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量 作者:高沿明 一天晚上,我刚刚准备关掉门诊部回家休息的时候,忽然来了两位警察,他 们带来了一位受伤的妇人,要我马上为她治疗。我一看,那是一个中年妇女,脸 色苍白,头发蓬乱,年龄明显和她的外表不相符。她的两个袖子已经为鲜血所染 红了。我轻轻地撩开袖口,天哪,一双骨瘦如柴的手上竟被砍了足有十刀之多。 有的伤口甚至露出了骨头。 “是谁这么残忍?”我忍不住问道。 妇人低头不语,双手却不由自主剧烈地颤抖着。大概还未从惊吓中清醒过来。 我一边帮她擦着药一边听警察述说着事情的经过。原来妇人孤身一人,专门 以捡破烂为生,生活十分艰难。本来她还有一个小孩,但是小孩因为长期的营养 不良,生病又得不到很好的医治,所以小小年纪就夭折了。令人发指的是,今天 她到一个偏僻的角落捡破烂时竟被一歹徒抢劫了。她今天一天辛辛苦苦舍不得吃 得来的五块钱都被抢走了。妇人拼命地拉住歹徒的手,哭着喊着不放。似乎有一 种力量在帮着她,任歹徒怎么甩也甩不掉,最后急了,抽出一把刀子就往她的手 臂上狂砍。然而那股莫名的力量还是支撑着她,歹徒终没能逃脱。她却一直坚持 着,直到警察赶来时,她才摊倒在地。 “是什么力量呢?”我好奇地问。 妇人低头默默不语,眼泪无声地在她脸上划动着。 出于怜悯之心,我当下决定不向她收取医药费。妇人听了之后激动得要向我 下跪磕头。我忙把她扶了起来,对她说,只要她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力量支撑着她 就行了。 我满以为她可能会说,没想到她还是不语,我只好作罢。 警察把我拉到一旁低声对我说:“像这种嗜钱如命,为了几块钱连命都不要 的人,我们可见多了,她不死就已是万幸了,你就不要和她白费口舌了,快点把 她治好,我们也好回去交差。” “是啊,不就几块钱吗,干吗连命都不顾了呢?我明白了,是金钱给了她力 量,是金钱让她忘却了生命的宝贵。”我自言自语地。 在我的精心治疗下,她的伤很快就好了。不过伤好了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 到她,她一句感谢的话就走了。这让我对警察的话深信不疑。一直到清明节那天 我到母亲的坟上上完香回来时才在路上遇到了她。她似乎没有见到我,提着一大 篮的苹果低着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去了。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跟在了她的后面,想看看她究竟想干吗。 只见她在一个小小的坟墓前蹲了下来,从篮子里一个个拿出苹果,在坟前摆 成了一座苹果塔。然后又拿出一叠纸钱边烧边念着:“儿啊,我不在你身边你过 得还好吗?妈好想你啊!我知道你最喜欢吃苹果了,可是妈无能,在你走前也不 能给你吃上一颗好的苹果,今天妈靠捡破烂终于攒够了钱把债给还清了,不仅如 此还剩下了些钱给你买了这些苹果,你就慢慢地吃吧,小心噎着,没人会跟你抢 的。”泪水滴在了烧着的纸钱上,发出了嗤嗤的响声。 我一直在她的身后静静地站着,望着她那佝偻的身影,一阵阵的酸楚袭来。 我终于明白她所谓的力量,爱的力量。