夜里围着熊熊营火,周遭是无垠黝黑的荒野。摇曳的篝火照在她们的脸庞, 忽明忽暗,诡谲的气氛像狰狞的火焰般盈窜在她们之间,更加深彼此低沉的压力。 强悍的她先首打破沉默。「我们该据实而言,还是要筛选,或者七分真三分假 呢?」 「老师告诉我们要说实话。」八岁的她说道。 「你不懂啦。」那个她厌恶地顶回去。 「她说的有理,我们既然要把自己摊在阳光下,就必须据实回答,不应该欺瞒。 若要说假话干脆不要说。」燕卿望着光茫说道。 「实话时说也没有关系,我又不像你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无辜的她说着。 「哎呀!随便你们要怎么说啦。」那个她撇过头去,她知道这几个人已经渐渐 能自主,无法再控制她们的言行。尤其燕卿已不再经常处于意识薄弱的状态,无法 将这个主体随意催眠。 「我想由现身的人决定要怎么说,但前题是不能欺骗苏敏而对别人造成伤害。 不过若老是说假话,干脆不要说是不是。苏敏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前后对照我们 所说的话,就知道是否有人在骗她了。」最后燕卿提出这个折衷方案,这些也是对 那个她所说,燕卿想让苏敏接续刘靖未完的工作,给她注入新的灵魂。 过了一会。「大姐姐,你找我吗?」她露出天真稚嫩的神色。「你比燕卿姐姐 漂亮耶。」 「你这个小鬼!讲那什幺话!竟敢说这个女人比我漂亮!」那个她厉声斥责她, 可不管小妹妹无心的童言童语。 「好好好…. 这世上我最丑了。」苏敏望了燕卿一眼,暗叹可怜的人呀!不同 的人格逐渐出现﹑成熟,这对燕卿是开始还是结束呢?她拿起笔来在笔记本写下斗 大的标题“AorZ”代表开始或结束,振笔若飞记下“她们”所说的一切。 (完)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